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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榕树下 微光(第四部)(九)(十)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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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第四部)(九)(十)大结局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2-1-27 13:02 |显示全部楼层
  九


  过后几天,冯涛一直不露喜怒,却也按时上班下班。有一天晚上,他又没回家吃饭。余波一开始明明是拿定了主意要“无为而治”,时间一过十点,不由得怒气又一点一点升上来。近来冯涛总淡淡的,她尽力忍让,有时候也会心中嘀咕:“凭什么!”然而想到他眼下的困境,想起他们如今的僵局,也便罢了。这时却不能不想到他是故意示威。


  余波暗忖:这人怎么这样的?我说错了话,他记我这么大仇。我客气些,他就登鼻子上脸。她眼睛瞄着手表,自言自语说:“十点半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分钟走到二十五分,她简直紧张起来了。十点半一到,她就打他的手机。


  冯涛说:“什么事?”余波反问:“你说呢?”冯涛说:“我跟同事在外面有事。”余波说:“是跟石磊喝酒呢吧?”冯涛说:“喝酒倒是喝酒,不过不是跟石磊。我说了是同事。”余波突然间起了一个可怕的联想——由石磊想到袁静,想到离婚,想到冯涛。她仿佛看见他们伏在吧台上喁喁私语,头挨着头,面前放着足够乱性的美酒。他说着余波的不是,她安慰他,点着头表示理解。他们一起笑话石磊,然后碰杯……余波说:“你在哪里?”冯涛说:“怎么了?”余波说:“我也要去喝酒。”冯涛说她胡闹,她坚持非去不可。冯涛给她缠得没法儿,说在“立克”酒吧。


  余波打车赶到“立克”,见霓虹灯的图案是一只横放的酒瓶,“倒”出一线细流,下面是一只高脚酒杯。那一行细细弯弯的“酒”线呈深紫色,像女人裙子上的飘带,轻柔而魅惑。她心跳得奇快,步子越走越急。


  重金属音乐砸得她太阳穴发胀发痛。在吧台前,她见到了冯涛。他和三个男同事坐在一起,面前是一排酒瓶。灯光下能够看出有一瓶是满的,两三瓶是半满,其余都是空的。余波松了口气,有一阵奇异的失重的感觉。她像在月球上一样走到他们面前,深一脚浅一脚的,倒有几分醉态。


  冯涛说:“你来干嘛?这地方不是你来的。待会儿我就回去了。”余波一路上担足了心事,此时虽然噩梦未曾应验,依然残留着嫉妒的情绪。她听冯涛说“我们”,似乎她反而成了外人,便笑笑说:“你跟谁是‘我们’?”在酒吧里说话,不喊叫根本听不清。他们这两句话说得像吵架似的,无形中增加了激烈的意味。冯涛觉得她不可理喻,沉着脸不答。那三个同事,有一个叫她“弟妹”,有两个喊她“嫂子”,说“嫂子(弟妹)放心,今天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回头‘打的’回去,保管出不了乱子。”余波便问:“什么喜事?”那称她“弟妹”的人说:“咱们《展望》又找到新搭档了。这个赞助商可真大方,开的条件优厚得不象话,这一来也就不裁员了。我们四个都是上了‘黑名单’的,劫后余生,就过来庆祝庆祝。”余波微笑道:“是谁这么大神通,一下子超度了你们四个?救一命还七级浮屠呢。”那同事笑道:“弟妹幽默,真幽默。”他说话时舌头已经大了,但还是不停嘴地往下夸:“早听说弟妹是才女,今天一看,不但有才,而且有貌,才貌双全。不得了不得了,冯涛,你……你小子不得了。好大的福气!”他说了半天也没回答余波的话,另一个同事笑着说:“这家伙醉了。我们杂志社上上下下都在庆幸柳暗花明,绝处逢生哩!这‘晶晶纸业集团’是上海的,财大气粗,在好几个地方还有他们的自有林地,种树就为了造纸。老板听说才三十六七岁,真是年轻有为。”一个姓赵的同事也接口说:“嫂子你是不知道,他这一注资,整个《展望》那就活了。好人有好报,这老板最近找了个女朋友,就是我们这儿的。你说有钱人吧也怪,黄花闺女不要,却找个才离婚的。小报上都传为佳话哪!”


  余波吃了一惊,说“别是袁静吧?”冯涛其实早从石磊那儿听来此事,但一直刻意回避,不单回避余波,也回避他自己。余波一说出来,他浑身一震,极力否认。另三人很稀奇地瞧着他们,也不敢问“袁静是谁”。


  余波说:“这样拉来拉去有什么意思?问一下石磊不就水落石出了?”冯涛说:“他心情不好,我不想打扰他。”余波说:“是不想还是不敢?”冯涛哼了一声。余波说:“偏要你说!”冯涛忽然吼了一声“说什么?”幸而音乐极响,不至于引人注意。另三个同事见他红头涨脸,从来没有气得这样,忙说:“散了散了,明天还要上班。”冯涛声音略低,又说了一遍:“说什么?你要我说什么?”


