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万丈（164楼后记完）

远古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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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老师这么说我就更没有把握了。如果我运气好能继续在这里做生意自然还是希望跟你合作，我们好不容易混熟，换一个人就没有这么随便了。那你去哪里？”
“那是，我不过脾气傲慢一点，做事比较认真，文明的说法是慢条斯理，用你的话说有点懒，其它还是很过硬的。不占小便宜，不假公济私。我能去哪里，到后勤部啊。不过我也看人来，你这人吧，算命苦的那种，一个女人要带两个孩子，还要赚钱。说老实话，我可没见过比你再苦的女人，你当家的就不心疼？”


“心疼别人去了吧，你无非就是想知道我男人的那点事，其实我跟你一样，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想想应该也可怜，在外面打工可没有在家乡打工好，冷热全靠自己。”
“你不想他？我就不相信，你不想。芝楠，我就说你傻，大好的年华白白浪费，我告诉你，男人就得把他牢牢地抓在身边，没多大出息不要紧，关键是不能让他花心。”


“画老师，我们相处这么久，我一直以为你很高傲，其实你就是长得高傲，你的身材怎么这么好？年轻时候那不是要迷死人啊，你当家的绝对不是平凡人，要不然怎么配得上你画老师？”
“呵呵，你看看我手机里的照片就知道我年轻时候的样子了。”画老师打开手机，空间里的女子确实美，这种美正是芝楠曾经很向往的样子。“你看看我当家的，英俊吧？其实他学问很好，省府政法学霸，毕业之后就回家乡，在检察院上班，我爸是国税局的，不知怎么就认识他了，还一眼相中他，硬是把我介绍给他。说真的，我首先有点反感他，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好像很认真在看你，其实我知道他那是一本正经的心不在焉，那时年轻，又仗着自己家底好，还仗着自己的嘴皮子功夫好，最关键是仗着自己长得漂亮，他越是一副谦谦君子相，我就越觉得他太会装，想办法捉弄他，直到有一天我爸请他到家里吃饭，饭后我爸说他提出跟我分手，我爸还说已经帮他介绍了一位知书达理懂感情的女孩。”


“芝楠，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生气，我气我爸爸，也气那个像个木头一样的人，我妈也不帮我，故意说左隔壁的王小二回来了，请右隔壁的阿姨来跟我说媒，我气得一摔筷子就跑了，跑我闺蜜家住不肯回家。都过去快三十年了，想想还像昨天。其实吧，我还是很在意他的，后来我妈跟我闺蜜说，那是我爸故意用的一招，想让我清醒一点。按照学历，我不如他，说工作能力，我有点游手好闲，混了个高中毕业证，这不，我爸把我安排在这边教书，如果我对书稍微有点兴趣，早就到初中部或者高中部去了，而我当家的，从基层做起，做得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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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那不是有差距？”
“嘿，你还知道差距？不错，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记得那年刚生了我儿子，我把整个心思都扑在儿子身上，总觉得身边这个人就是我的，因为我漂亮，因为我有花不完的钱，也因为我嘴皮子厉害，一句普通的话，经过我的嘴说出来就能不一样。可是我儿子五岁那年，我发现他变了，他那时已经是检察院的副院长，年轻有为啊，工作忙，应酬忙，我也不怕你知道，送礼的人多得令人无法想象，我都弄不清楚，就我们这屁大点地方，真不可能发生多少大事，可我还真是头脑简单，一个县城的建设能没有事吗？我是见过世面的人，也不差钱用，更没有贪心，有人想经过我的手送礼办事，算是他倒霉了，我一概拒绝，而且会让别人很难堪，所以，我也就落得比较清静。后来我当家的说，幸亏我就这么个臭脾气，否则他早就被双规了。人啊，怎么说两夫妻修得好就是福气，修得不好就是冤家。这一点我做好了，可我眼里揉不得沙子。那天活该他倒霉，我本来是带儿子到姨妈家作客去的，谁知道火车晚点，我一想就干脆改成第二天的，带儿子回家进门，居然看到家里坐着个女人，我当家的正在厨房炒菜，桌子上还开了一瓶红酒，女人穿一件低领连衣裙，裙子很短，悠闲地正在翻看杂志，跟他聊天。”


画老师说到这里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好像那一幕正在眼前，“画老师，你不要激动，慢慢讲。”
“不行，我要喝一口水。是啊，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就觉得这是要翻天了，怎么可能这么巧，我前脚出门他居然不上班在家跟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过二人世界，还是在我的家里！我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一怒之下泼妇一样，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那女人脸上，把桌子一操，红酒、菜，打翻在地。女人惊恐的看着我，我当家的从厨房冲出来给了我一巴掌，什么都没说，拉着女人的手出去了。事情发生得太快，连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我自问真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也不是没有风度的女人，更不是吃醋的性格，那次我还真是威风凛凛了一把。我哪还有心思去玩，退票之后把儿子送到他奶奶家，我打算坐在家里跟他一战到底。”


“有意思的是，他晚上没有回来，我爸妈晚上来了，我爸气得差点打我，说那女的是正院长的亲妹妹，刚好院长两口子都有很重要的会议在外地没办法接待妹妹，就拜托我当家的照顾人家半天，而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面，跟我家的人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院长正在往上调，正院长的职位早就内定给了我家的，你说我是不是被鬼打晕了头。我当时心里很难过，我难过的时候他会很温柔的看着我，并没有怪我毁了他的前途。”


“说实在的，我年轻时候脾气很倔，就说教师资格证吧，那资格证我需要考吗？学校几乎都说白了要直接送给我，我偏偏不要，还偏偏参加考试坐在那里看着满场老师都拼命的写啊写啊，我就想，我又不是没钱，跟这些人争什么？退休工资多一千少一千对我来说没多大用处，而对于有些人就是一家人的生活来源。到现在他单位所有人都知道他老婆就是个二百五，教师资格证都拿不到。而他再也无心仕途，很多人都同情他，娶了个醋坛子，一巴掌把他的前途给毁了。他呢，办公室、开开会、喝喝茶，应酬肯定是少不了的，烟酒也是必需品，他的爱好是下棋，喜欢跟别人赌残局，我的爱好是麻将，赌局不大，两个人较真的时候就会吵一架，就跟你刚来的时候一样，他堵着我说我不该玩麻将输钱，吵过之后什么都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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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日子过得真精彩，真幸福。”
“啊，这叫精彩？幸福？也是，精彩吧，也有。跟你比起来真的算幸福。我明年就正式退休了，正在转移爱好，跟我当家的商量好了，出去旅游，要玩遍全世界，反正我儿子不需要我们给他钱，有孙子了去看看孙子。想想真是的，我除了这块地方，走得最远的是我姨妈家，你说世界上有多少好吃的、好玩的，这钱不用就会发霉，见识了，愉悦了才是自己的人生。芝楠，你说我是不是太胖了一点，说起来还是怪自己，年轻的时候我身材真好，我就是耳根子软，两边的妈这个说什么补品好，那个说什么补品好，我就真信他们的，都尝了尝，没想到我是受不住补品的人，一下子胖了好多，怎么都瘦不下来了，想想都后悔死。昨天我把我以前最喜欢的几件衣服找出来试了试，我的个天啊，那我哪里穿得进去，真不行了，必须减肥。”


画老师津津有味赛自己的幸福，芝楠一直在拆包，摆放东西，偶尔附和一句，看着这个养尊处优的女人，一辈子活在温柔乡，活在富贵梦里，从来不知道人间疾苦，生活简单得一眼望得到头，时间多得没办法打发，钱多得必须花到远方去，小气得见到陌生女子坐在自己家沙发上就会大打出手，大气得营养过剩毁了自己的好身材。芝楠觉得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区别，她和木真的很努力，可养活两个孩子就这么艰难，想要做一栋房子更难，想在市里买一套房子那就比登天还难，芝楠想想就泄气，把手上的纸屑丢地上，用力踩了几脚，画老师抬起头疑惑的看着芝楠。


“芝楠，你怎么了？”
“没事，我是想把这几张纸踩平。”
“不是吧，你肯定是嫉妒我吧？”


