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

连一

       一

　　云朵与父母大吵的第三天，清晨，照例围坐在桌上吃早餐的时候，母亲讪讪地，小心地，笑着说：朵儿，我和你爸爸想回家去看看。

　　云朵一声不吭地喝着粥，半晌，才笑着说：怎么，要离家出走了？

　　母亲笑咪咪地：不是，是出来这么久了，想回家看看，房子怎么样了，半年没人住了，也想回去看看。

　　云朵在心里权衡了半天，终究是没有把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她点点头，说：那好吧。

　　仿佛是怕她反悔似的，母亲赶紧说：那明天早上让小王送我们去长途汽车站吧。

　　云朵望着父母那足渐苍老的面容，口里答应着。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真的不再耍一段时间了？

　　父亲这时候开口了：先回家去看看，要是你以后忙不过来，打电话我们就上来。

　　云朵心里的愧疚一点点的放大，成年了许久，在母亲这里，她依然是放肆而任性的孩子，开心了就笑，不爽了就大吵大闹，从不知道克制。

　　就像那天，为了什么和父母大吵？不过是为了，她的生活过得拮拘而烂糟，已经压力非常非常的大了，母亲还天天担心的吃不香睡不着，一日一日的在她耳边唠叨，终于，她没能忍住，大哭大闹了一场。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里有了润润的湿意，为了掩饰，只好淡淡地说：我吃完了，上班去了。

　　在办公室的时候，她在手机上给父母叫了一个滴滴顺风车，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老人家送到家门口。

　　待到把行李放到车上时，母亲看着她，轻轻地说：朵儿，什么事都别着急，把自己的身体管好。停了半晌，又说：把身体管好，争取活一个大的岁数，这样，才有人疼菁丫头。

　　好，她难得的顺从的低声地应着，又叮嘱：你要是晕车就把车窗开着点，到家了给我电话。又附下身对着滴滴师父说：师父，路上开慢点儿，转弯的时候平稳一点儿，我妈妈有点晕车。

　　还没等她叮嘱完，滴滴师父一边应着，已一边踩着油门，走了。

　　云朵站在那里，望着远去的车影，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在心里愁怅地想着：老了，老了，父母真的老了。