  五个人走到外面,有一个便招手叫了出租车。他们等着余波上车,余波却说:“谢谢,你们先走吧,我要散步回家。”冯涛便说:“你怎么回事?这么远,又这么晚了。”余波说:“你管我呢!”就往马路那边走。冯涛强笑着让同事们上车,他自己三脚两步地跟过去。余波说:“你不跟他们一块儿?”冯涛说:“你今天表演得也够了,适可而止,好不好?太满了就溢出来了。”余波冷笑着说:“我是在明面上表演,不像有的人,专在暗地里搞怪。”冯涛说:“好吧,我们索性把话讲清楚了。是,我是早两天就知道袁静跟了‘晶晶’的老板,是石磊那天哭着告诉我的。他说他想不到袁静一点儿夫妻情分都不讲,公司一败,她立刻就另攀高枝。我想告诉他,袁静不是旧社会‘夫荣妻贵’型的女人,倒有点像武则天,但这话不好出口,就说袁静和那人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石磊就说,怪他自己引狼入室。纸业集团是他拉过来的,原意是把他爸爸的公司卖个好价钱,顶好是清偿债务之后,还能有剩余的资产入股‘晶晶’。结果出售的底价被袁静探出来转告那人,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袁静反而成了新公司的小股东。我想是在谈判期间,袁静和那人开始接触的。”余波边走边听,这时插了一句:“谁要听这些了?”


  冯涛不答,继续说道:“‘晶晶集团’主动找《展望》合作,我知道这里有袁静的作用,但她要帮我,我难道辞职以示不受她的恩惠?”想到不得不受前任女友的援手,他感到一阵耻辱,这也是他对这事不愿深想的原因。他今晚出来,除了“庆贺”,其实也是发泄。此刻面对余波的质问,他不能不详详细细地理清这一切。品咂其中滋味,他竟有点儿灰心:他一个大男人,既非没有能力,也不是没有才华,然而格于形势,他不得不承认那个背弃过他的女朋友是他未来的衣食父母。他饭碗能保得住,全凭她一言。他对她混合着感激与愤懑,一时郁闷到了极点。


  余波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瞒着我就是心里有鬼!”冯涛说:“我是有鬼,这个鬼就是怕你多心!我实跟你说吧,总编已经找我谈过了,下个月我就有编制了。你一定要说,这又是因为袁静。是啊,我不否认,也否认不了。不在编的人有好几个,总编凭什么照顾我?我没本事,处处要靠别人,跟个吃软饭的差不多。我是这样一个窝囊废,你鄙视我吧,我也无所谓了!”余波声音发着抖说:“对了,你现在告诉我了,豁出去了,再也不怕我多心了!”冯涛厉声说:“不错!我处处为你着想,谁他妈为我着想?”余波说:“有袁静啊!我是个没脚蟹,钥匙断了都等你处理;袁静多厉害,一举手解决了你的大难题。我……我拿什么比她?”她说到最后一句,激动得连连喘气,声音里的颤抖扩散到全身。她恨不得真叫冯涛辞了工作,恨不得打电话叫袁静小心点,别以为给了人家好处就能搔首弄姿装狐媚子!她搞不清她到底想怎么样,也不明白她是吃袁静的醋,还是对所有像袁静一样的“能人”都反感之极,痛恨之极!她一阵忧急气苦,又是一阵忿忿难平,在大街上就跺着脚尖叫起来,似乎唯有这样才能泄出胸中澎湃汹涌、无穷无尽的窒息的委屈。


  十来个行人围了过来,以为她被人抢劫或是非礼。有两个揪住了冯涛,有一个要拨110.余波这时却冷静一些了,忙说:“我们是夫妻。”众人才哄笑着松开了手。冯涛却说:“我们不是。”余波大惊,问他:“你是什么意思?”冯涛也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余波说:“好,我总算认识你了。”冯涛说:“我倒觉得,我渐渐地开始不认识你了。”众人里有看热闹的,有好心解劝的。冯涛竟不理会,好一会儿才说:“我累了,你们让我安静几分钟,就几分钟。”又向余波说:“你要跟谁比,就跟谁比;你说谁好,谁就好。”余波说:“我妈叫你包容我,你就是这样包容的么?”她问出了这句话,不由得伤起心来。冯涛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低低地说:“是我食言。你家电话多少的?我自己跟他们说。”余波说:“你……你跟他们说什么?”冯涛说:“该说什么说什么。”余波手脚发冷,心里隐隐的恐惧,但还是报出了家里的电话。


  冯涛拨着手机。余波在旁看着,胃部一阵抽搐。冯涛说:“喂?”她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大响,突然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冯涛吓了一跳,头脑清醒了些,忙掐断了手机上前扶她。围观的人逐渐散去。余波吐了一会儿,心力交瘁地说:“我妈说什么?”冯涛知道她刚才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身旁的一切都不闻不见,这感觉他曾经有过,是袁静向他说分手时。他不禁心疼起来,轻声说:“我没跟她说。”余波软软地靠在他身上,说“谢谢。”


