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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古寺鱼龙
楼主: 淡影

[小说] 古寺鱼龙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1-12-3 10:12 |显示全部楼层
轻言 发表于 2021-12-1 15:18
好久不见淡影,祝一切都好

问好轻言。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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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 10:13 |显示全部楼层
王幼君 发表于 2021-11-27 08:55
文笔老练,情节惊心动魄,引人入胜,可以出版名扬天下


哈,码字打发时间,出版水平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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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 10:14 |显示全部楼层


反正你是重温的。能再次刺激到,我也算欣慰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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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 10:15 |显示全部楼层
坡度 发表于 2021-11-23 05:21
这个故事发生在明朝?


宋,后边会慢慢展现出历史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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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 10:28 |显示全部楼层

他大爷的。
若我河边行走,鞋履湿哒也算活该,应邀礼尚往来翻墙一次,被溅一身水,且不论脏净,大冬天给人泼身水,总归不是好意吧。
我以淡影之名,纵是瘦骨嶙峋,面黄而肌瘦,也绝不食她人之梗,腥臊之汤。
若非要跟我论文学性颜值幽默之高下,那也得我愿不是?岂能如你们随行,且歌且泣且求?
不过梦里说梦话,自己不清醒,闲来扯淡而已。

疯人大院,巍峨八百丈高。怎就关不住一个闲杂首厨?
猪油油的凤爪,洗了么?张牙舞爪,实在是玷污视听。
生性傻蛮,却是浓墨重彩,偏喜麻雀辫子上愣充戴花,五颜六色,恶心世人。
手无闲放,切莫要玷污网络名声。不发声,别人也不聋不瞎。完全可以于六星被世人遗忘角落,一个人把猪油油脏手,放自个嘴里咬着玩,口水拖地,也没人管,偏蹦出来破坏自己心情,也破坏别人风水。

于我斯文,比大厨们绝对斯文。于我流氓恶性,更比大厨们风范有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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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 10:29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折:股掌之中

灵照背后啪的一声,灵一手中的食盒跌落地上,他哭着跑过来摇晃着知了的身体:

“姐姐!姐姐!”

灵照抱住了他,泪水汹涌,朦胧了视线。

知了苍白的一张脸,双目紧闭,无声无息。

夜雾茫茫,西天一抹残月冷光如银。

石桥下,黑蛇妖与静虚真人的决战也到了最后关头。

那黑蛇通体乌黑,在月光的映照下透着森森的光亮,它瘦小的身体扭动着,片片黑鳞中散发着黑气。它的双眸闪着绿莹莹的光华,它仰天嘶嘶吐着信子,一张尖尖的脸上露出邪恶的狞笑:

“狂妄的家伙,敢来惹我,我乃上古神兽螣蛇座下的护法黑蛇尯息,我和主人纵横荒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混沌世界呢。私闯我洞府两回,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这么狂妄自大的凡人,真是少见啊!那晚饶你一命,已是慈悲,眼下又来送死,真是愚蠢至极!”

站在对岸的静虚真人已是强弩之末,他气息已大乱,乱发披散,脸色苍白:

“贫道前来,诚心道歉,求取灵药,救那女娃一命,她对贫道很重要,还请尊驾不吝赐教!”

尯息冷笑:

“不知死活,能在我手下走三个回合,你也算是个人物,罢了,你走吧,不要扰我遁世静修,你的命,我没兴趣。”

静虚真人再次稽首施礼:

“还请赐教救人之法。”

尯息轻蔑地冷笑:

“我的蛇毒别说凡人,就是大罗金仙也难活命,当年那自命不凡的天帝都忌惮我三分,那场神魔大战中,独独是我轻松逃逸,那些天神为何不敢追我?嗯?我的蛇毒是我内丹修成,一旦中毒,只能慢慢等死。”

“那贫道就斗胆借尊驾内丹一用。”

静虚低头谦卑地说,他抬头的一瞬,眼睛里精光闪烁,他的身影突然虚幻,真身瞬间出现在尯息面前,一掌印在尯息胸脯,尯息不怒而笑,可是他的笑容刹那间就变成了惊愕:

“噬魂珠!噬魂珠!啊!”

他的身体逐渐萎顿,也亏是上古时期法力高深的邪魔,危机关头,他的身体扭曲颤抖,另一个身体挣脱而出,飞身后退,弹射腾空,落在高高的树梢上。之前的身体瞬间就被噬魂珠吸干了骨肉精髓,只剩下一条蛇皮坠落水面。

静虚真人掌上绿珠黑气旋转,一颗黑色的珠子吸附其上,他手掌一收,两颗珠子尽入怀中。他身影虚幻,瞬间已与对岸虚幻的身影合二为一。

树上的尯息发出刺耳的狞笑:

“你竟然有这上古时期的第一邪宝,这一仗我输得心服口服,区区一颗内丹随你拿去,你这样的邪魔,倒是和我一路货色,或者将来我们有合作的一天。拥有这噬魂珠,你便是魔界的王者,当年主人谋算一世都没得到的噬魂珠,竟然在你手中。”

尯息的眼中有怨毒,有不甘,有秘魔的狂热欲望,有诡异难测的狰狞。他不敢近身攻击,那噬魂珠,他刚才已领教了厉害。

而静虚微笑着露出了本相:

“老魔眼毒,贫道所谋也不是你的性命,这内丹用完即还。贫道也真心期待未来能与前辈共谋大事,这噬魂珠嘛,将来或者贫道会赠与前辈,眼下还要仰仗这颗珠子。”

说着,静虚真人手掌心,那绿珠旋转而出,黑气缭绕。

尯息看着那颗珠子,眼睛里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欲念,它干笑道:

“我的真身有多少,内丹就有多少,这一颗送于你做个人情吧,以内丹吸出蛇毒,蛇毒于内丹中会化为乌有,伤者即可痊愈。此丹若是给伤者内服,还可让伤者功力大增,你欠我的,将来是要连本带利还我的。”

静虚闻言,恭敬施礼:

“那就多谢前辈了,我们后会有期!”

说话间,身影虚幻,人已在十里之外。


灵照和灵一守着知了,哭得正伤心,听到窗外有风啸之声,黑影虚幻如烟,步法缥缈定住,静虚真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脸色苍白,乱发飘散,低头吐出一口鲜血。

灵照回头一脸泪痕,一旁的灵一哭着说:

“道长你怎么才来,知了姐姐已经死了。”

静虚看着床上的知了,不由得脸色暗淡,他踉跄着走过去,伸手搭脉,过了片刻,安慰灵一道:

“莫哭莫哭,女娃魂魄尚未离体,还能救治。”

说着伸出手掌,掌心一颗黑色的内丹旋转而出,静虚运功催动内丹,旋转于知了小腿伤口上方,一缕缕黑气自伤口被吸进内丹里。

知了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胸脯起伏,她开始有了气息。

过了一刻,知了小腿的伤口不再发黑肿胀,血亦止住。伤口上,不再有黑气冒出。

静虚收了功法,将那黑色的内丹收于掌心。擦着满脸的汗珠,疲惫不堪地站起身来,虚弱地说:

“大约后半夜,女娃就能清醒了,贫道去备一些药材补品,给她调理身体。”

灵照关切地问:

“道长的伤势怎样?可需小僧助力疗伤?”

静虚摆了摆手:

“佛道修炼之法不同,贫道回房自行疗伤即可。”

静虚回头看了一眼知了,转身离开。

灵照拉着灵一的手,看着他一脸泪痕,心疼地说:

“去回房睡吧,师兄守着她。”

灵一摇头:

“不,我要和师兄一起守着姐姐。”

灵照看着灵一执拗的眼神,无奈地叹了一声,只能默许。

三天之后,知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那天黄昏,灵照陪着她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知了看着灵照清瘦的脸,眼睛里突然有了泪光:

“这几天辛苦,多谢你了。”

灵照幽幽看着她:

“无需言谢,劫后余生,愿你心境空明清澈,惜缘惜福。”

知了听着灵照带着佛性的话,淡淡地笑了:

“那是自然,鬼门关走一遭,重获新生,以后每一天都是赚来的,要仔细过,好好过。”

灵照看着知了,亦是淡泊一笑。他的脑海,浮现出那日知了濒死之际说的话,心里有所感触。知了话里有话,没有明说,她的心意,灵照懵懂中也大约知道一点,那眼神痴痴地看着自己,似有无限留恋不舍。想这患难与共的一路奔波,这个姑娘平静的生活,到底是被自己扰乱了。对她,灵照有着深深的歉意。如果不是随自己去赤桑镇,她又怎么会遭此大难。此后去赤桑镇,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波折等着他们呢。

灵照犹豫了一下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家章员外心善乐施,对你也不错,你是否愿意留下来,他无儿女,定会善待你的,等我去了赤桑镇,了却心事,便会来寻你。”
灵照的话,也让知了想到了那晚所说的话,她忽然羞红了脸,低了头:

“我要和你一起去赤桑镇,我的亲人也在那里,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灵照欲言又止,话不需明说,双方的心意都已知晓,这风雨一路,有人相伴,纵然前路迷茫,心里也会有一点可贵的温暖吧。

经历了这场劫难,知了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自己是要在最好的年华里无悔地陪他走一趟这烟火流转的人间,悲喜从心,祸福由命,在他面前,自己的清纯无忧,是多么得可贵。如果可以,她愿意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永远没有尽头。

可是,路总要走到尽头。他们的脚步离赤桑镇越来越近,未来难测,她的心焦虑不安。可眼下,她无限贪恋眼前的美好,只要这个少年在自己身边,一切都是好的。

知了抬头,看了一下灵照,正欲说什么,只听灵一含糊不清地喊:

“姐姐,吃的来了。”

灵一端着蜜饯果子,一边吃,一边把果盘放在桌子上,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


后院,章员外支开了所有的家仆。跪在静虚真人面前:

“主人何苦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将自己置于险境?”

静虚哂笑一声:

“你懂什么,贫道筹谋巨大,不付出真心,怎么会期待将来巨大的收获。”

“可是,主人,您已经手握噬魂珠,召唤九幽谷底那十万阴灵也有了资本,主人道法高强,将来大事功成,夙愿得偿,也非难事啊。”

静虚低头看着脚下的老头,笑得更轻蔑:

“目光短浅,仅贫道一己之力能成什么样大事,贫道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且说这一回虽然凶险,可也有意外收获。”

章员外抬头,一脸谄媚:

“主人是指这内丹吗?”

静虚摇头:

“不,是内丹的主人。”

静虚伸出手掌,那颗黑色的内丹在掌心旋转,他看了一眼,一口吞了下去。

地上跪着的章员外急呼:

“主人不可,万一中毒怎么办?”

静虚一脸不屑:

“无妨,贫道自信那尯息有所求,不会让贫道命丧黄泉。”

“主人慎重啊,那尯息是上古邪魔,法力通神,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啊!”

看着章员外真切的眼神,静虚笑了一下,搀扶起他,说:

“欲成大事,就得有蹈火之孤勇。河婴,白鱼,尯息,哪个是相与之辈?周旋于他们之间,等同于身居碳火之上。可是,一旦将他们掌握在股掌之中,何愁大事不成?”

章员外见静虚这样说,知道再相劝也无用,只得认同:

“说来奇怪,这白鱼妖身怀青蛇妖数千年内丹的法力,怎么可能差点丧命。”

静虚捻须沉吟片刻:

“贫道也参不透其中的关窍,那天她见那和尚拿出龙魂灵珠,施展妖法,一场暴雨,赶两个小和尚进她的洞府,大好的机会面前,她不夺灵珠,却跟他们走得很近。过往的不说,且说刚才,贫道给她诊脉时,明明已气绝身亡,但是三魂七魄却依旧附于躯体,元神无恙。她身中剧毒,生命攸关,居然没有以内丹法力相抗,不知在谋算什么。”

章员外眼珠乱转,忽然神情坚定:

“或许,这白鱼所谋甚大,主人得当心。”

静虚淡淡一笑:

“紫云观中,略见一斑,她所谋不过是凡人血肉而已。”

“主人且不可轻敌啊!”

