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
文/欧诗漫
难得中午休息,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缝着眼睛,心里却漫无头绪的想着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说是眯缝着眼睛,其实也就是偶尔透过缝隙看孩子们是不是在认真做功课,偶尔再瞄一瞄监控显示里卖场的所有动态。
突然,超市后面的杂物间外闪现出一个褴褛的身影,似乎有点鬼鬼祟祟的。当即,带人去到现场了。
奇怪的是,我们赶到后却没有看到那个褴褛的身影。会躲到哪里去呢?难道是离开了吗?不,怎么可能!看门的阿黄只叫过一次呀。这就意味着在那人进来的时候,阿黄发出了报警的叫声,却没有离开时的叫声。真的很奇怪!
回到监控处回看录像,只看到那身影消失在监控的死角。死角处有个水池,还有一条通向陡坡的山道,再就是一处不高不矮的围墙与山体的连接处。山道是没有能通行的那一端的,连接处的杂草苇叶也丝毫没有折坏的迹象。
那,那人究竟去了哪里呢?大家分头四下里寻找着,还是不见人。突然,有人说:会不会是掉进水池里去呀?心,跟着就紧了紧,立马赶去水池边。没有,水池清清地。
大家四下再仔细地寻找了一遍无果,最后只好悻悻地返回。
一时间,话题围绕着那个身影议论着。
原来,那身影是个行动不便的老妇人:偏着头,弓着背,上身和下身左右不规则地倾斜着。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矮。左手耷拉的垂吊着,不时的晃悠着,右手弯曲着拧在胸前不停地抽动着。胸部那被风干的双乳,全然让突出的鸡胸挤到了一旁。老妇人平时走路的时候,双腿一瘸一拐,走一步,身体就趔趄一下。从后面看,由不得你的心不跟着她的步伐紧张。从前面看,她那扭曲的脸孔上,满脸皱纹里挤出的那丝僵僵的笑容和嘴角的痰涎,又不免让人看了心生厌恶。
据熟悉她的人说,老人年轻的时候倒是个挺漂亮的女人。适中的身材,姣好的面容,乌黑的长发和那清脆的声音,也曾有不少的追求者呢。只是,却不敢联想到临老了会变成这般模样。没想到一场小中风改变了她的一切!
听说她的儿子们条件都算不错,然而却没有一个儿子对她好。可能正是“子在嫌母丑吧”?至今,老人仍然生活在依傍在儿子高楼后的猪圈边的旧土胚房里。一扇吱吱叫的破门,一张发黑的桌子,一把绑着棍子的断过腿的椅子,一个牛屎糊的火灶,还有一张由一块木板几个土砖架起的床,床上肮脏的衣服被子胡乱的堆在角落里――这就是当今这个二十一世纪里,有着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的老妇人的“家”!
据说老人,曾经是全省的劳模。到现在,每个月还能享受到政府发给的几百元补贴。然而,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什么时候起,老人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不光四下里拾捡一些废品,譬如塑胶袋、啤酒瓶和别人丢弃的旧衣服之类的,而且还经常捎带东家的锄头或西家的盆呀桶的去卖钱。
也就是这个原因,甚至还让人逮住了痛打了一顿。对此,她的儿子们没有为她出头讨个说法,也没有人为她鸣不平。就这样,乡邻们动辄就斥责轰赶。远远的看见了的话,就会不由自主的掩掩鼻子,加快步伐,唯恐避之不及。也就这样,老人逢人要么就躲躲闪闪的,要么就怯怯的偷窥一眼,愈发变得畏畏缩缩……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心底深处冒出一阵寒意。多可怜的一位老妇人呀!曾经的省劳模,曾经的美少妇,曾经为儿女劳碌操持的母亲。谁会可怜她?谁会尊重她?谁会关心她?谁又能不带有色眼睛去看待她――这位又老又丑,又残又缺的妇人?
时光,就像是一把无情刀,刀刀刻蚀着人曾经的光鲜。然而时光无情,人该有情呀!世道再怎么炎凉,人性总该还是不能泯灭的吧?“人之初,性本善”,人的本性为何要改变呢?人性的良善怎能消失?谁又能预想自己到老了会是什么样子呢?谁又能保证自己临老了不会惹人嫌弃呢?既然如此,那么还是收起自己有色的眼睛,用淳朴善良的心去对待身边的每一个弱小伤残吧!
一念及此,我不由得担心起老妇人,生怕她掉下山道,生怕她掉进水池…..直到傍晚,对面垃圾场里再次闪现着那褴褛蹒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