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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情感休闲 倾杯小镇 青石镇往事之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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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镇往事之九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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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21 20:2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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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镇往事之九月


天上的星星,是你的眼睛,前路苍茫,我心凄凉,被命数这双手推搡着,往前。霜河月落,朝霞满天,没有你在身边的九月,我独饮秋凉。


第一章:遇见·温饱
一九一九年,闹饥荒。在那个荒寒的年代,能有一口吃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村里干旱的盐碱地,没有一棵庄稼了,村民饿急了就上山挖野菜、割树皮,突然有人倒下,就再也没有站起来,旷野里的哭声凄惨。


路口,一个瘦小的女娃娃满脸脏污,蓬乱的头发枯黄,披着破布一样的衣服,摇晃着地上的妇人,哭喊着。


十一岁的男孩木头从她身旁走过,本来已走出很远,忽然回头,看向女娃孤身一人在尸体边哭泣,他犹豫了好一会,返回来,把手里仅有的半块馒头递给了她,那女娃看见吃的,眼睛里射出骇人的光芒,一把夺过去就往嘴里塞,连自己脏污的乱发都吃进了嘴里,她努力地吞咽着,噎得直翻白眼。木头蹲下小小的身子,用手拍打着女娃的后背,过了很久,女娃才缓过来。


木头偏着脑袋问: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女娃眼泪汪汪,说道:


“俺叫月牙,跟着娘出来投奔爹爹,娘死了,俺没有家了。”


木头听了心里一阵难过,他吞了一下口水,继续问道:


“那……你爹爹在哪你知道吗?我带你去找,反正我也没有家,没地方去。”


女娃仰起脸,那双眼睛因面部极度消瘦而显得很大,她失神的眼眸里充满希望:


“俺娘说,俺爹是个郎中,叫马文轩,住在青石镇上,可是,青石镇在哪里呢……”


“青石镇上的马郎中啊!”


木头心道:比说书的戏文都巧合,在青石镇上,他去马郎中家讨过饭啊!那姓马的吝啬鬼,还打了自己一巴掌呢。


旷野中,衰草寒烟凄迷,小小少年背着女娃慢慢地往前走:


“俺叫木头,爹娘和妹妹都饿死了,也没有家了,等你爹认下你,能不能帮俺求个落脚的地方。”


“木头哥哥是好人,月儿会报答你的。”


两个小人儿的对话回荡在夕阳下。


***      ***     ***      


木头喝着一碗温热的粥,眼泪掉下来。马文轩在桌子的另一边把那个蓬头垢面的女娃看了又看,嘴里喃喃道:


“像,真像啊!孩她娘,俺把你葬在有花的南坡里,你安心睡吧,月牙儿,俺给你照顾好,当宝一样的疼……”


木头听了鼻子一酸,心里极度羡慕月牙,有爹疼了。可是自己孤身一人,自从爹娘饿死后,就没吃过一顿热饭,到处流浪乞讨,靠百家剩饭剩菜活命,没有家的人,活得就像流浪的小狗一样,处处受人白眼,遭人驱赶吆喝,个中酸辛,难以说出。他在梦里都能梦见娘在灶台旁给他做饭,爹爹扛着一袋子面乐呵呵地进了家门。他在梦里听得很清楚,娘在喊他吃饭,饭菜的香气,闻得他直流口水。


可那只是梦,娘临死的时候还在说着迷糊的话:


“木头,饭在灶台上,快点吃哟……”


他们已经断粮五天了,爹爹病死了,尸身还躺在西屋的床上呢。娘说着话,头一歪,就断了气。他撕心裂肺地哭喊,床上的娘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躺着,蜡黄的脸,灰白的头发,高高的颧骨,紧闭的双眼……他心里凄惶,娘死了,爹爹也死了,往后饿了到哪里吃饭。他在家里,在娘的身边躺了一天一夜,饿得实在不行了,就爬起来到水缸里舀水喝,后来水缸里没水了,他哭着一步三回头,在茫茫黑暗中离开了家。


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在饥饿中度过,他偷过地瓜,被人逮住毒打一顿,瘸着一条腿,挨门挨户地讨饭,也有好心人,会给他一个冷馒头,孤独的黑夜里,他在荒废的土屋里,寂寞,焦虑,对爹娘的想念,对黑暗的害怕,木头每一个夜晚都睁大眼睛不敢睡,哭一会,停一会,饿得难受,就蜷缩在角落里闭一会眼睛……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木头喝着粥,忍着眼泪,不敢抬头,耳边听着马郎中念叨着:


“小娃儿,你救了俺家丫头,是俺们的恩人,以后就在俺家住下吧,家里虽穷,但是不缺你一口吃的。”


木头听了这些话心里一暖,不住地点头,只是低头喝粥,他真的很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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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2-5-21 20:22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相守·离乱


十年之后,木头已经长成一个成年后生了,月牙也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女娃子。他们在马家的日子平稳,可是,马郎中突然染病,几天时间就已经病得无法行医了,于一个黄昏悄然离世,月牙儿哭得昏天黑地,两人埋葬了马郎中,木头接过他的衣钵,靠着给十里八村抓药治病谋求一家人的生计。


月牙儿不怎么通医术,但是也整日里给木头打下手,两人在马郎中的养育下读书认字,辨识百草,在那样一个军阀横行的乱世,艰难度日。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可是两个人相依为命,倒也生出了几分幸福。


闲着的时候,月牙儿总是会和木头坐在庭院里说着往事。月牙儿永远忘不了十年前的荒野里,木头递过来的那半个馒头,也忘不了木头背着她走了多少路,带着她找到了爹爹。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仿佛那荒草离离的旷野总也走不到尽头。


他们露宿荒野的时候,木头就会抱来干草铺在地上,点燃一堆柴火,守着月牙儿,用一个个娘亲说过的故事,帮月牙儿赶走恐惧和忧伤,两人并排躺在干草上,看着满天繁星点点,耳边是虫声如潮。


他们落脚破庙的时候,雷电交加的夜晚,看到闪电中天王塑像恐怖的脸,月牙儿吓得厉声尖叫,木头就会紧紧抱住她发抖的身躯,颤抖着安慰她:


“妹妹不怕,哥哥保护你……”