  冯涛拦了“的士”。余波上了车,蜷在后排。她看着坐在司机右边的冯涛。冯涛也从反光镜里看她。他们目光一撞,同时感到有什么东西碎了。


  第二天两人仍是无言,第三天晚上冯涛提议分床。余波说:“你这是计划的第一步吧?接下来就该是分手了?”冯涛说:“不知道,没想那么多。”余波说:“这房间是你要我搬进来的,你当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冯涛说:“那我睡小房间。”余波不言语了。冯涛以为她默认,便动手抱被子。余波说:“你住大房间我也住大房间,你住小的我也住小的。”冯涛抱着被子正要出门,一听又折回来,把被子扔回床上。他说:“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余波坐在床上说:“有。”她这时有些像小孩子耍无赖。冯涛知道他如果坚持住小房间,她真能半夜三更跑进来。他要是反锁了门呢,她能在外面敲一夜的门,一时倒是无法可施,暗道:“余波你真的不成熟,有一些事情,发生了就无可挽回了,要怎样你才会明白呢?”余波只当他回心转意,便想找个机会和好。在她的脑子里,相爱的人无论如何,总还是相爱的。多大的风波也不能动摇她和冯涛的感情。碎了也还可以重组。


  隔两天就是星期六,艳阳高照,和暖怡人。吃过中饭,余波提议去散散心。冯涛想了想就答应了。余波觉得非常欣慰。上了车,冯涛问她目的地是哪边?她说还没想好,这辆公交车颜色鲜亮,她看着就上来了。冯涛笑了一笑。余波说:“你知道吗,我来租房子那天,很怕你是个中年人。虽然‘冯涛’这名子很年青,我还是有点担心。”冯涛说:“我老了还叫冯涛,又不会变。”余波说:“你老了我给你改名‘冯有德’,叫人一听就知道是个老头子。”


  车到倒数第二站时余波要下,冯涛反正无可无不可,也就随着下车。余波问路边一位摊主,附近可有什么景点。那人推荐了“净土庵”。冯涛插嘴说:“是尼姑庙吧?”那人说:“是啊”。冯涛说:“那有什么看头?”余波却问:“那地方怎么走?”


  到了“净土庵”,层层游览,竟然耗去了半天时光。余波说:“看不出来,倒是蛮大的。”冯涛说:“这儿有没有吃的?”余波便拉他去吃素斋。菜单上有素面、素火腿、素肉圆。余波问端菜的师傅“素火腿、素肉圆”是什么。那人说:“就是在火腿、肉圆外面裹一层面粉。”余波笑道:“嗯,这就算‘素’了,佛祖就不嗔怪了。”他们吃了两碗素面。余波嫌木耳太老,茶干不韧,冯涛却“呼哧呼哧”吃得十分香甜。余波见了,就把自己的半碗也给他吃。冯涛连汤喝得干干净净。


  两人走出餐室。顺风传来一阵“咿咿呀呀”声,又有小锤击磬的清音。黄昏时分,暮蔼苍茫,晚风中听到若有若无的“叮——叮——”,伴着柔和的歌唱般的诵经,不能心中无感。冯涛说:“是什么?”余波说:“是尼姑在做晚课,好像是《戒定真香》,去看看吗?”冯涛摇摇头。经过第三进屋子,余波停了下来,说:“我们去拜一拜。”冯涛不大信这些,说:“那你去吧,我在外边等你。”余波不肯,说:“要一起拜。请菩萨保佑我们欢欢喜喜的,再也不吵架了。”她在蒲团上跪下来,冯涛在旁边跪下。


  余波抬头看那佛像垂眉低目,通体悲悯,连衣袖的勾连、手指的去势都是慈悲正大,只觉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也只能对她说。她眼眶一热,便磕下头去。余波一连磕了三个头,侧头看冯涛时,他也是眼睛红红的。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各想各的心事。冯涛伸手握住了余波的手,又抚摸她的膀子。他这样的温存已有多日不见,余波竟有些悲喜交集。冯涛探身过来搂她,轻轻地说:“你能原谅我吗?”余波说:“能。”冯涛又吻她耳垂,说:“我做什么你都能原谅我吗?”余波笑了,说:“下不为例就行了。”冯涛返身压住她,在暗沉沉的夜色中,凝视她的脸。他明知他们是不能厮守在一起的,她的想法却恰恰相反。冯涛感到他将要使她受伤,又不忍在这一刻就告诉她:从根本上,他不适合她,她也不适合他。她使他无法回避他想要绕开的一切。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对于她,他的尊严都被剥得干干净净。即使她不在意,他这个当初说要“养她”的男人,又怎能在她眼前继续装傻?


  余波已经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架显微镜。他身上一点点的尘埃,也被她清清楚楚,甚至放大了多少倍地呈现出来。他感到无所遁形。他心酸、憋闷,烦躁得像一头困兽。一头传说中的独角兽。独角兽昂着它坚硬粗大的角,一挺一挺地往前跑。跑过恼人的沼泽,跑过幽密的森林,蹬着脚越过险阻,竖着角顶开障碍,终于栽进温热的水里。热水没顶,它整个地沉下去,沉下去,沉到湿润的最深处。水草丰美。冯涛头部微抬,哼了一下,余波随着这一下化成了水,水乳交融,他们紧紧紧紧地抱着。余波模糊中听见一声压抑的哽咽,她想她一定是听错了。