　　夜里的时候，她蜷在父母的房间里，盖着母亲盖着的被子，拥得紧紧的，一室清亮的光芒，幽幽地闪着一种细微的安静，很久了，她没想过死亡。

连一

      二

　   菁丫头九岁了。
　　
　　九岁的菁丫头从来没离开过云朵，就是那几年，云朵身体最不好的那几年，小小的菁丫头都是挂在云朵的身上，坐公交，在医院的人潮中紧紧地牵着云朵的手，打针时，十分天真的对着护士小姐说：阿姨，您轻点，我妈妈特别怕疼。
　　
　　护士小姐一边把针管里的空气推出来，一边好笑地回她：小朋友，你怎么这么乖啊，放心，阿姨一定轻轻地打。
　　
　　菁丫头就一只手握着云朵的手，一听手遮住云朵的眼睛：妈妈，你不要看，你看不见就不怕了。真的，我打针的时候都是这样。
　　
　　云朵笑咪咪的，偶尔，也会做出十分痛苦的表情去逗她。
　　
　　有时候，云朵软软的倒在地上，菁丫头就会蹲在她的旁边，握着她的手。黑暗中她听见菁丫头软软的声音这样对围观的人说：我妈妈只是有点头晕，你们别动她，一会儿她就会好了。
　　
　　待到有力气时，她睁开眼睛，就看见菁丫头漆黑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她，一见她睁开眼睛，就笑咪咪地喊：妈妈，看，我没有哭哦。
　　
　　云朵还记得第一次晕倒在地上时，菁丫头爬在她的身上，搂着她哭得十分凄厉，一边又推着众人，边哭边喊：不要动我的妈妈，不要动我的妈妈。。。
　　
　　后来她告诉菁丫头，妈妈生病了，有时候是会有这样的，可是，你不要哭，你只要乖乖的守着，一会儿，妈妈就有力气起来了。
　　
　　从那以后，菁丫头就再也没哭过，她只是安静地陪在云朵的身边，待云朵慢慢恢复力气，慢慢的站起来，牵着她又走。
　　
　　可是，菁丫头九岁生日的时候，云朵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这个城市说远不远，说近，也不是很近，每天回家就不那么方便了。
　　
　　菁丫头只好跟着奶奶过了。
　　
　　奶奶有许多的规矩，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准菁丫头搂着她。
　　
　　每个周末回家，菁丫头笑咪咪地对云朵说：妈妈，奶奶说有人挨着她，她就睡不好觉了。
　　
　　云朵的眼睛就有点湿了，看着笑咪咪地挂在自己脖子上，像一只小狗一样用力地嗅着自己身上味道的菁丫头，轻轻地说：菁丫头，你坚持坚持，这半年过去了，妈妈就把你转到妈妈上班的那里去。
　　
　　菁丫头的小眼睛就闪闪的发亮，然后又幽幽地说：妈妈，半年是多久呢？
　　
　　嗯，还有十二周呢。
　　
　　嗯，还有九周呢
　　
　　嗯，还有七周呢
　　
　　这些简单的数字每一次报出来，菁丫头的眼睛里的泪光就闪啊闪：妈妈，怎么要那么久呢？怎么要那么久呢？
　　
　　怕是云朵难过，菁丫疛会说：奶奶说，这天天比较凉，洗了澡会感冒的。
　　
　　奶奶说，等到下周暖和点再洗头。
　　
　　奶奶说。。。。
　　
　　云朵就会十分忧伤地搂着她：菁丫头，衣食住行衣食住行，人最基本的几件事，你怎么就做不好了呢，看，像个小乞丐一样的。
　　
　　菁丫头笑咪咪地：妈妈，我还是一样的乖嘛。你见过我这么乖的小孩嘛？
　　
　　嗯，没见过。云朵安静而温暖地附和。

连一

　　三
　　
　　母亲年青的时候又固执又执着。
　　
　　那时候父亲在镇上工作，母亲一个人住在乡下，到云朵上初中的时候，母亲也搬到了镇子上。
　　
　　先是住在单位的房子里头，小小的逼仄的两室一厅，云朵住向阳的那一间，母亲和父亲住在靠里采光不好的那一间，一进去，暗暗的光线中，只见墙上贴着的一幅山水，蓝也淡淡，绿也淡淡，花朵的五颜六色，都淡淡的，闪着一种暗暗的光芒。
　　
　　即便是这样，母亲天天也做可口的饭菜，云朵一放学，桌子上永远放着不烫不凉的饭菜，菜里的肥肉都是挑过的，放电视的电视柜旁边，一个大大的玻璃罐子里放着云朵爱吃的糖果。
　　
　　年少的云朵，过的虽然拮据，但从没有做过饭，洗过衣服，甚至，甚至连地也没扫过。每次母亲都会说：朵儿，你去看书，这里我来弄。
　　
　　朵儿，你去写作业，这里我来弄。
　　
　　朵儿，你去休息，这里我来弄。
　　
　　母亲不会与云朵聊天，谈心，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朵儿，这里我来弄。
　　
　　那么长期而耐心的投入，云朵却没有如愿考上大学。
　　
　　落榜的那一天起，云朵把自己困在那间明亮的向阳的屋子里，狠狠地蜷了一个月。
　　
　　母亲很沉默，依然做可口的饭菜，依然把菜里肥肥的肉细细的挑拣出来，依然笑咪咪地说：朵儿，你别难过，这次没考好，咱们下次再考。
　　
　　朵儿，你约同学出去走走。
　　
　　朵儿，陪妈妈散散步。
　　
　　朵儿，看，你最爱看的电影。
　　
　　又一次，云朵听见母亲站在门口，又小心翼翼，笑咪咪地说的时候，突然就失控了。很热的天气里，她把被子拿过来死死的捂住自己，狠狠的筋皮力尽的哭泣，青春里的绝望，像一只找不到出口的幼兽，那样悲伤，那样无助，那样绝望。
　　
　　母亲急急的过来拉被子，把丝绸的被面上绣着的大红牡丹一下子就拉裂成了两个长长的口子，刺啦的声音像是从心上划过，绝望沽沽的流淌。
　　
　　母亲的声音第一次冰冰的，冷冷的，急促的：死有什么，死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了，你要是真要强，你就好好地活着，活出个样儿来给自己看。
　　
　　云朵想说：不，不，不！！！
　　
　　终究她什么也没说出口。
　　
　　云朵没有继续再上学，母亲依然不让云朵做零碎的活儿。有人说的时候，母亲就这样说：小家养出来的，当然小气了。
　　
　　慢慢的，父亲的工作没了。
　　
　　母亲租住在亲戚的房子里，做一点小生意。