漫漫长夜,两个娃娃就这样紧紧靠在一起软弱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黑暗被闪电劈开,夜风吹得破败不堪的蛛网飘起,空荡荡的庙里,黑暗里有老鼠吱吱地叫着,从房梁上窜过。


他们在村民门前乞讨的时候,善良的大娘,看着满身泥垢的两个孩子,流下了眼泪,拿出了硬面饼子,两个饿急了的孩子狼吞虎咽。告别农家小院,木头拉着月牙儿的小手,继续赶路,白天再累也不敢歇息,这样慌乱的地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样拉着月牙儿的手走了几天,成为木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印记。


本以为在马家宅院,两个相依为命的人会安稳度日,无病无灾,木头一身医术,糊口不难。马郎中在世时,就有意让木头入赘做自己的女婿,把自己平生所学的医术都传给了他,只可惜还没来得及为他们主婚办喜事,就突然害病暴毙。两人守着彼此,都已把对方融入到生命里。


春去秋来,木头游医乡里,月牙儿就在家里浆洗衣服、烹调粥羹,把家里家外收拾的井井有条。院里养着鸡鸭,屋后种满菜蔬。三亩薄田,一日三餐,两个人相濡以沫。日子虽然过得平淡而清苦,但是两颗心挨得很近,这份清苦里亦有回甘。


***    ***    ***


可是,那一天匪兵打到了青石镇,生灵涂炭,火海中,子弹嗖嗖地在身旁乱窜,木头背着药箱,拉着月牙儿,在乱民的洪流中逃命。人潮汹涌,不断有百姓中弹倒在血泊中,枪炮声、哀嚎声、呐喊声、火烧房梁声、呼呼的风声……混乱中,木头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空了,方回头时,背后哪有月牙儿的影子?他焦急地左顾右盼,嘶哑着嗓子喊着月牙儿,可是拥挤在他眼前的是无数张百姓惊恐万状的脸……


木头被人流冲击着逃出了青石镇,远离了那片修罗炼狱的地方,血与火的惊悚记忆,不足以让他恐惧,他绝望的是和月牙儿走散了。


木头呆呆地坐在路旁,流民散尽,都没有看到月牙儿,他焦急万分,十多年前凄惶不安的绝望再一次袭来。为什么没有攥紧月牙儿的手?为什么没有回头看看?枪声如雨,让木头在生死大难面前吓破了胆。


木头心里焦急、恐慌、懊悔,他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脸,眼泪和鼻血流在一起,他一边奔走,一边呼喊着月牙儿的名字,没日没夜,疯魔一般。没有了月牙儿在身边,木头的世界陷入黑暗。那种痛,撕扯着自己的心,几天下来,就已经体力难支。淋了大雨的木头,几天来几乎没怎么吃几口热乎饭,此刻觉得浑身烧得发烫,胸膛里又像冰一样凉。走路都打晃了。他踉跄着走到一户人家,拍打着门,却听到里面隐约有哭泣声。


过了好一会门开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女娃出现在眼前。木头艰难地说:


“赶路人口渴,能给碗水喝吗?”


那女娃很害羞,点了点头。正在这时忽然听得屋里传来妇人的呻吟声,木头一听,凭着郎中敏锐的直觉,判断出屋里的病人情况凶险。他略微沉默片刻,询问:


“屋里的人是不是身患重病啊?”


女娃听了,泪珠滚落,低声道:


“那是俺娘,病了大半年了,郎中瞧了好几趟,说是不成了……”


木头心中悲楚,他说:


“若信得过俺,让俺进去给她看看,俺是游方郎中。”


女娃颇沉吟犹豫了一会,最终将木头请进门。


床上躺着一个老年妇人,头发灰白,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气息奄奄。


木头摇晃的身子,蹒跚地走过去,一跤跌在床边的椅子上,他不顾自己虚脱的身体,伸手为老妇人把脉。通过脉相,木头明白,老妇人风邪入脏器已久,病已是沉疴之势,寻常温和的药,已经没有拔除病灶的可能。


他转脸问那女娃:


“家里可有笔墨?”


那女娃端来一碗清水,放在桌子上,惶急地摇了摇头。


木头无奈,只得让她去请郎中。


不大一会,郎中过来,是一个年过五旬、须发花白的老者,双眼明亮温润有神采。


在木头坚持的下,槐花将木头开的一帖猛药熬了,给妇人灌下去,三人守了半个时辰左右,那妇人呕吐起来。老郎中立马急了,木头喊住了他,说道:


“如果出了人命,俺去官府自首偿命。”


说话间,老妇人胸脯起伏,气息由弱转强,蜡黄的脸上,有了些许红晕。


屋里的人都如释重负,那女娃惊愕地看着木头,满眼都是感激的神情。


老郎中急忙走上前去,给老妇人把脉,面露喜悦:


“小后生真是神医啊,槐花娘有救了,再吃几副药,就能下床了!太好了!”


木头客套了一番,说道:


“这病看着凶险,不过是体内风邪郁积不散,气机不畅而致痰迷。幸亏及时遇见,刚好俺以前治过这样的病人。”


老郎中摇摇手,说道:


“惭愧啊惭愧,老朽庸愚,险些误了人命,后生可畏啊!”


木头还想说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下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那个叫槐花的女娃儿坐在他的床前,关切地看着他。木头虚弱至极,他想坐起来,可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女娃嘶哑着嗓子说:


“客人莫急,先养好身体,俺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亏得你来,俺娘才捡回来一条命。”


木头恍然如梦,连忙问现在的时辰。


槐花说道:


“客人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现在快晌午了。你不停喊着月牙儿,她是谁呀?”


