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短暂的第一个钻井队的感受 不管做什么,最初的第一印象是脑海记忆最深的是永远忘不掉,这是真的。我参加工作的第一个队是32980钻井队,那一天,李队长把我从二大队周口基地接我回队,我们乘坐的是“解放”牌汽车,这种汽车是解放以来工业发展的标志,它行驶在中国的大江南北,军、工、农都离不开“解放”牌汽车,这种车启动前不像现在的车辆是电打火的,它是用一个长长的摇把,插进车头前面一个小洞内,司机师傅使大劲摇转,车才能启动。这种摇把就像手扶拖拉机的摇把一样。
32980钻井队当时在上蔡县东岸乡,从周口到钻井队一路是尘土飞扬的沙土路,到队上已经是下午的三点钟。我分到一班,司钻杨师傅,副司钻沈师傅,他们在一个宿舍住,我就和他们住一个宿舍,沈师傅住右边,我和杨师傅住左面,他的床靠前墙,我的床靠后墙,沈师傅的床在前墙,他的后墙空余部分放的是他们的半截柜,上面放着各自的板箱,正门口放着一张三斗桌,是给司钻配的,我带来的东西是细软,不占空间,放在铁床下面就行了,队上唯一给我的是一张铁床和一个床头柜,算是私有财产了。
来的第一天看到的是他两个在下象棋,李队长把我领进来,他们停止下象棋,杨师傅开始给我摆放东西,首先他教我如何放暖瓶、茶缸、牙具,这些都放在三斗桌上,沈师傅的放右边,他的放在中间,我的放在左边,一线排列,杨师傅津津有味的告诉我,以后从哪里拿的就要放到原位,下面教我放脸盆,洗脸毛巾,洗脚毛巾和洗澡毛巾,如何挂,怎么挂,教得一清二楚,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杨师傅教我如何端茶缸,如何泡茶,如何喝茶,教得仔仔细细,真是无微不至。
杨师傅夸我第一句话是“读书人,有志气,和他们不一样”。我听这句话根本没有放在心里,感觉是一句客套话。后来才体会到他对我有一种敬佩感。
杨师傅在家里是文盲,他学到的知识是在部队学的,准确说只会认识一些字,能读读报纸。我到队上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家里写信报平安,这是夜里,杨师傅和沈师傅下完棋对我说,“我们下棋影响你学习没有?
我回答,“师傅,不会的,我这是在写信。” 杨师傅看看稿纸说“有学问,不简单,你能写三四页。”
沈师傅出去了。杨师傅小声问我这个字怎么写,那个字怎么写,他问的字都很简单,对杨师傅来说真难为他了。记得清楚的就是照顾的“顾”字。这时候我说:“师傅,我把字写到纸上你认识吗?”
杨师傅摇摇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信纸,这是写给师娘的,一张纸有六个空格。他填完不会写的字,然后塞进信封里对我说:“明天我把你的信一起交给司机师傅,让他送邮局。”
后来杨师傅能写两页字。有一次杨师傅对我说,在我之前来了十几个新人,都没有像我这样带一大摞书。我就这样在杨师傅眼里成了“读书人”。
我们的宿舍两个小天地,他们两个只要在屋里就是下棋,谁输了给对方一支“黄金叶”烟,杨师傅多数下不过沈师傅,杨师傅比沈师傅大几岁,每次下棋输的时候就说,“我在让着你,难道不知道吗?”