野妞

要如何看这篇，小小的菁丫头让人心疼，长大了的云朵让人心疼，含着不舍离去的爹妈还让人心疼。。
疼死俺了

连一

　　四
　　
　　菁丫头是早上9:50出生的，小小的手，小小的脚，疼痛过后的幸福平静里，接产的医生美女把她倒提着，伸到筋疲力尽地云朵眼前，说：恭喜，是个丫头。
　　
　　云朵用力的想抬起手，去摸一摸她的小屁股蛋儿，医生美女已经把她提开了。
　　
　　喧闹的产房里，明显有一种温和的安静在漫延开来。
　　
　　云朵听见医生的手掌啪的一声，轻轻的，空空的，熟练地拍在菁丫头屁股上，菁丫头就扯开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没等声音传完，已然又安静了下来。
　　
　　这一睡，一直睡到晚上的九点。
　　
　　她才慢悠悠地先把左眼睁开一个小缝，然后是右眼，然后全部睁开，嘴巴东歪西歪，小脚小手不停地抖来抖去。云朵轻轻地把她捧起来，放在胸口，把奶放到她小小的嘴里，她仿费感应到了一般，一口含住，有细细的水流从身体里慢慢的流出来，直接流到那张小小的，幼兽一般的小嘴里。
　　
　　那感觉，又奇妙，又失真。
　　
　　望着那张黑黑的，红红的小小的脸蛋，云朵想：嗯，我是妈妈了。
　　
　　小时候的菁丫头是乖巧的，安静的。醒了吃，吃了睡，偶尔吃了不睡的时候，也仅仅是睁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很少哭泣，甚至，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到点吃奶，到点把尿，到点喂水，十分的合作。
　　
　　后来，三岁的时候，夏天，她随着外婆去了南方，整整两个月。
　　
　　回来的时候，刚下车，就急急的向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谁也不喊，谁打招呼也不理，埋着头就向家冲，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她们睡觉的床前，爬到床上，把整个身体埋在床上，鼻子用力的嗅啊嗅。
　　
　　我笑看着她，这时候，她才说了回家的第一句话：晚上我还睡这。
　　
　　像所有恋家的小狗小猫一样，用味道来辩别熟悉的地方，味道对了，心，就踏实了。
　　
　　那么小的菁丫头，第一次面对离别，是一次关于味道的忧伤。
　　
　　从此以后，云朵就爱跟菁丫头聊一些关于离别的话题。
　　
　　云朵说：所有的相聚都是离别的前奏。
　　
　　菁丫头似懂非懂：妈妈，什么叫前奏？
　　
　　前奏就是，你要把石头扔出去，是不是得先把石头拿起来？云朵低头含笑的跟菁丫头解释。
　　
　　菁丫头偏着脑袋，想一想，嗯，是这样的。
　　
　　云朵又说：所以，离别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像吃饭，穿衣，走路，还有，呼吸空气。
　　
　　菁丫头莫名的就忧伤起来：妈妈，我想和你活一样大的岁数。
　　
　　嗯？云朵有些奇怪的望着小小的菁丫头
　　
　　妈妈，你今年多少岁了？菁丫头盯着云朵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问。
　　
　　云朵就认真地答：我今年38岁了。
　　
　　菁丫头嘴里念念叨叨地算着：妈妈38，我9岁，妈妈比我大29岁。她拍一拍手掌：妈妈，你等等我，等我也38岁了，你还是38岁，这样，我100岁的时候，你也100岁，我们就可以一起长大，一起变老，一起死了。
　　
　　云朵就笑啊笑，搂过菁丫头，弄乱她一头早已乱七八糟的短发：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妈妈怎么可能和你一样大呢。

