2月26日,20多个欧洲国家的领导人以及美国、加拿大代表在巴黎举行支持乌克兰国际会议。会后,法国总统马克龙表示不排除向乌克兰派遣部队,引起一片哗然,美欧盟友接连“割席”,纷纷表态没有向乌克兰派兵的计划。
尽管并未获得盟友的支持,马克龙还是坚决不改口。2月29日,他对记者说,“我在这个问题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权衡和深思熟虑的”。
3月16日,马克龙在法国《巴黎人报》发表的访谈中重申,西方在某些情况下可能有必要在乌克兰采取地面行动。
作为联合国五常之一的元首,一贯在对俄态度上相对温和、在援乌上极为落后的马克龙,这次突然毫无征兆的抛出鹰派强硬言论,着实令世人大跌眼镜。
马克龙想干嘛?他意欲何为?
这事可以从几个层面看:
一、美欧西方国家到底派兵乌克兰没有?
实际上,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之后,欧美以明斯克协议麻痹俄罗斯,拖延时间,英美等国就有军人在乌克兰助其进行军队和情报网络建设。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更多西方国家现役军人以雇佣兵、顾问等名义在乌克兰提供指导和帮助。
据估计,进入乌克兰的北约现役军人的数量差不多3000名官兵,这些人包括顾问、防空系统技术人员、空射巡航导弹维护和管理专家、为乌克兰提供训练和运输的北约海军和地面特种部队,以及负责侦察俄罗斯黑海舰队动向的北约部队和行动策划指挥人员等。特别是乌克兰自身及东欧国家援乌苏式武器装备消耗殆尽后,西方国家援助的先进武器装备如爱国者防空系统、先进火炮和坦克等,都需要北约熟练的专业军人进行指导甚至亲自操作。
二、西方国家会不会公然向乌克兰正式部署成建制战斗部队?
这个问题真的很复杂,涉及很多变量,有很多彼此认识上的错位,任何一个变量或误解都可能成为“黑天鹅”因素。
1.西方国家与俄罗斯是相互怎么看待的?
西方国家作为一个整体,但并不是铁板一块。美欧之间、欧洲内部在各个领域都存在很多分歧。
在对俄认识和态度上,西方国家差异也很大。
当初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在叶利钦时代以及普京早期,都天真地拥抱西方国家,渴望加入其阵营,但被无情地拒绝了。
俄罗斯虽然与苏联鼎盛时期相比衰落了,仍然是一头颇具实力的北极熊,西方国家主导力量没谁欢迎它进来分走一部分权利,承担不稳定因素的风险。而且,东欧国家因为历史原因,对俄罗斯深具戒心,甚至是仇恨。另一方面,俄罗斯以其廉价能源优势,对欧洲国家有巨大吸引力。因此,西方国家内部对俄罗斯有三四种以上不同心态。
对于俄罗斯来说,虽然地跨欧亚,但从种族、文化、宗教、社会、经济来说,它一直以欧洲国家自居,与西方国家的联系更为紧密。但从热脸贴冷屁股被明确拒绝后,普京和俄罗斯认识到必须靠自己强大才能获得尊重,对北约东扩更为警惕和抗拒,力图在北约与本土之间建立一个亲俄势力的缓冲带。当乌克兰在西方国家蛊惑下,毅然决然要投入西方阵营,俄乌冲突不可避免。
俄罗斯有吞并乌克兰全境甚至进一步侵略别的欧洲国家企图吗?俄罗斯占领俄罗斯人占主导地位的克里米亚和乌东四州还有民意基础,如果想占领乌克兰全境,就是把自己架火上烤,更不要说还去侵略别的欧洲国家。俄罗斯国内应该不乏这么想的,但普京不至于这么轻率,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殖民时代已经过去了,强占领土,如果没有当地人民的支持,这种领土不仅不是资源,还会成为负资产。西方国家纷纷放弃殖民地,允许其独立,以为真的是政治进步发善心吗?不过是其收益低于维护成本而已。
对于美国来说,俄罗斯是瘦死骆驼比马大,还不敢掉以轻心。而且,害怕失去俄罗斯这个对手,欧洲降低对美国依赖,脱离控制。
对于欧洲来说,小矮子拿破仑、小胡子希特勒是欧洲的噩梦,但横扫欧洲的这两人都在俄罗斯折戟而归,欧洲对俄罗斯有天然恐惧,非常害怕俄罗斯打败乌克兰之后还会侵略别的欧洲国家。同时,法国以及默克尔时代德国都蠢蠢欲动谋求欧洲自主,不再完全依附美国,被其裹挟。
因此,美国、欧洲、俄罗斯都是人心隔肚皮,不撕破脸,但彼此提防,都有着“有人要害朕”的心态,产生很多误解和误判。
2.西方国家想不想出兵乌克兰?