“不必多说,贫道心中自有计较,一切会特别小心。眼看着就要到赤桑镇了,你要再去一趟九幽谷,确保万无一失。”

章员外抱拳施礼:

“依主人吩咐,只是,青蛇妖那边主人怎么打算?噬魂珠只有一颗,主人许了河婴,尯息,又要用它控制鱼妖,怎么应对青蛇妖。”

静虚真人低头,拍了拍怀中,那青蛇探出了脑袋。静虚真人笑道:

“想当年,他的人身被毁,一身修为化为乌有,真身在贫道掌控中,他的魂魄只能依附在一个区区凡人体内,有什么可忧虑的,言语安抚即可。再说,如果不是贫道当年云游北邙山下,意外救了它一命,这世上哪还有他的存在?眼下,它对贫道感恩戴德,是最宜应付的。”

章员外点头称是,身上一点白影破体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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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 10:43 |显示全部楼层
淡影 发表于 2021-12-3 10:28
他大爷的。
若我河边行走,鞋履湿哒也算活该,应邀礼尚往来翻墙一次,被溅一身水,且不论脏净,大冬天给 ...

淡影回来了,真好。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别往心去,在网络,管不住别人,做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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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 10:47 |显示全部楼层
淡影 发表于 2021-12-3 10:28
他大爷的。
若我河边行走,鞋履湿哒也算活该,应邀礼尚往来翻墙一次,被溅一身水,且不论脏净,大冬天给 ...

有些人就是活的很无聊
淡影,别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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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 11:02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不是我惹的吧?拜托楼主还哥个清白。另,以后我要再叫你别的我就是个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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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 11:33 |显示全部楼层
轻言 发表于 2021-12-3 10:43
淡影回来了,真好。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别往心去,在网络,管不住别人,做自己就好


我随性散漫,轻言别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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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 11:34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淡影 于 2021-12-3 22:42 编辑
西江月 发表于 2021-12-3 10:47
有些人就是活的很无聊
淡影,别理他们


问好摄影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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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5 13:44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折:城郊诡事

一行人在章员外家休整半月有余,一直等到知了的身体完全恢复,才准备离开。

章员外也计划遣仆从去赤桑镇采购一批生活用品,所以诚心邀请他们随行,一路上互相照应。

静虚真人客套一番,指引着灵照师兄弟和知了,坐上了其中一辆马车。管家仆从纷纷上了马车,章员外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外,送别静虚真人。

静虚挥手示意章员外回去,那老头躬身施礼。天地之间,黑白闪烁,他的身后哪里是什么高宅大院,而是荒草丛生的一座大坟,坟前残破不堪的墓碑,已字迹模糊不清。章员外的身体瞬间隐没在墓碑中。

一行人辗转数日,那日上午,终于到了赤桑镇城郊,章员外管家要去城南庄采购药材,与静虚真人他们分道扬镳。

静虚真人带着三个少年,打算先到城东苗记茶坊投奔故友,等安顿下来,再仔细打听林家的位置,先帮着灵照寻找生母的线索。他们一路无话,匆匆赶路。

赤桑镇东城已经接近市井繁华,青瓦白墙,房屋井然,柳荫婆娑,小桥流水,商铺林立。酒旗猎猎飘摇于檐下,红灯串串悬挂在门前。小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卖糕饼的,卖糖人的,卖风车的,卖香饵首饰的应有尽有,绸缎行,胭脂店,点心铺,典当铺,酒肆,茶坊,客栈,书馆,一家挨着一家,另有瓦栏勾舍,说书唱话本的,演滑稽戏的,观众喝着茶水,吃着瓜子,呼喊声,掌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路边的摊上,生活百货,琳琅满目,古玩器具,茶叶香料,各种灯笼纸伞诸多用品一应俱全,看得人眼花缭乱。贩卖字画的书生作揖,占卜算命的先生摇扇,壮汉握砍刀夸赞案上肉肥,老叟持钓竿吆喝篓中鱼鲜,油炸果子玫瑰饼,汤饼挑子馄饨面,丝绸披帛,罗纱团扇,雪柳鹅黄,各色凉衫。百姓扶老携幼,摩肩接踵,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那些百姓看到几人,纷纷避让,脸色怪异,甚至有不少人追在他们身后,偷偷摸摸地看。灵照他们有些奇怪,但是一想到当地百姓也许对生人好奇,也没放在心上。

游走在闹市中,一行人一改连日阴霾,大家都是初历红尘繁华,俱是目不暇接,尤其是灵一,看着那些美食,馋得直咽口水,扯了知了的衣袖说:

“姐姐,你说的知味斋,那枣泥糕,在哪里。”

知了看着灵一那可爱的小眼神,脸上露出笑意:

“知味斋在赤桑镇内,你且忍忍,我们身上带的钱不够,等见到我阿婆,枣泥糕管够。”

说话间,静虚真人带领大家穿过闹市,走进僻静的胡同,他头也不回,说:

“你们发现没有,合城百姓中,竟无一个女子,怪哉。”

知了和灵照互相看了一眼,回想刚才经过的场景,果然,那些寻常百姓无论老幼,全是男子,他们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着实匪夷所思。

几人心中正疑云丛生,忽然耳畔响起古琴声,一个温柔清澈的女声吟唱:

“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断魂。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这是当朝词人李重元的乐府曲子词,那女声吟唱如一缕淡烟,追随琴韵,袅袅不绝,乐曲缠绵悱恻,有一股动人心魄的力量。

灵照想起浣花河畔的月下笛声,心中不觉一惊,急忙暗运禅修功法来抵御。奇怪的是,那琴歌并无半点异样,就是寻常女子闲暇时光里的闺阁遣怀之曲。

静虚道长回头看看他们:

“时日还早,咱们一探究竟?”

灵照点头,他们循着琴声推开了一扇虚掩的门。当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幕,还是惊诧地睁圆了眼睛:

庭院深深,芭蕉树下,木案上香炉中青烟袅袅,一张古琴,抚琴的是一个苍颜白发的灰衣老妇,她满头白发仅仅梳了个简单的堕马髻,除一支木钗之外,再无别的饰物,一缕干枯的白发垂在脸侧,那张脸皱纹褶子堆叠,颧骨突兀,面皮干瘪而无肉,且黑斑点点,两腮深深凹陷,皱纹褶子若沟壑纵横,嘴巴也干瘪得吓人,两只昏花的老眼浑浊而无神,那模样就像地狱里的冤魂孤鬼一样恐怖。那一双皱纹丛生、青筋暴起的手,干枯如鸟爪,却灵巧如兰,在琴上抹挑吟绰,抚出动人的曲子,苍白的嘴唇微微蠕动,没有牙齿的干瘪嘴里吟唱出这动人的琴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仆人模样、梳着双鬟且身形佝偻的老妇,主仆二人见生人进院,琴歌戛然而止,惊羞不已,忙掩面欲躲避,静虚真人稽首施礼:

“无量天尊,贫道一行人赶路口渴,可否向老人家讨碗水喝?”

那老妇抬头,眼中泪光一闪,声音若春莺啼啭:

“老人家?小女姓乔名容岫,年十六,这是我的丫鬟妍儿,年十五。我们……我们……”

那老妇嘴唇蠕动,没有说下去。

“什么?”

灵照和灵一以及知了都惊愕得张大了嘴巴,他们不敢相信那老妇人所说的每一个字,怎么可能!

那乔容岫回头,姿态优雅,她轻声细语:

“妍儿,去取些茶水点心招待来客。”

身旁那个叫妍儿的“老妇”微微屈身施礼:

“是,姑娘。”

那声音细微动听,完全不是七旬老人该有的声音。

大家面面相觑,惊愕不已。那妍儿害羞,掩面退去。

静虚真人双眉紧锁,稽首施礼:

“冒昧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只是,姑娘主仆二人,正是豆蔻年华,怎么会苍老到这般田地?贫道略通岐黄之术,或许可以为姑娘诊治。”

乔容岫干枯的手挑了一下琴弦,那琴声悠扬动听,久久不绝:

“无需道长劳神,小女此症药石无解。想必你们是外地来的远客吧,你们不知这赤桑镇东城郊,家家户户的女子都如小女一般模样,活到二十余岁,就会寿夭而亡,未出嫁的女儿家家都有,女童出生月余就会日渐衰老,长到十四五岁,就如容岫这般衰老不堪了。”

乔容岫说的好像是别人的故事一般,她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哀伤。

静虚真人迷惑不解:

“这是为何?难道这片地方有疑难杂症?或是瘟疫?不可能啊,这种情况,贫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乔容岫温和地看了一下他们,缓缓说:

“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东城郊的女儿家就像花朵一样娇嫩动人,听家父说,这怪异之事发生在十五年前,一年时间,家家户户的女子迅速衰老,年岁大的,纷纷死去,后来长大的女儿家,没有活过二十五岁的,外面的女子不敢往城东嫁,很多人传言,说东城郊妖物作祟,可是百姓凑钱,和尚道士请了无数,也没有捉住什么邪祟,更没有百姓无辜横死,城东郊依旧繁华,家家娶的都是如容岫一般的老妪为妻,绵延后代。此事惊动官府,以为是有歹人作乱,捕快兵丁一拨一拨地来,查了数年也无结果,也就不了了之了,经年累月,大家习以为常,也就安稳度日了。东城郊就成了水中孤岛一般的所在,外人基本上就不再涉足了,这不祥之地,不来也罢。”

灵照和静虚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他们还是觉得匪夷所思,这是太诡异了,灵照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当年师祖的话,他游历赤桑镇,听到的正是这诡异的奇闻,在城郊探查多次无果。他所描述的,跟自己如今看到的一样。

不一会,那个身形佝偻的“老妇”妍儿,颤巍巍地端来茶点,容岫引领众人到一旁的石桌旁落坐。

看到她们主仆二人的模样,几人都无心饮食,端起茶水礼节性地喝了一点。就连贪吃的灵一都没有一点食欲,他喝着水,有点惧怕地打量着两个老人。

静虚真人打破尴尬的气氛,小心谨慎的问询:

“敢问姑娘,城东苗记茶坊该怎么走?”

乔容岫摇了摇头:

“咱们东城郊的女儿家相貌衰老丑陋,无颜见人,基本上足不出户,所以我并不知道苗记茶坊的具体位置,不过家父恰巧在苗记茶坊做前铺掌柜,道长要寻,可等他回来问询。”

静虚真人一听此言眼睛里有了希望,他随口一问:

“敢问令尊名讳。”

容岫答言:

“乔山。”

静虚真人一听,惊喜地站了起来:

“你……是乔山的女儿?”

容岫有些惊愕地点头。

静虚真人面露喜色: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跟戏文一样啦!贫道是乔山的故友啊,俗家姓李,江南金陵人氏,当年还和令尊一起盘桓金陵数月。一别近二十年了,没想到来到东城郊,先见到了故人之女。太好了。”

乔容岫闻言,也是一脸吃惊的模样,她有些局促不安,又有些害羞:

“道长所言不虚?”

静虚真人喜形于色:

“贫道何苦诓骗于你,待令尊回来一见便知分晓。”

乔容岫闻言,忙吩咐妍儿:

“速去邻家央求赵家儿郎,帮着去苗记茶坊,寻老爷回家,就说家里来了贵客。”

妍儿应了,摇晃着老迈的身躯步履蹒跚走出院落。

话一说开,没有了陌生人之间的防范与隔阂,静虚真人立即为容岫诊脉后,又是一番询问。也仅仅是了解到她身体衰老、气血两虚而已,其他一切如常。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身穿蓝灰色缠枝纹的圆领,外着月白色刺绣云纹鹤氅,足上皂靴,头戴黑布软脚幞头巾子,一副臃肿的身材,生得脸庞红润,一双圆鼓鼓的小眼睛,一缕小胡须,嘴角翘起,露出一排小鼠牙,那表情有些滑稽可笑。

静虚真人站起来,跑过去,拍着对方的肩膀,朗声大笑:

“乔兄,你还是老样子啊,一点没变。”

“老道,竟然是你?这么多年你去哪了?也不通书信,也不来寻我。”

故友重逢万分喜悦,一番寒暄,一番感慨。正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再见时,恍如隔世。当年情怀,意气风发,如今老大,鬓角微霜。两人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说不完的话。

直到乔容岫喊了一声:

“爹,这边还有客人。”

乔山回头一看,两个白衫乌巾的少年,还有一个容颜秀丽的女娃。乔山的神色多变,还是很喜悦地问:

“这几位是……”

静虚一一为乔山引荐介绍。

乔山躬身施礼,吓得知了小雀一样跳开了,咯咯笑道:

“叔叔这般大礼不怕折损小女子吗?”

灵照和灵一依着俗家的礼节一一致意。

一番客套之后,乔山神色黯然,他犹豫了一下,对静虚真人说:

“这城东郊不干净,速速带这女娃儿离开吧,老乔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静虚真人笑容消失,他看了一眼容岫,不解地问:

“老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令嫒所说的是真的吗?”