连一

野妞 发表于 2016-11-13 14:46
要如何看这篇，小小的菁丫头让人心疼，长大了的云朵让人心疼，含着不舍离去的爹妈还让人心疼。。
疼死俺了

这么柔情，那像野妞了。。。。
嘿嘿。。很久不写帖不看书不刷朋友圈，觉得字和情感都是飘浮的，沉不下来。
像我这个人一样。
嘿嘿。。。。

请君入瓮

夜里的时候，她蜷在父母的房间里，盖着母亲盖着的被子，拥得紧紧的，一室清亮的光芒，幽幽地闪着一种细微的安静，很久了，她没想过死亡。
---------------------------------------------------------------------
这句好，蜷的渴望，拥的不舍，清亮中的孤单，安静中的敏感。
字句绵密，无法喘息。

隐香

昨天就仔细看了，喜欢，连一

明月还好么？代我问候一下，天一冷，忽然挺想他。

连一

隐香 发表于 2016-11-14 12:51
昨天就仔细看了，喜欢，连一

明月还好么？代我问候一下，天一冷，忽然挺想他。

呵呵，问好隐香。
我好久没联系过他了。
想来他的近况是挺好的。

隐香

连一 发表于 2016-11-14 16:19
呵呵，问好隐香。
我好久没联系过他了。
想来他的近况是挺好的。

那就好，你也要好~~

莫零

看哭了，“回来的时候，刚下车，就急急的向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谁也不喊，谁打招呼也不理，埋着头就向家冲，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她们睡觉的床前，爬到床上，把整个身体埋在床上，鼻子用力的嗅啊嗅。”我妈刚去的时候，到了晚上，我和妹妹就抱着她最后穿过的衣服，使劲嗅，
使劲嗅......