“嫉妒你？我可没想过，怎么嫉妒？羡慕还是有点的。你出生就是为了享受，我出生就是为了受苦。不过我现在觉得自己过得还行，能赚钱养家，也有自己的小目标，让孩子们读书，将来跟你一样成为城里人。”
“你就知道赚钱，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色，我多一句嘴，你是不是生病啦？嗨，不想说就不说，不说好点，好歹我们是熟人，万一知道你生病了反而有点思想负担。我当家的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单位有事，估计这几天都要加班，不回家，要我没事不要瞎溜达，不要去打麻将，老老实实呆家里。”


“我们有QQ，你不是说你朋友少吗？我一个乡下人，对这里不熟悉，现在就认识你，你心好，以后有什么事肯定要拜托你多关照。”
“你不要给我灌迷魂汤，我不是个什么心好的人，不过心还真的不坏。这样吧，在外面遇见了，如果我身边有人你就不要跟我打招呼，没人可以聊聊天，实在是有过不去的坎跟我说一句，能帮我绝对帮，不能帮我也会跟你直说。你这人吧，笨是笨了点，我说的话你也不一定能全部听懂，这样也好，可以给我解解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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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抬起头诚恳的望着这个不可一世的画老师，淡淡的笑了笑，心想这女人命真好，跟同事们说话哈哈笑两声，对同事关怀备至，而芝楠感觉不到她眼里真正的温度，可能那就是人与人之间保持的距离吧。偶尔也会跟她闲聊同事的糗事，无关大雅。画老师唯独对她这个老板是不屑一顾的，或者说对她这个群体的人不屑一顾。


芝楠反正习惯了，只要你好好的帮着照看生意，言语上你尽管占上风。那副蔑视人的样子绝不是天生的，是后天养成的。
晚上放学，芝楠让画老师提前一个小时走了，坐在椅子上感觉很疲倦，又快两个月没有来例假，十天之内肯定没时间去医院，晓彤到了关键时刻，咬紧牙关熬过这几天吧，等闲下来了就去医院做个检查，看是不是需要去做手术，趁孩子们放假，晓孜丢在小妹家，晓彤可以去照顾她，把病治好之后，赚钱的事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晓孜放学连忙过来帮忙，品种越来越少，每天卖得所剩无几。
芝楠带着晓孜弯道来接晓彤，晓彤兴高采烈跑过来，坐车上就开始说她同学之间相互赠送礼物的事情，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中考的事情。拍拍书包，说里面都是同学赠送的礼物。


芝楠想了想，“你手上没钱吧，要多少，回家我给你。玩得好的同学之间相互赠送礼物，你也不能比别人差。”
“估计要一百块左右吧，反正我们相互送，东西不贵，不过每个同学都要送。”
芝楠心想现在的孩子真好，算是为将来的路留下一根线，这么多人，也说不上谁会成为未来生活中可以帮上忙的那个人，男同学女同学都一样，同学之间玩到一块之后跟一般人的交情就是不同。


“妈，不要给她那么多钱，都这么大人了，不懂事，拿父母的钱送礼，真奢侈。”
晓彤看晓孜一副想吵架的样子，刚好路过菜场，立刻转移话题，“妈，要不多买点菜吧，免得天天买，麻烦。”
芝楠说道，“有什么麻烦的，天气这么热，买多了不新鲜。晓孜，你呢，升学考试应该没问题吧。”


“我有什么问题，我的目标就是第一名，二年级绝对要当班长。”
“这么小就这么大的官瘾，班长可不是这么好当的，要管很多闲事，看把你能的。”
“我就想当官，怎么了？好像你当过班长似的。告诉你，我长大了还要当大官，这样我就可以保护爸爸妈妈，不让他们干粗活，让他们住最好的房子。”


“说你吧，还不服气，吹牛吧，你就，等你当大官的时候爸妈本来就老了。记住你吹的牛，爸妈等着你给他们住最好的房子，我也跟着享享福。”
“那要看你对我好不好，你对我好，我自然欢迎你到我家作客，对我不好，我才懒得搭理你。”
“妈，你看看晓孜，这么小就这么势利眼，长大了肯定自私。”
“你大，就不能少说两句？再吵，各打五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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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探花 发表于 2021-3-15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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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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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段，马路上来往的车辆特别多，路旁一大排工人不知道从哪里来，一块去哪里，穿戴整齐，说说笑笑，很开心的样子。在这里看到这么多人，真是难得，如果是去市里吃饭，预定的餐厅可要大发了。
芝楠记得这样的场景还是在工厂上班的时候见过，工人衣着统一，进门出门都笑容满面，三两好友低声细语，或者是哈哈大笑。偶尔节假日大家都穿戴得漂漂亮亮，男人就近理发、吃馆子、喝酒、玩麻将。女人逛街，从工厂往市区走，大多时候没到市区就往回走，说家乡的故事，说别人的事故，也说自己的故事，从来都没有人提出进馆子店吃一口，仅仅是为了消磨节假日对孩子和父母的牵挂和渴望。


看着这些工人，芝楠忽然记起曾经一起工作过的同事，眼窝发热，往事历历在目，只是回想时却像一场梦，相聚似乎很偶然，离散又似乎成了必然，若干年之后，也许这点记忆都会消失。芝楠闷闷不乐地回到家，炒了个番茄炒鸡蛋，一个瘦肉炒辣椒，一个鸽子汤。
晓孜一看就不高兴了，“妈，你天天给她增加营养，我一闻到鸽子汤的味道就反胃，吃鱼才会聪明，我中考的时候要天天吃鱼。”


“好，晚上吃鱼，鸽子汤是给姐姐喝的，她就这几天要考试，以后我才不会这么宠着她，要把她饿成个瘦子。”
“青菜也是要吃的，不吃青菜手上长倒仟。”
“好，晚上炒青菜，你最喜欢吃的菠菜。”
“哼哼，你看我把调料一放，这汤的味道就会不一样，看你喝不喝。”晓彤在鸽子汤里加了一勺豌豆酱，还加了一点鸡精，又倒了点生抽，滴了两滴陈醋，故意用手扇了扇，晓孜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还行，比妈就这么清水煮鸽子好吃。”


“我的祖宗们啊，这里面我放了红枣和枸杞，这是你小姨说的，吃了特别补，被你们弄得四不像还说好喝。”
“妈，其实你以后真不要给我补脑了，还是你多吃一点吧，幸好马上就要放假，你到底哪里不好了？反正你的脸色很差。”
“我没哪里不好，等你考完我就好了。随你们吧，反正我也不懂这些什么补不补的，吃到肚子里了肯定就是好的。”
“妈，还是你多吃一点吧。”


“这样吧，晓孜今天晚上开始住你小姨家去，等姐姐考试过后我接你回来。吃完饭把换洗衣服收拾好，直接带过去，放学的时候我打电话要你小姨来接你。”
“好啊，我正想他们了呢。只是我哥不在家，一个人肯定不好玩。”
“你要听小姨的话，不要挑食。”
“妈，你就宠她吧，我走了你就天天给她吃好的。关键是她这几天要好好整理一下，迎接考试，不要打球啊跑步啊，被误伤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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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算了算时间，狠下心进了两千多的货，自己驮了一满车，后面跟着几辆自行车，冰棍就花了快一千，两个冰柜一下都装满了。其它的零散货物估计也就够一天卖的。
三双手做事肯定快，没多久柜台里摆得清清楚楚，画老师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抽出一片把脸上的汗擦了擦，随后坐在椅子上望着门口，又站起来朝外面走，走到门卫大爷身边问道，“卫老头，又在看什么宝贝书啊？”


卫老头没说话，把书合拢让画老师看书面，然后又自顾自地看书。
画老师每天都会问卫老头同样的问题，从来就没有听到过回答，看过书面之后返回来坐到椅子上，“你们看得出来吗？卫老头以前是高中校长，退休后要求到这边来看门。”
芝楠摇摇头，说道，“怪不得，原来是校长，看他穿戴整齐，说话很讲究，对任何人都很和气。人家都喊他卫老师，就你喊他卫老头。按说校长退休工资不是很高吗？怎么会来守门呢？好像他每天放学的时候都会买点零食给两个孩子，是他的孙子和孙女吧。”