乔山忧愁叹息一声,道:

“小女所言非虚,几位速速离开吧,妖物作祟也罢,天神降罪也罢,咱们城东郊就没有女子不早衰老死的,为了这女娃儿的性命计议,你们速速离去吧。”

这样的话,让一旁的知了都吓得变了脸色。

静虚真人摆摆手,道:

“天神降罪?依贫道看来不像,妖物作祟嘛,倒是真的,既然来到此地,见到百姓这般苦楚,贫道就是拼尽一身道法修为,也要解了这场灾厄。”

他说着回头看看灵照,灵照亦点头认可。

忽然人声纷乱,不知何时,乔家门外白发苍苍、人头攒动,跪了满地老妇,哭声一片,那场面令人心酸又令人惊悚,一张张垂老濒死的脸,和容岫主仆一般模样。不远处还有不少老妇,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在家人的搀扶下步履蹒跚赶来。

乔山站起来,看着左邻右舍的女儿家,眼中突然有了泪水:

“这些女娃儿大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成了这番模样,哀哉!”

人群里哭声一片,有声音呼喊:

“求道长救命,大恩大德,民女们没齿难忘,定当募金为道长修筑功德碑,以彰道长之解民倒悬之恩义!”

静虚和灵照他们很是震惊,他们面面相觑,还是静虚年长沉稳,他走出院门,朗声喊道:

“各位乡亲父老快快请起,贫道一定会竭尽所能,助大家脱离灾厄,还请大家给贫道时日,眼下请各家携女回去,在家安心等待。贫道定会查明真相,也会尽心治疗大家的病患。”

人群涌动,那些白发“老妇”,哭声阵阵,颤颤巍巍地起身,那场景宛若九幽地府一般。

劝了很久,众人渐渐散尽。

静虚真人的额头已经渗出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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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7 20:24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折:孤庵少女

安抚好左邻右舍之后,静虚真人返回乔家院落,向乔山询问这怪事的具体情形,乔山犹豫了一下,说出了另一件奇怪的事。在城东郊与城西郊的边界处,还有一个女人容颜未老。

“什么?”

知了一听跳了起来,灵照和灵一,也很惊讶:

“不是说所有女人都又老又丑吗?”

灵一心直口快,说了之后,回头看了乔容岫,吐了一下舌头。

乔山神色复杂地说:

“确实有一个女人例外,而且十五年过去,容颜不但没有衰老,反而越来越年轻,据最初见过她的百姓说,她初来城东郊居住时,看上去二十五六岁,是个美貌妇人,最近一段时间,有人看了,说她容貌胜雪,身体玲珑,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乡邻之间议论纷纷,有人说此女是妖,祸害了咱们城东郊的女儿家。甚至有人告到了官府衙门,捕快去搜查审问过,和尚道士去过,符咒灵水一喷,人还是那个人,就是个寻常女子。闹腾了一年多,慢慢就消停了。那个奇怪的女人不与任何人说话,独来独往,除非采买生活用品之外,基本上是足不出户,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

这些话一说,静虚真人和灵照看了一眼对方,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女人有古怪。静虚真人捻须沉吟片刻,问道:

“此女居所离这多远?”

乔山回答:

“大约二里地。”

静虚真人回头看了灵照他们三人:

“女娃就在这里,我们三人去看看,有劳乔大哥带路。”

乔山慌了神,摆手说道:

“可不敢去啊,那地方邪门得很。去那里的人回来都会闹病,轻则数月,重则数年。”

灵照闻言,眉头一皱: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乔山回想了一下,慢慢地说:

“此女居住在一座尼姑庵堂,名叫水月庵,当年水月庵主慈善,收留了这个女子,后来不知何故,水月庵主带着一众弟子搬离了水月庵,去了四十里之外的慈云庵,从那以后,水月庵,就是这个女子独居了。听说这庵堂是一个四进三出的大院子,最前面是大殿,供奉着佛像,中间的院子东西各两排厢房,是当年姑子们住的地方,后院是花园,有一间大房子,原是是水月庵主居住,据说水月庵主离开后,此女一直居住那里。最后一个院子,是此女后来开辟的,种了一院子梅树。常年荒僻,人迹罕至。”

一旁的知了说:

“这样奇怪的女子,我一定得去见识一下。”

灵一在她旁边说:

“我来保护你,嘿嘿。”

知了白了他一眼:

“滚。”

静虚真人无心听他们两个娃娃斗嘴,继续问乔山:

“这个女子独身居住这么多年,何以生计?”

乔山笑了笑,说:

“此女的生计都仰赖于那片梅园,冬天里卖花给赤桑镇内的大户人家,夏天卖自己酿的青梅酒,得钱甚丰,是以这些年衣食无忧。”

灵照闻言说:

“这样看来此女还是一个风雅之人啊!”

乔山道:

“小哥说的极是哩,这种营生像极了我朝隐士林和靖,孤山听雪,梅妻鹤子,风雅一世,令人羡慕啊!若不是有太多不祥的流言蜚语,水月庵的梅园,也定是咱赤桑镇风雅人士流连忘返之所呢。”

听乔山这样介绍,大家对水月庵都有了十足的好奇心,乔山苦劝无用,只能带他们前往。

远远地看到水月庵的院落,庵门紧闭,门上方朱漆墨色三个遒劲有力的字:水月庵。

乔山说什么也不往前走了,静虚真人也不勉强,带了三个少年去敲门,门是虚掩着的,一敲就开了。静虚真人索性带着灵照他们直接进去了,迎面的大殿荒废很久了,殿堂上供奉的观心塑像虽然无损,却落满了灰尘,门框上巨大的蜘蛛网在风中飘扬,香案上灯烛上也是尘灰蛛网密布其上。

绕过大殿,穿过月亮门,走进中间的院落,满地齐腰深的荒草,果然如乔山所说,东西两排厢房,窗户倾侧,门户歪斜,依稀看见屋里杂乱不堪,显然也是荒废经年。

几人穿过中庭院落,来到后院,不禁眼前一亮:院中种着好几棵香樟树,绿阴清凉,花园里花朵娇艳,蝴蝶飞舞,假山飞瀑,别有洞天。花园四角,分别有一缸荷花,时值盛夏,缸内荷叶田田,白莲绽放。整个院落收拾的整齐划一,一尘不染,连杂草都没有。

一棵香樟树上,垂下一架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大家看到了她的侧面,那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凉衫,外罩一件藕粉色半臂,一头长发在风中纷披而舞,两鬓的头发梳至脑后,白练束之,足上一双白绢绣着梅花的软鞋。那女子一身素朴,衣服样式也不是时下流行的款式,而是十几二十年前的旧衣料,且无时下盛行的钗环之类的装饰,最让人注目的是她回头张望众人的那张脸,在盛夏的绿阴阳光下,那吹弹得破的脸蛋,霞飞玉润,皎洁如三春的梨花。那双杏眼清澈明亮,娥眉淡扫,小巧的鼻子下,一点樱桃口。这是画里的美人。

“不请自来的几位远客,私闯小女的宅院也就罢了,怎么,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吗?”

那女子一脸明媚洒脱,并无一丝不快。

静虚真人忙稽首施礼:

“贫道冒昧来访,唐突之至,还望姑娘见谅。这水月庵的庵主慧明师太何在?”

一旁灵照等人也纷纷施礼。

那女子并不起身还礼,她坐在秋千上,仰头看着绿叶间洒下的细碎阳光,眯起了眼睛:

“道长与慧明师太有故?”

静虚施礼道:

“正是,师太与贫道师妹是多年好友,与贫道也熟识,此番游走赤桑镇,特来水月庵拜访。”

那女子依旧看着阳光,轻描淡写地说:

“既然是故交,那慧明师太十数年前率合庵姑子去了四十里外的慈云庵,道长怎会不知道?”

静虚强笑道:

“贫道师兄妹远在江南五岭观修行,与师太也是太久不通音书,竟不知师太已去别处。”

“无妨,这水月庵如今只剩小女一人,道长若无别的事,还请自便。”

那少女一脸淡漠,话语间有着冷冷的逐客之意。

静虚真人稽首施礼道:

“贫道听闻水月庵的青梅酒味道甚佳,不知可有缘法品尝一番?”

黄衣少女回头,灵眸闪烁,微微一笑:

“三两银子一坛,西墙角处自取,银子放在地上即可。”

静虚真人依言取出银子,自去西墙角落,一坛酒抱在怀中,黄泥纸封,隐隐透出醇香。

就在静虚俯身取酒的一刻,他鼻端嗅到一丝腐臭之气,那是陈年腐尸的气味,静虚眼眸中的惊异之色瞬间被笑意代替,他呵呵笑道:

“姑娘好手艺,青梅煮酒论英雄,这酒极好,贫道改日多买几坛。”

那少女嫣然浅笑不语。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这个地方没有理由呆下去了。静虚真人看了一眼灵照,无计可施。一旁纯真的灵一跑过去,躬身施礼:

“姐姐可有梅子,小生口渴了。”

那女子一脸错愕的看着灵一,忽然掩嘴轻笑:

“这小娃好有意思,好吧,你等着,姐姐给你取。”

说着,黄衣女子离了秋千架,身姿绰约,走进房屋,帘子撩起时,看到屋内正堂供奉着水月观音的画像,墙上挂着一管洞箫,其它物什还没容人细看,布帘已落下。

灵照一双眼睛闪着金光,打量着周围,瞬间金光隐没,他看着静虚,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眼之间,那女子走出来,递给灵一一个纸包,灵一打开一看,好多腌制的梅子。

那黄衣女子笑道:

“这是姐姐我小满那天用蜂蜜腌制的,拿去吃吧。”

灵一拿了一颗放进嘴里,顿时满嘴生津,甚是好吃。

知了冲他招手:

“你倒是不认生,逮着谁都叫姐姐,也好,以后咱们来水月庵,倒是有了由头。”

灵一跑向知了,回头笑着向黄衣女子道谢。那女子淡淡一笑,回转脸庞,无意间看了一眼灵照,忽然愣住了,那双眼睛亮亮的:

“这小生长得清秀不凡,好,好。”

说着一挥手,不再看他们,径自坐在秋千上,继续看着头顶的绿叶和阳光,闭目仰头,说道:

“你们自便吧。”

静虚一行人只得告辞离去,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耳畔清晰地听到细微的呼吸声,那声音似人又似兽类。静虚真人眼里精光闪烁,他看了一眼灵照,灵照的脸色也惊诧异常,只是既已告辞,断无再回头的道理,几个人慢慢往前走,一声低低的嘶鸣,随后那个女子小声低喝:

“闭嘴!”

四下里突然万籁俱寂。静虚几人已穿过花园,走出后院。几人回头,那绿阴下的黄衣女子依旧安静地荡着秋千,神色安闲自若。
她的屋子布帘被风吹起,一条黄色的尾巴一闪即没!灵照伸手捂住灵一惊呼的嘴。几人步履匆匆,飞速冲出中庭,很快离开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后院秋千上的黄衣女子,站了起来,神情恍惚,喃喃自语:

“是他吗?是他吗?”

说话间,突然泪水汹涌。她的背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金甲、头戴金盔的将军,那人年约四旬,生得豹头熊腰,相貌粗豪不凡,浓眉下一双虎目不怒自威,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络腮胡须,身躯高大壮硕,尤其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直怒视前方。

那黄衣女子从秋千上站起身来,走向那个戎装将军面前,依偎在他怀里,温柔地抬起脸来,一双妙目灵眸,有着无限的依恋:

“你说,是他吗?是他吗?”

那将军双手垂下,并没有触碰黄衣女子的身体,面上的表情不变,两只眼睛一直看着前方,微风拂面,他颌下的黑须微微抖动。

那女子一脸幸福的欢喜,她幽幽自语:

“这么多年了,虽然,你一句话都不说,可是我知道,你的心里是有我的,我为你耗尽最好的年华,依然无怨无悔。”

说话间,几滴眼泪落下,啪啪滴在那将军的手上。

忽然两人头顶缭绕一个沙哑的男声:

“你太执着了,这么多年,始终不肯放下。”

那女子将脸埋进将军的怀里,弱肩颤抖着,无声抽泣起来:

“若没有了这一点痴念,这茫茫一生,也了无生趣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那声音再次响起:

“也罢,也罢,心里有期待,活着才有精神,苦乐随你。这些年,如果没有你,我的晨昏怕也难熬啊!其实我才是真心陪你一世的那个人。”

黄衣女子泣道:

“奴家怎会不知,郎君待奴之情,奴一世不忘,只盼来世报答。”

“说什么来世,今生当下,若能不等闲光阴,也就是了。只可惜,这漫长一生,不过两厢辜负罢了。”

黄衣女子泪水盈目:

“对不住啊!”