连一

　　五
　　
　　云朵和母亲分别过N次。N是无限，难以计数。
　　
　　每一次，云朵都是转身离去。偶尔回头，母亲会微笑着挥手，嘴里说着：朵儿，一路上小心点儿，出去了好好照顾自己。
　　
　　有时候，车还未开时，母亲也会急匆匆的回家。
　　
　　她这样对云朵说：朵儿，一路上小心点儿，出去了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家里电饭煲的电好想忘记拨了，我得先回去了，你自己慢点。
　　
　　云朵点点头。母亲就转身匆匆的走了。
　　
　　有时候云朵会看见母亲把右胳膊抬起来，在脸上揉揉眼睛的部位，云朵就跟父亲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待到车开时，电话打过去，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平和的脉脉笑意。
　　
　　云朵说：妈，车子开了，我走了，到了给你打电话。
　　
　　母亲说：嗯。一路上小心点儿。出去了要吃饱穿暖。
　　
　　然后，她们彼此沉默，大概一两分钟后，母亲果断的挂掉电话，云朵沉默的看着一点点儿从视野里后退的熟悉的山，水，树木。
　　
　　不知道这样的场景演练过多少回了。
　　
　　突然，场景换了。
　　
　　这一次，是母亲离开云朵。
　　
　　嫂子怀了二胎，哥哥打电话回来，要母亲过去帮忙，父亲早已过去了。云朵回到老家，把母亲接上，送到机场。
　　
　　很早，初春，五六点钟的时候，寒意像无数只小虫，一点点的往身体里钻，凉凉的。
　　
　　云朵排在过安检的队伍里，拎着母亲的行李，一遍又一遍的叮咛：进去找到登机口打个电话给我，上了飞机再打个电话给我，上了飞机，找不到座位，你就问空姐，然后，飞机落地了打个电话给我，老哥接到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
　　
　　母亲温婉地笑着，一一答应，肩上的双肩包，显得十分的不协调。
　　
　　云朵又说：你进了安检口转左手方向，看上面标的号码牌，顺着号码牌就找到你的登机口，找到了打个电话给我。要是找不到，就问机场里的工作人员。
　　
　　母亲看看左右，十分的不好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还会丢了不成，再说，又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到的。
　　
　　云朵想一想，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想了一圈：136号登机口，136你认识的，记住，过了安检，转左手，千万别走反了。
　　
　　母亲好脾气的应着。
　　
　　过了安检，母亲背着双肩包，向云朵张望，云朵急急地挥手，向左边指去，嘴里无声的说着：向左，向左。又指指上面的号码，提示母亲看号码牌，跟着号码走。
　　
　　怕母亲反应不过来，掏出电话就给母亲拨，拨通了，再抬头，已经不见母亲的身影了。云朵急的不行：妈，你走对了没有？向左手边？
　　
　　母亲在那端脆生生的应着：走对了，朵儿，我走了，你回去凡事别着急，做什么都慢慢的，性子急了对身体不好。
　　
　　云朵嗯嗯嗯的答应着，站在安检口外面。
　　
　　母亲果真如云朵嘱咐的那般，到了登机口，拨一个电话过来，说：朵儿，我到了。
　　
　　然后上了飞机，又拨一个过来：朵儿，我已经在飞机上了，找到座位了。不跟你说了，飞机马上要起飞，我要关机了。
　　
　　云朵身体里的力气，仿佛一下子都被抽空了，她蹲在机场的墙边，把头埋在胳膊里，无声的哭泣，这是母亲第一次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
　　
　　这时候菁丫头走了过来，搂着云朵，嘴里说：妈妈，别伤心嘛，外婆说了，要微笑着离别。
　　
　　云朵搂住菁丫头，扯着嘴角笑：嗯，妈妈没伤心，妈妈只是有点担心。

连一

隐香 发表于 2016-11-14 16:42
那就好，你也要好~~

谢谢隐香，我挺好的。

连一

莫零 发表于 2016-11-14 17:07
看哭了，“回来的时候，刚下车，就急急的向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谁也不喊，谁打招呼也不理，埋着 ...

连一

请君入瓮 发表于 2016-11-13 19:24
夜里的时候，她蜷在父母的房间里，盖着母亲盖着的被子，拥得紧紧的，一室清亮的光芒，幽幽地闪着一种细微的 ...