“不是，是两个可怜的孩子，家里穷，父母都有点残疾。算他们有福气，跟卫老头家以前是邻居，两家一直有来往。算了，这话说起来有点长，我就长话短说吧，你以为他守门是为了钱？不是，他不缺钱，就他手上看的这些线装书，大多数是收藏版本。卫老头的爷爷是市里大资本家，我们这所小学最初就是他爷爷创办的，只是后来被镇压了，镇压懂不，也就是被枪毙了的人。他爸爸坐牢放出来之后，一家人调到农场，他那时候正好大学毕业，自己要求到家乡来教书，我就是他的学生。其实当老师也有不受待见的时候，他就遇到了倒霉的时候，被他的学生打得要死，他的第一个妻子就是在他受打击时小产死的。我记得他年轻的时候很英俊，说了不怕你笑话，有一年我跟我当家的闹矛盾，一气之下就想离婚了跟卫老头结婚。记得那天很冷，我跑到学校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娶我，他没说话，把我带到他家里，我一进门看到我学姐挺着个大肚子，就是那个把他往死里打的学姐。学姐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告诉我他们刚结婚不久。我很生气，质问学姐怎么可以这样，学姐只是淡淡的说，当年她不懂事，打了老师，后来用了十年时间来弥补过错，终于取得了老师的谅解，两个人修成正果。不过我还是服气的，我学姐为了跟卫老头和解，读了十年古书。我再一看他们家，简陋是简陋，满屋子的书都堆得没地方落脚了，可见我学姐对卫老头有多用心。”


“画老师你胆子真大，怪不得你每次喊卫老头的时候，卫老师都笑一笑不说话。那卫老师看的书你看得懂吗？”
“那是，我这人做事就这样的脾气，从来不会偷偷摸摸，敢作敢当。后来我仔细想想，我当年会冒出那种想法，证明我心里认定卫老头是我佩服的人，也是值得我信任的人。这些书我虽说没看过，不过我也是见过书的人，我爸妈我公公婆婆都爱书，两边家庭的姊妹兄弟就我不爱读书。说出来不怕你不信，我当家的喜欢书，可她听我的，他的书都堆在办公室，两边的大家庭里就我家装修最现代，最时尚，小字辈不想读书了，想吃点地沟油之类的小吃了就跑我这边来，还都特别喜欢我，包括我儿子也跟我亲。”


小妹一直没有插嘴，没事的时候在看手机，好像根本就没听见画老师在说什么，芝楠偶尔点点头，偶尔提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画老师说着说着也觉得无趣，有小妹在，忙的时候她也不用忙，说到卫老头芝楠根本就无法理解她的内心世界，也看不懂卫老头多有学问，这一点让画老师很难受，站起来看看小妹又看看芝楠，“想知道市里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画老师话音刚落，小妹和芝楠同时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画老师瞥了一眼两个无知的女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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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算了算时间，狠下心进了两千多的货，自己驮了一满车，后面跟着几辆自行车，冰棍就花了快一千，两个冰柜一下都装满了。其它的零散货物估计也就够一天卖的。


三双手做事肯定快，没多久柜台里摆得清清楚楚，画老师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抽出一片把脸上的汗擦了擦，随后坐在椅子上望着门口，又站起来朝外面走，走到门卫大爷身边问道，“卫老头，又在看什么宝贝书啊？”


卫老头没说话，把书合拢让画老师看书面，然后又自顾自地看书。
画老师每天都会问卫老头同样的问题，从来就没有听到过回答，看过书面之后返回来坐到椅子上，“你们看得出来吗？卫老头以前是高中校长，退休后要求到这边来看门。”


芝楠摇摇头，说道，“怪不得，原来是校长，看他穿戴整齐，说话很讲究，对任何人都很和气。人家都喊他卫老师，就你喊他卫老头。按说校长退休工资不是很高吗？怎么会来守门呢？好像他每天放学的时候都会买点零食给两个孩子，是他的孙子和孙女吧。”


“不是，是两个可怜的孩子，家里穷，父母都有点残疾。算他们有福气，跟卫老头家以前是邻居，两家一直有来往。算了，这话说起来有点长，我就长话短说吧，你以为他守门是为了钱？不是，他不缺钱，就他手上看的这些线装书，大多数是收藏版本。卫老头的爷爷是市里大资本家，我们这所小学最初就是他爷爷创办的，只是后来被镇压了，镇压懂不，也就是被枪毙了的人。他爸爸坐牢放出来之后，一家人调到农场，他那时候正好大学毕业，自己要求到家乡来教书，我就是他的学生。其实当老师也有不受待见的时候，他就遇到了倒霉的时候，被他的学生打得要死，他的第一个妻子就是在他受打击时小产死的。我记得他年轻的时候很英俊，说了不怕你笑话，有一年我跟我当家的闹矛盾，一气之下就想离婚了跟卫老头结婚。记得那天很冷，我跑到学校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娶我，他没说话，把我带到他家里，我一进门看到我学姐挺着个大肚子，就是那个把他往死里打的学姐。学姐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告诉我他们刚结婚不久。我很生气，质问学姐怎么可以这样，学姐只是淡淡的说，当年她不懂事，打了老师，后来用了十年时间来弥补过错，终于取得了老师的谅解，两个人修成正果。不过我还是服气的，我学姐为了跟卫老头和解，读了十年古书。我再一看他们家，简陋是简陋，满屋子的书都堆得没地方落脚了，可见我学姐对卫老头有多用心。”


“画老师你胆子真大，怪不得你每次喊卫老头的时候，卫老师都笑一笑不说话。那卫老师看的书你看得懂吗？”
“那是，我这人做事就这样的脾气，从来不会偷偷摸摸，敢作敢当。后来我仔细想想，我当年会冒出那种想法，证明我心里认定卫老头是我佩服的人，也是值得我信任的人。这些书我虽说没看过，不过我也是见过书的人，我爸妈我公公婆婆都爱书，两边家庭的姊妹兄弟就我不爱读书。说出来不怕你不信，我当家的喜欢书，可她听我的，他的书都堆在办公室，两边的大家庭里就我家装修最现代，最时尚，小字辈不想读书了，想吃点地沟油之类的小吃了就跑我这边来，还都特别喜欢我，包括我儿子也跟我亲。”


小妹一直没有插嘴，没事的时候在看手机，好像根本就没听见画老师在说什么，芝楠偶尔点点头，偶尔提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画老师说着说着也觉得无趣，有小妹在，忙的时候她也不用忙，说到卫老头芝楠根本就无法理解她的内心世界，也看不懂卫老头多有学问，这一点让画老师很难受，站起来看看小妹又看看芝楠，“想知道市里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画老师话音刚落，小妹和芝楠同时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画老师瞥了一眼两个无知的女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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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逗你们玩。”看芝楠和小妹只知道沉默不知道反驳，画老师觉得真没劲，起身走到卫老师跟前，翻看他的书面，又回到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看看自己的手，手上的指甲油像血一样殷红，跟她嘴上的口红搭配，一条浅绿连衣裙，质地应该很好，纵使她坐椅子上很久再起来，面料都不起皱。一双有点后跟的凉鞋也很精致，扣子旁的一颗小绿珠子像宝石一般闪着光。


芝楠心想你画老师这不是闲得吗？市里发生什么大事立马就会人尽皆知，不过这半年来，画老师还真的给她制造了许多话题，芝楠觉得婚后好像跟谁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也没有谁愿意这么喜欢跟她说话，一想到结束生意之后就不会有这么快乐了，心里还真有点不舍。
“画老师，你的裙子质量真好，还好看。”


“那是，这裙子是从北京买回来的，是巴黎货，一洗一新，跟我的凉鞋是同一个牌子。”
“很贵吧？”
“那是自然，就这两件货差不多花了一万。我这人要就不买衣服，要买就要买好的，一年每个季节添加一两件，两年淘汰制，这是我对生活质量的要求。”


“有钱真好，不知道我的孩子们将来能不能像你一样活得这么自在。”
“不是我打击你，有点难，你的起步点太低。就算将来你的孩子们大学毕业，大学生早就不包分配，十年之后，谁知道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估计那时候的工作更灵活，基本上靠人脉和人情关系。”


“能不能不要这么分析，说得我一点信心都没有了。这么多人，总会有比较热门的工种吧？”
“你这么想就对了，要引导孩子们学就业率高的行业，社会必不可少的行业，不能学冷门。”
“那你认为什么行业比较好？”