那男声道:

“你也不必歉疚,我不如你身边的他。花前月下,他给你的更多。”

黄衣女子身边那一身戎装的将军似乎对两人的交谈充耳不闻,他一双眼睛直盯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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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8 17:14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折:暗夜激战


一行人出了水月庵,迎面看见乔山躲得远远的,不停地张望,他见众人出来,急忙迎了过来。静虚真人神色凝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速速离开,回家说。”


几人匆忙离开水月庵,回到乔家院落。


话说过了晚饭时分,几人坐在院子里,计议此事。乔家父女依旧心下惊恐,不建议招惹水月庵。知了也觉得那个地方不干净,走进去让人心慌意乱。灵照看了一眼静虚,说:


“今夜我们再探水月庵如何?”


静虚点头,道:


“这水月庵的暗处,如果探明了,或许能解了城东女子的灾厄,害人的妖魔肯定藏在水月庵中,白天的诡异,大家都看到了,那个女人,十八九岁的模样,如果她就是当年被庵主收留的女子,按年份计算得有四十一二岁,按常理推算,应该人老珠黄,容颜衰悴才是正常,就算出家修道之人,能保持容颜不老的也是凤毛麟角,这女子不寻常。那门帘下一晃而没的黄色尾巴是什么,是不是我们临走时听到的嘶吼的兽类,那无处不在的喘息声又是什么?是人?是鬼?是妖?不得而知。也许夜晚,所有诡谲难测的事,都会现出本相。贫道觉得,这一趟,可行。”


灵照看了一眼知了,说:


“小生和道长一起去吧,灵一留下来保护知了和乔家父女。”


静虚颔首认同。灵一回头看了一下知了,知了不说话,点头默许。


乔山见大家主意已定,知道无法相劝,只能嘱咐他们要小心。毕竟,静虚真人的修为早在二十年前他行商金陵时,就已经见识过了。这城东郊一众女子的命运,或许静虚真人能挽救也说不定,抱着这样的念头,乔山最后也放下了担忧,不铤而走险,纵是城东百姓眼下虽无事,将来不知道还会怎样呢。


大家在院中坐到三更天,夜已深沉,更鼓响过,静虚和灵照站了起来,灵照嘱咐灵一要小心护大家周全的时候,静虚已经大袖一展,纵身跃上房顶,灵照随即旋身一纵,轻飘飘地跃上屋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虚幻如烟,几个起落,消失在夜幕之中。


水月庵后院墙之外,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无声无息地飘过夜空,衣袖舒展如流云绚烂,高高的树上,潜伏着灵照和静虚,夜空里传来一声声枭鸣。黑暗里,两双眼睛盯着树下的院落和窗户。四下里静悄悄的,夏虫吟唱,树影摇曳。


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上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看身量纤纤,似是白天见过的女子。


只听得她忧伤的声音:


“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只有你知道奴家内心的煎熬。”


白天那个沙哑的男声飘起:


“你总是这样难过,就算容颜如昨,又有什么乐趣,再说,我已如你所愿,这些年你也算是和他朝夕相守了,往事已矣,纵是你百般惆怅,也无济于事。”


“可是,奴放不下他,年年满园梅红,年年飞雪茫茫,奴等不来他,他不来,奴绝对不能老去,奴怕有朝一日,他心念转圜,来寻奴时,奴家的这张脸会衰老得让他认不出来。”


那男声长叹一声:


“你已经是二八年华的模样,这些年为了维持你的容貌,我不惜一切代价,只是为了你的一腔执念太深。”


女子顿了顿,说:


“给将军卸甲吧,一会儿奴就侍奉他歇息。不,等一下,给他换上那件天青色胸前绣着麒麟的圆领袍吧,腰上换那条镶嵌的绿玉革带,奴家还想再陪他坐一会。”


那男声温柔中带着无奈的宠溺:


“都依你,都依你。”


那女子喋喋不休地说着往事:


“奴家刚认识他那会儿,阖家人都反对奴嫁于他,为了他,奴与年迈的父母反目成仇,与哥哥嫂子形同陌路,奴家奋不顾身,就算是一团火,也要扑过去。你不知道当年的他有多好,他好勇斗狠,竟无数强人闻风丧胆,独独对奴家一人柔情似水,呵护备至。你不知道啊,当年的他是多么好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那张俊朗磊落的脸上红光满面的,一双剑眉下的那双圆圆的眼睛,清澈得像九月里水底的星星,他那张深情的笑脸,奴家没齿难忘啊!他总喜欢将奴家抱在怀里,用他嘴上的短须扎奴家的额头,奴家无从躲避,只得把脸埋进他怀里,你不知道他的胸怀多宽厚,多温暖。他总是说,他会疼惜奴家一世,不让任何人欺负奴家。可是他家穷,没有彩礼钱,无法上门提亲,乡邻都嘲笑他是破落户家的浪荡子,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可是,奴家知道他的鸿鹄之志,他少年起就熟习枪棒,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奴家最终还是嫁他为妻,后来他去了行伍阵营,奴家一等就是五年啊!那些寂寞空虚的日子里,奴家怕他战死沙场,又怕他变心有了新人在侧,就是那双眼睛,支撑着奴家熬过了那段时日。奴家终于等来了郎君凯旋归来,夫妻相见恍如隔世。后来,奴家有了他的骨血,奴家说于他听,他高兴得抱着奴家转了三圈才把奴家放下。可是后来,他就不怎么高兴了,他不敢看奴家的眼睛。直到有一天,奴家看到一场盛大热闹的婚礼,他将一个衣装华丽的妙龄女子扶下轿辇,他为了迎娶宰相千金,谎称奴家是他的外室,奴家远远地看着他们伉俪情深,奴家以泪洗面……后来呀,奴家大着肚子被他赶出了府邸,只得回了娘家。他临别时说,若能封侯,此生无憾,为了前程,只能挥剑斩断今生的情缘,辜负奴家和孩子了。你不知道,被夫家一纸休书赶回娘家的女儿,是多么屈辱难堪,为了腹中的孩儿,奴家吞泪忍耐哥嫂的虐待与白眼,幸亏父母疼爱女儿,暗中照顾周全,直到婴孩降生,本以为,孩子出世他会转变心意,接奴家回去,可是奴家的血书送过去,杳无音信。在哥嫂(●.●)迫下,奴家只能怀抱婴孩离开娘家,凭奴家一己之力,实在养不活他呀,只能舍弃这个婴孩。奴家苦啊!”


屋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又是一声叹息:


“你投缳自尽的时候遇见了我,是老天安排让你好好活下去,你不该念着那个人满心伤怀地过日子,如果你愿意,我陪你,咱们走出这水月庵,天高水阔,天涯相随。”


“不!”那女子嘶喊起来,“奴家要在这水月庵等他,不日,他就会省亲归来,他会记起他的梅娘,他会来找奴家,接奴家回去团聚,奴家要最年轻姣好的容貌,有了绝佳的容颜,就有了资本,奴家要让他的眼睛离不开奴家,要让他回心转意。”


那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了,我算什么啊,连白日青天都不能见,怎配陪你一生。罢了罢了,你想做什么,我就帮你便是了。毕竟我的栖身之所,就在你的这张古琴里,你守着琴,我守着你,追随着你,去执着于你一世都不愿醒来的梦。梦中的人,是幸福的,哪怕流着眼泪,哪怕心碎魂断。梅娘,我会竭尽所能,保你一生容颜不改。他将星在身,我无法靠近,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白天的那个女娃生得真好看啊!奴家要她的精血。”


那女子的声音里有了强烈的欲望。


“不行啊,她身边的三人个个功法修为都高深莫测,我们不能以身犯险,你还记得十几年前出现的那位高僧吗?若不是我隐身于你的梦境里,以他的修为,我要胜他,也没有把握。何况,眼下是三个强敌。”


那个男人的声音里却是怯懦。


女子怒道:


“你就是阴暗里的胆小鬼!”


那男子讨好道:


“我是怕死啊,我若魂飞魄散,留你一人在这荒寂的庵堂该怎么好?”


“可是伤天害理的事,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你逃得掉天劫惩罚吗?且不说这水月庵一庵堂的姑子的性命,这城东郊所有的女子,都被你吸得精血干枯,枉死无数。”


那女子的话咄咄逼人。逼得那个男人词穷心软:


“还不是为了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那女子笑出了声:


“你是谁?你是奴家的邪魔啊!”


那男人长叹一声,许久不说话,女子用木棒撑开了窗户,一盏红灯笼在窗前的木案上,灯影幢幢。那案上,胭脂水粉,铜镜木梳,女子之物一应俱全。


那女子站起来,走向床边站立的将军,他的盔甲已经卸掉,一身常服,是女子所说的那件天青色的圆领袍,胸膛处绣着一只踏火麒麟,红的火焰围绕着银白色的麒麟,在灯光下闪烁光芒,他壮硕的腰间那条绿玉革带在灯光下格外显眼,一看就知道是价值不菲之物。那将军一脸沉静,眼神低垂,正好看着依在他怀里的女子,黄衣女子伸出纤纤素手,抚摸着他嘴边的短须,抚摸着他圆润的脸,抚摸着他湿润微启的嘴唇,另一只手揽抱着他粗壮的腰身。她仰起脸来,与她的将军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地注视了很久。夜风吹拂,两人衣袖飘扬。那场景诡异得让人心惊,看他们的年纪,俨然是一对父女,而不是恋人。


那女子无限贪恋地把头埋进将军怀里,一如当年的情景。她幸福地闭了双眼,脸上露出甜美的笑意。


过了很久,那黄衣女子仰起脸:


“焦郎,奴家服侍你歇息可好?”


那将军低眉温柔地看着她,并无半点反应。


黄衣女子拉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床前,一双手按着他的肩膀,那将军木然坐在床边,身体僵直。黄衣女子为他脱了朝靴,扶他合衣躺在床上,那将军一双眼睛盯着床顶的纱账,无声无息。


那女子就在他的身侧躺下,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那将军胸腹上的踏火麒麟,嘴里轻轻吟诵着那些等他时所写的绝句:


“北风吹雪过庭户,
烟树远村又落花。
凭栏倚窗闻笑语,
絮影缭绕旧灯纱。”


那声音轻柔委婉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在屋里回响,黄衣女子的手拂过那将军的胸膛,拂过他浓密的短须,触及他湿润的唇齿……


树上的灵照清楚地看到那将军的面容,他的一颗心在胸中狂跳!那张脸,那双眼睛,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不由得心神恍惚,脚下咔嚓一声,一根枯枝折断跌落。


“谁?”屋内女子抬头看向窗外,一声惊呼。屋里的灯突然灭了。黑暗中,一双闪着白光的眼睛,一张森白尖牙的嘴冲出窗户,借着细微的星光,静虚真人勉强看到那人漆黑的身体轮廓,只见那人晃动着白色的利爪,飞身扑来,心下无暇多想,纵身向那黑影迎去,一掌劈向那黑影的面门,那黑影仰脸怒目,咧嘴嘶吼,并不闪躲,静虚真人的肉掌竟然不可思议地穿过那人的面门,一掌劈空,就像打在影子上一般,而那黑影的手掌后发而至,结结实实地击在静虚真人的胸膛,静虚真人的身体倒飞而退,他仰头喷出一口血雾。身体撞在树下那堵泥墙,跌落地上,黑暗中传来他的咳嗽之声。


树上的灵照飞身跃下,一掌拍向那黑影的头顶,那黑影不躲不避,只等灵照的手掌穿过他的身体,就在灵照惊愕的刹那,那黑影头都不回,一掌向上挥去,嘭的声,击打在灵照肩头,灵照吃痛低呼,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跌出去。那黑影一步步走向墙角抚胸咳嗽的静虚真人。静虚真人嘴角鲜血淋漓,双目阴狠,掌心的绿珠旋转而出。而那黑影的背后光华闪烁,一道金光射穿了黑影,那黑影仰天嘶吼,形体瞬间隐没。黑暗中,灵照单膝跪地,一只手掌上龙魂灵珠疾速旋转,正是那道金光射中那诡异的黑影,他收起灵珠,起身奔向墙角的静虚真人,而静虚真人急忙握掌成拳,那绿珠的光华瞬间消失。


正当灵照奔跑的一瞬,一声野兽的厉吼如头顶炸雷一般,静虚真人抬头惊讶凝望,黑暗中窜出一只身躯巨大的兽类,黑暗中,能依稀看见它背生双翅,呼呼生风,双爪向灵照头顶扑去。静虚真人电光石火间本能地一挥衣袖,嗖嗖两声,两只袖箭一前一后射向那妖兽,那妖兽听到异响,居然反应极为机敏,挥爪格挡,一只袖箭被它打飞,另外一只穿过它的双爪,噗的一声正中它的一只眼睛里。


