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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臭嘴八哥(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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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嘴八哥(小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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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31 19:1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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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七色槿 于 2018-5-31 19:22 编辑

 臭嘴八哥
  
  不到十年的时间,这个城市扩大了一倍,并且还在以停不下来的脚步继续向西延伸。像我们这片地处东北角的七十年代的三层小楼,基本被人们冷落和遗忘了。这一片的老住户很少了,出出入入的,几乎都是外来务工的年轻人。大学毕业以后,我也像一些同学一样,留在了这个读了五年书的城市,在六号楼的顶楼与王新合租了一间房子。这座楼里住了十几个我们这样的人,都是来寻梦的,楼上楼下招呼一声,就有人出来跟你聊一会儿,像在学校的集体宿舍一样。
  
  周五的傍晚,下班回来的王新拎回来一个鸟笼子,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鸟。那是一只黑鸟,通体漆黑,翘翘的长尾巴上泛着蓝光。他并不急着上楼来,而是扛着鸟站在楼口兴冲冲地跟人家显摆。
  
  一楼住的王纯问他:“这叫什么鸟啊?哪儿来的?”
  
  王新说:“没见过吧?它叫八哥,我在路边买的,才十块钱,人家还白送了鸟笼子。这鸟跟人亲,不会逃跑,你们瞧瞧,它可是没用绳子拴着啊,就这么乖乖地跟我回来了。”
  
  有人点了下鸟的脑袋,说:“你叫八哥?长得这么丑。”
  
  八哥甩了下头,甩出一声“操。”
  
  几个人全愣了,继而一阵哄笑,王纯说:“嗨,你怎么骂人啊?”
  
  八哥又来一句:“操你的。”它说得急促,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说得鸟声鸟气,等人们回过味来,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哄笑。
  
  王新说:“我现在明白了,鸟主人是因为它嘴太臭才卖掉的。”
  
  夜里,这只鸟栖息在阳台,在窗台上蹲着过了一夜,早晨天刚蒙蒙亮,它就冲着晨曦唱上了。它有一副似乎应该倒霉的、北方十月天空一样的清越嗓音,它唱得狂喜而绝望,压轴的是一段完美无瑕的颤音,声流一丝丝在它喉间滤过,然后降为平平的一条声线。
  
  王新在阳台上栓了根绳子,为它挂上了鸟笼,放进食物和水,笼门敞开着。唱过一大段之后,它安静下来,迎着初升的太阳闭起眼睛歇息,阳光把它的黑羽毛漂白了。
  
  九点多一点王新打来电话:“喂,八哥怎么样?”
  
  “相当安静,闭着眼睛一声不吭,我担心它是不是哑巴了。你那儿,写字间里的情景剧排练的怎么样了?”
  
  他就等着我问这句话,迫不及待地说:“你问这个?今天可有意思透了。早点名的时候王兰迟到了,是我捏起半拉嗓子挤出一声“到”给蒙混过去的,中午王兰当然得请客了。”这意味着,今天的午饭他要在附近的小饭铺解决了,驴肉火烧,小米粥,也许还有啤酒。
  
  王新又说:“说真的,你今天真该见识一下王兰,她这阵子老去做护理,脸蛋又白又嫩,那脸皮,被果绿色的上衣一衬,简直吹一口就会破,流出蜜汁来。”在我看来,王兰是个涂了白粉的日本艺妓,或者是个充气娃娃。他弄了个猪一样的肥妞,她连乳罩都不带,好让人们看见她那两个大乳房。
  
  可我嘴上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你小子,好事都被你占上了,只可惜是色大胆小啊。撂下手机,我又想起雨灵来了,我发现自己一直在想她。说实话,我已经不能准确地记回忆起她的样子了,当我想她的时候,所想的不是她的面容,而是有她存在的那一段时光,仅仅是一种观念而已。
  
  挺没劲的,我有点恼怒自己。我不可能再见到她了,人家跟随父母去深圳发展,然后又出国读研,像扯断线的风筝一样飘走了。再说,即使我能再见到她,人家凭什么还会对我感兴趣呢?以前的那段感情是人家施舍出来的,早就收回去了。
  
  可是,我还飘在这异乡算怎么回事呢?一块儿毕业的同学读研的读研,进公司的进公司,他们都在继续自己的生活,王新不停地把他们的最新消息传递给我。我正在做的算什么呢?
  