“女孩能胜任的工作还是很多的，比如老师啊，医生啊，会计啊，还有电子方面的行业啊，现在还有什么化妆品行业，都适合女生，这么一算还是有很多工作机会的。问题是你没有社会背景，孩子不仅要选热门行业，还要在这方面出类拔萃，有真本事自然就不怕没有单位用你。不过，无论你的孩子读多少书，都不可能达到我现在的生活水平。就我的衣食住行，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是市里最高等的，这样的区别没办法对比。”


“我不是说达到你的生活水平，是指以后能跟你一样做一份轻松的工作。至于家庭条件，能衣食无忧就可以了。”
“这么低的要求还是容易达到的，那就要看你的孩子是不是读得进去，读不进你还是没办法，只能看着她们到外面打工，只能看着她们跟你一样过辛苦的日子。不过现在的孩子都聪明，到一定年龄就会为自己着想，谁不喜欢过体面的生活？谁不喜欢经常有人请客吃饭？你家大丫头我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性格，你家这个小丫头将来肯定不错，聪明，应该说是精明。”


画老师一般不表扬人，看来她对晓孜的印象不错，芝楠一听心里很高兴，脸上堆满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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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即过，芝楠的生意结束了，连续三天陪晓彤考试，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晓孜和芝楠都等在大门外。考生出来，芝楠看晓彤跟同学们依依惜别，欢快而阳光，很多同学高中部又会再见面，短暂的分别并不会真的难过。
晓彤看到芝楠，笑得很灿烂，“妈呀，我终于解放了，可以自由的玩了。我跟同学约好了一起要去的地方，哈哈，自由的世界真美好。”


“那你感觉考试成绩怎么样？”
“妈，我跟你说过一万遍，普通高中不会成问题。你就不要纠结了，读普通高中挺好的，早点出来打工，帮晓孜早点实现买房子的愿望。”


芝楠没说话，心里很不好受，好像缺了一块，跟平时一样买了几样菜，母女三个回到家，芝楠把菜放进厨房开始烧晚饭，蹲下量好米站起身，没有尿意却在尿裤子，感觉很不好，低头看到血顺着腿流在地上，晕晕乎乎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晓孜动作很快脱了凉鞋打着赤脚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又打开电风扇，怡然自得的看电视纳凉，晓彤正在穿拖鞋，眼角看到芝楠倒地上时的样子，惊呼着跑进厨房，“妈，妈妈，你怎么了？”晓彤看到地上的血，哭着跑出来，“快关电视，打电话喊小姨，打电话报警，妈妈出血了。”
晓孜慌忙关掉电视，进厨房看到妈妈的样子，哪还
知道打电话，趴妈妈身上哭喊，“妈妈，妈妈，你是我妈妈，你怎么了？姐，打电话啊，要喊救护车。”
晓彤先打120，又打电话给小姨，铆足劲抱起芝楠就下楼，幸好是住在三楼，连抱带拖把芝楠弄下楼，两姐妹哭成一团，没见到救护车，小姨坐出租车来的，司机虽然不愿意病人把车上弄脏，这个时候倒也没有犹豫，拖着芝楠就往市一附医院送。刚到医院门口，芝楠倒是悠悠地醒来了。


“你们不要哭，我没事了。”
“你醒了？命都被你吓没了。来，我跟晓彤扶你下车，能站稳吗？我去喊医生拿推车来。”


芝楠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心里想干脆回去算了，可刚才的那一刻实在是很吓人，想想既然已经到了医院，那就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要动手术了，反正这一刀早晚都要挨，还不如早点解决，拖着不是个事。芝楠望着医院大门，心里又开始活动，不知道这个病能报销多少钱，万一只是检查，好像很多费是不能报销的。如果做手术，要去W市，医疗费能不能报销啊？对这件事一定要先弄清楚，否则，多花钱那肯定是负担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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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进门就开始大喊大叫，要求用推车把芝楠推进去。主治医师都下班了，值班护士问了情况，说值班医生在休息，这就打电话给值班医生，值班医生很快出现，详细问了情况，立刻住院，一切都要等检查得出结果之后才能判断。
进院费一万，住进来就开始输液。晓彤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把钱和该带的衣服和嗽洗用品带全，安顿好芝楠，小妹带晓孜到她那边去了，晓彤照顾芝楠。


说起来就这么奇怪，芝楠感觉两个月的经血就在那一刻一下子流出了体内，她醒来的时候就停止了，而且止得干干净净，跟以往不同，以前两三个月不来，来了没有一个月就是不走，也不知道今天的情况是不是病情加重了。躺医院的这几天，每天打吊瓶、吃药、做各项检查。后面又找敏姐过来跟主治医师沟通，情况还是这样，这边毕竟是刚升为市级单位的城市，医院暂时还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也没有这方面的专家，建议去W市或者是上海手术，宜早不宜晚。还有一个问题哽在心里，也许一次手术治不好，两次还是三次？都是未知数。一个星期下来，没想到来一次月经居然花了快一万，花去她这半年来的一大半收入。


能要的证明都要了，这么多钱流出去不知道能报销多少，打电话给木，木答应月底辞工回来陪芝楠去看病。
病上身之后，想好真的很慢，医院开了很多药，倒是没有建议她吃补品，只是建议她最近必须休息，养好身体就去做手术。


芝楠还没出院就觉得自己完全好了，哪还像生病的样子啊，出院坐在家里养身体，这好像真的说不过去。手上几个钱还不知道够不够动手术，如果木回来跟她一起去医院，家里最少两个月没有一分钱进项，到时候不仅仅要借钱吃饭，还要借钱给孩子们付学费。芝楠刚想到这一点，立刻跟木留言，要他暂时不要回来，过年的时候回来再去看病。


芝楠心想，晓彤肯定没有考上重点高中，既然已经下了决心要把她培养好，那就只有找人走后门进重点高中了。她已经这么大的人，肯定是要面子的，进了重点高中不怕她不认真学习，人家都考大学，难道她就真的不想上大学吗？
芝楠动了这个心思之后，绝不会放弃，她得先带两个孩子回一趟婆婆家，到镇子上详细问清楚她的这种情况能报销多少医药费，要达到什么样的要求才有报销？这件事实在是太重要了。


然后回娘家去找大哥，在大哥家请罗表哥吃饭，晓彤的问题这么严重，要进重点就必须赶早，不能等重点高中部人额满了再后悔。芝楠有这么大的事情要办，所以必须延迟去W市动手术，木定不能让他回来，他现在是家里唯一一个赚钱的人。敏姐说要她注意休息，不要干重事，好好在家吃药，三个月之后检查，如果时机成熟就去W市，做完手术之后还得好好休养，三个月之后再检查，如果需要第二次手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来二回这不是要一年之后才清楚是不是真的好了？


芝楠一听身上的毛病这么麻烦，偷偷问敏姐，要不然干脆摘除子宫算了，免得断不干净的麻烦。
敏姐笑了笑，“你倒是想得开，还不到四十岁的女人，没有子宫之后，你家的那口子可能看都懒得看你一眼了。”
敏姐说完笑得很神秘，优雅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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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出院第二天骑摩托车带两个孩子回到婆婆家，公公忙得恨不得不分白天黑夜，有意思的是麻将馆里的生意照旧很好，爱麻将的人清早出门做事，中午直接到麻将馆凑桌打麻将，午饭五块钱，想吃好一点的还可以加菜，有空调，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再出去做事。当然，公公是不可能坐麻将馆不回家的，婆婆从去年夏天开始就不能下床，农田里的事全靠公公，梨花的店生意不好也不坏，欢儿叛逆得就差跟梨花打架，玩游戏、吃馆子那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母子两住镇子上，很少回来，怕耽误生意。


芝楠这都半年没来了，婆婆确实又瘦了，两只眼睛还是那么有神，看到这母女三个打心里高兴，芝楠抱婆婆到外面晒太阳，跟她闲聊，做午饭，带了一条鱼，一斤五花肉和一棵西蓝花，一把藕肠，这些菜都是公婆平时舍不得吃的，看园子里的莴苣长得漂亮，提刀进园砍了两大棵，婆婆哎哟一声，“芝楠，我的儿，这莴苣有人定好了都要的，就是前面何家马上办酒席，过两天就会来砍走的，不知道少了两棵人家够不够。”


