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商场

四手

       再一次路过某某商场。商场位于市内两所大学旁边，大学总部已经搬离，只剩下成人部和研究生部。

       华灯初上，商场周边是一圈参差不齐的各色商家。

       租住在商场一楼的，灯光明亮，招牌鲜艳，装修整洁。

       租住在周边的，则是各种夸张的招牌，简易的桌椅，也有彩条布隔成的一两家，估计是彼此分摊了一个铺面位置。

       现在是晚餐时间。

       各个餐饮商铺并不见过去的人头攒动。

       在苍白或者昏黄的灯光下，有零星的几个人进进出出。

       而商场，因为节约用电的缘故，大多楼层灯光昏暗，甚至一片漆黑。

       一楼是奥特莱斯撤柜后留下的几个商家，挂着些过时的衣服，也不见店员吆喝或者迎上来，仿佛爱理不理自求多福的样子，这样的冷清是早就习惯的结果。

       一些人直接穿过一楼的奥特莱斯，去了门口的新开不到一年的麦到劳。麦咖啡的香气扑面而来，隔着玻璃窗，一大堆空位子，几个用餐的人，有个家长带着孩子在吃薯条和汉堡，在奥特莱斯入驻之前，商场已经关门了很久。

       最初的盛况仿佛昨天。

       记忆里，地下一层是超市，一楼是化妆品和鞋子，二楼是品牌女装，三楼是时尚女装，四楼是男装，五楼是童装。这是主楼，每一层主楼出门去，连着四周的附属楼层，是各种茶楼，火锅店和各种美食饮料。

       大屏幕里轮番滚动着商场的各种促销，停车场里，找不到一个位置。

       很多年，我喜欢到商场散步，特别是冬天，一圈一圈地走路，既锻炼了身体，又不显得累。

       偶尔有空，也约着同学去商场二楼附属的牛排馆喝下午茶，到晚餐时间，顺便吃一顿牛排。

       那时候三楼有一个自助转转小火锅，很大的一层，各种蘸料，各种新做的小糕点，每一座一个小锅，自己选择喜欢的口味，番茄啊香菇啊香辣啊啥的锅底。菜品在旁边冷藏或冷冻的柜子里，自己取多少吃多少，价格是按照人头算的，好像是三十多元一个人吧，物美价廉。我喜欢吃新鲜的茼蒿和藤藤菜，还有藕和土豆，经常点一个芝麻酱碟子。

       上次有朋友从武汉过来，说你还记得那个转转吗？你上次带我逛街时候吃的。

       我想了好久，再也想不起餐厅的名字。

       现在，这里是黑灯瞎火一片，时间流逝，从前的灯火辉煌和记忆一起埋葬。

       我曾在楼上的奇迹健身办了两年健身卡，去过两次。

       虽然每次都接到信息，一直忙，没去。

       最后一次接到信息，也是两三年前，通知说，由于重新装修，暂停营业，消息等候通知。

       再后来，再也没有奇迹重新开业的消息，这期间是疫情三年。

       现在，疫情已经结束。

       在五楼昏暗的灯光里，只有一个跆拳道培训点。等孩子们课程结束，管理员就关了电闸，只有走廊有灯光，通往厕所。

       那些经营的商家，打工的店员，包括和我一样的大多时候只看而不买的顾客，都淹没在时光深处，他们和我们一起消失，一起经历了一个商场从辉煌到破败的前世今生。

       我们一起见证了时代的巨变，见证了实体店被网店和外卖取代，一去不返的大趋势。

       那些经营的商家，打工的店员，包括和我一样的大多时候只看而不买的顾客，都活在越来越不容易的经济形势下，而每一个我们的身后，是一个一个普通的家庭。

       昨天看见一则消息，深圳很多白领白天夹着公文包装作去上班，到图书馆或者商场坐一天，晚上夹着公文包回家，月初还要装作发工资的样子，把工资交给家人，因为不能因为失业，让家人担惊受怕，让房贷和孩子的学费没有着落，让父母的医药费没有着落。而自己，是最不重要的。

       那些还没有到退休年龄的中年人，内心的煎熬和这个破败的商场一样，变得无处可说。

       仿佛我们永远活在新闻联播的美好里。

       夜色深了，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个世界还有战争还有饥饿还有经济危机，还有时代巨变，一一碾过普通的我们。

       所以，平安活着，就好。开心每一天，就好。

       所以，国富民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