第一阶段,俄乌冲突刚爆发时,西方国家是没抱什么希望的,都准备给乌克兰铺设流亡政府这条路了,也没想与俄罗斯彻底翻脸。
第二阶段,没想到俄罗斯自己拉跨,乌克兰比想象的硬气,美英喜出望外,叫停了俄乌谈判,开始大规模支援乌克兰和制裁俄罗斯,虽然没想着打败或打垮俄罗斯,但以代理人战争拖垮俄罗斯的意图是很明显的。
第三阶段,与以前战争一样,俄罗斯在前期拉跨之后,稳住了阵脚,挫败了乌克兰准备良久、西方国家寄予厚望的夏季反攻,让西方国家大失所望,更加骑虎难下。
西方国家现在绝大部分与俄罗斯撕破脸了,此情此景,肯定是想出兵乌克兰帮助挽回局面的。
3.西方国家愿不愿出兵乌克兰?
想不想是一回事,愿不愿又是另一回事。
前面说到西方国家不是铁板一块,从每轮制裁的讨价还价,支援乌克兰的各种推托借口,各有各的小心思,算盘打得啪啪响。
前期支援乌克兰的武器,都是退役、库存的老旧家伙,丢出去还省了保管、维护、销毁的费用,清了库存,自己还可以借机升级、采购新武器,所以都积极。
到老旧的用光了,不得不支援现役武器,你看各国心疼的、小眯小眼的,比割肉还难受。
而且,出兵与援助不一回事。先前小规模出兵支援乌克兰,都不敢正式承认,一旦正式出兵,各国民情、舆论压力不可同日而语,无异给自己找麻烦。
4.西方国家敢不敢出兵乌克兰?
一方面,历史上最能打的拿破仑和希特勒都在俄罗斯面前栽跟头了,现在胆肥了?不沭了?
另一方面,西方国家明目张胆出兵乌克兰,会不会发生与俄罗斯的直接对抗?会不会触发北约互保条款?会不会升级为第三次世界大战?会不会爆发核战?
虽然俄乌冲突以来,西方国家对乌克兰的支持、对俄罗斯的压制一直在以切香肠模式推进,但直接出兵不是一小步,而会是历史性的一大步。这个决心不是轻易能下的。
5.西方国家出兵乌克兰有用没?
这个看西方国家在几个问题上会不会出现误判。比如,目标是什么?顶住俄罗斯进攻,守住前线?反攻夺回俄占领土?包不包括克里米亚?出兵与不出兵,这些目标有多少成算?最坏情况会是怎样?能不能接受?
以我的判断,西方国家现在明显资金、武器支援不力,乌克兰自身兵员严重不足(现在前线平均年龄 43 岁了,而且入伍意愿严重不足,征兵得靠抓),小规模出兵填窟窿于事无补,除非是无法预知后果的大动作。
6.西方国家派兵可能性?
西方国家明目张胆大规模派遣战斗部队进入乌克兰,我认为不大可能。除自愿雇佣兵外,西方国家不排除派出更多现役军事、技术顾问,甚至高精尖武器操作和维护人员,以及情报人员。
三、马克龙什么意思?