木头犹豫了一下,说:


“俺家乡遭了兵灾,俺和唯一的妹子走散了,月牙儿是俺妹子。”


槐花依旧羞涩,低着头,轻声说道:


“客人莫急,先养好身体,等病好了再出去寻,定能寻得到。”


木头闻言,尽管心内焦灼,也得稍安。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相对无言。


木头只是虚弱地躺着,两眼失神地盯着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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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22-5-21 20:22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病中报恩


过了月余,槐花娘能下地走动了,在槐花的搀扶下,亲自来厢房道谢。木头虚弱的身体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槐花娘颤声道:


“多谢后生救了陆氏俺老婆子一命,您的恩情俺们不知咋报答,娃儿且安心在俺家住着养病,只是……俺家穷……俺们没有钱给你看病啊。”


木头闻言苦笑,他摇了摇头,说,只要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歇几天就好了,让老人家不要客套。


那天深夜,西厢房里,木头在睡意朦胧中隐约听到了低声交谈。


“娘……你小声点,当心被人家听到……”


“这么晚了,人早该睡熟了。”


“万一人家醒着……哎呀……”


“我娃怕什么,只是突然多了一个壮劳力吃饭,咱俩的粮食交了租子,就剩那一点,能捱多久呀,想想都愁人。”


“那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吧,人家还救了咱们一命呢,实在不成,到时候管婶婶家借点。”


“哎,你娘俺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先把人家的病治好吧,这世道,苦命人那么多,碰到了,又能咋办。”


黑暗中,再没有说话声。


木头躺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瞪着黑漆漆的屋顶。没找到月牙儿,他觉得活着都没意思了,可是心里又不甘心,虽然说天大地大、踪迹难觅,可是他始终坚信月牙儿一定流落到一个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在苦苦地等待着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找到月牙儿,哪怕走遍天涯海角,哪怕找到老,找到死。


木头的心里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眼下自己自身沉疴难愈,不能下床,只得按住自己内心的焦灼,先养好身体,以图来日。他自己就是郎中,岂能不知道病来如山倒的道理?药石之效,非一日之功。得想个办法,在这个陌生人的家里生存下去,不能拖累了人家。


***       ***     ***


第二天清晨,槐花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低着头,脸上红红的。她不敢看木头那张脸,只是喏喏地说:


“你……吃点吧……病好得快……”


陆氏撑着病体,颤巍巍地抱着一床褥子,扶起木头,将褥子垫在他的身后,木头浑身虚弱无力,软软地半躺着。


陆氏从槐花手里接过小米粥,艰难地坐在床边,柔声道:


“俺来吧,娃儿,来喝点粥,身体要紧。”


木头一口一口喝着一勺勺喂来的粥,孤苦多年,从来没有人喂他吃饭,他有点不知所措了。偏偏心里暖得泪珠滚落。


陆氏苍白着脸,慈祥地笑着:


“娃儿流落在外,肯定是遇见难事了,如果信得过我老婆子,不妨说说,就当解一下心里的愁苦。”


木头沉默了很久,整整六天他奔走呼喊,不知道询问了多少人,心里的希望早就凉透了。他不忍拂了老人的心意,便缓缓说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世,又说了和月牙儿认识到走散的经过。


陆氏用袖子擦着眼泪,槐花红着眼睛走了出去。


“这个乱哄哄的世道,都是苦命人,俺们村没有进来生人呀,娃儿要养好身子,病好了,才有力气去找亲人。俺家穷,没啥吃的,有口吃的,就分一点给你。”


木头心里难受,脸上不动声色,很客气地说:


“大娘,还得麻烦槐花出去走一趟。”


“什么?”


陆氏眼里迷惑不解。


“去把给俺看病的郎中请来。”


“娃儿……你哪里不舒服?好好好,俺这就让槐花去!”


陆氏急忙起身,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不多会,那个年过五旬、花白须发的老郎中随槐花进屋。那郎中径自坐在床边,为木头诊脉,拈须沉吟不语良久。


“恢复了神智,很好啊,只是五内虚火难消,寒湿入肺腑,稍有调养不慎,会落下病根的。没药,太子参,黄芪,麦冬,白术,当归……我用的药,配伍没什么问题呀?”


郎中自言自语。木头听了,虚弱的询问:


“先生可方便把药方给俺看一下?”


郎中眼神闪烁,从药箱里拿来药方,递给木头,木头颤抖的手拿了药方看了一会儿,思量片刻,道:


“得罪先生了,小子斗胆,太子参的分量加两钱,当归加半钱,茯苓减一钱半,加夜交藤五钱,刺五加十钱……”


郎中听了木头的话,满脸惊愕:


“小娃娃如此精通岐黄之术啊!难得难得,小老儿昏聩,用药不当,惭愧惭愧。”


这郎中也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当即修改了药方,几帖药下来,木头的脸上有了红晕,精神也好了。


从这件事以后,郎中不断上门,向木头征询意见。一来二去,两人熟识。郎中的生意好了许多,赚了不少铜钱,郎中也是个重意气的,便把诊金的两三成都给了木头,木头推辞不过,每次便取了几个铜钱。


陆氏便让槐花拿着这些木头凭本事得来的诊金,买来米面,又买一只母鸡,炖汤给木头调养身体,这家人窘迫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


陆氏天天在木头面前喜笑颜开,她是真没想到这后生竟然是个妙手郎中,随便说几句话,铜钱就有了,只要有这后生支撑门面,往后哪还有苦日子?


木头看着陆氏的笑脸,心里苦涩一笑:


原是自己拖累了人家,报答一下他们的救命之恩,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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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22-5-21 20:23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少女心事


槐花坐在院里,看着清凉的秋月,想着心事:


自己这是咋了,那天第一次见到木头在自家门口,那张脸,就让人莫名的心慌意乱。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皮肤白皙、身体壮硕,虽然满脸病态,可是那陌生而又吸引人的男儿气息,自己心动了。连日来的朝夕相处,槐花看得出来,木头是个好人,善良,敦厚,重情重义。这样的后生,哪个女娃不喜欢呢?


