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简单故事 于 2018-8-27 15:24 编辑
[咖啡]
— 病历 —
1、 (向往)
睁眼,从半扇未被窗帘遮住的玻璃望去, 有一片灰蒙的天,只是这天,伸得老远老远。
一群鸽在天空翱翔,可隐约听见鸽哨的响。但分不清这天,是清晨还是傍晚。
2、【深门】
门,被推开,一个穿绿袍的人走进来,后面跟一辆推车,推车人也穿着绿袍。两人的脸、嘴都罩着,连头和额也罩着,剩出一条缝来,那眼,便从缝里瞅着冷寒的光。
他们走向邻床:“你,走。”
“不,不我。他。”邻床用枯瘦的手指指着我,那手指在颤抖,眼却分明的露出叛徒的自白。
一张宽大的绿罩来,人便被抬上车。
我努力地望向脑后的窗,想最后看一眼鸽的飞翔。
推车进入一道深楼,深楼灯光昏暗,不见行人,只听得滚动的轮,发出咕咕的响。
不知是清晨还是傍晚。
我或还清楚,这已是另一处境界,一处深厚的门房。
3、【白 光】
楼巷的尽头,又有失重感,电梯,上攀,下停,轮_向着一个更深的去处。
灯色昏暗,不见行人。
终于, 看见远处墙上一个灯箱里赫然的显着:“第三手术室”。
推车靠停,在那字的下方,两道厚重的门自动打开,出现一个看不清大小的房。它的中央,有两个飞碟样的盘旋着。一束光,照下来,四周也看不清,全是深黑的。
推车进到那束光的盘下,人便像坐上飞碟,漂浮起来。
不知从哪又串出两个人来,也都穿着同样的绿袍,只是脸更铁青。高的一个暗吼:“上麻。”那声音从口罩发的,有些闷哼,又全然的不见脸,眼里发着更冷寒的光。
我看到左手上方出现一个粗大的针筒,不知扎向哪儿。然后是一个冒着白气的塑罩,往嘴里罩来。我即刻感到一种巨大的麻,开始上下扩散,最后到了大脑。忽然,人真就飞上了天。
飞上天的人 ,不再有躯体的存在,也无意识和知觉。躯体、意识不见了,一切都全然的无果。但我分明最后听见“上麻”的话,于后,空中的飞碟全都发出刺眼的白芒。
(麻药控制人精神的作用极其强大,连躯体和意识都控制。)
4、【呼唤】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人呼唤。睁眼,闭眼。闭眼,睁眼。不停的呼唤着。于是,眼终于不再合起来。
听说合了眼如不醒来,就会永远回到失去躯体和意识的状态。
所以,不断的听见呼唤,不断的醒来,直到不沉沦下去。
从这个看,人的堕落是不由自主的。知道合眼后不再醒来,还要合眼。
人的求生欲哪去了?其实,都不由人的意志决定,而由人的生理决定。
身体的衰弱,不受意识支配时,行为就是一种不由自主。也可以说人在身体衰弱时,是没有多少行为意识的,更没欲念。
没有意识,没有欲念。
意识的松懈,让身体处于一种休眠,一种妄静,一切期待着器官的复苏。
如果病理学家,在研究人的意识时,只是凭某种推断,得出人在病中的行为和感受,而不是亲身经历,其结论就不准确,就容易夸大意志在病中的作用,夸大它对身体的支配力。
思想家,只所以思想,就是能从自身的体念中,感受和思考这个体念以外发生的事。
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它寄生于人体,最终发生于人体。
病之于人的到来,是忽早忽晚的事,犹如死亡于人之到来一样。
病,是死亡的前兆,是提前感知死亡的一种预习过程。
5、【生机】
生的意义,就在活着。
健康,是活着的基石,是生的机理的跃动,是生的蓬勃的泉。
呼唤生之美,感受生之希望,是全新的生之理。
终于可以站起来,移步窗前,看着那些盖在草丛上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一些嫩绿从土培里钻出。
床榻上,不觉月余。
长舒一口气,白雾从嘴吐出。
那远天处,竟有红光漫来,飞翔的鸽,把红光折翅得一闪一闪的...
注:黄河游泳时,突发胆总管...住院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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