  十


  次日中午,冯涛陪她逛商场、买东西,晚上请她吃“巴西烤肉”。余波略有点感到冯涛待她不像从前。他不拉她的手了,她拉他呢,他也会尽量不着痕迹地放开。他也不和她开玩笑了,有事说事,没事他就有分寸的沉默着。他对她的态度好像恢复到了一开始,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温和得像个大哥哥。但即便是那时,他还会同她说说笑笑呢。


  星期一早上他出门前,余波习惯性地问了句“身上带了零钱吗?”他没有回答,回房拿了两枚硬币就出去了。余波有些不明白了,在一对彼此依恋的男女之间,吵了恼了,又和好了,该是很正常的事吧?冯涛这样若即若离,算什么呢?她马上又转而对自己说:“人生了病,痊愈了,也还要调养一段时间,何况这次这么大的风波。我尽量控制着不提那些敏感话题,过两天就会好了。”


  她想到前天晚上,他对她猛烈的柔情,不觉红着脸笑了。她忽然想起那天她于沉醉中仍感他的小肚子有点发福,比去年他洗过澡给她撞到的那次突出了一些。她决定给他订牛奶。她有一次看电视,无意中知道每天吃奶制品有助减肥,理由是奶制品中丰富的钙能燃烧脂肪。


  她办妥了这件事,颇有成就感,盘算着要怎样才能使他吃惊。余波最后决定守口如瓶,等牛奶送来的那一天,她假装也不知情,让冯涛和送奶工交涉,玩够了才说出来,原来是她订的。她想象着冯涛的反应,满脸笑微微的。


  四月一日愚人节,冯涛很郑重地请她吃晚饭。余波笑着说:“偏选了今天这个好日子,你一定是想了点子整我。”冯涛说:“我倒没注意今天也是节日。”余波不相信,两人走在路上,她还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设想,一口气说了十七八条,问冯涛是不是用其中一种玩她。冯涛漫不经心地笑笑说:“是单项选择还是多项选择?”余波笑道:“单项,允许你任选其一来作弄我,我假装上当,满足你男子汉的虚荣。”冯涛谢谢她的体贴。


  走了一截子路,余波说要给冯涛把脉。冯涛请她别闹。余波说看他印堂发黑,必有大劫,他以前不是喊她“余大夫”么?医者父母心,要给他望闻问切一番。冯涛想:这会儿一切都随她吧,就伸出手去。余波煞有介事地搭了一下,皱眉说道:“忽快忽慢,时强时弱。”再一搭,说是“六脉皆弦,凶险得很。”最后看着冯涛,沉痛地说:“你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就不要省了。”冯涛虽在极度忐忑之下,还是给她逗笑了。


  来到一家墨绿招牌的“后来居”饭店,冯涛说:“名子好么?”余波说:“挺好。”冯涛说:“我知道你会喜欢。”他们走进大门,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站起来说:“这里。”余波心脏“砰”地一跳。冯涛带她过去,她懵懵懂懂地走去坐下。因为是四人座,一边两位,她本能地坐到里面,等冯涛坐在旁边。冯涛却径直绕到对面,与那女孩子同坐,一边就介绍说:“这是余波,这是赵灵。”赵灵说:“你好。”余波也说:“你好。”脸色慢慢地变了。第一道菜上来,她才回过神来,问冯涛“她……她是谁?”冯涛避开她的目光说:“赵灵是我老乡,在我们那儿的‘黄金城大酒店’工作。”余波说:“我是问你们的关系。”冯涛心想此时一痛而绝,再也不能心软,便说:“你还看不出来吗?”余波存了一线希望,说:“我知道愚人节应该开玩笑,但是……”冯涛心里一牵一牵的疼,却仍是打断了她说:“跟愚人节没有关系。我们吵架之后,我心里很烦,有一次换衣服,偶然发现内层夹袋里有张‘黄金城大酒店’的宣传单。我翻过来一看,是赵灵的名子和手机号。早不看见迟不看见,偏偏这时候看到了,我想也是一种缘分吧?”


  赵灵有点儿局促不安,说:“吃菜吧,都冷了。”她生得很甜净,普通话也很悦耳。余波看着他们,体会到什么叫做寒心。冯涛说:“我后来打她手机聊过几次。她很善解人意,聪明细心像章小娴,简单直率像丁慧。我问她为什么给我手机号码,她说我看喷泉的样子让她感动。”余波笑了笑说:“好浪漫。”她直觉赵灵并非冯涛拉来的临时演员,她看冯涛的眼神纠结而缠绵,这一点,再好的演员也是装不来的。


  余波起身离桌,走到大街上去。风吹着她的滚烫的脸颊,她的心却是冰凉冰凉的;她的情绪很混乱,可是思维却又清晰得可怕。她现在明白了,冯涛这两天的奇怪表现是希望大家较为体面的分开。陪她吃东西、逛景点是尽他最后的责任,而上周六的那次狂乱更像是一个仪式。她完全懂了。


  


  冯涛说:“很抱歉把你拖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事里。”赵灵说:“没关系——你不去看看她吗?我怕她会出事。”冯涛说:“我比你了解她。她很骄傲,不会为任何人去干傻事。捱过这段时间,她会是一个好好的余波。”赵灵说:“只是伤痕难免。”冯涛说:“我刚才有些话你别当真,今天是愚人节,就当我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赵灵低下头去,片刻后说道:“我宁可是真的。”冯涛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你答复。”赵灵说:“你别丢了那张宣传单。”