槐花为这样的念头羞臊不已。可是,每次看到他那张脸,自己的心就跳得厉害,脸上热热的。见不到他,心里又空空荡荡的。她不敢把自己的心思说给娘听,她更不敢和木头多说一句话。虽然知道木头的心里住着月牙儿,他早晚都会离开这个家,去寻找他的“亲人”,槐花很敏感地知道,那“亲人”不是妹妹。可是,羞涩与烦恼,就这样占满了自己的心。


平日里,槐花不说话,每次都是安安静静地喂粥给木头喝,给她洗衣服,为他熬煮鸡汤,为他煎药,一天一天,做这些事的时候,忙里忙外的槐花是笑着的。她知道,木头的心里有月牙儿,可眼下,哪怕陪在他身边,也是欢喜的。


这一天,槐花端着鸡汤,捧给木头,木头接过来,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槐花看,满是感激之情。槐花红了脸,躲避着这个后生的目光。


旁边坐着的陆氏,也不说话,女娃儿的心思藏不住了。陆氏有点纠结,一个外乡人,不是知根知底的,不能让女娃儿把心就这么交给人家,可,眼前的,真真是个不错的后生,仁厚实诚,又是郎中。女娃儿跟着他,不会遭罪。哎呀……不成,这娃娃心里有个月牙儿,槐花将来会受苦的。


陆氏下定决心,颤着身子艰难地走过来,坐在床边,一把把槐花拉起来,慈爱地说:


“去后村郎中家,抓一帖药来,家里没有药了。”


“哎……”


槐花尴尬得红了脸,转身离去。


***     ***     ***


木头安静地看着这母女俩的心思,哪有不懂的,自己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月牙儿,哪有可能接受槐花的一份真情,母女俩是好人,不能害了她们。待到身体好一点。一定要早早离去。这样养病的日子过了大半年,木头的身体反反复复,他焦灼不安,埋怨着自己不争气的身体。


那一天,是个很好的机会,陆氏赶集买东西去了。家里只有槐花,木头便叫槐花坐在屋里,两人说话解闷。槐花低着头,脸色微红,手指绞着衣角。


木头心里明镜一般,他说着自己心里住着的月牙儿,无论找到什么时候,一定要找到她,这些年一直都是和月牙儿相依为命,没有了月牙儿,活着也没意思了。他说到了马郎中在世时,已经把月牙儿许给他了,就要成婚的时候,马郎中得急症暴毙的不幸往事。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槐花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她说:


“木头哥,俺明白了,你当俺是亲妹子吧。”


这句话说出来,槐花的心痛得滴血。


木头点了点头。那天晚上,木头说了自己的心愿,为了报答陆氏母女的救命之恩,木头愿意将陆氏认做干娘。


陆氏心里酸楚,脸上欢喜,让槐花摆了香案瓜果。木头强撑病体,下床对着椅子上坐着的陆氏行叩拜之礼。


陆氏年轻守寡,儿子早夭,个中凄苦,有口难言。眼角的泪,半是喜悦,半是悲伤。


槐花红着眼睛,她知道,有些东西,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可是,她只能怨自己的命不好。


这个家里,气氛很微妙,每个人都笑得很勉强,他们话不多,各自吃着晚饭。


木头半躺在床上,喝着鸡汤,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辜负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心里已经有了月牙儿,又怎能装得下别人。对于槐花,只能当亲妹妹一样,如果能寻到月牙儿,将来一定要回来,再来报答她们的救命之恩。


槐花匆匆吃了饭,躲出去了,西厢房里微微传出她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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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21 20:24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恩义如山


半年之后,木头的身体痊愈,可是陆氏的病却又加重了。这半年来,木头时刻想离开,可是,陆氏常年为这个家操劳,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之前的重病没有除根,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他于情于义都不能抽身远走。寻找月牙儿的打算一拖再拖。


患难中淳朴的穷人之间相互扶持的情义最难得,虽然相识不久,可是木头与这家人已经互欠恩情了。为了报恩,木头细心照料着陆氏,眼看着她的身子骨,一天天好起来。春去秋来,陆氏已经可以做简单的家务了。


可是,有天晚上,院子里突然传来有人倒地的声音,动静太大了!


木头心里慌乱,急忙披着衣服跑了出来,当院地上躺着陆氏,木头摇晃呼唤,不见声响。西厢房里槐花也奔了出来,见状哭喊不已。


陆氏意外摔了一跤,半边口眼歪斜,偏瘫床上,眼泪鼻涕流淌不断,槐花守在床边不住地哭。后村郎中连夜赶过来,和木头一起商量开方抓药,两人心照不宣,陆氏这病来得凶险,只怕不好。


陆氏大概也知道自己命不长了,所以无论槐花喂她什么,都摇头不吃,如此绝食三天,急得槐花失声痛哭,但是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氏衰弱下去。


木头也心急如焚,但是束手无策,药汤灌进去,也是吐了一大半。这样下去,人只怕不好。


三天之后,陆氏的病情急转直下,口眼歪斜更甚,药都喂不进去了。郎中把木头拉到一边,嘱咐他早点准备后事。木头虽然心焦,也只能照做。当天晚上,陆氏回光返照,清醒了许多,她拉着木头和槐花的手,放在一起,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


“顾着槐花……”


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里咯咯作响,陆氏抽动着身子,渐渐瞪圆了双眼,两腿蹬直,嘴角流出血来。


屋里槐花哭声凄凉,邻居叔伯纷纷赶来。


料理完陆氏的身后事,槐花神色发愣,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木头看着槐花的精神情况,也是担心不已。原本打算把槐花托付给邻家婶子照顾,外面兵荒马乱,木头不愿让槐花跟着自己吃苦,盘算着找到月牙儿,再回来接槐花回青石镇。


木头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到了,这些天,他不停地帮槐花干家务活,屋里屋外收拾干净,扎紧篱笆,收拾鸡笼,把屋后的地也收拾一遍,种下了新的蔬菜。


槐花心里难受,这大半年,她早就把木头当做一家人了,家里有个壮劳力,那些重活,他都干了。他为乡亲们看病,得来的诊金,大都给了槐花母女。槐花知道木头是一个好人,想起了娘的临终遗言,槐花羞涩,感觉自己脸颊发热。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来,槐花把她日夜为木头赶工做好的新裤褂叠好,放进包袱里,又把做好的新鞋放进去,鸡蛋,面饼一应吃食都放进去了,包袱已经装满了,可是槐花依然觉得不够。


明天早上,木头就要赶路了。槐花躲在屋里泪水不停地流淌,她不敢哭出声来,只觉得心里有什么被撕扯抽出来,血肉淋漓。


木头心里也难受得很,可是不能再耽搁了,一定要寻找月牙儿,有她在自己才不是孤苦无依的人。他知道对不住槐花的一番心意,可是不能在一起的人,注定要有分开的一天。一想到要离开这个温暖的家,他也舍不得。可是他更担心月牙儿,如果不是这场重病,体力难支,他早就去寻月牙儿了。