连一

　　六
　　
　　菁丫头四岁半的时候，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去远方。
　　
　　母亲在南方，打电话回来，叫菁丫头去过署假。云朵想了又想，不知道该不该送菁丫头过去，想了三天，晚上躺在床上，依例和菁丫头闲聊时，她问菁丫头：菁丫头，外婆想你了，你去不去？
　　
　　菁丫头的手挂在云朵的脖子上，小脸在云朵的脸上蹭啊蹭，听见，十分喜悦地说：哇，我要去。
　　
　　可是，可是妈妈不去，你如果去的话，就要一个人坐飞机。
　　
　　小小的菁丫头还没能分辩出一个人坐飞机和一飞机的人有什么区别。她天真的问：飞机上只有我一个人吗？
　　
　　云朵笑了：不是，还有很多人，但是没有你认识的人，而且，妈妈不陪你去。
　　
　　菁丫头已经被远方吸引了，妈妈陪与不陪，她一点儿也没有意识。
　　
　　她笑得咯咯的，直望云朵的怀里拱，一边拱一边扭着身体：我要去，我要去，我就要去。
　　
　　于是，云朵开始着手菁丫头的第一次远行。
　　
　　先是教菁丫头，在外面不能大哭不闹，如果走丢了，更不能，不然别人就知道你是没有大人带的小孩了，然后教她辩识机场工作人员的穿着，有事没事，就抽查她是否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把云朵和电话倒背入流。
　　
　　直到最后，菁丫头十分淡定地对云朵说：妈妈，我知道了，找不着人，不能哭，要去找工作人员，或是警察叔叔，打电话给妈妈。
　　
　　然后又十分得意地说：如果在商场，也不能哭，找服务员阿姨，帮忙在广播里喊“云朵小朋友，你的母亲王菁菁在服务台等你。”
　　
　　云朵笑得弯腰：对，就是这样，不能把自己的名字随意的透露出去。
　　
　　到了那天，天下漂泼大雨，云朵背着菁丫头，菁丫头手里撑着雨伞，她们拦了一辆的士，去了机场。云朵的心就像这六月的雨一般，而菁丫头，早已笑颜如花，雀跃不已。
　　
　　云朵拖着小小的菁丫头，帮她办理了无人托管手续，然后，一遍一遍地叮嘱，在候机室里不要乱跑，要跟着带你的空姐姐姐，到了给妈妈打电话。
　　
　　菁丫头只是胡乱的应着：哦，知道了，妈妈，你说了很多遍了，这几天你天天都在说，我早记住了。
　　
　　到分别的时刻，云朵舍不得，问菁丫头：菁丫头，你就这么舍得妈妈？
　　
　　这个时候的菁丫头也知道嘴甜：妈妈，我好好好好舍不得你，非常多的舍不得你，有宇宙无限大那么舍不得你。
　　
　　嗯，真的？
　　
　　菁丫头就十分认真的点点头：真的！！！
　　
　　那咱们别去了，回去吧。云朵笑咪咪地。
　　
　　可是，机票都买了，登机牌都换了，不去，那不浪费嘛。妈妈，你说不能浪费的。菁丫头搂着云朵的脖子，傲娇地说。
　　
　　又安慰云朵：妈妈，要是下次你还没想好，咱们就先别订机票了，这一次订都订了，就算了，好不好？乖啦。
　　
　　空姐来了。
　　
　　小小的菁丫头背着大大的书包，拖着她自己小小的行李箱，脖子上挂着一个免陪护儿童的牌子，手里捏着户口本，跟着空姐，笑颜如花的去过安检。
　　
　　云朵站在外面一直盯着，只见菁丫头踮着脚丫把户口本递过去，然后空姐帮她把书包和行李箱放到篮子里，回过头来，对着云朵笑咪咪的挥挥手：妈妈，再见。
　　
　　竞头也不会的走了。
　　
　　云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从小腻歪她的小小人儿？这是转眼没看见她就会情绪低落叭叭掉眼泪的菁丫头，终是没忍住，待到很久很久，菁丫头已然回来，依然没事和她腻歪时，她才假装不在意地说：菁丫头，你天天嘴上说享妈妈，享妈妈，原来是假的。
　　
　　菁丫头奇怪地盯着她：没有假啊。
　　
　　那你上次走的时候，都不效得舍不得妈妈，转身就走了，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菁丫头问：好久啊？我咋不效得呢？
　　
　　嗯，云朵假装不在意地说：就上次你一个人坐飞机走的时候。
　　
　　菁丫头偏着脑袋一想，然后笑得咯咯的：妈妈，你不是说要微笑着说离别，不要婆婆妈妈的嘛。我要不转身走，咱俩都哭了，哭着离别，多不好啊。
　　
　　可有时候，也不妨可以抱头痛哭一下。云朵在心里小小声地说，当然，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雪栖寒鹭

看得心里发酸。。。。。但还是爱看丫头的文字 。

阿湘

阿湘

很感性的小说，期待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