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在眉梢 于 2020-12-27 17:25 编辑
一 小时候去村上上学,父母从来不送,小孩子都是自个去,自个回。上学路上的田埂很窄,尤其秋霜冬雪时候,总有人滑倒跌进田里或小河沟。父亲忙碌在农机房,我母亲忙碌在田野山间,也从来不管我。当我一身湿漉漉回家来,她常一边利索地给我脱衣换衣,一边责备我顽皮。
去乡中学上学时,我背着大米红薯和炒酸菜,山一程水一程来去步行,他们也不会管我。
我去外地上学时,父亲还是在农机房忙碌,母亲还是在田间地头忙碌。从此相隔遥远,他们想看我也看不到,想接送也接送不了。只是每次我离开家的时候,母亲挽着我的手出门,从院前的核桃树下穿过,又穿过一片田野又一片田野,送到村口才慢慢往回走。
每次,我已走了老远,母亲还站在核桃树下朝我的方向望,一直望到我望不见她的身影为止。
二 入学军训,队列训练,对面的女孩与我相视一笑,我就醒事了。我喜欢看她清纯的样子,喜欢听她说话的声音,喜欢靠近时她丝发拂我面,淡淡体香沁我脾。
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去校外河边散步。春花,夏雨,秋月,冬雪,四季风景各异,我们若即,也若离。在眉山实习期间,她得到转系通知,要提前离开。我送她去镇上,步行经过白堰桥时,清晨的雾从谷底漫上来,她一阵风就不见了身影。
实习结束我返回校园,才知她真的不见了。她因病休学,黄课桌红地板的教室里,她的位置空空荡荡。我从峨眉山带回来的红豆堆积在课桌里,欲寄无处寄。
许多个幽暗时刻,我梦见自己站在晃晃悠悠的白堰桥上,目送一身红裳的她慢慢消失在那头,我久久不肯离去。冰凉的铁索在潮湿中哆嗦,雾来了又散,散了又来。
三 儿子十九岁,入大学后极难见面。
昨晚我梦见他一身戎装归来,还是高高的,瘦瘦的。长点肉就那么困难么?我问,他笑。大概是累了,他倒头就睡。还是这么不会睡觉啊,我轻轻地给他盖好被子,望着熟睡中的他,不肯离开。时光难得,这近在迟尺的凝望,虽然静默无语,总胜过那些空落无着的日子里,许多悄无声息的思念。
梦醒后,发觉儿子还在校园,而母亲早已沉睡在大力寨的故土,想象中那个一身红裳的她则依旧不声不响生活在窦团山下。都在我凝望不及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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