  王新上班走了以后,房间里整天就剩我一个人,照顾这只八哥的任务自然就落在我身上了。我没养过鸟,不了解鸟的性情,好在王新走之前在鸟笼里放了小米和水,想来它也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照顾。我发现它把鸟笼当成一个私密的空间了,只有吃喝和方便的时候才进笼子里去,方便完了马上跳出来,蹲在笼顶发呆或是打盹。
  
  中午我煮了面条,把碗端上桌子的时候,它就过来转悠,在桌上跳来跳去巴望着,甚至跳到我肩膀上来了。
  
  “你要吃面条吗?”
  
  它用长着灰圈的小眼睛盯着我。
  
  我找来一个碟子,挑两根面条,用匙子剁碎了摆在它面前。我对它说:“吃吧。不许再骂街了,听见没有?嘴那么臭,谁都不会喜欢你。”它啄着面条,黑亮的圆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看我,又埋头吃起来。
  
  吃过面条,我回到电脑前,它也静悄悄地跟过来了,蹲在桌子的边缘,看我把上午写的稿子录入文档,仿佛在辨认着每一个汉字。过了一会儿,我到厨房去倒一杯水,端着水杯往回走的时候听到它那边有响动,只见它拍打了几下翅膀,还摇头晃脑的。晃过之后,它又埋下头去啄米一样笃笃笃地啄起键盘来。我一看,屏幕上先是三个z z z,然后是一长串的aaaaaaaaaaaaaaaa
  
  我冲它喊:“该死的!谁叫你在我的稿子上乱画?”
  
  一听这话,它“嗖”一下飞起来,滚回阳台去了。
  
  晚上,王新回来以后我跟他讲起八哥玩出的新花样,并随手撕下一条报纸边,把它啄出的那些字母写下来,推给王新看。还没等他看清楚,八哥却飞快地叼起纸条来,放回到我手里,气的王新骂起来:溜须狗,马屁精,卖主求荣的货……
  
  我打开笔记本,记下八哥这些趣事。王新曾问过我这个笔记本里写的是什么,我告诉他,你们这些做广告业务的,不是总有句词儿说我们是处在一个大动荡大变革时期吗?要让以后的人们知道上个世纪末这个世纪初,在动荡中颠簸的一群蚁族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这可是一件不容耽搁的大事。或许将来有一天,一个写黄钟大吕的大作家,他在六号楼遗址的废墟中发现这个笔记本,他会感谢我这个无名记录者的,因为这里面随手记下了当时的种种见闻,还有求职是怎么回事,面试是怎么回事,还有吃吃小饭摊、玩玩网恋的种种乐趣。
  
  渐渐地,八哥不喜欢待在阳台上了,它把整个房子当成了一个大鸟舍,在每个房间里自由出入。那个鸟笼子是它的厕所,门总开着,它只有方便的时候才进到笼子里去。
  
  栏目编辑打来电话,说版面急着用一篇稿,内容是“春天里的期望”之类的,让赶快写出来,明天就要见报。
  
  稿子要得这么急我有些不适应,坐在那儿一圈一圈地转着圆珠笔,眼睛老往刚打过电话的手机上看。
  
  在这个春天我期望什么呢?迄今为止,对于那些到某个公司里去做文案,或者像王新提过的到他们公司去应聘宣传企划的建议,我都提不起兴致,至于放下眼下的撰稿人工作,离开这个城市到别处去闯荡一番,又觉得底气不足。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过觉得,一旦看到它,我就回明白过来的。不过这些话我没法给王新说明白。
  
  我想到老家的春天,想到小时候的一个春日,在河边放牛的情景。不对,不是想到的,而是听到“春天”两个字,身体里的某一处地方感觉到的。那是个寂静的清晨,有淡蓝色的雾齐着杨树梢往上蠕动,夜间已经开始有露水了,压得嫰树叶子直往树枝上贴。蛤蟆在水里呱呱乱叫。河岸边是一丛丛的紫穗槐,树顶上结了灰白的蜘蛛网,凝结在蛛丝上的露水珠,像星星似的闪闪发光。蛤蟆一时不叫了,可是立刻又叫了起来,钻进树丛里的老斑鸠伤心地回应着它们的叫声。
  
  一时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我正置身于那个河边的清晨,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坐久了,背有点疼,于是站起来走到窗前,想望一望窗外春天的风景。
  