  


  余波回到家时,冯涛已经先回来了。冯涛说:“对不起!”余波没吭声,把双人床上自己的枕头默默拿到小房间去。冯涛跟过去。余波一边铺被子一边说:“你不用搬了,要搬也是我搬。我先睡在这一间,隔几天我就走。”冯涛说:“也不用这么急吧?外面的房子不好找的。”余波噙着泪说:“没事的,谢谢你。”她整好床铺,又过去把杯子和笔筒子拿来。冯涛就站在门口,百感交集地看着她忙进忙出。余波收拾停当,望着倚门而立的冯涛,勉强一笑说:“干什么像个门神?又不说话。”冯涛说:“不知道说什么——你能不能不走?租房真的不容易,你又不会侃价,又不会交水电费,电灯坏了你又不会换灯泡。”他说着这些话,不由得也伤感起来。余波却说:“我找人合租,说不定还能碰到你这么好的。”冯涛说:“你真觉得我好?”余波点了点头,缓缓地说:“你人很好,所以老被人有意无意的欺负。我想对你好,又不是你需要的。我不在了,你可能会快乐一点吧?但愿那个赵灵和我不一样。”冯涛把头靠在门上。他花了那样大的力气,才没有过去抱她。


  余波摘下脖子上挂的玉坠子还他。冯涛说:“你留做纪念吧?”余波说:“纪念什么?”他无言以对。她把玉坠子硬塞进他的手里。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余波说:“我要睡了。”冯涛不语,过了半晌才回房间里去。


  仅仅过了三天,余波就找到一所房子。条件很差,卫生间又是小区公用的。除了交通方便,出门就是车站以外,简直一无是处。房东是个男人,却比女人还更刁钻抠门儿。余波把这些情况瞒着冯涛,不然冯涛无论如何不会准她走的。


  她大包小包地往外拿。对门的房东跑出来问:“不跟你表哥一块住啦?”余波才想起来她的身份一直都是“表妹”。


  冯涛帮她拿了两个旅行包,她自己拿了个最轻的包。冯涛顺手关门,余波说:“等等!”冯涛停住了。余波向客厅里又看了一眼,进进出出多少趟了,没像今天这样觉得客厅的可爱。她发呆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便扭头出去了。冯涛锁了门,手有点抖。


  两人走到十字路口,是该分道扬镳、各走各路的时候了。余波说:“我到对面去乘公交车了。你回家吧。”冯涛听到她说出“家”字,心里一酸,说:“你还不如打车呢!要不我送你到新宿舍去。”余波说:“又不太远,打车划不来的。”她不提他送她的话,显而易见是否决了。


  她拎着包一歪一歪地走到对面,抬头一看,不禁愣了下,面前这块广告牌很眼熟,依稀记得几个月前“的士”司机曾经告诉她,说这是副市长的小舅子造的。当时她刚从老家回来,急着想见冯涛,堵车堵得心急火燎。想不到事隔数月,与它重逢,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之下。


  余波胳膊酸了,就放下东西甩一下手,终于忍不住回头来看冯涛。冯涛也正在这边看她。这一天风大得异常。余波的淡黄上衣“豁啦啦”地翻卷。她身后就是那面巨大的草绿色牌子,一大半隐在阴影里,乌青的,颇有些诡异。唯有一角有几个小小的光点,虽静美却纤弱。那牌子上大书着“海内皆知音,投资若比邻。”商业渗透进了文化,境界全失,面目全非。余波立在广告牌前,虽是一米六九的个子,不知怎么的,依然渺小得可怜。冯涛蓦的觉得余波就像那几个光点,她身上好的坏的,显明的,隐潜的,积淀的,附载的,就是那一点微光。


  冯涛想挥手再见,忽然发现余波的两个包还在自己手里,忙用左手接过右手的包,空出一只手向她打手势。余波一时没懂他的意思,便打他的手机。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余波总算听明白了,说:“不要紧的,我过来拿。”冯涛说:“车多。我过来,你站着别动。”


  冯涛正准备过去,忽见那块广告牌不怀好意的晃了一晃,跟着又连晃了两下——幅度很大的。他浑身的血都变冷了,撕心裂肺地叫了声“快跑!”余波一愣,只来得及跑出几步,广告牌像一堵绿墙,从她后面铺天盖地,轰然倒塌,“啪”的一声巨响,把她扑在下面。灰尘扬得多高,光线彻底消失。那过程其实是很短暂,只一会儿,一个人就不见了。


  车辆行人大哗,交警冲过来,两只旅行包掉在地上,救护车的锐叫划破了天空。


  广告牌的制造方受到质询,受牵连的副市长出来辟谣,网友匿名声讨……冯涛一时还顾不上这些,余波的同学们却义愤填膺,有人说要告,有人说要赔。报社记者也闻讯来访。冯涛在医院机械地应付他们,熬红了双眼。他心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念头:他和这纷纭俗世一起害了她!


