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公理力 于 2023-6-4 08:21 编辑
【语言文字漂变漫谈05】现代汉语中的佛源词汇 文：公理力
外来语堪称汉语漂变中最具特色的精彩华章。谈漂变，不提外来语，是不可想象的。
粗线条地审视，历史上，汉语大规模吸收外来语而漂变现象，可归纳为三次大浪潮：
第一次浪潮：战国时期，主要是匈奴、西域来源词汇的融入。然而，先秦时期，“汉民族”这个实体和概念尚处于形成过程中，其语言文字更不例外。尤其考虑到历史久远，所谓的“外来语”这个概念都很难界定，更别提考证了。本系列不打算讨论这个问题。
第二次浪潮：汉魏至唐宋时期，主要是佛源词汇的汇入。这是本帖讨论的主题。
第三次浪潮：明清时期，主要是西语来源词汇的引入。这是下一帖的主题。
但其中又涉及日语“汉译”西语问题。由于一些说法严重失实，引发不小混乱，不是几句话可以说清的。这桩“公案”，留待再下一帖再专门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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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外来语中，佛源词汇对汉语影响最大。这个结论应该是可靠的。自汉代译业初兴，至宋代大规模译经使命结束，近一千年间，中国人与西域僧人合作，翻译佛经过程中创制了大量新词语，极大地丰富了汉语语汇，从而奠定了佛源词汇在汉语发展史上的重要地位。
早期翻译者所采用的翻译策略是：固有名词音译，抽象名词大多沿袭中国旧有词汇，尤其是借用老庄者为多；但随着译经业的发展，为准确翻译佛经义理，译者结合汉语特点及佛经义理，创造出大量新词语；而随着佛教逐渐融入中国文化，日常交流活动中，也出现了大量与佛教相关的词汇。
创制新词语，可分为三种情况：一是中国原有的词语，被用来表达佛教概念，但由于赋予全新含义，应看作是新词，如心、空、真、观、定等，这些均为表现佛教教义的专有名词；二是为翻译新概念而创制新词，如四谛、五蕴、真如、法界、缘起等，这类新词语多考虑到汉语构词特点，且利用原有词素，虽表达外来概念，但并无“外来”之感，能很快融入汉语；三是依据佛理创造的词语，如判教、狂禅、照用、万劫难复、回光返照、头头是道、本来面目等。创造这些词语。历经漫长的过程，往往是在许多异名中筛选才固定下来。因其中许多词语具有准确鲜明的表现力，渐渐融入一般用语中，成为汉语常用词，如实际、唯心、正宗、思议、忏悔、因缘、真谛、法门、世界、觉悟、刹那、正当、烦恼、出现、出息、方便、相对、绝对、知识、大千世界、本来无事等。
已故前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居士，曾有言：“中国人如果离开佛教文化的延续，连说话都不完整了。”此话难免夸大，但不无道理。
有人形容，佛教是近代之前中国历史上最大的进口产品。还有一个说法，“佛教词语作为外来语向汉语第一次大规模地输入，它们几乎占了汉语史上外来语的百分之九十以上。”
对国人而言，佛教是如此熟悉，以致于经常忘了它是一外来宗教。今天，人们很难察觉，日常用语中，诸如：过去、现在、未来、时间、世界、表示、差别、单位、功课，包括西洋风的爱河、天堂、忏悔、律师、演说、平等、伴侣、火车、电影等，竟然都源于佛教典籍。
由于时代久远，欲理清汉语中所有佛源词汇，就是专业工作者，也会面临极高难度。至今，网络上甚至看不到一份有规模的列表，就已经说明问题。下面是公某搜索汇集的一部分。不准确，不完整，那是一定的。欢迎高人指点、补充：
爱河、安心、伴侣、悲观、表示、差别、刹那、忏悔、尘缘、当下、单位、电影、道具、导师、地狱、抖擞、饿鬼、恩德、法宝、法子、翻案、烦恼、翻译、方便、浮世、浮屠、割爱、功课、过去、浩劫、红尘、化缘、火车、解脱、敬爱、境界、究竟、绝对、觉悟、开山、空想、苦恼、利益、理智、律师、面壁、茉莉、平等、婆心、奇特、三昧、身心、神通、胜利、食堂、实体、实际、世界、誓言、手续、宿命、夙缘、随缘、天堂、投机、妄想、未来、唯心、无常、相对、小品、习气、现在、香烟、心地、心机、心眼、信心、信仰、眼光、演说、衣钵、因果、印象、有缘、欲火、缘分、圆满、缘起、赞叹、障碍、真谛、真空、真理、真实、真心、真相、正宗、智慧、执着、庄严、追求、自爱、自觉、臭皮囊、一笔勾、一弹