那妖兽疼得嘶吼声声,一只前爪噗的一声抓出袖箭,咧嘴嘶吼,黑暗中白牙森森,奔向二人,静虚真人呼喊:


“速速离去!”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弹射而起,跃上屋脊,几个腾跃起落,飞身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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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0 23:03 |显示全部楼层
惊心动魄,身上发毛;追剧到此,做个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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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1 19:54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友情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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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7 11:39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折:双珠伏魔

静虚和灵照一前一后,纵身飞跃,转眼之间,就来到乔家院落,他们正要纵身跃下,忽然身后有厉啸之声。

他们回头,西天残月如血。那只背生双翅的妖兽飞过来,独眼闪烁着凶光,张嘴嘶吼,它的身后,升起一个浑身黑衣双目银光闪烁的虚幻影子,他咧开嘴,露出邪恶诡异的笑,瞬间升到了极高的夜空,只见他袍袖一挥,如蝙蝠展翼,双爪白光如电,层层屋瓦间无数百姓人家门窗里,一缕缕血流激射而出,如一张由根根红线织成的天罗地网一般,慢慢汇聚在他的掌下,那只妖兽另外一只受伤的眼睛里一股鲜血也被他吸出来,妖兽疼得仰天嘶吼。但是让静虚和灵照心惊肉跳的是夜空里传来无数百姓痛苦的呻吟声,那声音凄惨而痛苦,血月之下,无数百姓由血线指引,如提线木偶一般,纷纷走出屋子,黑压压的人群中夹杂着一个个白发老妪,他们摇晃着身躯,步履蹒跚,一直走到院落中央,站在月光下,痴呆地望着天空的那个手挽万千血线的邪魔,一个个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意,他们身体里的血流如注,破体而出,一道道血线被那黑影吸摄掌心,那虚幻的黑影慢慢真实清晰起来。

灵照和静虚看呆了,乔家院落的呼喊声,让他们如梦初醒。灵照回头,只见乔山和乔容岫以及妍儿也一脸茫然地走到院落,同样痴痴地看着天上的那个黑影,他们的背后鲜血纷纷激射如线,被吸上夜空。

这诡异的场景也就瞬息之间,灵照顾不得别的,急忙跳落院中,企图用手捂住乔容岫的血流,手一接触,立刻被那强大的气流弹开,那血线根根被吸进空中那黑影的手掌心。

灵照被弹退数步,回头看向知了的房间呼喊示警,但是房内漆黑一片,并无回音。灵一和知了却从另外一间房里,飞身跃到院子里,他与知了一起握住一颗碧色珠子,两人通体碧光,他们的身体并没有血线流出。灵照无暇顾及其它,直冲灵一挥手,灵一喊道:

“师兄,你回来了!”

灵照大喊:

“速速回房,快!”

灵一一拉知了,纵身翻进窗户里,随手关闭窗户,嘴里喊:

“怎么了?”

灵照喊:

“躲好!保护自己!”

说着一跺脚,纵身跃上屋顶。他看到远远近近的血线尽数消失。

屋顶上,静虚真人袍袖翻飞,腾越起落,已经和那黑影掌影交错战在一处。

那妖兽的尸体轰然躺在屋脊上,身后的院落中,乔氏父女和妍儿也扑通一声倒卧在地,灵照居高临下,看到附近的院落,无数百姓夹杂着无数白发老妪也纷纷倒地,想必远处也是一样的光景,他心中一痛,探手入怀,按动麒麟锁上的机关,龙魂灵珠缓缓升起,他默念经咒,那灵珠迅速旋转,灵珠金光爆射,立刻穿透那黑影,不过这一次那黑影并没有消失,而是腋下生出第三只手掌,以雷霆之势,将静虚真人击飞!

很显然,他在一瞬间吸干了城东百姓的精血,法力大增,身体也变得极为真实而清晰!

灵照无暇多想,一掌拍在龙魂灵珠上,一个虚幻的金色灵珠激射而出,正中那黑影后背,那黑影身体摇晃了一下,他猛然回头,漆黑的一张脸圆睁着银白的双眸,他一咬牙,反手一挥,一道淡白色的气流射向灵照,灵照手举灵珠格挡,那气流射中灵珠,激起一圈金光向四周扩散。灵照被那强大的法力震得灵珠差点脱手飞去。身影旋转,跌下屋顶,踩坏的瓦片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等他挣扎起身,再次跃上房顶的时候。

静虚真人正手持一颗黑气缭绕的绿珠与那黑影对峙,那颗绿珠上一缕绿莹莹的光芒与那黑影掌心的淡白色气流碰撞在一起,他们身后无数间房屋瞬间倒塌,烟尘弥漫中,静虚真人的身影弹射后退,落在树枝上,他看了一下脚下倒塌的房屋废墟,牙一咬:

“邪祟之物,敢和贫道去空旷之地一决高下否?”

那黑影仰头嘶吼:

“妖道!仗着一颗上古邪宝。本座怕你不成!”

说着,飞身扑来。

静虚真人扭身飞旋而起,大袖飘展,向远方飞去,两道黑影疾速如电,转眼就在遥远的地方。

灵照步法交错重叠,晃身形,飞纵追去。血月冷辉之下,两黑一白,三道身影先后如流星一般划过夜空。

飞在最前面的静虚真人忽然回身,双掌齐发无数袖箭嗖嗖乱响,如密集的急雨一般射向黑影,那黑影目露诡笑,任凭那密密的箭雨穿体而过,身后的灵照脸色大骇,巨变之下运起全身法力催动掌心灵珠,一蓬金光迸射而出,袖箭撞在金光上纷纷坠地。

且说那黑影穿过密集的箭雨,双掌淡白的气流射出,正中静虚真人的胸膛,静虚真人仰头对月,一口血雾喷出,身体重重地跌落在地,石块迸溅,灰尘扬起,他的身体翻滚不停,直到撞在一棵树上,那棵大树被撞得枝叶纷纷坠落。静虚真人倒卧树下,一张嘴,鲜血狂喷而出。

那黑影凌空降落尘埃,一步一步走向静虚真人,空中灵照也持珠飘落,他身法定住,盘腿坐在地上,嘴唇颤抖,默念经咒,双掌翻飞,运起毕生修为,再次催动灵珠。忽然他圆睁双眼一声呼喝,双掌间的灵珠突然硕大如球,自灵珠内飞出一条金龙,蜿蜒身躯,厉声呼啸着飞向那黑影,那黑影机警回头,脸色一变,一掌挥去,一道淡白色的气流喷薄而出,抵抗金光。于此同时,地上的静虚真人也出手了,他掌心的绿珠旋转如电,一股黑气疾速射出,那黑影另一只手掌以气流相抗挡住黑气,腋下的第三只手掌暗暗运气,周身都被淡白色的气流环绕。他沙哑的声音响彻夜空:

“好啊,本座数千年不曾有过今日酣畅淋漓之战了,两个凡人,两颗上古时期的灵珠!快哉!快哉!”

说话间,在金龙冲击下,那黑影淡白色气流越来越短,瞬间崩散于无形,那黑影的护体气流也在一瞬间被金龙冲破。

那金龙冲破护体气流,呼啸着将那黑影穿身而过,静虚真人掌心绿珠的黑气几乎同时射进那黑影的身体。

那黑影仰天嘶吼,双手挥舞,无数气流在周围炸出一一朵朵巨大的尘烟,不远处的河流激起数丈高的巨浪冲向夜空。在巨大的气流袭击下,一排排房屋尽数倒塌,一排排灰烟如巨浪翻滚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房屋尽毁,血月之下的大地,烟尘四起,弥漫天空,一息之间,城东郊所有的房屋都化作了废墟。

而那黑影在瞬间爆炸,他的怒吼声如雷霆万钧,久久不绝。就在那爆炸气流中,一道虚幻的黑影冲天而起,依稀难辨,他身法如电,飞纵远方,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地上的灵照被强大气流冲击得身体翻滚几圈,才停住,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好在灵珠在手,他回头看向身后,尘雾弥漫中,静虚真人倚靠着大树坐着,低头大口大口地吐血,胸前的衣服都是已被血浸透,很显然他受了极重的内伤。

灵照抚胸爬起跌跌撞撞地奔向静虚,喘着粗气喊:

“道长怎样?”

静虚摇了摇头,一张脸煞白,胡须上鲜血淋漓而下。他有气无力地靠在树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手上的绿珠滚在一边,旋转着,黑气缭绕。灵照心下虽有很多疑惑,但是现在人命关天,他无心多想,站在静虚面前,掌心龙魂灵珠在静虚头顶旋转,一个金光罩罩住了他的全身,灵照念动佛门经咒,以无相神功催动龙魂灵珠,将自己的真气透过灵珠一点点输入静虚的体内,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灵珠光芒弱了下去,灵照的身体瘫软在地上,他的眉毛上汗珠滚滚,脸上额头上也是汗珠淋漓而下。

他疲惫地睁开眼,看到静虚真人面色稍安,不再吐血,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一旁的静虚真人咳嗽着喊他,灵照全无反应。静虚掌心一挥地上的绿珠被他吸进掌心,旋转着融入掌内。他看着地上旋转的龙魂灵珠,再次举起手掌,那珠子金光一闪,把他的手震开,他眼中有些许不甘,颇犹豫了一会,挣扎爬向灵照,把灵珠塞进灵照的麒麟锁里。

他的视线也模糊起来,头一歪,晕倒在灵照身侧。

两人被嘈杂的人声惊醒,他们睁开眼睛,天光大亮,无数捕快从百姓院里的废墟中抬出一具具老百姓的尸体,一张张惨白的脸上满是尘灰,他们都带着陶醉的笑容,无一例外,这场面诡异而邪门,那些白发老妪的身体也在中间,她们的精血都被吸干,白着一张张皱纹丛生的干瘪的脸,一双双眼睛瞪着天空,脸上露出诡异笑。

远远近近房屋尽数崩塌,捕快们掩着口鼻,将一具具尸体抬到空地上一排排地摆放,一个领头的喊:

“动作快点,动作快点!召集其他三城郊的衙门兄弟来帮忙,仵作,仵作到了没有?赶紧抬到义庄验尸,呈报太守。”

有个声音说:

“头儿,这么多尸首,百十个义庄也放不下啊!”

人群嘈杂中,那捕快头叫叫嚷嚷,也听不清说些什么。

静虚和灵照搀扶着,走在这一片死城中,尸体堆得到处都是,前一天还热闹非凡,阖家欢乐,一夜过后,哀鸿遍野的凄惨。灵照双掌合十,低头默念往生咒。可是他的心凄惶无比,全城百姓,命丧当场,他该超度谁?一念至此,他低下头,泪珠滚滚落下。佛法的慈悲,化解不了这场人世的浩劫。


一僧一道,一白一黑,两个身影踽踽而行,他们踏着废墟,看着满地的尸首,触目惊心。心中哀痛不安。

灵照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心里思量:百姓何其无辜,无数家庭本来可以乐享天伦,却遭到灭顶之灾,那些白发少女,昨天还幻想着能妖邪尽去,容颜重生,夜里就在迷梦中香消玉殒,这一城百姓一夜死绝,全是那个藏在水月庵的黑影造下的杀孽。虽然昨夜合力将他格杀,但是灵照心里还是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祸害百姓的妖魔必须施以雷霆手段,务必让他们神形俱灭,容不得半点慈悲!

此时的灵照,眼睛冷冽而坚定,降妖除魔的心一下子执念成狂,禅心修行都弱化于无形。

静虚真人看着灵照的模样,眼神很复杂,他一句话都不没说,默默地与他并肩走着。

两人走到乔山的家里,灵一和知了的哭声,老远就听到了,昨天还和自己谈笑风生的老友,此刻躺在地上,凄惨死去,他身边的幼女仆妇尽数命归黄泉。

如果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去水月庵招惹那邪物,就不会连累老友一家横死,静虚真人的心里一阵愧疚和难过,不禁泪水涟涟。灵一扑过来,抱住静虚就哭。

静虚蹲下身子,用粗壮的手掌抹去灵一小脸上的泪水关切地问:

“你没受伤吧?”