1.俄乌冲突初期,马克龙对援乌、制裁俄罗斯并不热心,反而主张不能羞辱俄罗斯,自认与普京私交不错,多次与普京通话,试图进行调解,但毫无成效,显然过于乐观,也高估了自己。
另一方面,法国在非洲的前殖民地国家,纷纷把法国势力包括军队都赶走了,投入俄罗斯怀抱。
马克龙对普京和俄罗斯现在是不是有点恼羞成怒心态,不好说。
2.法国从戴高乐时期开始就有不顺从美国的欧洲自主意识,马克龙、默克尔双剑合璧时期达到顶峰,马克龙、默克尔带领欧洲领导人围攻特朗普的那张照片轰动一时。
朔尔茨接替默克尔出任德国总理后,与马克龙的默契配合明显差不少,北溪管道被炸,朔尔茨屁都不敢放一个,到一年前朔尔茨访美,更是突然性情大变,对美国亦步亦趋,对俄罗斯强硬起来,对乌克兰的支持从差生变为仅次于美国的大户。法德关系在欧洲自主方面基本分道扬镳了。
3.马克龙突然强硬起来,其实立于不败之地。西方国家支持乌克兰,一直是切香肠模式不断突破自我限制,原来这不给那不给,后面都给了。
马克龙说句“不排除派兵”,如果后面真的派兵了,那显示“我”有先见之明,如果没派兵,“我”说的是“不排除”,可能派兵也可能不派兵,都在话里。这就是语言的艺术。以惊世言论为自己和法国刷刷存在感也无不可。
4.据说,马克龙收到了好几份内部报告,所有报告都指出乌克兰军队无法在俄乌冲突中取得胜利,认为“乌克兰可能很快就会垮台”,马克龙感到担心,感觉很不好。
马克龙的强硬,也含有警告的意图。
一是警告俄罗斯,注意分寸,别真的导致西方国家出兵。已经有一些东欧国家开始附和马克龙出兵言论了。
二是警告美国,欧洲已经批准500亿欧元的对乌克兰援助,你美国国会赶紧麻溜地批准那600亿美元的对乌克兰援助。
三是警告德国及欧洲国家,11月美国大选了,如果特朗普回来,有你们好受的,别总屁颠屁颠跟在美国后面,得多想想我们欧洲自主,“欧洲不能当懦夫”。
俄乌冲突无了局。
现在谈判没意愿,没基础,大规模打又没资源(人员装备),现在就是拉锯战。如果西方国家对乌克兰支持跟不上了,俄罗斯对乌东四州的目标很可能达成。但俄罗斯也没实力进一步扩大,承受不了代价。
俄乌冲突是军事,更是政治。信息少,而且真实性存疑,不好预测。相对而言,俄罗斯方面应该比较稳定,乌克兰和西方国家则有较多变数。乌克兰国内稳定性?泽连斯基政权可持续性?兵员补充能力?西方国家后续资金和武器支援跟不跟得上?美国大选年,拜登既希望在乌克兰得分,又怕俄乌激烈互袭能源设施引发油价波动,如何平衡?特别是如果特朗普上台,俄乌冲突局势会不会完全翻盘?
3月21日,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何塞普·博雷利说,乌克兰的西方支持者不会派兵“为顿巴斯而死”,他们也不应该通过夸大与俄罗斯直接冲突的前景来不必要地吓唬本国公民。他说:“我听到一些声音说‘战争迫在眉睫’。好吧,感谢上帝,战争并非迫在眉睫。我们生活在和平之中。我们支持乌克兰。我们不参与这场战争;我们只是支持乌克兰。”
3月25日,博雷利接受采访时还说到,美国和欧盟支持乌克兰,并非因为他们爱乌克兰民众,而是因为这么做符合他们的地缘政治利益,“我们不能让俄罗斯赢得这场战争,否则美国和欧洲的利益将受到严重损害。”
博雷利还是比较诚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