  窗户外边没有风景,能看到的,只有对面楼房的窗户。不行,我得到外面去走一走,也许能看到点什么,能碰撞出一点灵感来,好完成那篇催命的稿子。
  
  刚要锁上门锁就听见八哥在里面撞门,它把门板挠得刺啦刺啦响。我打开门,它飞扑出来落在我的头顶,我把它抓下来放在胳膊上,说:“想跟我出去吗?可要记住,不许胡说八道。你要是不听话,就不带你出去。”
  
  他看看我,眨眨眼睛,爪子紧抓住我的衣袖。
  
  我骑上自行车,往护城河那边走。八哥跳到我肩上。这是个晴朗的天气,风把天空吹得很明净,河堤上的大柳树下,一群鸽子在地上走动,一个老者把玉米粒洒向它们。八哥看见了,发出短促的叫声,从我肩上飞下去了,加入到鸽子当中。在一群白鸽子当中,它个子显得特别渺小轻灵。这家伙怎么不怕那些比它大得多的鸽子呢?只见它蹦蹦跳跳地追逐着玉米粒,低头衔起来,一甩头放下,再衔起来,再放下,不吃也不咽,只是玩儿。我喝呼它,摇车铃,不管怎么呼唤,它就是不会到我身边来,我推着车子转身往河堤下走去。刚走几步,八哥“忽”地一声飞回来,落在我的胸前,两只爪子紧紧地抓着我的T恤衫。它看上去害怕了,翅膀微微地抖动。“怕我把你扔下走了,是吧?”
  
  河水被风吹得波光粼粼,八哥喜欢水,沿着河水的边缘飞飞蹦蹦,不时停下来喝点水,或者啄啄沙粒。
  
  我把自行车停在河堤下,带八哥走近一片杨树林。春风中,那些翠绿的树叶摇曳得千姿百态,沙沙作响,树林里充满了麻雀的生气勃勃的叽喳声。我走进树林,抬头望去,被风吹散的稀疏的白云一动不动地挂在蓝天上。树上的叶子还有些稀疏,不像夏天那样密不透风,走在斑斓的树荫中,满鼻子都是小叶杨苦涩的清香。
  
  八哥离开我飞向一棵大树,冲进蓬乱的树冠,站在一根树枝上。这家伙在那儿转着嗓子唱开了,清亮的音符一个个滚下来,在树林中飞舞盘旋,如此的欢快,以至于它们一直在半空中飘着,不肯落向地面。
  
  回来的路上八哥一声不吭,就连王纯点着它小脑袋说:“你个丑八怪,让人掐着半拉眼睛都看不上你,固执任性,嘴巴那么臭,毛色也难看,活像一个阴郁的瞎老头子……”它都没出声,只是翻了翻小眼睛。
  
  进了家我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想打个腹稿。过了一会儿八哥悄悄地一跳一跳地过来了,它跳到沙发背上看着我,翘了几翘尾巴,然后一下子跳落在我胸口上,用黑漆样的小眼睛盯着我喊了一嗓子:“你好……吗?”它的声音尖利,尾音往上拐,语速快极了,我没听清它喊的是什么。
  
  “你好……吗?”它又重复了一遍。这下我听清了,是一句问候语。但是不对,它的眼睛里透着犹豫和不舍,那双眼睛,分明是说的是再见啊。
  
  我愕然地听着,它的眼神破空而来,隔绝了周围所有的声音,甚至连我的呼吸和心跳也销声匿迹。然后它飞起来,落在开着的窗户上,回头看看我,“你好……吗?”
  
  浓烈的感动涌满我的心头。这小东西,已经弄明白它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尽管不舍,可还是要离我而去了。“喂,你不要走……”
  
  八哥飞进了窗外的阳光里,正午的太阳把它照耀成明亮的一团,只见它拍打着翅膀向护城河那边飞去,没有再回头。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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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8-5-31 21:38 |只看该作者
禽亦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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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8-6-1 08:52 |只看该作者

自然界里有好多小尤物倒也知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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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8-6-1 15:48 |只看该作者
我喜欢小狗,它比较忠实,自然界好多美等我们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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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8-6-1 20:28 |只看该作者
全篇读后不觉八哥嘴臭嘛,它那两句口头禅国骂充分说明生养地的文化气质。
小说线索留有不少接口,随便哪条都可故事延续。
结尾八哥的离去,很诗意;声声“你好……吗”的追问,耐人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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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8-6-3 23:21 |只看该作者
只有人脏鸟,
没有鸟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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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8-6-4 10:54 |只看该作者
八哥知道了它想要什么,我还在方格子里爬梳着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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