“管他够不够，我们先吃一餐再说。”芝楠偷偷翻了个白眼，心想都这个年纪了，身体这么不好，还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存钱干嘛。经常听她唠叨死了要请道士做道场，如果有和尚恨不得请来念经，年轻时每天早上挑菜去赶集，舍不得吃个包子，回来晚了怕耽误生产队的工就这么饥肠辘辘出工，害怕结扎上午小产下午就去干活，导致很年轻的时候得了子宫下垂这么个怪病，喝了堆积如山的中草药也不见效。


后来找表弟看病，表弟当了几年兵，在部队当过卫生员，有了入门基础退役之后买了许多西医书籍自学，经过努力，他的私人诊所成了地方上唯一一个可以与镇医院抗衡的诊所，生意好得不得了，大名远扬。
这个表弟很有钱，可他的妻子跟母亲不合，也不是不合，就是个非常混的女人，有钱又怎么样，一分钱看得跟磨盘一样重，三兄弟吧，就他们家过得好，儿女都争气会读书，表弟文质彬彬，不爱吵架，为了免麻烦，家里什么都听老婆的，赚一分交一分，让母亲七十了还下地劳动，直到母亲双目失明之后，在来自亲戚全方位的打击和断绝关系的压力下，答应按家庭分配拿一份自己的供给，就因为这个，他的名声在亲戚中并不好，也可以说是声名狼藉。


可他的本事好，看病从不乱收钱，于是很多人都用清官难断家务事来理解他，而他总是那么和蔼，从不与人交恶。他母亲死了之后，由他主办了一场地方上非常有名的葬礼。
七天七夜道场，七天七夜电影和地方戏，他这么多年交结的同行地方名人还真不少，七天七夜流水席，连那些最不屑他的亲人都沉默了，毕竟这样的风光只有他这种被称为乡绅的人才能举办，办了还不会拉下后话，在地方上留下孝顺的参考价值观。


芝楠经常听公公骂他的那个表弟欺世盗名，是世界上最不孝的假孝子，那天乡政府的人送花圈，留下吃饭的时候，公公差点站上去揭露他的真面目，是大哥和木把他拉走了，饭都没有吃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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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婆婆的病连镇医院都不肯治疗的时候，一家人还真的束手无策。这一点不能怪医生，挂盐水时针头扎不到血管，止痛针止不了痛。婆婆哭着喊着要医生给她打针，一针把自己打死，她愿意签字画押，绝不连累医院。医生说那叫安乐死，不过国家不允许，那是犯罪，医院没有权力结束她的生命。


当然，她的病是镇医院所有医生都知道的，买不起好药，总是要求买最便宜又能够让她止痛的药。草药、西药吃了不知道多少，其他病慢慢都好了，就剩下骨头痛这么个病了。
怎么办呢？公公为了这个吃尽苦头的老妻，从不低头的人舍下脸面请求表弟看在病人的份上，看怎么才能减轻病人的痛苦。


表弟看着这个枯瘦如柴奄奄一息的表嫂，叹口气，“我尽力吧，如果我的这个药吃了还是痛，那我就没办法了。”
表弟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瓶子，瓶子上没有帖标签，里面的药是红色的，嘱咐她一天吃一颗，还要吃胃药。表弟说这就是骨癌，很顽固的骨癌，因为长期用药，身体里的器官都正常，唯独就是骨头在慢慢的烂，导致她的身体萎缩，手脚变形。
到了夏天稍微好点，一到冬天，婆婆每天都在疼痛中煎熬，晚上，外面狂风暴雨，屋里婆婆疼得嚎哭，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眼泪，哭着爬着想死。


公公默默地陪着她，帮她清洗身体，帮她倒屎倒尿，陪她说话，说他们知道的人和事，说亲戚朋友，说他们成长时期所有苦难和那远去了的温暖，说了一遍又一遍。芝楠每次看到婆婆内心都有点拍，怎么都产生不了亲近婆婆的念头。不愿意亲近婆婆，那是有点原因的。那年晓彤发烧抽筋，芝楠知道婆婆手上有钱找她借，她不肯，逼着公公找别人借，生怕她赖账。后来知道婆婆一辈子对自己最苛刻，也就淡忘了一些积怨。


芝楠一想到自己的病，心里又有些疼痛，她不知道是婆婆的病可怕还是她的病更可怕，老了是不是也会跟婆婆这般煎熬，即将要花出去的钱能不能让她多活几年？
公公回家已经是一点多钟，好久没有享受过劳累之后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看到儿媳妇和两个孙女越来越像城里人，心里舒服，“放假了吧，我还以为你们前几天会回来的。”


“爸，我前几天住医院了，今天是回来办医疗费报销的，不知道拿去报销还需要什么手续。”
“先拿到书记那里去盖章，再送到镇医疗合作社办公室审核，我也不知道哪些是可以报销的，哪些不会给你报销的，你妈的医药费是一分都没有报销的。你怎么了，还住院了，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没事，就是一点小毛病。”


“爷爷、奶奶，妈妈是真的生病了，出好多血，那天我还以为妈妈死了，真的很怕。”
“你不懂就不要乱说，爷爷、奶奶，妈妈得的是子宫内膜增生，今年要去省城做手术，到时候爸爸会回来的。”
公婆这半年来吃得都比较简单，两个人吃不下什么，今天一下热闹了，芝楠炒的菜今时不同往日，口味真的大不同，公婆都很高兴。婆婆吃完一碗饭，晓彤起身说帮她再添一点，婆婆连忙摇头，“谢谢你，晓彤。奶奶不能吃太多，吃多了大小便多，麻烦。唉，都这个样子了，就现在这种天气还不能起床，骨头痛得我想死啊，奇怪的是我的胃口这么好，要不是自己控制，好像个无底洞，不知道饱胀。”


转过头看看芝楠，“哎哟，芝楠我的儿啊，你怎么得了个没听过的病啊，怪不得你这么瘦，木回来之后千万不要再让他走，家里有个男人就等于有了主心骨。他爷爷，抓一只鸡杀了，让芝楠带回去补补身体，这里还有二十几个土鸡蛋，一起带回去。你们千万不要让梨花知道了，要不然她会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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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眼睛一热，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婚后这么多年，自从母亲过世，好久没有听过这么温暖的话，心里觉得很对不起婆婆。婆婆生病这么多年，她没有照顾过一天，木也没有照顾过，还时常回来拿点粮食。公公嘴里啯啯啯啯把一群鸡逗进堂屋，晓彤关大门，晓孜关后门，一下就抓着一只大母鸡，杀鸡钳毛，开膛挖肚，鸡血和内脏留给这边吃，鸡肉剁成块装进塑料袋拿走，还拔了一些青菜。当然，芝楠每次来也不会空手，给他们买的面条、香菇，还有一点新鲜水果。


午饭后，晓彤和晓孜跟爷爷到田里去了，芝楠骑摩托找书记，书记一听这么大的病情，看都没看每张条子上都盖章，安慰芝楠不管能报销多少，拿到一分都是好的，总比没有报销强。
芝楠找到医疗合作社办公室，刚好遇到了主任，主任很认真的把医院开出来的票据进行分类，然后用计算机核算，可以报销一千多。芝楠不相信，接近一万怎么就只能报销两千多。主任指着那一堆票据说道，“这些都是检查费，根据规定，检查费是没办法报销的。住院费和药费能报销百分之七十，已经很高了。”


“主任，那如果我这个病需要到省城去动手术，是不是一分都报不了？”
“你算幸运的，现在有了新政策，你是这个省的人，药费可以报销百分之七十。”
“医生建议我去上海，看来我是不能去的，还是在省里动手术比较划算。想想都怕，路费、检查费陪护费比医药费贵这么多，真要命哦。”


“过几年也许到哪里看病都一样，你的病就我们省医院还是可以治疗的。至于费用，那也没办法，进医院就要检查，不检查怎么看病？医疗设备大多数都是进口的，进口肯定要钱，还要不停地更新。说这些你们也不懂。路费和看护费要自己负担，你又不是高干，呵呵。好好养养，你的这个病算是小病，不要拖成大病，治好了没有后遗症。”