陆氏临死之前的嘱托,枷锁一样束缚着木头。救命之恩重如山,他于情于理都无法袖手旁观,抽身远走。


临别的那一天,木头走出村口,槐花送了又送,路口转弯处,眼看着木头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槐花痛彻心扉,突然放声大哭,她义无反顾地奔跑着,追上了木头,哭着喊:


“木头哥,带妹子一起走吧,槐花陪你一起去找月牙,等你们团聚,槐花就去庵堂剃了头发当姑子去,你孤身一人,槐花得给你洗衣做饭啊。”


心里的结打开了,槐花泪水汹涌。木头不忍逆了槐花的心意,只得点头同意。


***     ***    ***


就这样,两人背着行装,折回村里,把家托付给邻家婶婶看护。


临走时,来到陆氏坟前,槐花哭得肝肠寸断,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还是在娘亲尸骨未寒的时刻。但是她知道,木头心里焦灼万分,这个家,必须得离开了。


可是故土难离啊,槐花真要离开时,心如刀绞,一步三回头,两个人在秋草苍黄的原野,慢慢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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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22-5-21 20:24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恍如隔世


五年后。


一对兄妹落户河北邯郸城郊,正是木头和槐花,他们多方打听有没有陕西来的外乡户,听当年北伐军的当兵的说,有一个年轻女娃,跟着一个后生,在为躲避战乱,逃到了邯郸,眉眼描述,和月牙儿有几分像。


木头带着槐花走了两三年,赶到邯郸,城里城外,发疯似地打听,可是茫茫人海,想寻一个人,大海捞针一般,哪能那么容易找到。




木头二十八九岁,已经愁得头发花白了,他面容憔悴,嘴唇干裂,两眼无神。槐花跟在他身边,也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两人越找心越灰,越找越绝望。


木头看着槐花的模样很心疼,再这样下去,两人都得客死异乡。


于是,他们一边行医,一边租了鲁镇上的一间小屋,谋个落脚的地方。


这一天,木头背着药箱和槐花一起,为当地的一个客商看病。在管家的接引下,走过热闹的街市,急匆匆往主家赶路。


街边的糖葫芦摊位上,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牵着母亲的手,正在歪着脑袋挑糖葫芦。他奶声奶气地问:


“娘亲,哪个大呢?”


木头他们快步与母子俩的背影交错而过。


木头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那对母子的背影,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那妇人背对着木头一行人,从草棒上拔出一串糖葫芦,递给孩童,轻声细语:


“这串圆圆的,咱们买这串好不好?”


那孩童点点头,接过了糖葫芦。


木头走出了很远,突然浑身颤抖,他惊愕回头,喊了一声:


“月牙儿!”


那对母子回头。


两下里,都愣在原地,都在仔细打量着对方。


那妇人看了半天,喃喃道:


“你怎知我的名字?”


木头双眼泪珠滚落下来。他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妇人的手,吓得孩童哭了起来。


妇人怔怔地,没有哄孩子,只是盯着木头看了好一会,终于流出了眼泪:


“木头哥哥……”


一声熟悉的呼唤,把木头带回二十多年前,那片荒野里,那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娃,那半块馒头,那满天繁星……所有的记忆都在脑海中闪现。


“木头哥哥,你还活着呀!”


“终于找到你了!”


两人都哭出了声。


木头哭着对那位管家说,今天停诊,让槐花把诊金退给人家,管家骂骂咧咧地走远。


木头紧紧攥住月牙儿的手,心里有很多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月牙儿,泪水汹涌。


月牙儿也哭得肝肠寸断,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     ***     ***   


廊坊城郊,鲁镇,赵家宅院。


月牙儿为木头和槐花引见自己的男人——赵芝庭,当年北伐军的一个逃逸小兵。现在,是赵记绸缎铺的掌柜。


木头怔了一下,向人家施礼。跟夫妻俩介绍槐花时,结结巴巴:


“这是俺……俺家……婆姨……槐花。”


槐花愣了片刻,挤出一张笑脸。


看着月牙儿衣衫齐整地站在那个身材发福,头戴瓜皮帽、身穿锦缎马褂长袍的富商身边,木头的心揪着疼,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再见面时,已恍如隔世。记忆里的那个月牙儿,这些年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月牙儿,已嫁做人妇,而且还有了一个六岁的儿子赵国良。


他强忍着心酸,和月牙儿夫妻俩寒暄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赵芝庭吩咐厨房准备饭菜待客,自去忙碌。


月牙儿抱着孩子,在木头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开始叙述这些年的经历。


当年匪兵打到青石镇,枪林弹雨中,月牙儿被木头拉着,在人群中奔逃。可是,一颗流弹击中了月牙儿的胳膊,她吃疼惊呼,人声嘈杂,木头并没有回头,逃命的百姓一阵拥挤,月牙儿的手被挤得抽了出来,她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呼喊着木头,可是木头被潮水一般汹涌的人群淹没,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月牙儿惊慌失措,随着人群逃命,枪林弹雨中,不断地有人倒下,哭喊声乱做一团。就在月牙儿命悬一线的时候,一人一马由远而近,一只粗壮的手臂把月牙儿拦腰抱起放到马背上,奔逃出那片血与火的炼狱。


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兵,走进了月牙儿的世界。他就是逃兵赵芝庭,追击那伙匪兵的北伐军中的一个普通小兵,看到美貌的月牙儿凄惨悲呼的一刻,动了恻隐之心。


战乱过后,他带着月牙儿走遍了青石镇方圆百里,都没有找到木头,无奈之下,只能一边寻找,一边离开青石镇那个战乱之地。


在路上,他不断地遇见被打散的北伐军兄弟,也多方打听木头的踪迹,始终没有音讯。两人一路躲躲藏藏,寻寻觅觅的。后来听说日本兵打到了东北,世道更乱了,老百姓眼见得都要活不下去了,赵芝庭决定带月牙儿去河北邯郸,去投奔远房的叔叔,想在叔叔的绸缎铺子谋一个差事糊口。月牙儿心下凄凉,说什么都要留下来找木头,赵芝庭又陪她找了一阵,听附近的乡亲们说,青石镇上没有活人逃出来,月牙儿当场就昏了过去。