灵一哽咽着说:

“小僧功法修为比师兄高,自然没事,再说还有知了姐姐手里的碧珠儿护着我们呢。”

静虚真人脸色一边,抬头看了看知了,知了的面容很平静,她拿出那颗碧珠,说:

“这是我阿婆给我防身用的,说有了这珠子,妖魔鬼怪不敢近身。我昨晚也就试了试。”

灵照看了一眼,无心计较,只顾着自己难过。他和静虚两人都伤得不轻。需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修养,东城郊是没法待了,只能环城而走,小半天工夫,到了北城郊,几个人无心观赏市井繁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找了家客栈,开了三间上房住了下来。

安顿下来之后,灵照不顾伤情,就来到静虚真人的房中,静虚真人也无心疗伤,他看着灵照,神情复杂:

“可查看龙魂灵珠是否无恙?昨晚你昏迷不醒,贫道亲手放进你的麒麟锁里的。”

灵照点点头:

“灵珠无恙,道长,昨晚那黑影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如此厉害,合你我之力,若不是有这两颗上古奇宝,恐怕昨夜,我们都会命丧他手。”

“看他的样子,还有功法,贫道记得以前从古书上翻看过,上古神兽百图真迹里说,混沌初开,神魔大战,无数为祸人间的妖魔都被天神剿灭,也有漏网之鱼,能逃出生天的,自然术法修为都不是泛泛之辈,那黑蛇尯息就是一个,这老魔,估计就是那本书上提到的魇魔,它主人梦境,擅长操控梦中吉凶,昼伏夜出,平时寄居在人梦里,极为擅长隐身遁迹之法,是以普通的修行之人无法发现他的行踪。神魔大战时,他肉身被毁,魂魄也散了二魂一魄,只能借凡人之躯附身,延续生命,但是,魇魔嗜血嗜杀,他的法力足以通神。数千年来,不知所踪,没想到隐身在这小小的水月庵中。贫道手中的噬魂珠与它颇有渊源,有相生相克的力量。”

灵照听到此处疑惑解除,说道:
“还好,合力击杀了这个上古邪魔,不然不知会有多少生灵涂炭。”

静虚真人也感叹道:

“是啊!他死得太可惜了。”

灵照看向静虚,一脸不解。

静虚勉强一笑:

“贫道是说昨夜一战痛快至极,他死得太早了,若有机会,贫道还想和他大战一回。”

灵照听了不由得苦笑着说道:

“昨夜一战,凶险至极,小僧拼尽全力,差点丧命,道长还来说笑。”

静虚笑而不语,他们运功调息,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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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7 12:00 |显示全部楼层
泌水 发表于 2021-12-10 23:03
惊心动魄,身上发毛;追剧到此,做个记号。


哈,问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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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7 12:01 |显示全部楼层


认真追文啊,不带应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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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7 18:25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我懂了,都是游戏情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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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9 11:02 |显示全部楼层
坡度 发表于 2021-12-17 18:25
我懂了,都是游戏情节啊。


游戏又木有聘我做编剧,不许盗用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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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20 22:57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折:母子死别

水月庵,后院。

黄衣女子满脸忧伤,她盯着那张古琴,泪水在眼里旋转:

“为什么?你什么你不顾生死?为什么你要将我置身险境?扰了我安宁的日子。”

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响起:

“对不住啊,我原是想击杀私闯庵堂的两个恶贼,护你周全,不曾想他们两个凡人竟然有上古神器,我吃了亏,心有不甘,一怒之下吸干全城人的精血,提升法力与他们一战,我太低估那龙魂灵珠的力量了,一败涂地,只剩下一魂一魄,来看你最后一眼。”

“你……”,黄衣女子又气又急,转而神色黯然,她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一切都是命,求不得,躲不掉,人生八苦,所言非虚。”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年轻美貌的容颜,又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她的将军,幽幽地说:

“梦要醒了,花开花落终有时啊!是我太执着,守着一具不会腐烂的尸首,把他当做了他,那些百姓终究是因我而死。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林梅生了,就算真的站在他的面前,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他也不会再看我一眼了吧。”

那声音很沉痛:

“是我不好,害苦了你。我会聚集着这最后一点法力,陪着你,直到我魂飞魄散。”

那女子回头,看向古琴:

“不,你要活着,代替我活着,替我去看他,拘我的魂魄留在你的梦中,我要在你的梦里永生,我要永远想着他,念着他,回忆着那些美好的时光,你不能死,为了我,你要附身到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身上,替我走近他,守在他身边。”

那声音无奈而悲痛:

“梅娘,你这是何苦啊。”

黄衣女子凄然而笑,她起身走到床前,与那将军并排躺在床上。

灵照和静虚伤势严重,无暇分心其它的事,灵一和知了,这一天也尽心照顾二人的饮食。一天一夜的疗伤,亏得他们有灵珠相助,总算有了起色。

第二天清晨,店小二传来两个惊人的消息:城东郊废墟中安放的数千百姓的尸首不翼而飞。城南发生一桩命案,一个外地客商死在自己的房中,死状极为惨烈恐怖,内脏被掏空,双眼被挖。

两个店小二的议论声,隔着房门听得清楚。据说,有人亲眼看见一队黑衣人,趁着夜色,游走在城东郊的废墟中,每个人手中拿着一个白瓷药瓶,往那些尸首鼻间一放,那些尸首纷纷直立而起,领头的黑衣人,一边走一边手里扬起白色的烟雾,就这样那些黑压压的尸首,浩浩荡荡无声无息地跟着那白雾,慢慢消失在黑夜中。

城南的命案已经惊动官府,正在命人彻查,暂时没有任何线索。

静虚真人和灵照站在窗前听着店小二的交谈,彼此脸上都变了颜色。他们还没有说什么,知了带着灵一走了进来,知了脸色很不好,她说:

“现在东西南北四个城郊都在盘查可疑人,还宣布延长宵禁,入夜禁止百姓出行。东郊百姓全部死绝,房倒屋塌,地方官员谎报上方,说是地动之灾,朝廷已安排人员处置后续事宜,这次事大了,距离城东郊最近的城南郊,百姓流言纷纷,说不是天灾,是妖物作祟,十五年前的旧事重提,水月庵中十五年容颜不老的女子,城东郊家家户户的白发少女,还有昨夜一场血雨降落城东郊。百姓们言之凿凿,水月庵的那个女子恐怕难以置身事外了。”

听知了这么说,灵照的心突然一阵阵地揪着,他说不出的感觉,脑海中浮现那个女子的面容。他看着静虚真人:

“我们得再去一趟水月庵。”

“为什么?”

静虚也很疑惑。

灵照一脸忧虑:

“说不上来的直觉,总觉得要出大事。”

知了一旁说:

“那我们一起去吧,白天人多,互相照应。”

几人突然忧心忡忡起来,昨夜的惊悚磨难,阴影尚在,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大事。

他们赶到水月庵时,水月庵已经被百姓和官兵团团围住,他们被人流推挤着涌进庵堂,那个女子在广场的高台上站着,她长发及腰,一身白衣,一张眉眼玲珑的玉面,清绝如仙,微风吹拂,她白衣飘飞,长发扬起。

无数的百姓呐喊如雷霆:

“烧死她!烧死她!妖女!”

“一定不要放过她!”

“为城东百姓报仇!”

赤桑镇府尹赵圭璋带领一众随从分开百姓也来到水月庵前院。他示意百姓禁声,大声说:

“事情尚未调查清楚,请稍安勿躁,本府要提审此女去公堂,审问出事实的真相,给全城父老一个交代。”

那白衣女子盯着眼前这个官威十足的父母官,突然笑了起来:

“不用那么费事,就在这审吧,你想知道什么?”

赵圭璋声色俱厉地问:

“城东百姓的说你以妖术害人,是否属实?”

那白衣女子一脸沉静:

“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哪有这通天本事,各位乡邻高看小女子了。”

她的话音刚落,十数个壮汉合力抬进来一只背生一对肉翅的兽类尸体,百姓们吓得直往后退。议论声再次响起,赵圭璋高声呼喝:

“肃静!”,他看了一眼那似豹似虎的野兽,问:

“你可认得此物,有百姓亲眼看见这野兽出入过水月庵。”

那女子一脸淡漠:

“不曾识得此兽,也不知从那片山林下来的,水月庵地处荒僻,有野兽出没,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赵圭璋冷笑: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人!去搜她的后院房间,看看有没有可疑物件!”

白衣女子突然变了脸色,高声呼喊:

“你们敢!”

赵圭璋冷笑:

“有什么不敢的?官府查案,哪里不能搜?”

说话间一个小吏跑过来,附耳过来奏报:

“大人,刚才进去的一拨人,没有一个出来的,后院诡异得很。仿佛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赵圭璋闻言脸色一沉,挥手示意小吏离开。

赵圭璋的身后,站出来一个身材瘦削、眼窝深陷的老和尚,他手持佛珠,拨转之间,佛号高诵:

“阿弥陀佛,此事交给老衲吧。”

赵圭璋合掌施礼:

“一切仰仗禅师了。”

那褐色僧袍的老和尚,看了一眼白衣女子,露出诡异的笑容。

白衣女子突然变了脸色,她高声呼喊:

“郎君!请保住奴最后一点颜面,今日就算命丧于此,也不要让这和尚闯进内宅!”

一个声音轰然从地下传出,低沉沙哑,苍老不堪:

“梅娘,我重伤垂死,今日恐怕护不了你了。”

大地震颤,百姓们惊慌失措,不少人流吓得涌出水月庵。无数衙役纷纷拔刀,围住赵圭璋,他们左顾右盼,不知声音来自何处。

而那老和尚已经穿过月亮门,奔进中庭。

白衣女子一脸惊恐:

“毁去内堂,自行逃命去吧,带上我的琴,与君长绝矣,魂梦不相离,速速离开!你活着,梅娘才能活在你梦中,继续等那个人!”

地下再无回应,一人惊呼,众人抬头,浓烟滚滚,后院突然大火冲天,中庭的厢房也迅速燃着,这火来得诡异突然。

白衣女子,回头看着那火光与浓烟,突然笑了起来,她仰脸看着清澈的阳光,轻轻说:

“等不到你了,等不到你了。”

火焰中传来腐尸焦臭的味道,一张古琴从火光中弹射而出,疾速飞远。那个老和尚自火中飞身退出,飞奔过来:

“大人速速撤离水月庵,火势太猛,眼看就要烧到前院了!”

赵圭璋一听,脸色大变,他一脸怒容:

“妖女,本府的官兵就在这庵堂外面围个水泄不通,你今天插翅难逃!撤出水月庵!”

官兵簇拥着赵圭璋迅速撤离,百姓们更是争相逃命。人流拥挤中,灵照一行人逆流而上。热浪烤炙着众人的脸,那火势已无法控制。

灵照看着高台上的白衣女子,一步步走近,那女子也看见了灵照,突然泪水汹涌。她笑着问:

“小和尚,你在哪座古刹修行啊?”

灵照很惊讶:

“你怎么知道我是和尚?”

白衣女子笑意更浓:

“你第一次来水月庵,我就看出来了,你的巾子掩盖不了你的光头啊!快告诉我,你在哪修行?”

灵照回答:

“小僧自幼在北邙山静安寺出家。”

白衣女子泪水纵横,她继续问:

“小和尚,你的右腋下,是否有一块月牙样儿的胎记呀?”

灵照闻言大惊失色,他不由得一阵惊恐:

“你怎么知道?”

白衣女子并不答话,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袱,抛向灵照,灵照伸手接住。

那女子依旧笑得灿烂如花:

“求小和尚帮我一个忙啊。”

灵照看了一眼包袱说:

“但凭施主吩咐,小僧尽力而为。”

白衣女子点头,她伸出手来,想摸一下灵照,无奈离得太远。

“包袱里,有一幅我的小像,还有两个香囊,你帮我带给一个叫焦方的人可好?”

小和尚一脸茫然:

“焦昂是谁呀,他在哪里?”

“莫要问了,回去打开紫色的香囊,里面写有他的住处。”

灵照拿着包裹回头看了静虚和知了以及灵一,他们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灵照回头:

“施主,那城东郊的女子……”

白衣女子打断了他的话:

“那一城女子全部都是因我而死,水月庵里的确豢养着妖魔和兽畜,这十五年来,我为了一己私欲,害了那么多人命,夜夜梦回,冤魂索命之声不绝于耳,我也甚是累了,也罢也罢,今日这样去了也好,到地下,为那些无辜的百姓偿命吧!”

灵照惊恐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

白衣女子浅浅地笑:

“因为我要等一个人呀!要等很久很久,他不来,我不能老去,我怕他认不出我来呀!”

那女子一脸清纯的笑容,温柔的声音动听悦耳。她安静地盯着灵照看了一会,说:

“我要走了,我要给他们偿命去,你们都出去吧!”

灵照本能地呼喊:

“不要,小僧求府尹为你开罪!”

