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北原 于 2024-3-4 16:25 编辑
王老师退休了。做了三十多年老师，送走了一届又一届学生，总体情况良好，退休后还是不时有学生来看看他，往届的学生建群，有的还会拉他进去，王老师感觉功德圆满，心安理得。
但是最近他遇到了一件为难的事儿，总想找个人唠唠。事情是这样的，他前两天忽然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邮件很简单，说王老师，我现在在武汉莲溪寺，我想见你一面。关键是落款，落款署名赵小红。
王老师有点晕。他以为他早就忘记了这个人，不料仅仅看到这个名字，有关赵小红的一切就一下子都鲜活起来，好像昨天他还在为她的作文击节赞叹，三十多年竟如弹指一挥间。那时候他第一次当班主任，激动，兴奋，满怀热情，又有些许忐忑。他多想做一个好老师啊，班里46个学生，他的目标就是一个都不能少，让每个学生都能成为最好的自己。而小红当时成绩不出众，相貌亦是平平，是掉到人海里绝对不会被认出来的那个。而且小红性格也很内向，平时下课别的学生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而她却不大与人说话，总是一个人默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看书，或发呆。时间一长，王老师就注意到了，也问过她为啥会是这样，他希望孩子们都能朝气蓬勃的，可是小红只是说没什么，就是习惯了。王老师就觉得这孩子怪可怜的，有意无意就会多关照她一些。尤其是小红同学作文写的很好，王老师就经常用小红的作文做范文来讲，每每这个时候，王老师发现小红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慢慢地，小红的语文成绩就变得很突出，其他成绩也明显提高了，小红整个人都也鲜活起来。当然这个发生的并不突然，而是渐进式的，当大家都很看好这个漂亮文静成绩优秀的女孩儿时，已经是高三了。
这时候小红的语文成绩已经稳居榜首，王老师也已经无需刻意偏爱她，只她原本的光芒就够他喜欢了。
可是意外发生了。人生总是有很多意外，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还活个什么劲儿呢。有一天晚自习后，小红同学喊王老师等一下，说有话要跟他说。王老师自然是没什么想法，他也愿意跟小红多聊聊，那种很顺畅彼此很懂得的聊天，谁会不愿意呢，毕竟那时候王老师也才二十多岁啊。他以为小红又想跟他聊哪本小说，小红这孩子，即使高三这么紧张的时候，也会抽出时间来阅读的。可是等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小红忽然就羞红了脸，支支吾吾起来。
故事到这儿就变得俗套了，王老师是个很有师德的老师，自然是严词拒绝并教导小红要好好学习，不要想这些没用的，她将来会如何如何之类。他看到小红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来，并且在不久之后突然转学再无音讯。王老师也接下来恋爱结婚生子，继续着他的教书生涯。早些年他还会时常想起小红，想自己的严词拒绝是出于教师的本能，还是出于真心，他自己也没有答案，他只是知道，当小红眼里有光亮起来的时候，他是满心欢喜的。
然后他就慢慢地忘记了小红，直到最近，忽然接到了这封邮件。
讲这个故事的是王老师的一个朋友，她说她倒是劝王老师不如见见，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小红还没有放下，说明王老师在小红心里的分量。但是王老师说：又何必呢？
我们都没有深究“何必”的意思。我们也都默认小红在莲溪寺的意思是已经出家。我只是觉得很心疼小红，也很为小红庆幸，毕竟，在她的生命中，曾经遇到过王老师。我想人一旦幽暗的路走久了，遇到阳光，往往就格外珍惜。不管小红曾经经历了什么，王老师都曾经是照进她生命的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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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3-4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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