就这样万念俱灰的月牙儿跟随着赵芝庭一路逃难到河北邯郸,费尽辛苦,几经辗转,才找到赵家叔叔的绸缎铺,两人安定下来,一年后,在赵家叔叔的安排下,月牙儿带着对木头的牵挂和思念,无奈地嫁给了赵芝庭。


到后来赵家叔叔病重,因为自家儿子外出当兵,因为缘故常年不回家,只得把绸缎铺托付给了赵芝庭,就这样夫妻俩在乱世之中,经营着赵记绸缎铺,一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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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22-5-21 20:26 |只看该作者
七:比邻而居


听着月牙儿的哭诉,木头心如刀割,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能活着,已经是老天爷给的福气了。两人之间,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尽管木头很想很想回到从前,那片荒草萋萋的旷野,两个孩童躺在干草上,看着满天繁星,说着恐惧和忧伤,手牵着手,走在星月远途,憧憬着衣食保暖的未来。又或者马家宅院里,浓烈的百草药香里,两个青年男女,守着清贫日子,生出的淡淡情意,互相依赖,又不需要言说。可是,一朝离散,再见已是另外一番模样。


这一次,说什么都不会离开了,从赵家出来。他和槐花商议好,在赵家的旁边,租了一个小院,然后搬家过来。槐花心里酸楚,但是也应允下来。


半年后,木头和槐花拜了天地,赵家夫妇带着孩子过来,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就算完成了木头和槐花的终身大事。酒席间,月牙儿笑着哭了,木头娶亲了,嫁给木头的,不是自己。命运真够捉弄人的。


可是,还好啊,木头哥哥就在邻家,能这样守一世安好,也足够了。


平日里,木头外出看病,赵芝庭忙着绸缎铺的生意,两个妇人就互相串门,做针线,看孩子,时间久了,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而木头,成为两个人心中共同牵挂的人,也是她们心底暗暗的芥蒂。


月牙儿心意宽一点,话里话外都是嘱托,把亲哥哥托付给槐花,而槐花聪慧,也知道月牙儿的心思,点头应下来。


转眼三年过去,槐花为木头生了一双儿女,男娃叫福生,女娃叫兰兰,月牙儿的儿子国良都九岁了。


这一年,一九三七年。


日本兵占了邯郸城,烧杀抢掠,连城郊的鲁镇也受到兵火侵害,赵记绸缎铺的生意一落千丈。两家人的生活一片水深火热,这样的乱世,那些恶魔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老百姓已是朝不保夕。


赵芝庭犹豫再三,把绸缎铺低价盘了出去,宅院也托邻居照看,想办法送书信给军中那个从未来往的赵家哥哥,求他派人回来照看赵家祖宅。两家人收拾行装,准备搬到乡下去,赵家叔叔在三十里外的杨浦村,还有一处老宅。


就这样,为了躲避兵祸,他们搬到了乡村,赵芝庭在村里开了一家布庄,木头做起了游方郎中,两家人的生活勉强过得去。


赵家旧宅,东西两院,两家人依旧比邻而居。闲暇的时候,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孩子们追逐打闹,妇人坐在一旁,忙着手里的针线,话着家常,两家的男主人,推杯换盏,喝到酒意熏熏,方才散场。


那些最介意的事,四个人绝口不提。这样的年月,能互相帮衬着过日子,就已经非常难得了。过往的一切,曾经的刻骨铭心,仿佛都是别人家的故事一样。


转眼之间,大家都是风霜满面的人了。


***     ***     ***
这一年,赵芝庭患上了心症,几番折腾,人就卧床了。木头拼尽一生医术,也无济于事,赵芝庭脸色青白,嘴唇发紫,已然病体沉重。月牙儿心力交瘁,日夜哭泣。


木头停了诊,集中精力帮赵芝庭诊治,希望能助他熬过生死玄关,只可惜造化弄人,月余之后,赵芝庭溘然而逝,撇下月牙儿母子凄凉哀哭。


看着月牙儿鬓间蓬乱的花白头发,木头的心都要碎了,无奈也不能做更多的安慰。只能亲力亲为,安排好赵芝庭的身后事。


一众繁琐的丧仪下来,往生者入土为安,活着的人,都脱了筋骨一般的疲惫,月牙儿哀痛之下,人也寡言少语了。


木头就抱着孩子,在她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往事,说着自己走遍天涯的寻找,安慰着月牙儿,万事还有木头哥哥,并不会让他们母子挨饿。


就这样热气腾腾的饭菜一顿一顿地送过去,槐花抱着幼小的女儿,在厨房里忙里忙外的辛苦,木头在外面游医,早出晚归,两家人的重担都落在了他的肩上。虽然沉重,但是木头依旧甘之如饴。他最欢喜的是回到家里,一双儿女绕膝玩乐,喊着爹爹,而槐花早已拉着东院的月牙儿母子,进了家门,一粥一饭,嚼着菜根,亦有烟火之乐。


月牙儿因为赵芝庭的辞世,受到刺激,有点精神不好,嘴里念叨着自己男人的各种好,哄着儿子,一遍又一遍地说。木头夫妇心里难过,可是脸上却堆着笑。这时候的月牙儿最是需要言语安慰和陪伴,槐花一刻都不敢离开。


木头就这样,在遥远的他乡,无限艰辛地守护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妇人,日夜辛劳。赵家旧宅,药香浓郁,笑语哭声,人间风霜与幸福,这个宅子里都有。后半辈子能这样,他也很满足了。老天爷可怜,让他找到了月牙儿,并且守着她这么多年,保她母子衣食温暖,这是庆幸至极的事。而槐花贤惠,这些年跟着自己无怨无悔,为自己生儿育女,也不容易。木头在两个妇人之间,一样亲厚,一样仁义,三个孩子都是自己的责任,只盼着孩子们快点长大,因为槐花太累了,自己也太累了,很想很想好好睡一觉,在梦里,暂时与外界的苦难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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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22-5-21 20:26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捐躯国难

春去秋来,孩子们渐渐长大,月牙儿的孩子国良已经长成半大后生了,木头的一双儿女也到了启蒙的年岁了。国良在私塾上学堂争气,先生见到木头就连声夸赞,木头听了也欢喜。

月牙儿的身体在木头的静心调理下,也好了很多,精神状态也慢慢正常了。槐花忙里忙外的,腰背有点弯了,白头发多了一些。木头仍旧给四邻八乡的乡亲们看病,诊金虽然收得不多,但是两家人的生活也算不错。可是,没过多久,木头的小女娃兰兰突然得绞肠痧夭折了,槐花哭得撕心裂肺,夫妻俩几天之内苍老了不少。