白衣女子已经走下高台,缓缓地走向那火光熊熊处,她一头长发,一身白衣被热浪吹得飞扬而起。她回头微笑,满脸泪水:

“小和尚,你真好。”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灵照欲冲过去阻止她,被静虚真人一把拉住:

“莫要冲动!火势太猛,你会没命的!”

那女子唱起歌来,她温柔的歌声在漫天风火中,响彻空寂的庵堂:

“明月照眠床,蛐蛐闹南窗。蒲扇凉风起,宝儿入梦乡。”

那熊熊烈火很快就吞噬了白衣女子的背影。

灵照突然莫名其妙的难过,他的眼泪涌出眼眶。巨大的火焰扑面而来,热浪之中,难以睁眼。他被静虚真人拖拽着,撤出了水月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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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23 18:55 |显示全部楼层
此静安寺是上海那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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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23 21:02 |显示全部楼层
全国脱贫,众生普度初现,月影沉璧的澄光禅师怎能不心系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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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25 18:00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丫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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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28 21:00 |显示全部楼层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1-12-23 18:55
此静安寺是上海那座么

只是凭印象中,认定那是千年古寺,至于在哪个方位,木有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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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28 21:01 |显示全部楼层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1-12-23 21:02
全国脱贫,众生普度初现,月影沉璧的澄光禅师怎能不心系凡尘

HHH,大鹅老师才是真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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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28 21:02 |显示全部楼层

催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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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28 21:02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折:灯火阑珊

灵照随静虚他们回到客栈,心中戚惶不安,他把自己关在屋里,颤抖的手打开了那个包袱,一轴画卷缓缓展开,那是一个女子的真容小像,梅红点点,虬枝横斜,浅月一痕,古琴一张。画中女子坐在梅花下的石桌旁,纤细的手指正在琴上弹奏一首令人沉醉的曲子。她娥眉微蹙、眼眸如星,正凝视那七根琴弦。一身白狐裘披风,内穿白绫绣红梅的袄裙,头戴貂鼠皮毛缝制的风帽,画得左上方是题字,落款和一枚丹色印章。

灵照仔细读那纤细的题字:

“帘外烟月自昏黄,瘦梅噙霜醉红妆。
痴心绿绮成三弄,梦里泪痕浸冷香。”

这七绝虽然雅致,却透出一股清冷的哀伤,和画中女子的神态一样。落款写着水月庵主的字样,印章是红色篆书,灵照看不懂。

他把这幅立轴放在一旁,看到包袱里还有两枚香囊,他打开了那枚紫色的,里面是一方淡黄的丝绢,上面书写着:赤桑镇,青石巷,卧虎堂。这应该就是包袱主人的住址了。另外一枚香囊是粉色的,灵照犹豫了一下,禁不住好奇心,还是打开了,里面是一方白色罗帕,上面用黑金两色绣线绣了四个字:山有木兮。灵照略通诗书,这是女子倾诉衷肠之句,那罗帕有些发黄,看起来年代久远。

灵照摆弄着两个香囊,都用银色丝线绣着一朵蓝色的火焰,就连那包袱上也绣了一朵蓝色的火焰,他看了半天也不明白,便把这些物件收拾好,准备这两天就去赤桑镇内城打探一下,顺便打听一下外祖母林家的住所。

除了吃饭,灵照一个人在屋里待了一整天,他苦苦思量水月庵的事,但是百思不得其解,其中的疑惑太多,似乎自己仿佛也与这庵堂有着关联。白天的事太诡异也太突然,那个奇异女子葬身火海,让一切谜团中断了线索。灵照的脑海浮现火光中冲天而起的古琴,耳边响起地底那苍老不堪的声音,很明显,前夜激战,那邪魔没死,水月庵一场火灾是否因他而起,如今他逃匿到何方?静虚真人说,魇魔最擅长遁迹,他若隐匿,只怕很难找到他的踪影。

掌灯时分了,静虚真人和灵一硬闯进来,静虚真人一脸忧虑与焦灼:

“出大事了,南城,命案连起,有数十人在自家屋内丧命,死状和白天一样,官府的人已前往现场勘验。还有,知了姑娘不见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灵照心里一沉,隐隐觉得有种非常强烈的不祥预感。

灵一看着灵照,眼神里有着难过与担忧,他小声地说:

“下午时,姐姐一直躲在房间里面,说是身上疲倦,要睡一会。吃晚饭时,去她房间喊她,无人应声,推门进去,房里空无一人。”

灵照思考了一下,说:

“这样吧,道长带着灵一师弟去南城,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贫僧去寻知了,若是寻到了,就到南城找你们。”

静虚真人沉吟片刻,说道:

“这样也好,你自己小心点,夜色里,妖魔猖獗,尽量不要到荒僻之处逗留。”

灵一一听,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师兄,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要保护你,帮你寻找姐姐。”

灵照安抚他道:

“师兄有灵珠,不用怕,你和道长在一起,由他护着你,师兄放心,等找到知了姐姐,师兄就去寻你们。”

灵一无奈地点头,他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道长出去了。

灵照把那个小包袱揣进自己怀里,吹熄了灯火,走出了客栈,由于刚过掌灯时分,宵禁还没到,所以街市上还有不少行人,那条街灯火阑珊,人流涌动,灵照无心欣赏这市井的热闹与繁华,他向路人一遍又一遍地描述着知了的面貌特征,每一个百姓茫然摇头的离去,都让灵照的心失落一分。

这一路走来,多少波折磨难,他们从来没有走散过,突然不见了知了的踪影,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难受的很。平时不觉得,也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在意知了。原来身边没有了她,自己的心是这么慌张与焦灼,人海茫茫,到哪里寻找,这一下子失去了踪迹,往后还能再见面吗?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一幕一幕。师傅说得失随缘,苦乐自知,人这一辈子,会不断地得到最美好的东西,但是时日积累,也终将一点点地失去拥有的一切,最终撒手人寰之时,两手空空。“世事一场大梦”,梦中人,谁能勘破这执迷幻梦,就算修行之人,也有心魔需要按捺,更何况寻常人家。劫与缘,需得一一去应对,去迎接。那时不懂,现在朦胧中,有了得失心,也有了心魔。到底还是师傅说得对,自己的心在禅院之外,在凡尘之中,得历经磨难,方能回头顿悟。

灵照心神恍惚,一路走一路询问路人,一边东张西望,总希望在下一个灯火阑珊的路口,一下子就看到知了微笑转身的面容。

可是走了很多条街道,灵照都没有找到知了,他一个人,在这盛夏的凉夜清风中,突然觉得莫名的伤感与凄凉。到底是缘分尽了,各奔东西,这不辞而别,是不是预示着永不相见?

灵照正在伤感之际,忽然听到脚下的石桥下有人说话,那声音,分明就是知了,他很惊喜,急忙俯下身子,两手扶着桥栏杆往下看。

借着不远处的灯火,他很清楚地看到身穿碧衫的知了,她正与一个陌生的书生言笑晏晏,他只看到那书生的侧面,还有他手里拿着的纸扇,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灵照听得不太清楚,只看到知了痴痴地笑,一张白里透红的粉面,一双清澈明亮眼睛盯着那书生,那个书生的手搭在知了的肩头,知了的脸上清纯的笑意更浓。她温柔地摸着那书生的脸庞,轻轻地依靠在书生怀里,灯光下两人俨然是一对热恋中的有情人。

灵照一脸惊愕,他的眼里一热,泪水滴落下来。心里道:这是怎么回事,原来她在赤桑镇早有良人在侧。就在灵照内心难过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惊悚地睁大了双眼!

知了和那书生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知了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她慢慢地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的尖利獠牙,那双灵动的眼眸变成了浅碧色,流转着光辉,两只手臂上慢慢生出银白的鳞片,她突然一口咬住书生的脖子,血珠迸溅!

那书生疼得张大嘴巴,却喊不出声音,他浑身剧烈地抽搐,手脚徒劳地挣扎着,慢慢瘫软下去。知了的身体和他一起倒在草地上,她贪婪地吸着那书生不断从脖颈伤口出狂涌而出的鲜血,两只眼睛露出凶兽一般的精光,那双碧眸仿佛在看着灵照。转眼之间,那书生的身体干瘪下来,一张清秀的脸,只剩下一张干枯而且褶皱丛生的皮,两只眼睛努出了眼眶。知了吸光了书生的一身血肉,如小兽一般张开獠牙森森的嘴,咬下了书生的双眼,贪婪地咀嚼着,那声音很响很清晰,刺激着灵照的耳朵,让他想呕吐,他就这样无比真切地看着知了一点点吸干了那人的血肉!

灵照呆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他手按桥栏纵身跃下,脚步点地又纵起,几个起落,来到知了的面前!

可是草地上哪有知了和那书生的影子?空空如野!灵照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地上确实什么都没有!他心惊肉跳,回想起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他坚信这不是幻觉,可是眼前空荡荡的草地,将他内心坚定的判断击得粉碎!

他呆了一瞬,纵身跃上石桥,又回头看了一眼,满心疑惑地离开。

灵照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人流在他的身旁交错,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找不到知了,又经历了石桥下似真似幻的一幕,他的心里乱得很。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在街道转角处,他看到了知了!那丫头站在人群里东张西望,嘴里正在吃着饼饵,手里拎着一个纸包。

灵照忽然大喊一声:

“知了!知了!”

知了猛然抬头,发现了灵照,目露惊喜之色,她向灵照跑过来。

灵照也飞奔过去,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在人群里四目相对。灵照几乎要哭出来了:

“你跑哪里去了?可急死我们了!”

知了泪光闪烁,哽咽着说:

“我出来给小胖子买吃的,多走了一条街,就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也心焦,怕和你们失散。”

说着泪水汹涌而出。两人相对而立,站了很久才缓过神来。灵照说:

“我们去南城吧,那里出事了。我们和道长还有灵一汇合。”

知了点头,擦着眼泪。

两人并肩游走在市井灯火阑珊处,那条热闹的街上,男女老幼的行人,说笑着,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看布料,有的拉着孩童的手在街上走……成群的孩子追逐而过,卖糖人的商贩旁边围满了人。

灵照看了知了片刻,他们在一家灯笼铺门前停下了,灵照说:

“还要走很远一段路,离了闹市,就黑了,给你买一盏灯笼吧。”

知了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他们走进灯笼铺,各式各样的灯笼令他们眼花缭乱,有金鸡报晓,有灵猴摘桃,有仙翁贺寿,有月宫玉兔,大的小的,琳琅满目。店铺掌柜笑脸相迎:

“两位小客官,挑一盏吧?咱们铺子里的灯可是这北城最好的,而且价钱上绝对是童叟无欺。”

灵照的眼睛看中了一盏白莲灯,掌柜的眼光精明,立刻笑了:

“小客官眼光不错,这盏灯卖得最快,价钱不贵,二两银子。”

“二两!”

知了一旁惊叫一声,她伸手取下一盏普通的红灯笼,看了一下说:

“这盏就好了,给钱吧。”

灵照询问价钱,掌柜的笑脸如花:

“这个便宜,三钱银子就可以了。”

灵照取了一小块银子交付掌柜称量找零不提,只说知了眼睛出神地看着这盏红灯笼,似有无限欢喜。

两人提着灯笼,离了灯笼铺,一步步向南走去。知了留恋不舍地回头张望,那一片灯火人间,多好啊!她幽幽地说:

“如果不是要事在身,多想再逛一逛这条街,看着那些父母拉着孩童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爹娘一样,只可惜,我连自己爹娘的样子都记不得了。”

灵照也停下了脚步,知了的话,让他也心里感伤,他们都是漂泊在外的人,没有家,没有爹娘疼,有时候,连吃顿热饭都是奢侈的。看着那些享受着天伦之乐的百姓,灵照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到自己从未谋面的娘亲,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不知道她此时是不是也在想着自己。他又想到自己那个做了大将军的爹爹,如今他富贵加身,不知道会不会认自己,想着当年娘亲怀着身孕被他赶出来,灵照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怨恨,如果不是这个冷酷无情的人,自己也许此刻也能承欢于父母膝下,怎么会十六年在山寺修行?他决意找到娘亲之后,就走得远远的,避世隐居,绝对不和这样无情无义之人相认。

灵照想着自己的心事,看着知了留恋不舍的神情,他没有回应她说的话。过了好一会才说:

“俱是触景伤情,看了也是难过,咱们还是走吧。”

知了没有回头,轻声说道:

“不,不是难过,是羡慕,是憧憬,这人间烟火的暖意,哪怕只是过客,看了也欢喜。两个人一起的话,就更不会难过了。可以像没有家的小猫小狗那样,凑在一处取暖啊。”

黑暗里,灵照笑出声来:

“也对,能这样倚靠着取暖也是好的,最怕一个人在风雨中赶路,世风炎凉,人情冷暖,还有那挥之不去的空虚和孤单,那才是最可怕的。”

知了仍旧没有回头,她缓缓地说说:

“对啊,有人疼的孩子才是幸福的,就像我,阿婆再亲,都没有和爹娘在一起的好。我一定要找到我的爹娘,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灵照心里凄凉,他不由得拉住知了的手,知了回头,已是满脸泪水:

“小和尚,等完成了你的心愿,你会不会陪我流浪天涯,一起寻找我的爹娘?”

