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跟那人来到这边塞小城工作,当时美其名曰:为了爱情。多年以后才明白,工作和爱情都是配料,生活本身才是生活。
刚来的时候各自住宿舍,单位的食堂和自己的手艺都不太尽如人意,所以经常会有热心的哥哥姐姐邀请我们去他们家里打打牙祭,那人有个同事就是其中之一。吃货本色,对当年一起的游玩打牌侃大山都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同事的太太厨艺不错,每次去,最大的满足就是味蕾和肚子的满足,尤其是秋天的时候。北方的秋收季,也是腌菜季,嫂子腌渍的各式小咸菜口味独特,百吃不厌,我们往往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后来结婚生娃,工作也越来越忙碌,于是渐行渐远渐无消息,再见时,却已是十几年过去了。那次是机缘巧合,一起玩了两天,依然是当初那张敦厚温和的脸和热情爽朗的性格, 而我心心念念的,却是当年那一饭盒鲜咸的蒜茄子。
小咸菜腌渍的好的,还有自家大姐。大姐不仅心灵手巧、刻苦耐劳,对我们更是关爱有加。那时候我难得回老家一趟,一年大概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去看看,亲人们对我这个游子,除了宽容和爱,更多的是关怀和惦记。尤其是大姐,每次知道我要回去了,总是老早就开始惦记着我喜欢吃什么。而最让我念着的,还是大姐腌渍的辣椒末。秋天的红辣椒,剁碎了,蒸熟了,加料腌渍,香辣可口,我甚至可以当零食吃。所以每年大姐都会做很多,除了我回去的时候吃够了,回来时还要不远千里地带上一两瓶。而这带回来的,我就舍不得敞开了吃了,而是放在冰箱里,留着解馋。
我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作为北方人,餐桌上可以没有菜,却不能没有咸菜。既然我如此钟情这些腌渍的小菜,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刻苦钻研,腌渍出更加好吃的来呢?于是于某年某月某秋日,我开始备料,准备开启自己的腌菜之旅。
可是事情往往并不会如己所愿,我养的花总是半死不活,我养的小猫小狗什么本事都没有,我养的娃翅膀稍硬就远走高飞,我腌的咸菜——总是还没到能吃的时候,就开始长毛。最痛苦的是,我选的男人不但不肯帮忙,还幸灾乐祸地把我腌渍的小咸菜起了一个统一的名称,叫毛菜。每每看到我买回来嫩茄子红辣椒鬼子姜之类,那人就一脸阴险地凑过来,说亲你又要腌毛菜啦?
一般来讲,餐桌上毛菜是相对于硬菜来讲的,而我家的毛菜,是长毛的小咸菜——我腌的,好吧,那人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好在生活从来都会善待热爱她的人。经过几年锲而不舍的努力,我终于可以腌渍出不长毛的小菜了。不仅不长毛,而且鲜香可口。大快朵颐之余,难免有些得意洋洋,那人已轻视我多年,如今看你还有何话说?对于每次饭前我搬出来的瓶瓶罐罐,那人倒是涎着脸该怎么吃怎么吃,完全忘记了之前的说辞。然而身心饱受伤害的我,却不能如此云淡风清,于是在某一次那人又闷着头吃的时候,我及时发声了:嗨,吃了这么久了,就不能说说,我的毛菜腌得怎么样?
那人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说:长毛了才叫毛菜,现在没长毛,怎么能叫毛菜呢?应该叫毛菜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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