1945年,邯郸的日本鬼子投降,木头和槐花、月牙儿商量着要离开杨浦村这个伤心地,搬到邯郸城赵家宅院,那座院落有赵家叔叔的亲生儿子照看着,依然空着,再说孩子们都大了,应该上城里的学堂。

槐花和月牙儿虽然舍不得现在的宅子,可是为了孩子们的将来考虑,也只得同意。

他们终于从乡下回到城里,战乱之后,邯郸城满目疮痍,触目惊心,俱是凄凉。国良是听着木头的《岳飞抗金》长大的,精忠报国成为这个少年从小就坚定的理想,国良看到破败不堪的屋舍街道,义愤填膺地咒骂着鬼子的凶残。木头闻言暗暗高兴,这些年对孩子们的教导,没有白教,木头苦了大半生,深刻地体会到生存的艰辛。好多年前,当过北伐军的赵芝庭对自己说:只有国家好了,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这句话深深印在木头的脑子里,这些年他一直也是这样教孩子们的。国良和福生都很争气,虽然国良性子火烈,福生性子敦厚,但是他们都品行纯良,木头、槐花和月牙儿也是老怀欣慰了。

两家人在赵家宅院安定下来,木头就托以前熟识的邻居联系学堂,好安排国良和福生的学业。

国良的样貌简直和赵芝庭一模一样,月牙儿看着儿子,想起赵芝庭,悲喜交加。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可是赵芝庭的模样,一直都在自己的心里,梦里,并不曾远离。

庭院里闲暇的时光,月牙儿和槐花坐在椅子上做着针线活,有一句没一句地话着家常。木头闲不住,还是做起了游方郎中,由于他医术精湛,又仁厚善良,所以生意很好,供应两家人的吃穿用度,尤有结余。

下了学堂的国良和福生回家,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两个娃娃争着讲学堂里的见闻,学的课也比乡下的学堂多,国语,算术之外,还有音乐、美术、体育之类,两个娃娃穿着笔挺的学生装,在院子里做起了健身操,给这座旧宅增添了不少生气。

***    ***     ***

转眼到了一九四九年,那年四月,人民解放军共军发动了横渡长江的战役。

国良早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经过几年在延安的锻炼,他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党员和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他在战场奋勇杀敌,为国立功的口信捎回家里,都是赵家宅院里最大的喜事。如今,解放军要渡长江了,全国都要解放了,老百姓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木头就盼着国良能早点回家。一家人早点团聚。福生没有参军入伍,而且学了西医成为城里的洋郎中,算是子承父业吧。木头也不舍得儿子离自己太远,看着月牙儿对国良的日思夜想,担惊受怕,木头就不愿让儿子离家。福生纯孝,想着哥哥已经报效国家,自己就安心在家行孝,照顾好爹娘和赵家大娘。

九月里,听说渡江战役胜利了,两家人都欢喜非常,等着盼着国良回家。可是等来等去,国良音讯全无。月牙儿天天坐在门口等,天天哭,槐花流着眼泪陪着,不停地安慰着她。全家人天天等天天盼,终于等来了身穿军装的人走进了赵家宅院,众人欢喜地迎了过来,却看到一个陌生的解放军战士。

那个解放军战士递过来一条怀表,一旁的月牙儿眼睛一亮,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儿子从不离身的东西,那是赵芝庭留下来的遗物,儿子成年后,她给儿子的,让他时刻记得爹爹。

他们得到一个噩耗:国良在渡江战役中英勇牺牲。

月牙儿愣在那里,木头接过怀表,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而福生已经泪流满面,向着天空高声呼喊:

“哥!哥!……”

噩耗笼罩着赵家宅院,木头、槐花、月牙儿都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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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22-5-21 20:27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月牙西沉


国良牺牲后,月牙儿精神就不大好了,常常半夜里跑出来,呼喊着国良,喊他回家,木头和槐花要看着月牙儿这样,实在不放心,就和福生带着她去医院看病。西医也看了,开了白药片,吃了倒是天天昏睡,人也不见好。


儿子的死,掏空了月牙儿全部的精神,无论槐花和木头怎么劝解也不中用,每天几乎都不怎么吃东西,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木头揪心不已,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停了诊,和槐花轮流照顾她。


那天晚上,星月粲然,月牙儿坐在院子里精神好了不少,槐花和木头就坐在她旁边,陪她说话。月牙儿那晚的话说得很多,说着赵芝庭,说着儿子国良,说得最多的还是年少时和木头在一起的往事。他们回忆起悲惨的童年,那半块冷馒头的温暖记忆,那片九月的荒野,饿倒的百姓……木头攥着月牙儿枯瘦的手,就像当年拉着她的手,两人走过秋草苍黄的原野,就像子弹纷飞中,拉着她的手在逃命……如果当年能拉紧她的手,这一生会不会少一点苦难?月牙儿会不会少遭点罪?


都是命啊,命中注定,月牙儿会和自己走散,月牙儿注定遇见了赵芝庭,这一步步走来,都是命数。


木头强忍着忧伤,和月牙儿一起说着过去的事。


月牙儿躺在躺椅上,看着满天星辰,那弯月牙儿已经西沉,夜深露重,可是月牙儿依旧没有睡意,她不停地说着,不顾槐花在旁边,说着对木头哥哥的依赖,说着和木头哥哥走散之后的牵挂、思念、怨恨、等待,说着赵芝庭的宽厚守护,说着儿子降生后的喜悦,说着和木头哥哥重逢时的欢喜,说着这一生漫长的苦难与煎熬,说着这一生短暂的幸福与欢喜。


槐花沉默着听两人说话,无声地流泪。


两人说到深夜,月牙儿终于在躺椅上睡去,木头没有看到,依旧继续陪月牙儿说话。一旁的槐花插嘴道:


“他爹,姐睡啦,咱喊她回屋睡吧。”


木头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月牙儿沉睡的模样,是那样安详,一时不忍叫醒她。槐花见状,说:


“夜气太凉了,睡在院里怎么成。”


于是伸手摇晃一下月牙儿,可是月牙儿没有半点反应。槐花大吃一惊,轻声喊了几声:


“姐姐,姐姐,姐姐……”


月牙儿紧闭双眼,没有声息。


夜空里传来木头凄厉的哭喊:


“月牙儿!”