芝楠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偏远地区的老百姓得了重病看病需要花那么多的路费？就不能让县城的医疗条件好起来吗？为什么检查费会这么贵？怪不得医院每天都在给她检查，检查来检查去医院又不能动手术，这不是让她这个病人出冤枉钱吗？哪里为病人考虑了一点点？无论内心有多少疑虑，说话时还得小心翼翼。芝楠越想越难过，心情十分低落，所有的不如意所有的不开心一下子涌上心头，好像每条路都走不通，这个假期她没办法赚钱，还要计划怎么花钱，这跟她的现实状况背道而驰。问题是还不清楚晓彤这里需要多少钱，晓彤的情况是不是应该跟木沟通？如果隐瞒，木到时候不认账那可怎么办？


芝楠无精打采回到家，告诉婆婆报销了一千多。婆婆坐在床上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得了个子宫下垂的病，隔段时间就找你四爷爷挖草药吃，后来要的次数多了，我就赖着他要他告诉我需要哪些草药，我自己去挖。可惜我没有时间，后来还是找他，药渣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你四爷爷死了之后，地方上的人也就不吃中草药了。我这病也不知道是治好的还是更年期后自己好的，当时每次去县城看医生都建议我去省城动手术，我哪有时间？也没钱去看病啊，家里的事都忙不过来。拖来拖去人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不要想这么多，听医生的去手术吧，老了好好的做个好老人，能打牌、能跳广场舞、还能到外面去见见世面才是你们这代人应该有的老年生活。不要像我，老了活得这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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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听到婆婆的话，内心对木的愤恨少了很多，婆婆虽然很小气，关键时候还是顾媳妇的。
芝楠找到了答案，什么时候动身去看病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回到家，芝楠拿出两本存折，一本是两个孩子的费用，一本是家里的收入和流水账，两本存折加一起不到六万，如果这次不生病，就接近七万。进城一年，这一年算起来还是赚了一点钱的，木也寄回来一万多。芝楠拿出记事本，学费这一栏数目最多，姐妹们的人情往来也不少，她这次生病住院花去一大笔，吃喝家用真的不多，一年刚好用了四万左右，也就是说，如果芝楠不生病，家里一年需要三万左右开支。


不算不知道，细账一算真是让人害怕。芝楠又想起菜价，不知不觉中所有的菜都在涨价，蔬菜几分一毛的涨，荤菜涨得有点让人接受不了。为了两个长身体的孩子，每餐荤菜还是要吃的。芝楠细想起来，大多时候吃鸡架子，大鱼吃不起，小鱼没断。还有日用品和衣服，一想到衣服又是个令人不好过的坎，生活在城市，衣服成了人的层次的代言，人们的眼睛太亮了，身上衣服的价值带眼就一清二楚，她对自己倒是没有要求，两个孩子的衣服真不敢太马虎，总要跟得上时代吧。特别是晓彤，大姑娘家的，太寒碜会没有面子。


芝楠算了又算，学校那位胡老师还没有给她答复，也就意味着下半年可能继续卖玉米，不过这两个月不能坐在家里养病，等晓彤的分数线下来之后就去找罗表哥，然后找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哪怕每个月能赚个一两千也是好的。
芝楠这几天集中精力找房子，必须换一套小一点、便宜一点的房子。芝楠不愿意到房屋介绍所找，那地方要收费。小妹托人找了几处，有的到了郊区，孩子们上学太不方便，也不利于她做小生意。近处好一点的很贵，基本不考虑。


这天晓孜跟小妹走了，晓彤一大早跟同学去了南岳山玩，芝楠心想好久没有去看望服装店的徐娘了，找了一上午的房子也没有结果，顺道走进服装店，快午饭了，店里没几个顾客，服务员是个热情的小姑娘，很热情的招呼她，芝楠问徐娘在不在，小姑娘说徐娘有客人在，在里面说话。


老板娘姓徐，非常漂亮，爱开玩笑，据说她结婚之后就得了这个称谓，跟她熟悉的人包括员工，她都喜欢让别人称呼她徐娘。徐娘好像听到了芝楠的声音，从里面走出来，“是芝楠吧，好久没见到你了。进来吧，我正好找你有点事。”
里面的会客室以前芝楠只有领工资的时候才会进去，跟着徐娘进里间，老板跟四位衣着楚楚的男女坐在圆桌前喝茶聊天。芝楠第一眼就看到了画老师，想打招呼又怕她不理，画老师倒是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才半个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你还真的老实。”


“真是你呀，画老师，我怕自己眼花了，你怎么在这里呀？”
“我们三个是同学。”画老师望了望徐娘和身边另一位女士说道。
徐娘拉过一把椅子让芝楠坐下，又倒了一杯茶给芝楠。芝楠从大太阳底下进来，正热得不行，虽然屋里阴凉，一看热茶浑身炸汗，徐娘笑笑说道，“你喝喝看，保证你口舌生津，比喝冷饮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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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忐忑不安地坐下，老板不冷不热地点点头，显然对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打断了他和客人的话题而不爽。其中有位男士芝楠从前是见过的，跟老板是朋友。令她尴尬的是，几双眼睛都扫向她，而她又不知道该不该跟这些人打招呼，只好端起杯子喝茶。芝楠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小口，还好不是很烫，有一股子清香还带点说不出的清凉感。


芝楠内心不是不安，是自卑，这一点她很快意识到了。这种自卑不仅仅是衣着上，还有深深的不适，好像自己是个清洁工不合时宜地闯进了会议室。
徐娘落座之后说道,“汉老板，你不是说要找个可靠的工人吗？我当时就想到了芝楠，她以前在我这里工作，刚好今天她来了，我顺水人情推荐一下。芝楠，不知道你现在需要工作不？”


汉老板看看芝楠，“我这边的事情是体力活，她一个女同志会不会太辛苦？”
“汉老板，我一直都是干体力活的，只要工资可以，你看看我的个子，不是问题。”
“我是做蔬菜批发的，同时也为一些大公司送菜。会踩三轮吗？工资肯定不低，两千加。”
“成交，您说地址，我明天就上班。”


“行，你的任务是送菜给公司食堂。路程有点远，风雨无阻，你可要想好了。”
“不用想，我愿意。”
画老师笑眯眯地看着芝楠，“你不是吧，才休息几天就这么急着找事做？怎么不等胡老师的电话呢？”
“都这么久了，等不起啊。徐娘，你认识的人多，我想换个房子，找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这个我还真没有留意，你说了我会放心上的。按说租房还是很好找的，估计你要求太高吧。”
“没要求，两室一厅就可以了，旧一点没关系，要在市区，这样才方便我孩子们上学。”


“我有个朋友刚好搬新房不久，两室一厅。房子确实很旧，我打电话问一声，看他租出去没有。”说话的是老板的朋友。这人还真可以，立刻打电话，听口气两人关系很近，谈笑间事情很顺利，挂电话之后说道，“成了，300，这个价格你能接受吗？我姓钱，房主姓倪，是我朋友。如果你接受，我给你地址和他的电话，你们自己联系。”钱老板说话声音很轻，简单却温和，芝楠一下子就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和拘束。


“那就太谢谢了。”芝楠得到电话，起身告辞。徐娘送出门，笑着说道，“你就不要一直说感谢的话了，巧合，能帮到你我也高兴。”
芝楠站到太阳底下，忽然觉得太阳真好，工作房子都遇到了。刚才满脑子茫然失措，一场巧遇居然使得她的困境迎刃而解，难道这就是画老师说的人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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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来到小妹家，晓孜正陪小妹看电视，进门喝了一大杯凉茶，一口气说了今天的机遇。
“姐，你这是不要命的节奏，敏姐不说了要你好好在家休息，过后去省医院动手术吗？搬家可以，工作就不要去，还骑三轮车，是钱要紧还是命要紧？”


“都要紧，我清楚自己的情况，这次麻烦之后，估计好几个月都没事，刚好过年的时候木就回来了，我们立刻动身去医院，直接在那边检查，直接动手术，这样节省时间也不耽误我赚钱。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思，晓彤这次最多考上了普通高中，我想让她进重点，你听说过没有，这种情况大概需要多少钱？”