沈师傅柔声细语的说:“你工资比我多五块,济贫了。” 沈师傅爱回棋,杨师傅声调高,每到这个时候他们争持不休,吵声几乎把宿舍炸裂。又一次他们下棋下到快到上班时间也没有下完,我开始换工作服,他们痒痒的站起来,杨师傅不停地嚷着说:“下班接着下这盘棋。”
沈师傅说:“下就下,谁怕谁?好像我不会扛枪打仗,我非把你战得投降为止。” 两个师傅在下棋的时候,我有时候过去看看,更多时间看书和写毛笔字,要么翻翻《十月》杂志。我喜欢看小说和杂志,从上学到下学,这些杂志是从家里带来的。
10月5日发工资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工作岗位上领工资,杨师傅看到我领了78元钱,啧啧不休的对我说“我工作几年才领90多,攒一年钱才敢买一块手表,你刚来新衣服,皮鞋,手表什么都有,我刚刚参加工作每月只有32元钱,每年只能添一样东西,你现在什么都有,工资又高,你太幸福啦。”
杨师傅说得我真不好意思,无地自容。其实我哪敢乱花钱呀,从来队上十来天里,衣兜里只有三十元钱,我每天早上吃四个馒头,粮票八两,中午十二两米饭,晚上八两米饭,上夜班吃夜班饭六两,一天三斤八两主食。捏捏衣兜里的钱,不敢吃荤菜,早上要的是二分钱的咸菜,中午、晚上要两份青菜,一份五分钱,每天吃的不是菠菜就是萝卜,要么是白菜,看到你们经常吃一角二分钱的冬瓜炒肉,我羡慕得眼珠子伸到你们碗里看看,有没有吃剩下的一块肉送给我。咱们每月粮票是54斤,我这样吃下去半个月就完蛋了。司务长给我发粮票的时候告诫我,注意粮票开支,吃超得用钱来买,一角三分钱换一斤粮票。杨师傅你这么不关心关心我的胃呢?
在营区里我经常去高岩宿舍里,他们屋里住四个人,其中有程远军,这两个人是今年3月份油田在我乡招工的第一批,我是第二批,程远军父亲是村支书,高岩父亲是副乡长,高岩不该来当工人,他学习好,成绩名列前茅,属于汉口的鸭子——顶呱呱的尖子生,他是今年高二没有读完书就弃学啦。1989年5月,由于我们是属于占地工,工作性质有所调整的时候,他又重新回到县城上高中,之后考上大学,现在是一所大学教授。
钻井队的营区占地十几亩,一栋宿舍一栋宿舍围起一个大院子,进院门是场地,靠南北各有一个篮球案,可以打全场,球场还有两个作用,一是召开职工大会,全队职工138人,除了一个班上班,其余都要参加。钻井队是半军事化管理,开会也不例外,按班组等级纵队坐到球场里,一般是四纵队,三个生产班和一个后勤班,纵队前面放着三张桌子,张指导员、李队长等井队干部坐上去,这是个连级编制。二是每半个月在球场放一次电影,油田专门设立一个放电影队,轮流到各个钻井队放电影,我们的电影都是新片,比如一部电影在我们这里放过,地方一两个月才能看到这部电影。那时候的石油人在其他人眼里是高大上阶级层。
球场后面是营区里两排房子,前面一排有两栋房子是“职工之家”,两房相通,门开在房子一头,是对开门。李技术员是团支部书记,由他负责“职工之家”,我经常来这里看书,这里的书种类很多,和钻井招待所“职工之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钻井队看书的人不多,有些书本崭新崭新的,多数人喜欢篮球和乒乓球。
其实,我每月的工资基本分三块,一块是生活费,由于饭量大,它占我工资的一半多,另一块就是买日常用品,买衣服就不用考虑,带来的衣服和发的工作衣可以搭配着穿。最后就是每月节约二十几元钱。杨师傅不断在我耳根边灌输,不要乱花钱,把钱存下来将来办大事儿。本来我花钱都有计划的,在他的耳根风渲染下,不得不再紧紧腰带,使劲扣几分钱节约着。
这就是生活。一个人看在什么舞台上装扮自己,重要的是身边“传教士”教你什么?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两个转业军人同房共眠,不是军人也被染成了军人范。
来油田之前,哥哥是转业军人,他就用军人规范我,在钻井队,又遇上了他们,只好死心塌地的走军人路了。说说叠被子吧,哥哥教我叠“豆腐块”被子,杨师傅说我叠的不标准,必须执行好军人被子的叠发。我不是军人,你非得拉我硬上轿,杨师傅教我三天叠被子,起初,他在我被子上面放一个小箱子压着,由于我的被子厚,叠不了“豆腐块”,他硬是想出办法使我的被子终于变成了“豆腐块”。
从此,我对“豆腐块”叠被子习以为常,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一致影响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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