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子四 于 2012-7-5 11:40 编辑
高高的防洪堤与宽阔的河面之间,是一条狭长的地带,这里没有人为建设的痕迹。对于金钱和时间都尴尬的人,欲亲近自然,河边是最方便的所在。
这里的青草无拘无束,随秋月春风枯荣。有一种草只能贴伏于地面,但却能无边地伸展。它们甘于生长在低处,却志存无垠的远方。若不是河床的阻碍,还有混凝土的截断,或许真能直到天边。是不是它们也有朝圣者的坚毅,用身体丈量到神明的距离。
也有一些草向往着高处,高处有明亮的阳光。但它们没有树的骨干,只能相互依靠着摆脱地心的引力。它们会顺风摇摆自己的身躯,却任其如何猖狂也不肯屈折。感动它们的顽强时,不会不认识有一种力量叫做柔和。
如果调皮地踏着一团团草堆走过,会惊起一路的蚱蜢。它们迅捷地跳开,是一种爱惜自己生命的本 能。也许我们会为它们的机灵和速度喝彩,会从追逐它们的时候获得一种快乐。但也会深怀一丝歉意,为着打扰了人家的安宁。生命没有尊卑,不打扰才是最大的敬意。
在河边操持生计的人们,常常安宁而满足。记得以前沿河十里,有无数水上人家。近年政府为他们的安全着想,尽安置到了岸上。但依然有一些人,迷恋着习惯了的河边。就像离不开土地的农人,有种乡土的情结。对于他们来说,河边就是永恒的乡土。
于是部分人都保留着一支小船,罩张乌蓬,就成为简单的家。十来支小船结成团队,追随鱼的消息。他们总会在最宁静的河边,解放身上的疲惫。有时会在上游见到他们燃起的炊烟,有时会在下游听闻他们圈养的鸡鸣。不管什么时候碰见他们,风霜刻画过的脸上,总有着对生活的希冀。
一个老人从容地把一些树枝踞断,是为了储备家里的能源。城里人已经没有了柴的概念,但柴的内涵,仍占着生活中很重的分量。他不急不忙地做着手里的活计,与身旁的一个精壮汉子说话。我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想大抵也离不开柴米油盐的日子,还有日子里的婆娘。
汉子正在整理他的鱼网。那鱼网让一支竹篙高高地竖起,然后瀑布似的散下来。或许也像他妻子的秀发,他为她做着细心的梳理。他一丝不苟地把网上的草梢和树枝除掉,再察看网结是否结实或有所损破。我相信对生计怀着虔诚的汉子,也一定爱他家里的女人。
我特动情船与岸的连结,那条长长的软木板。沿着木板的方向,就能洞穿船上的秘密。或许小船上面没有贵重的物件,但也装着主人生活的全部。小船没有门户,通道没有栏栅,小船的主人,心里似乎没有防线。即使贸然上去,也不会有人当你贼办。人们在河边说话,从不见高声粗语。只有母亲对儿女的呼唤,能穿透厚厚的堤墙。
一艘破船被拖到了岸上,静静地结束自己的使命。它的旁边,有艘新船昂着头准备下水。一支船的龙骨,是最上等的木材。它能抗得住岁月的侵蚀,却再扶不起腐烂的船板。于是老船的龙骨,被移到新船上做了附件。新船流着老船的血,老船怀着对新船的期待。
河边的傍晚,要比岸上来得早。河边的寂静,也比街道深沉。这时河水趟过砂石的声音,拍打船舷的声音,有着流畅的韵律。如果晚上再到河边,便会羡慕,枕着微微水波,听着水声入睡的人,一定格外安然。
我想起传说中的香格里拉。如果香格里拉代表没有硝烟的世界,它就不再遥远,河边,只在你我的身旁。其实我们也不可能永远活在香格里拉的梦中,但可以,把香格里拉搬入自己的心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