  连夜赶来的萧忆敏、余英言以及余波的外婆、舅舅等人全都守在手术室外。医生出来了,冯涛紧张得痉挛起来。结果余波被送进了加护病房。医生说:“能不能醒,目前还不好说。”


  李丽绢买了盒饭来分给大家。这一天一夜,她冷着脸,不对冯涛说一句话。


  冯涛到单位去了一趟。当面向领导请假似乎更郑重一些。等他赶回来时,余波仍然未醒。萧忆敏他们都顾不上询问详情,单知道余波是给一面大牌子砸了。外婆急得犯了心口疼,几人便劝外婆先找个地方休息。李丽绢也说:“年纪大的人,禁不起。”冯涛便说带外婆去他那儿睡一会。李丽绢陪着把外婆送到医院门口。冯涛请李丽绢一有消息就通知他。李丽绢“啪”的一声,重重打了他一记耳光。外婆吓了一跳。冯涛站在那里,也不申辩,也不走开。李丽绢狠狠地盯着他,泪水滚滚而下。


  冯涛把外婆送到家里,安顿她睡下,轻轻带上了房门。他回到自己房里站了片刻,想了想,拉开床头柜,拿出一张双面卡来。上面是两行秀丽的钢笔字:“顺境逆境,皆如云烟;地阔海宽,得失随缘。”下面是“爱妻:余波。”“爱妻”两个字是他写的。


  有人敲门,原来是送牛奶的。那人说:“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小情况,本来大早就送来的。”冯涛低低地说:“我没订牛奶。”那人笑道:“那就是你们家其他人订的。钱都交了,不喝白不喝啊。”那人走了。冯涛捧着牛奶,有点痴痴的。


  余波走得很干净,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但又处处是她的影子。电脑桌边是她专心致志地玩游戏,客厅中是她挥舞着大床罩演戏,厨房里她炖过鸡汤……冯涛放下牛奶,在餐桌旁坐下来。


  四点钟之前,天一直都是阴沉沉的,这时忽有一线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桌角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冯涛定睛细看,原来是两排硬币,全是一元一元的,整整齐齐地叠在那里。他望着它们,先是没什么表情,后来就淌下泪来。“身上带了零钱吗?”冯涛仿佛又听见她在问他。他很想像以前那样告诉她:“还是你对我最好。”却不知这句话还有没有机会说了。他竭力压制着抽噎,怕惊扰了外婆的睡眠,一时只觉得空旷清远,如同日暮时分,风过荒原,凄惶无限。


  二OO四年一月






  《微光》附评:《微光》绝对是个有魅力的文本。小情侣风花雪月的情事,随处闪现的优美轻灵……但无论切入点是什么,这部小说中多处运用隐喻,对传统文化现状渐趋式微、渐呈弱势的疾呼,才是它真正要点出的题旨。女主人公余波随口哼唱的戏曲选段,信手拈来的清词丽句,中西绘画的俏皮点评,甚而对周遭人事的剔透解读,无一不在说明,她就是具象化的传统文化之灵。渊博、澄彻、敏感、纤细……几乎所有中华传统文化的美好与脆弱,都能在她身上找到对应。她仿如现世的一线微光。但偏偏这样的弥足珍贵,这个世界给她的容身之地却不多。


  冯涛是另一种人,他身上也有传统文化的承继,同时却摆不脱名缰利锁,于是找不到出路,进而迷失、挣扎、妥协、屈服,匍匐在商业化和功利化的强势之下。他受不了余波对他不留余地的剖析,他回避了那道自己最初本能撷取的温暖微光。他精心策划的极具仪式感的分手过程,是在对传统文化做最后的仪式性的割裂。那个过程对骄傲的余波是残忍的,也绝不是孤标高洁的传统文化所能忍受。


  《微光》的奇妙之处还在于,每读一遍会有不同的感受。初读时雪月风花引人,再读时冷意横生逼人——字里行间处处寒冰,只不过内里的孤峻,却用了最温软的纹饰去包装。余波最终被象征强大的工商业势力的广告牌掩埋,我却愿意相信她会像悬崖绝壁上的花,在缝隙里坚韧发芽,最终突破冰寒向阳而生,以微弱之光呼应煌煌之明。只不知,有几人能够透过浪漫凄美的故事,悟到这缕“微光”存在于世的意义。(浅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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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7 14:10 |显示全部楼层
霸个位置,慢慢读。争取读到初六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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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7 15:25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微光对应的广告牌子在这儿等着呢……表情: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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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7 15:49 |显示全部楼层
袁静和余波,性格相似的两个截然不同面,同样身处逆境,一个放出手段分分钟给自己找到接盘侠不仅收购了前夫家产甚至连不曾公开的前男友都可以稍带沾一点雨露,一个过于纯粹不肯世俗的有情饮水饱却最终被现实砸伤……表情: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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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7 15:57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大结局,然后今天离开回老家。。。都是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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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7 17:03 |显示全部楼层
南狼坨子 发表于 2022-1-27 15:57
今天大结局,然后今天离开回老家。。。都是安排好的。

不是巧合吗……表情: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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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7 23:52 |显示全部楼层
喜迎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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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7 23:52 |显示全部楼层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1-27 15:49
袁静和余波,性格相似的两个截然不同面,同样身处逆境,一个放出手段分分钟给自己找到接盘侠不仅收购了前夫 ...

