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江小蝶 于 2024-1-17 07:32 编辑
深秋时节，清冷，肃杀，少有人进山。我和我的诗友，便是少有人之一。尴尬是，农家乐都关张歇业，午餐没了着落；庆幸的是，尚有家茶庄，可歇歇脚，避避寒凉。
我便是在茶庄歇下时看见它们的：几只小小的蛙，沿水池的斜岸，隔稍许距离，傻呆呆半浮半沉。秋水、寒潭，落叶、静蛙，别有一种小生趣。
举起手机拍摄时，诗友笑问：知道是哪类蛙不？许是看我困惑，他也不卖关子，自个儿解答：你想不到吧？就是梆梆鱼啊！不过呢，不是野生的，该是这茶庄养的。
“梆梆鱼”？这些小家伙们，毫不起眼的，浅浅的土灰，略呈淡棕色，趾端膨大，全蹼，背部带小黑纹，明显是“蛙”啊，竟是传说中的“梆梆鱼”？
平日里听得多了，庐山真面却是初次见，真是意外之喜，必须不能错过。
沿小池边缘滑下，轻手轻脚的，靠近。尽可能接近些，再近一些，多角度拍照。小家伙们依旧不动，像漂浮的塑料小玩偶，只起装饰作用而非活物。诗友说，快冬眠了吧？活性基本丧失。所以我听不到“梆、梆、梆”的声音了？那它到底是不是梆梆鱼呢？我也无从求证只能姑且信了。
第一次听到梆梆鱼的名字，是母亲开启“老娘当年雄姿英发”模式，神吹海侃她去山上背柴火住岩窝山洞烤梆梆鱼什么的。
看过影视剧画面，用削尖的树枝叉鱼，我便无端觉得是类似场面：一个山里姑娘，健康、活泼，身手矫健，青春飞扬，蹲在清澈的山涧边，眼神清澈，也犀利，盯准了目标，“嚓”，一棍子下去，贯穿一条大鱼起来，乌黑闪亮的大辫子一甩，架到燃烧正旺的篝火上去了。
真是，隔着久远的时空都能闻到烤鱼的香气。唯一的疑惑在于：梆梆鱼是什么鱼？滑腻腻的鲢鱼还是长溜溜的草鱼样子？
每次母亲把话匣子拉开都是为了渲染她的光辉形象，譬如，能背两百斤重的柴火，能在山林里呆两天两夜不露怯，期间遭遇山蚂蟥啊蛇什么能沉着冷静应对……她大概没想到我的关注点在“梆梆鱼是什么鱼”，也就没可能有效描摹为我解疑答惑。
在母亲滔滔不绝的输出里，我也没办法插入问题。偶有一次插嘴成功了，也就得来一句话：会梆梆叫的。把我给弄得更困惑了，鱼不是无声的吗？好吧，娃娃鱼是有声的，母亲说过，像小婴儿的哭声。娃娃鱼我在图书册子里看过，它的书名叫大鲵，其实不归属于鱼。
生活环境单调吧，再听到梆梆鱼的说辞，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是有毕业的学生约饭局，我说，不去，饭有啥好吃的？孩子就各种诱哄，说，有山珍野味，好吃得很，你来不来嘛？
他就绘声绘色描摹了场景，说：给你抓梆梆鱼去，带几只手电筒，等天黑了的那会儿，在山涧、小溪或暗洞里，光一照就不动了，抓起来可方便了！
敢情还是夜间活动的物种？
听起来像稻田抓青蛙，美其名曰“抓田鸡”的现场？画面感太鲜活了。我有点跃跃欲试，想围观看个热闹。自打正式工作后离开村庄和土地，这类情趣横生的户外活动就鲜少可见，勾起来我许多乡村生活的记忆。
然，职业敏感性还是有的。何况我不习惯叨扰孩子。便试探性随口一问，这年月吃野味儿有风险，不会是国家保护动物啥的吧？孩子嘻嘻哈哈乐一阵子，说，确实不是国家级保护动物，说是有经济价值和研究价值，林业局宣传了又宣传，不让山民们私抓乱捉的，也就招待特殊客人才进山弄几只，反正不被抓现行就好了。
“易危物种”？这我更不能吃了吧。好说歹说拒绝了。听见孩子说，行吧，那不抓梆梆鱼了。才算松了一口气。
请教度娘，“梆梆鱼”，又叫石蛙，或岩蛙，棘蛙类，雄性有声囊。分布很广，云、贵、川都有。生活在山涧溪沟内，以飞蚊、萤虫等活饵为食，一到晚上“梆（bāng）、梆……”叫个不停，由此得名。大概率是夜行性的生物，又潜在暗溪山涧暗洞里，人们初始并不能看清面貌，才误会了它的蛙属性，反而以讹传讹唤作“鱼”了吧？
能想象它的命运：跟它的稻田同类沦为田鸡相似，好吃嘴们如何能放过这天赐野味？其肉质鲜美细嫩，肉汤雪白香醇——是极引人馋的餐桌佳肴。自然是在它出没的春夏之夜，打着火把，带着口袋，呼朋引伴前往捕捉，再烤着吃、炖着吃，各种烹……捉得多了、捉得狠了，数量肯定骤减，成为易危物种，到需要特别保护的地步了。
想象它们惶惶然躲在瀑布下、水塘边，以及溪边乔木或灌木丛中，甚至潜伏在石缝中、腐叶下，冷不防被一道道强光射中，或者目睹同伴被一一点杀，该是怎样心惊肉跳的场面？我不算慈悲之人，该吃的能吃的，我并不忌讳。然，眼前的“梆梆鱼”却让我想起前情，曾有劝退孩子们杀戮的一次，竟似忽而有欣慰感从心底升起来。
当然，如我诗友所说，这些小东西分明是农家喂养，明显不是野生捕捉而来的。算另一种山区特色养殖业吧？跟本地的旅游餐饮配套的。粗粗估计，总也有十多只，该是旅游旺季幸存下来的。
这样也好。既能满足对野味的口腹之享，又不坏了山区的生态物种，还不被有关部门追责，何乐而不为？作为特殊肉食进行第二代、第三代繁衍培育，总好过对野生品种的赶尽杀绝。
想到来年春天，满池的卵带，若黑玛瑙串儿似的，或附在山石上或飘在水草间，该是怎样繁华的景象？进而至于孵化成蝌蚪，满池甩尾嬉戏，又会是怎样热闹的场面？
莫名察觉，想“看”它们的欲望，超过了“享”口腹之欲。可见，“君子远庖厨”，是亘古的真理。然，我似乎另有隐秘的一层心思，好像家养“梆梆鱼”们的餐桌现（献）身，能暂缓野生品种濒危的节奏？惭愧，到底还是功利的食物链顶端的人类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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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6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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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6 19: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