灵照也泪水流淌,他笑着说:

“会的,我们一起找亲人。”

“那……如果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下去,找到心灰意冷,就找个安静的地方,避世隐居。”

“你不回静安寺了?你不要你师傅了?”

“我们可以在静安寺附近隐居啊。”

“你会还俗啊!”

“一个动了凡心的人,在佛的面前,心也是不静的,我下山之前,我的师傅就看出来了,是他让我游历红尘,历劫应缘,如果缘法天定,我回头彻悟就回去,如果能与父母相认,乐享天伦,自不必再回寺修行。”

“那你舍得你师傅吗?”

“不舍得啊,可是人有太多的难以取舍,一切随心,从容欢喜吧。”

黑暗中,两个人的对话飘荡在夜风中,他们并肩而立,对了那灯火辉煌处站了良久。终究还是纷纷转身,背对着人间繁华,走向黑暗,一盏灯笼在手,红光照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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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0 16:2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折:白发阿婆


南城郊,灯火下。捕快们,把围观的百姓都赶了出来,屋子里面仵作紧张地勘验尸首,院子里,一把交椅上坐着府尹赵圭璋,灯笼大多聚集在他身边。有捕快来报,所有身亡百姓,死状大体相同,凶手作案手法简单而残暴,而且现场留下的线索有限,无从查起。

赵圭璋脸色很难看,他焦虑不安地捋着胡须,两只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有了一丝惊恐:

“那水月庵已经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那妖女已经尸骨无存了,难道是她的同党所为?”

地上跪着的捕快低着头,不敢出言应对。

门外的人群中,静虚真人拉着灵一,听着府尹的自言自语,眼神闪烁,他低头对灵一说:

“咱们看了那么多家,回去吧,你知了姐姐万一回到客栈找不见我们也会心急的。”

灵一点头,眼神里都是惊惧:

“还好我都没进去,那血淋淋的,晚上会睡不着的。”

静虚怜爱地摸摸他的脸,拉着他走出人群,黑暗中一盏红灯由远而近,正是匆匆赶来的知了和灵照。灵一兴奋地喊:

“知了姐姐,你去哪了,我们都找不到你了。”

知了摸了一下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纸包,笑着说:

“姐姐去给你买吃的了啊,没找到知味斋,还迷路了。”

灵照合掌施礼问:

“道长,有何发现?”

静虚真人稽首回礼:

“匆忙跟着百姓,看了一些的尸首,死者情状和白天案发现场大体相同。而且,和紫云观中那些道士的尸首也有相似之处。”

灵照很吃惊:

“难道是紫云观中潜伏的女妖一直跟着我们一路作案?为什么?”

静虚真人一脸忧虑:

“贫道也不知所以,或许是贫道多疑,也许不是同一个凶手,只是所有的死者都没有了双眼。”

“没有了双眼?”

灵照喃喃自语,他的脑海中闪现之前他在石桥下看到的似真似幻的那一幕。他回头看着知了,眼睛里有着疑惑不解。知了也在看着他,目光清澈。两人对视良久,一言不发。

静虚真人看到他们这样,轻声细语:

“咱们先回城北客栈,一切从长计议。”

灵照强颜一笑,回头看看灵一,说:

“咱们走吧,咱们是普通百姓,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助官府的。”

一路大家无话,匆匆赶路,暂且不提。

且说,到了客栈,洗漱完毕,大家各自回房,灵一躺在床上,一会工夫就睡熟了。灵照在旁边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这一行人所过之处,都有命案发生,一连串的惊悚诡异,仿佛无形中有一个力量引着几个人一步步走向迷局,又或者,有一个未知的敌手潜伏在他们身边连续作案,亦或是那个敌手悄悄地跟踪他们,一路作案。越接近赤桑镇,灵照的心里越是不安,他总觉得在赤桑镇上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背后的行凶者是人是妖?回想起那些令人惊恐的惨案场景,灵照觉得无论是人是妖,都其心可诛,百姓何其无辜,这样滥杀无辜,无半点慈悲心。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知了的脸,这个女孩单纯善良,可是石桥下的幻境是怎么回事,他分明看到知了的脸,这幻觉总让人觉得太真实了。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女孩会有什么秘密,或者是自己多思多虑了。南城百姓的命案,和水月庵的事一先一后发生,还有,城东郊数千百姓尸首一夜之间离奇失踪,很明显不是一股势力所为,水月庵中的妖魔在明处,而南城的行凶者在暗处,城东郊黑暗中那群黑衣人又是什么来路?灵照心里很乱,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一件接着一件,理不清头绪。

对于静虚真人这个道士,灵照也就觉得在浣花河时他吹的笛声有点可疑,但是这一路,危难时刻,静虚真人都会挺身而出,多次解救大家于危机关头。特别是冒死为知了夺取黑蛇妖的内丹,与魇魔那场大战几乎伤重丧命,如果他是那个可疑之人,这一路的种种仗义相助,又作何解释。

灵照心里乱得很,从下山到现在,他们一行人的经历实在匪夷所思。眼下,东城郊已是废墟,水月庵被烧毁,那神秘女子也死得蹊跷,城南的命案一夜之间或,还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而这一切,仿佛都和自己有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关联。

灵照几乎一夜无眠,昏沉沉睡到正午时分才起床洗漱。几个人用过午饭,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客栈的木楼梯上传来拐杖的声响,那声音很重,每一声似乎都结结实实地敲击在人心上。

大家回头,一个白发苍苍的头缓缓升起,一张皱纹密布的脸缓缓出现,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干瘪得厉害的嘴,那人的右脸颊有一大块红褐色的胎记,很吓人。走上来的是一个弯腰驼背的婆婆,她的拐杖上蹲着一只黑色的巨大蝙蝠,那蝙蝠双耳尖尖,小眼睛很亮,看到生人,鼓动着双翅,张开嘴吱吱地叫。

知了一看,满脸惊喜:

“阿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正要去寻你。”

那白发婆婆看着知了,露出慈祥的笑意:

“丫头,你怎么不听话,来赤桑镇了,不是跟你说了,过段时间,我就回去陪你吗?”

知了奔跑过去,摇晃着老人的胳膊:

“知了想你了,你不知道一路上我受了多少苦,差点就见不到你了。阿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昨晚你们在城南,我就看见你了,你们走得太快,老婆子脚力不行啦,央求同行的一小生追去,那时夜色太深,不好打扰你们休息,所以,今天我亲自来了。”

说话间,白发婆婆盯着知了的脸看了看,说道:

“丫头,你生病了。”

知了笑着流出眼泪,说:

“是啊,病了一场,差点丧命。”

白发婆婆伸手给知了搭脉,闭上眼睛,摸了一会,说:

“等会儿,阿婆给你医治啊!”

说着回头看看灵照几个人,转头问知了:

“这些都是你朋友吧?”

知了连忙一一介绍,众人礼毕落坐,灵照突然看见,那白发婆婆与静虚真人身影交错时,白发婆婆躬身回头,那双眼睛里露出一丝狠戾之色,而静虚真人满眼笑意,冲她稽首。

灵照恍惚记得静虚曾说与知了的阿婆有点渊源,可是他们并没有那种熟人见面的举动,反而是那白发婆婆目光不善。

几人围桌而坐,知了依靠着阿婆,一脸幸福的样子。但是气氛有点闷,大家一句话都不说,各人喝着各人的茶。坐了一会,那白发婆婆站起来说:

“各位,老身的孙女似乎病体未愈,老身先回房给她看看,少陪了。”

说着拉起知了进了房间,将房门关紧,里面再无动静。静虚真人也借口回房,灵照看了一眼灵一,他们也回房休息。灵照心下疑惑,总觉得那个老人举止有异,就让灵一一旁睡觉,他端坐床上闭目凝神打坐,暗暗施展无相神功,提升自己的灵识,隐隐听到隔壁的动静:

“愚蠢的丫头,人心难测,你知道吗?”

“阿婆,他们都是好人。”

“好人?你还真是单纯。药吃完了吗?”

“阿婆,那天走得太仓促,没有带,所以……一直没有吃。”

“你呀,真是让我担心,你说万一哪天阿婆死了,谁还疼你周全。我这葫芦里带了很多药丸,记得每天晚上一颗,不能忘了啊!还有,不许任性妄为,在镇上玩几天就回去,阿婆过段时间就回去陪你。”

“阿婆,我想和你一起回你的家住,我要和你在一起,一个人守着那间茅草屋,我怕黑。”

“你呀,就是不听话,我那里你不方便住,我那儿子还好说,那儿媳妇,总是嫌弃我老婆子,若还带上你,那就更讨人嫌了,听话啊,玩几天就乖乖回家。”

“阿婆!”

“听话!”

那老人的声音严厉起来。

知了不作声了。

灵照听了一会儿,撤了灵识,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只当老人性格怪异,特别是她手杖上的蝙蝠,总觉得她非寻常百姓。

灵照正在思考,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灵照急忙翻身下床,依靠窗户窥探。知了挽着白发婆婆的手依依不舍:

“阿婆,你再坐一会啊,知了舍不得你。”

那白发婆婆,伸出苍老不堪的手,摸摸知了的脸,说:

“乖啊,自己一切小心,阿婆得回去了,等寻了机会,阿婆再来看你。”

白发婆婆慈爱地看着知了,转身步履蹒跚地走下楼梯。

灵照心里总觉得有点怪,他悄悄地纵身跃出窗户,想远远地跟过去看看。

灵照刚要追,忽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灵照吓了一跳,急忙回身,却是静虚真人一张笑脸。

灵照刚要说什么,静虚真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两人目送着那白发婆婆一路走远。

“道长,你怎么在这里?”

灵照满心疑惑,静虚真人温厚一笑:

“贫道和你一样,想追过去看看。贫道和这老人家有点误会,需要当面说清楚,咱们一起去城外树林等她吧。”

灵照点头,他们纵身跃上屋顶,数个起落,飘身而远去。

城外树林,那手持拐杖的白发婆婆,抬起脸,两眼凶光似邪煞。她拐杖重重地捣在地上溅起一阵烟尘。

“出来吧,老婆子不喜欢被人追踪。”

她的头顶,静虚真人大袖飘飘,旋身落地,灵照却没有现身。

静虚一步步走向白发婆婆,一脸微笑:

“故友重逢,也不叙叙旧,就这么离开吗?”

白发婆婆一脸阴沉,冷冷说道:

“老婆子和道长已是陌路,有什么旧要叙?当年的恩怨,老婆子早已放下,还请道长速速让开!”

静虚脸上的笑意更甚,他稽首施礼:

“老人家,当年贫道是不地道,在这里向你致歉……”

“不必!”白发婆婆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老婆子早已隐身市井多年,只想做寻常百姓,还有,我那孙女,天性纯良,你莫要再打她的主意。”

静虚真人笑了:

“你还真拿她当你孙女了?要不是她身怀青蛇妖那颗数千年法力的内丹,你会抚养她到现在?不要告诉贫道你有了孺慕之思,你哪来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满嘴谎言哄骗于她,谁知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发婆婆闻言,狠狠地瞪着静虚真人,眼睛里有着妖兽一样的光芒:

“这与你无关!”

说着手杖一震,那只大黑蝙蝠吱吱叫着飞起,扑向静虚真人,那小小的嘴里喷出一阵白雾。

静虚真人眼睛一凛,双脚蹬地,倒飞而起,手掌一挥,那股白雾顷刻散尽。那蝙蝠也被他的掌力击中,吃痛叫着飞开,盘旋一阵飞落在那老人的手杖上。

另一片树林里面,灵照和静虚真人,飞步而来,他们看着周围,并无人踪。灵照说:

“道长,我们是不是追错方向了?还是我们脚程太快,那婆婆还在后面没有赶来?”

静虚真人微微一笑:

“她可不是一般人,或许我们都没追上她,前面有两条路,我们分开追,贫道要看看这个老人家是怎样的人物。”

灵照点头,两人身影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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