指、辩才无碍、别具只眼、不可思议、不二法门、晨钟暮鼓、痴心妄想、愁眉苦脸、大彻大悟、大慈大悲、大千世界、单刀直入、当头棒喝、顶礼膜拜、海阔天空、灰头土面、家贼难防、皆大欢喜、极乐世界、借花献佛、镜花水月、空中楼阁、冷暖自知、六根清净、盲人摸象、梦幻泡影、牛鬼蛇神、前因后果、清规戒律、群魔乱舞、三生有幸、生老病死、十字街头、水中捞月、四大皆空、随心所欲、昙花一现、天花乱坠、天龙八部、天女散花、醍醐灌顶、顽石点头、味同嚼蜡、五体投地、现身说法、想入非非、心花怒放、信手拈来、心心相印、心无挂碍、心猿意马、循环往复、一尘不染、一丝不挂、一刀两断、一厢情愿、鹦鹉学舌、勇猛精进、在劫难逃、自欺欺人、自作自受、作茧自缚、伸手不见五指、一动不如一静。还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早知今日，悔不当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有人还列出下面这些类似的词语：
安身立命、安详、半路出家、报恩、报应、悲观、本来面目、毕竟、闭门造车、表白、不即不离、不知不觉、超凡入圣、称心如意、痴人说梦、痴心妄想、慈心、大彻大悟、打成一片、大慈大悲、大无畏、单传、单枪匹马、单位、当头棒喝、谛听、电光石火、顶礼膜拜、定力、定性、对牛弹琴、恶果、恶口伤人、恶魔、恩爱、耳根清净、法宝、法力无边、法门、翻案、翻译、烦恼、方便、放下、飞蛾投火、分身、粉身碎骨、忿怒、逢场作戏、佛头着粪、福田、感应、功德无量、观念、割爱、隔靴搔痒、根性、功德无量、供养、广结善缘、海阔天空、横说竖说、横死、弘扬、宏愿、虎头蛇尾、护法、护国、花花世界、化身、话头、灰头土面、回光返照、慧眼、活泼泼、火烧眉毛、火葬、火宅、机锋、机缘、吉祥如意、见地、见怪不怪、见兔放鹰、见闻、见阎王、劫后余生、金刚怒目、金口、井中捞月、净土、境界、救苦救难、聚沙成塔、绝对、开花结果、开化、开荤、开演、开眼界、看破红尘、空想、口头禅、口吐莲花、枯木逢春、苦果、腊八粥、力士、利他、羚羊挂角、流通、露马脚、门外汉、命根、摩登、泥牛入海、抛砖引玉、偏执、菩萨心肠、普遍、普通、七颠八倒，七手八脚、奇特、骑驴觅驴、千差万别、前身、前世作孽、前缘、青灯黄卷、取经、忍辱、肉眼、入流、三头六臂、三灾八难、色相、森罗万象、僧多粥薄、上乘、少见多怪、舍身求法、神通广大、狮子吼、十八变、十八层地狱、十恶不赦、实际、实体、手忙脚乱、手续、水到渠成、水乳交融、水涨船高、睡魔、顺水推舟、四大金刚、夙缘、宿命、夙世姻缘、随机应变、随喜、随缘、说教、天堂、铁树开花、同床异梦、头头是道、拖泥带水、唯我独尊、唯心、无边、无恶不作、无风起浪、无量、无明火、无缘、现世报、现行、相对、相应、香象渡河、逍遥自在、邪魔外道、心境、心量、心领神会、心田、心香、行住坐卧、雪上加霜、眼光、摇头摆尾、叶落归根、一百八、一瓣心香、一念、一知半解、衣钵相传、以毒攻毒、因果、因缘、游戏、游行、有口皆碑、雨花台、语录、冤冤相报、圆融、圆通、缘起、原因、宅门、折服、真谛、真空、真理、真实、正果、指东画西、志愿、祝愿、转变、自力、自由自在、字母、宗旨、钻故纸、罪过、做贼心虚……
值得注意的是，其中某些词汇，首先是在先秦或两汉华夏典籍中出现的，后来才为佛教借用而广泛流传，似乎也成了佛门专用语，但不能归于外来语。
最后，据梁启超先生统计，日本人所编《佛教大辞典》共收佛教用语“三万五千余语”。这个笼统说法，虽然可给人一个规模上的粗略概念，但对于具体讨论外来语来源问题，武断地以此为据，说成“佛教的传入为中国增加了三万五千多个新的词语”，就不严谨了。需要进一步澄清的问题，至少包括：
—— 该辞典中有多少词汇属于佛教原创？
—— 翻译为汉语者中，有多少属于不曾有过的独创性词汇？
—— 其中又有多少属于日本人独创，有多少属于中国人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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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6-4 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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