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九叶莲华 于 2021-11-4 20:10 编辑
《故事四之腐海》
1.
不出意外，每年的十月初一子夜，我都会准时出现在腐海边。
今年，我比往常早到了两天。海面如往常翻滚着病痛的呻吟，哀怨的啼哭，忿忿不平的怒吼，爱恨夹缠不清的浪涛席卷拍打着礁岩，漩涡深处已酝酿出一个可怕的欲望之眼，暗绿色的海水弥散着酸腐的味道，使得方圆百十里内已无生物敢靠近。
我没有像往常那样着手调制驱腐的香料，而是绕着岸边的礁岩焦躁地走来走去，猛兽蠢蠢欲动，它在我的体内早已按捺不住多时，很多年了，我以为我驯服了它，可是，它终还是被释怀的“醉生梦死”再次唤醒。
在北岸附近，我找到药郎的浮槎，划着兰桨一路向西疾驶。远山平静地为我辟开水道，向后退去，地平线上盘结着捉摸不定的蓝黛色，在抵达婆罗湾洲时，夜色温柔，星光从水面升起，如同万千烟花映照着大同世界。在蓝桥边停好船，扔掉桨板，我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越往下行，越暗，清澈的水浪像一朵朵苍白的雪花莲在身下绽放。忽然，嗓子内发出一个陌生的声音，听着像个人名，那名字也仿佛很久远，生锈了，从唇边滚落时还带着些许的生涩感。周围静悄悄的，水底的鱼都很安份，睡的很熟，陡然，胸口一阵疼痛，猛兽脱缰而来，白光一闪，向刻有三千字样的深水处游去。
2.
十月的檀香寺笼罩在一片金黄中，银杏叶飘飘洒洒如同阵阵绝妙的黄金雨，穿过前殿，我见到释怀时，他正满头大汗在仙炉前忙碌，我知，熬制“无期”已是最后紧要关头。根据天枢记载，“无期”是由霜前第一夜的银杏果和春分日的白芦根芽，以及昆仑顶的蓝月石草等数十种药材，经百道工序，释怀花费了十二年才提炼而成。据江湖传言：可以令人放下一切，包括生死。
那一夜，月亮比以往更加丰盈，我们坐在山门前的石阶上，听了一夜的山涛，喝了一夜的酒。
喝到快活时，我笑着问他：和尚喝酒何为？
他指了指天，眯着眼道：月亮在天，良辰有待。
喝到寂静处，我又问他：苦从爱中来，为何苦？为何爱？
他不看我，继续斟满酒碗，回道：眼前酒非酒，空中月空来……
直至喝到困倦，他才不舍地取出那粒“无期”，递给我，眼神中饱含无限悲悯。
3.
我赶到时，它正围着一堆白色的磷骨，发出悲伤的嘶吼。
它眼睛血红，质问道：“你抹掉记忆，就意味着背叛！无期可以让你解脱，可是，我呢？我花了三千年等待的蓝桥之约，你却让它化为了一堆齑骨，我恨哪……”
我知道，在我吞下无期时，我与尾生的情谊就已走到了尽头。人生从来没有回头路，等或者不等，都是一种选择。尾生没错，我也没错。
“逝者如斯夫，昼夜当舍。”我定定看了它一眼，转过头去，平静离开。一滴泪，顺着水流无声滚落，如明珠滚出衣袍，我取出气味囊将其收入囊中。
4.
再回到腐海时，药郎早已端坐云岩多时，他晃了晃手中的玉葫芦，叹了口气对我说道：人间有情人的泪，越来越难收集，你一会儿炼香时，可得当紧着点那炉焰，惜着用！
这一年，我从腐海归来后，大病一场，在烟霞洞修养了很长一段。每天早上醒来，就有人把鸟叫声宝石般放在空中，时间的脚步越来越慢，甚至开始倒着走了。当然，我也不再为记忆所困，日日如新生，日日亦如死囚，好似一缕总有吹不散的烟气，没有目的地四处游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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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九叶莲华
发表于 2021-11-4 19:38
显身卡
发表于 2021-11-5 09: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