内牛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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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8 16:30 |显示全部楼层

建议修改结局,否则连铁石心肠的方丈看着都不落忍……表情:心碎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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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8 19:37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浅泠 于 2022-1-28 19:39 编辑

                                                                                     冷暖之间


      《微光》篇幅超十万字,算是一个较短的长篇;《飞虹》篇幅六万余字,是个较长的短篇。《微光》温软旖旎的外在形质,与内里深沉忧患的文人意识结合得相得益彰。而《飞虹》则织入更多通俗元素,以极富戏剧冲突的情节展现,是对成长回溯式的升华与提炼。两个篇目风格迥异、各擅胜场,但相较而言《微光》在读者中的接受度似乎比《飞虹》要高一些;这大概与《飞虹》篇目里所展现的,过于冷酷绝望的内容相关。然而,掩卷细思,两部作品的冷暖并不止于故事层面。
   不妨从两篇小说的结尾处比照着说起:《微光》中集灵秀、通透于一身的女主人公余波,最终被冯涛放弃,在搬离二人居所时,余波被街头的广告牌砸伤,生死未知。小说以冯涛怀想昔日与余波种种相爱的细节来收束全篇。故事层面,是冯涛面临爱人的生死难料,对过去深沉缅怀与复杂追悔;主题层面,是作者在哀悼那些美好精致的传统文化(余波这个人物所秉承的特性正是传统文化的特性,是传统文化的拟人化呈现)渐趋灭失的百转千回。
   《飞虹》的结尾,却是主人公蒋玫直面了爱情的欺骗与背弃、母亲的扭曲复仇、几近家毁人亡的种种惨状后,重回昔日城市,重遇昔日挚爱的恋人;不是俗套地拥抱与破镜重圆,而是近乎仪式般迟到的鞠躬。这样的结局,自有悲壮恢宏中的独特暖意(但仍因为故事层面的结局太过惨酷,而被部分读者认为该文气质过于阴冷,有碍于积极正面态度的传达)。作为一段有趣的轶事,不妨在此一提:曾有论者为《飞虹》的“消极”、“惨酷”,专门撰文与作者进行过商榷。最终是哪一方被说服了不得而知,但这件事本身,已经很能佐证作品的受关注度和随之而生的认知上的争议。
  个人的观感与持“阴冷绝望”论的读者迥异,甚至可说有一定程度的相悖。在我看来,《微光》一文琐细、和暖的行文风格背后,所隐喻的恰是绝望冷酷的主题:现实对梦想的吞噬,文化与商业的角力,优秀传统的逐渐湮没……风花雪月的爱情面纱下,实则是对惨淡文化现状的揭示,随之而来的是愈来愈沉重的失落——骨子里的绝望才是真正的绝望。将文化之美附着于故事层面加以展示,营造出一种回光返照的绚烂,然而这美好却丝毫无助于文化颓势的挽救,这就是看似温软的《微光》,实则以暖写冷的内在气质。
   《飞虹》的情形却恰恰相反,它另有一种血淋淋的灼热内里。不同于《微光》的细节见真意,《飞虹》是凭情节说话的;琐细与缓慢被尽可能地浓缩,隐喻的运用也极其节制,作品更多倚赖情节的张力(当然,也仍然有作者偏爱的部分文化隐喻在里头),苍凉的故事本身直接构筑出作品成长的主题。结尾处,在劫后余生般的种种惨痛后,蒋玫心里腾起的不是坚硬,而是千帆过境、丝丝微暖的平静,这时作者才抖落作品冷然的面纱,一展其温暖的实质。
不论蒋玫自己是否意识到,细心的读者都已了然,隐在她心间的那一道彩虹——曹晖及其所代表的纯真与美好,此刻已高悬于天际。所有不合时宜的棱角与激愤,所有惨烈的种种,都在重回那座城,重遇那个人的瞬间成为“过往”,喷薄而出的激越与淋漓,是主人公蒋玫突破了那道无形的墙,也是读者阅读情绪的骤然释放。蒋玫与曹晖的重逢是寓意也好,还是故事层面的“团圆”也罢,蒋玫都已经从一段痛苦的人生历练中破茧成蝶。有这样充满意象的结尾,则情节上虽是悲剧式的感伤弥漫,却不能淹没主旨上的温暖希冀。悲情故事的架构是成长的痛与美,暖意的鞠躬与重逢是成长仪式的完结。
  喜欢《微光》的婉约自然,优美得脆弱、脆弱得绵长。字里行间轻易便能捕捉到,作者置于其间的纤丽孱弱的文化之灵。感受只能呈示却无从改变的无力感;体味虽沉浸其中,又超然于外的忧患。爱《飞虹》的质地肌理,曲折硬朗、绵密起伏的故事里,共鸣着一种类似的青春与人生的切身之痛,也了然于作者在字里行间始终紧握不放的那份坚韧——我们都比自己想像中勇敢。
   两篇小说气质与主题的异同,恰如作者对小说下意识地取名:“微光”——是在绝望沉郁里的一星微光般的觉悟,本身难于燎原,急需更多地共鸣与传承;而“飞虹”——则是雨过天晴后的释然,在挫折中跌倒、在痛疼中傲立,长虹悬空的刹那,再不堪的往事都化为铸就这一刻的强大基石。
   从《微光》到《飞虹》,不管前者的似暖实冷,还是后者的似冷实暖,都决非单纯的截然,而是冷暖互为渗透、交融。至于作品表像的风格气质或与主题相关,或与彼时作者的心境有关;透过表像作更彻底的理解,则需读者调动自身的阅历与体验。当然,言人人殊、各有见解,哪怕与作者原意不同,与笔者论点相左,也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2013.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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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3:14 |显示全部楼层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1-27 14:10
霸个位置,慢慢读。争取读到初六为止~~~~