…………


躺椅上的月牙儿已经睡着了,再也听不见木头的呼唤了。


这悲苦的一辈子,如此睡去,也是老天爷可怜,不遭罪,挺好,挺好。


木头哭着抱起月牙儿清瘦的身体,一步一步走进屋里,屋里温暖如春,灯火通明,木头的眼泪滴在月牙儿枯瘦的脸颊上,一颗颗晶莹的泪滴缓缓滑落,月牙儿的头往后仰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散开,细细的胳膊软软地垂下,她安静地睡在木头的怀里,这漫长的一生,她从来没有这样睡在木头的臂弯里,只是这一次,她已不知道了。


安葬了月牙儿,木头大病了一场,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精气神,腰也弯了,头发白了太多,整天坐在院子里呆呆地晒太阳、打盹,话越来越少,而槐花的身体也大不如以前,没日没夜地咳嗽,终于一天,咳出血来,福生带她去医院才知道,她患了肺痨。年后春日里,槐花也去了。木头心疼得连眼泪都没有了,默默地抱着槐花一整天,谁也不让靠近,直到自己昏死过去。


故去的人已经走远,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木头活到了福生成家立业,小孙子国庆的降生,让木头又有了精神,天天逗着孙子说话,不允许儿子媳妇碰。


一转眼孙子国庆都三岁了,木头近来老是睡不踏实,一合眼,就看见槐花和月牙儿,看到青石镇,看到那片九月里的辽阔原野。在异乡太久了,临老了,开始想家了,他不止一次地跟福生商量着,要回陕西青石镇老家看看。福生心疼他年龄大了,身体不好,受不了长途颠簸,一直没有同意。


这一回,执拗的木头不吃不喝,可吓坏了福生,连忙答应,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吃饭吃药,一边去买了去陕西米脂的火车票,木头看到了车票,才有了精神。饭量也增加了,人也开朗多了。


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青石镇,那里有他和月牙儿美好的记忆,那片九月的原野,虽然而今回想依旧是饥饿难耐的记忆,可是那是他和月牙儿永远回不去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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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22-5-21 20:27 |只看该作者
尾声:九月·原野


又是九月的清秋,原野西风凉意萧瑟,苍黄的秋草齐腰深,风起处,草起伏,那荒草离离的深处,有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娃儿,拿着半块馒头,就那么站在不远处。


福生搀扶着木头,走在这辽阔无垠的旷野,风吹拂着木头的白发,他走了很久,才记得,这片原野里,自己是没有家的孤儿。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对福生说:


“落叶终究要归根的,回头把你娘,你赵家大娘,你哥哥,你妹妹的骸骨,都挪过来吧,都是要回家的,我死了,也要埋在这里,你要是不听爹的话,爹死了也闭不了眼。”


人到中年的福生,哭着点头,说:


“哎,哎,都听爹您的话,放心吧,回去就办,回去就办。”


父子俩在原野上站着,秋风落叶,雁阵南飞。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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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22-5-21 20:34 |只看该作者
为家国情怀主题而新码的故事。

也是在看过冯小刚电影“1942”,又参阅刘震云原作而写,以历史为背景,反应普通百姓的悲欢离合和人间疾苦。为了往家国情怀靠拢,后期加入革命战争元素。篇幅限制,故事没有太多曲折展开,只是大环境下小人物的平凡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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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22-5-21 20:38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书颜是淡影呀?意外又惊喜。在书房看一部分,允我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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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22-5-21 20:40 |只看该作者
雁过无声 发表于 2022-5-21 20:38
书颜是淡影呀?意外又惊喜。在书房看一部分,允我慢慢看……

本来想写小故事,收不住笔,感觉木有展开就一溜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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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22-5-21 20:54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小说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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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22-5-21 21:08 |只看该作者

青石镇往事,长篇啊!很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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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22-5-21 21:16 |只看该作者
哇!都写完了,这么长,待细细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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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22-5-21 21:2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重山 于 2022-5-21 21:28 编辑

第六章 读后:
好不容易见面,月牙儿已做了母亲。
这木头该多难过啊!望穿秋水,寻了几年,是这么个结果,对木头是多大的打击。
不仅木头,读者的心也难过起来。
唉!战乱之中,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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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22-5-21 21:35 |只看该作者
我居然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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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22-5-21 21:36 |只看该作者
乱世,苦的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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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22-5-21 21:38 |只看该作者
个人命运确实和国家命运相连。
在那个时代,追求个人幸福也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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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22-5-22 10:03 |只看该作者

我也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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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22-5-22 10:07 |只看该作者
阴差阳错,不过终究还是在一起陪伴了那么长的日子,虽然形式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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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22-5-22 10:50 |只看该作者
爱情故事啊~月牙儿真的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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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22-5-22 15:29 |只看该作者
又是九月的清秋,原野西风凉意萧瑟,苍黄的秋草齐腰深,风起处,草起伏,那荒草离离的深处,有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娃儿,拿着半块馒头,就那么站在不远处。
记忆深处,这一幕回不去的曾经,定格,瞬间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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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022-5-22 15:30 |只看该作者
小说里有人性小我,有家国大义,有温情,有残忍。有国才有家,个人的命运与国家兴亡息息相关、紧密相连。
读完了,好看。一个略微伤感,又荡气回肠的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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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发表于 2022-5-22 15:54 |只看该作者
难过,又被主人公的有情有义而深感欣慰,这就是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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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22-5-22 16:12 |只看该作者
中篇小说?待慢慢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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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22-5-23 09:2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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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发表于 2022-5-23 09:29 |只看该作者
山人 发表于 2022-5-21 21:08
青石镇往事,长篇啊!很赞!

感觉木有展开,为了书屋话题匆忙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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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发表于 2022-5-23 09:29 |只看该作者
重山 发表于 2022-5-21 21:22
第六章 读后:
好不容易见面,月牙儿已做了母亲。
这木头该多难过啊!望穿秋水,寻了几年,是这么个结果 ...

嗯,这是常态,顺应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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