“我听说过，去年好像是需要赞助三万，今年有没有提高我就不知道了。告诉你，就算你出钱也要赶早，要不然进不去。”
“三万？太多了，我肯定拿不出来，急死我了。我这就跟大哥打个电话，看能不能约罗表哥见个面，如果真需要三万多，我只能放弃，如果能控制在一万多的范围，我就要争取。”


芝楠给大哥打电话，大哥说明天联系好了告诉她具体怎么安排，问清楚芝楠的想法之后，说他会帮忙问的，要芝楠放心，罗表哥是个很有情义的人，肯定会帮助她。
芝楠又打电话给倪老板，倪老板说下午四点半可以过去看房子，他妻子会在那边等。
小妹连忙起身做午饭，先切了半边西瓜让芝楠吃，看芝楠满脸疲惫，让她到房间去休息一会。


芝楠真的累了，两个小时内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之后，瞌睡趁机爬上眉梢，要晓孜拿了一床毛巾毯搭在肚子上，歪沙发上呼呼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两个半小时，醒来已经三点过，晓孜和小妹正看电视，都没有吃饭。“哎哟，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不早点吃呢？”


“我们一直在吃零食，等你一起吃热闹一些。中午老田不回来，就我们三个吃。”
晓孜帮小姨端菜端饭，跟小姨亲密多了，“你看我妈，为了你炒这么多菜，看来都是妹妹心痛姐姐。”一盘鱼，一个藕汤，一盘香菜，还有韭菜炒鸡蛋。
小妹和芝楠相视一笑，晓孜不客气的坐下开吃，“今天我也要享受一下特殊待遇，两个妈妈宠我一个。”


“行，大家都宠你，等我们老了你也要宠我们。”晓孜是个很敏感的孩子，她把自己认为最好吃的都分给了两个妈妈，听她们聊家常。家庭里的事情几乎都是公开的，孩子们很小就必须接受这种环境中的困恼和亲疏关系，对亲疏的判断也来自父母的态度。


小妹反正没事，吃完饭又喝了凉茶，洗好碗筷陪芝楠出门。这处房子离小妹家有点远，小学和高中部的中间，那一块全是民国后期建立的两层小居民楼，几十年的老木板房，瓦和椽梁都很黑。整栋楼住了十二户人家，基本上都是租客。这处房在楼下，厨房跟正房分开，门口有块还算开阔的空地，有好几个水池，看来是供居民们洗散用的。
进屋客厅大概有十平米，里面有个方桌和四把旧椅子，还有两条小板凳。一个脸盆架子和一张条桌靠墙，条桌上可以放电视机和开水瓶等小物件。


客厅两边一边一间房，房间面积十五六个平米，各有一张架子床，还各有一口柜子。芝楠和晓孜走进屋就喜欢上了这地方，稍微收捡一下，拎包就可以入住，再添置一台二手冰箱，家里就什么都不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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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很年轻，三十左右，口头谈好之后把钥匙交给芝楠，约好明天晚上过来签合同。芝楠说那边的房子要月底到期，老板娘说没问题，让她这段时间按照自己的要求打扫一下，做一点简单布置，住进来也会舒服一些。
离月底还有十天，小妹说星期天让老田过来把墙面粉刷一下，把该修补的地方修补好，住在这里还是很舒服的。


看完房直接回家，晓彤玩到八点多太阳下山才回来，饭菜都做好了正在等她。芝楠在房间用纸箱子收拾秋冬季衣服和棉被，平时穿用的时候感觉什么都缺，这一到搬家纸箱子不够用，加上蛇皮袋就十件东西了，这还有锅碗瓢盆，夏天的衣服，电风扇，四个木箱子，柴米油盐酱醋瓶。


晓彤一看乐了，“妈，我们是要出去流浪吗？流浪带不动这么多东西，一人一个背包，装几件喜欢的衣服就可以出发。”
“唉，搬家真累，你爸在家就好了。这几天你可没有时间出去玩，我明天要开始工作，你跟晓孜慢慢搬小东西，我下午下班之后就带三轮车回来，箱子和重东西用三轮车拖，下个月我们的负担就会减轻。”
“妈，搬家就可以了，病没有好上班会很累的。”


“不要紧，这次的工作我有第六感觉，肯定会改变我们的家庭生活，这种感觉很强烈，苦了这么多年，肯定是老天爷开眼了，我要转运了。”
“多少钱一个月？让你高兴得这个样子？”
“两千多，用三轮车送菜，一三轮车菜能有多重？肯定没有一旦稻谷重。”
“要不我帮你吧，我年轻，有力气。”


“不要说你还没成年，你这个年纪的男孩，用力过猛也会伤身体，长大之后有你劳累的时候。我找别人借了一套高一的书回来，好好看看，哪怕提前看完一本两本，不懂的到时候听老师讲解一下就会懂了。晓彤，你要留心考试成绩，我已经联系好了，你进重点高中。”
“妈，你真这么想我读重点高中？万一三年之后连二本都拿不到怎么办？”


“老子就卖血供你复读，读到你考上一本为止！”
芝楠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很糟，眼泪哗哗地流在腮边，恼怒晓彤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能明白她的苦心？晓彤看看芝楠，没有劝说，默默地走进房间关上门，躺床上也觉得委屈。
村庄上十四五岁初中毕业外出打工男女不少，在外面是否辛苦她不知道，至少他们可以养活自己。女孩出去打工，到一定年纪找个好婆家，好像这就是大多数女孩的命运。


晓彤不知道为什么父母长期在外面打工，家里总是过得比较穷，芝楠生病了都舍不得去看，却花那么多钱送她进重点高中，母亲这样的执着让她感觉压力很大，她甚至想过逃离，如果她出去打工了，芝楠就会去看病。逃离家庭的想法闪现了一下，很快又自己否认了，她胆小，同时怕自己的举动导致母亲出现更严重的身体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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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彤晚上胡思乱想之后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外面打工，可是打工的地方就在爷爷的稻田里割稻子，她割了很久，还是没有办法望得到稻田的尽头，太阳像个大火球笼罩在头顶，稻田里密不透风的热，很累很累，累得她喘不过气来，用尽全力翻身一下子惊醒了。六点多钟，已经比读书时晚起了半个小时，躺床上仔细想想昨晚母亲的话和梦，晓彤闭上眼睛抓紧两个拳头：加油，木晓彤，妈妈是对的。


晓彤听到外间母亲正在准备早餐，起来之后没事人一般笑呵呵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事，稀饭、馒头腌菜。早上的老三样。吃完饭按照昨天晚上的计划，你带晓孜搬家。”芝楠吃完早餐八点差一刻，骑上摩托朝蔬菜批发市场跑去。八点刚好到上班时间。市场很大，有蔬菜类、水果类、家禽类和鱼类，还有干货类，品种很多五花八门。


芝楠来得刚好是时候，大门早就开了，芝楠找到汉老板的八号门面，进门里面冷飕飕的，这间房大概有三百平米，工人们正在忙自己的事情。一位男士走过来，胸前挂着组长的牌子，组长好像正在等她，丢给她一件工作服，带她来到办公室，从桌子上拿出四张单子，“岳芝楠，你负责送这四家的货，上午两家，下午两家。货到付款，这是货单，货送到之后单子上那边负责人要签字，你要拿到钱交付给汉老板才算完成一单。其他没事，配货的时候要仔细，份量多少在半斤范畴内，当然，我们只能多一点，不能少。”


“好的，货单上有地址吧？”
“有，你最好是问一下同事，看怎么走比较近，路况比较好。提醒一句，尽量手脚利索一点，否则你的时间不够用。”
芝楠走出办公室，拿着货单看了看，第一行是大白菜、胡萝卜、芹菜、豆角、茄子等等，每一样的分量还真不少。芝楠每到一样蔬菜摊点都有男女正在清理，把面上的黄叶拔掉，有的用大袋子装好，有的用小袋子封口，都要过称，然后贴上斤两标签。