不急,反正初六前啥文也发不了。娘家电脑里根本没我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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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3:15 |显示全部楼层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1-27 15:25
原来微光对应的广告牌子在这儿等着呢……表情:惊心。

残酷的真相,同时也是一种象征。工商业对脆弱传统文化的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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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3:15 |显示全部楼层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1-27 15:49
袁静和余波,性格相似的两个截然不同面,同样身处逆境,一个放出手段分分钟给自己找到接盘侠不仅收购了前夫 ...

性格决定命运,但作为文学形象,当然余波是我们心头永远的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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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3:16 |显示全部楼层
南狼坨子 发表于 2022-1-27 15:57
今天大结局,然后今天离开回老家。。。都是安排好的。

仿佛并不是,本来是准备今天才回家的。只能说碰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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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3:16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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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3:17 |显示全部楼层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1-28 16:30
建议修改结局,否则连铁石心肠的方丈看着都不落忍……表情:心碎了无痕。

悲剧才能铭刻在你们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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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3:17 |显示全部楼层

你应该单独发一个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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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3:39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1-29 13:17
你应该单独发一个贴。

无妨,反正都在论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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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5:27 |显示全部楼层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1-29 13:15
残酷的真相,同时也是一种象征。工商业对脆弱传统文化的碾压。

不,任何时候,美的东西都会有人喜欢……表情:十拿九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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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5:31 |显示全部楼层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1-29 13:15
性格决定命运,但作为文学形象,当然余波是我们心头永远的意难平。

余波是读者心中的白月光,言辞犀利而心地良善,被明目张胆地劈腿也默默承受,这样的性格注定被伤害……表情: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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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5:44 |显示全部楼层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1-29 13:17
悲剧才能铭刻在你们心间。

还能赚方丈一钵眼泪……表情: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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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30 19:43 |显示全部楼层
浅泠 发表于 2022-1-29 13:39
无妨,反正都在论坛里。

怀疑别人未必注意每个跟贴,尤其一看还这么长。可是作为主贴,长点就无妨——没关系,我相信春节后你一定会单独发个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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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30 19:44 |显示全部楼层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1-29 15:27
不,任何时候,美的东西都会有人喜欢……表情:十拿九稳。

所以把美毁灭了才能让同志们印象深刻,刻骨铭心,心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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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30 19:45 |显示全部楼层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1-29 15:31
余波是读者心中的白月光,言辞犀利而心地良善,被明目张胆地劈腿也默默承受,这样的性格注定被伤害……表 ...

我笔下最让人心疼的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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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30 19:46 |显示全部楼层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1-29 15:44
还能赚方丈一钵眼泪……表情:珍珠。

十几年前就赚到他的眼泪了。他帮我打榜到榕树下文游榜首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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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4 08:21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江小蝶 于 2022-2-4 08:23 编辑

 余波暗忖:这人怎么这样的?我说错了话,他记我这么大仇。
————
我能不能说,我其实一点都不觉得余波说错了话?从最初的起点来说,反而是冯涛的问题更严重。而且就算余波那句被误解了,也没有必要如此小气吧啦许多天都不依不饶的——表情:女性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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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4 08:24 |显示全部楼层
我客气些,他就登鼻子上脸。
————
蹬鼻子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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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4 08:29 |显示全部楼层
冯涛声音略低,又说了一遍:“说什么?你要我说什么?”
——
我怎么感觉,主人公冯涛做贼心虚,恼羞成怒了?难道他那么聪明伶俐一个人,还看不出来背后的弯弯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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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4 08:36 |显示全部楼层
她恨不得真叫冯涛辞了工作,恨不得打电话叫袁静小心点,别以为给了人家好处就能搔首弄姿装狐媚子!
————
该死的自卑演化而来的自尊心吧?就我这种凡俗人的感觉,你投资你施恩是你自己的选择,就像投资失败了也是你自己承担损失一样,别指望我用情感报恩。表情:一码事归一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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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4 08:45 |显示全部楼层
余波已经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架显微镜。他身上一点点的尘埃,也被她清清楚楚,甚至放大了多少倍地呈现出来。他感到无所遁形。他心酸、憋闷,烦躁得像一头困兽。
————
有些男人,譬如冯涛这种,需要的是女人崇拜的目光。因此,当不堪在女人面前暴露出来了,也就意味着一段感情走到头了。其实吧,这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恰恰相反,是彼此在泥泞里相互慰藉,报团取暖,成为彼此的阳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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