女人干这种活很快就会上手，工人们都是附近的村民，见到新人都想拉几句家常，芹菜摊子上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问道，“你是第一天来上班吗？我看看？哦，是送菜的。我告诉你一点装菜的诀窍吧，要不然你货没送到菜就蔫了。”
芝楠很感谢，大姐要她把比较重不怕压的菜放下面，比如土豆、萝卜，经得住轻压的菜放第二层，然后才是不能挤压的菜放最上面。一三轮车菜虽然不重，算起来价格也不少。芝楠心想，这得多少人吃饭啊。


芝楠按照单子上的要求完成好第一单出门，三伏天，大太阳虽然是从东边晒在身上，出门时光顾着不要迟到，连顶草帽都没戴，热汗立刻从每根毛细管浸出。
芝楠骑车左弯右拐出了市区，来到郊外，左边有条路，路边有块很大的指示牌，上面写着：打造现代花园城市，书香锦苑等您入住，广告语下面是一幅小区全貌图，房屋设计是芝楠从未见过的款，绿化如诗如画，芝楠站在广告牌前看了很久，心中向往之情油然而生。


小路路面虽然不能与高速相比，全部铺上了砂石，可以两辆车对开，就这份架势远远超过一般建筑工地。书香锦苑，对，菜单上就是这个名字。前面几十米处正在建房，有的房子已经起了十几米高，有的还在打基脚，周边好些工棚，来去十里路。


起重机、升降机、搅拌机、挖土机、货车，设备很全，这家公司规模很大，看样子这里一大片房屋都将是他们的工程，据说这里就是未来的新城区。芝楠从建筑工地朝老城区望去，其实等这一带的房子全部建好之后，老城区和新城区就首尾相连了。


芝楠的三轮车来到门口，守门大叔伸手拦下，“面生，你是哪位老板那边的送货员？”
“大叔，我是汉老板那边的，第一天送货，以后您就会天天见到我了。”
“汉老板啊，进进，你进去右拐那里就是食堂，会有人跟你交接手续的。”
“谢谢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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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上尘土飞扬，食堂也是临时工棚，没有门的门很宽，几张案板，几口大锅，几个人一目了然。
芝楠直接骑三轮进食堂，一五十多岁的大妈站起来看着芝楠，“你哪位老板家的？”
“汉老板那边的。”


大妈个子不高，身板子很结实，手脚粗壮，走到芝楠身边，芝楠连忙拿出菜单，两人一样一样过称对单，还好，没有出差错，大妈把清单又仔细看了一遍，签上名字，“我姓吕，是食堂总管，你拿账单去财会部结钱。”
“谢谢吕姐，财会部在哪边？”


“办公室在红星路五号，我给你地址。”
芝楠这才发现送菜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不管怎么说，第一单生意还是非常出色的。芝楠连忙返回，不敢耽误时间，第二单还不知道离批发店多远，也不清楚结账的地方在哪里？这么算起来，一天要配菜四次，送货四次，结账四次，一单生意要在两小时内完成，否则就会拖延自己的工作时间。


红星路五号离芝楠将要入住的房子距离不远，进门就是办公室，外间两张办公桌，桌前的人都在电脑上忙。芝楠进去打招呼，一男一女抬头望着她，都没说话，芝楠说明自己的目的，男士面无表情地点头示意到他那边去，芝楠拿出菜单递过去，男士接过菜单拿出图章啪嗒一下盖章拿钱，“你数一下看对不对。”芝楠很仔细地数了一遍点点头，把钱卷一起塞进牛仔裤的小袋子里。


收到款，走出门时看了看办公室，办公室真简陋，与她看到的工地景象相差太远，按说这么大规模的建筑工地，施工已经初具规模，办公室怎么会这么小？不是应该有楼盘出售点吗？不是应该有很多人来看房吗？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芝楠想不明白，也搞不懂这些，她一个送菜的人，只要货送到人家付钱爽快就行。心里想着第二单的事情，又记挂两个孩子是否听明白了她昨晚交待的事情，完成工作任务之后赶紧回家吃饭，争取中午搬点东西，再跟孩子们讨论是否要把房子粉刷一下，往后两姐妹共一间房，床怎么安放，书桌怎么放，一大一小是否能相安无事管好自己。


这个工作比工厂上班简单多了，不需要动半点脑筋，也不会跟同事产生争分。
迈出第一步之后，芝楠发现无论多繁重的工作于她而言都不是问题，倒有些喜欢骑三轮车在路上奔跑的感觉，虽然天气热，外面有阳光有风，还有陌生的人。


那个星期天，老田帮忙刷墙，在厨房做了个水泥台子放厨房用品，行装搬进来规整之后，买了个二手冰箱，租住在这里，芝楠和孩子们都很满意，感觉自己离城市人又近了一步。


就在那天，晓彤的中考成绩单下来了，她还真的有自知之明，考上了普通高中。好在芝楠早有心理准备，没两天大哥也来了电话，原本是要约罗表哥吃饭的，人家说工作忙，很多会议要参加，还要去外地学习，不过晓彤进重点高中的事情他已经帮忙落实好，用他的名义申请之后，学校给出的最低价是一万赞助费。这对于芝楠来说真是天大的喜讯，一万，比预期的还要少一点。晓彤知道后没有说话，很自觉地比以往更认真，之后也没有出去玩，芝楠除了上班回家都有现成的饭菜吃，把她感动得偷偷哭了好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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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记得那是八月十七号，送完菜踩着三轮车走到那块大大的书香锦苑广告牌底下，跟平时一样神往地停下来注视广告牌上面的景致，一辆小车从工地小路驶来忽然停在三轮旁，芝楠慌忙踩动三轮车使劲靠边，车窗伸出个头来，“岳芝楠，你准备一辈子送菜吗？我提供一个机会给你，去学开车吧，你学会开车之后我请你当司机，工资比你送菜多，三千加。”
芝楠擦了擦眼睛，看着小车里跟她说话的男人，男人摘下墨镜，这不是倪老板吗？副驾驶座位上的人好像是钱老板。“倪老板，你说话可得算数啊，学开车应该不难，我学会了你可要请我啊。”


“那你说说，大热天的，你为什么每天出门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草帽，还要在草帽里加一条纱巾？你不热吗？”
“哦，热，我喜欢太阳，可我太阳过敏。”
“那就这么定了，辞工吧，学会了到我公司来，这是我的名片。”倪老板没等芝楠反应过来，小车四平八稳的开走了。


芝楠看看手里的名片，书香锦苑建筑公司总经理倪程广，上面有电话号码。
芝楠脑子有点乱，天上真的掉馅饼了？馅饼还蛮大的，砸在了自己的手中。学开车？好像这是一种潮流，只是开车的大多数都是男性，女性会开车的人越来越多，基本上是城里人，大多与家境和职业有关，城市女性开车是为了上班，而她的村庄上几乎没有女性会开车。


芝楠送完第二单菜刚好十二点，口袋里揣着名片回家，想起两孩子去了小妹那里，转头朝小妹家走去。
路上又踌躇起来，原来自己租住在书香锦苑建筑公司的总经理的家，那么她每天去结账的地方应该就是他的办公地点。显然倪老板想帮她，要不要去服装店找徐娘，问一下倪老板公司的情况。学开车肯定是个不错的选择，而对于她来说，这个年纪拿个驾照能不能得到工作，这真是个问题。问题是学习期间至少一两个月没有收入。拿到驾照，如果倪老板不请她，好像这驾照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芝楠再一想这事还是跟小妹商量一下，再问清楚学驾照需要多少钱。


无论怎么说，倪老板没有恶意，他的提点至少让芝楠感到了一丝关心，对于她的生活状态而言，好像踩三轮车这个行当不太适合，而开车就不同，比如徐娘老早就会开车，小车货车都开。画老师的车她也见过，很漂亮，她说是一辆进口的奔驰，在市里数一数二。汉老板家的批发生意，量多的地方都是用车送，这几家需求量不大的主顾好像跟汉老板都是及近的朋友，谁知道哪一天人家就买了小型货车替代三轮呢？这世道进步太快了，难道未来的农村女性进城打工还得学开车吗？
芝楠想着想着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做了个决定，月底就辞工，立刻报名学车。当然，学车期间肯定不能坐在家里玩，根据时间再做点小生意赚点钱维持生活开支。对，就这么决定，加快脚步轻快地来到小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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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稀里糊涂地跟着倪老板的脚步朝钱奔，生活好像就是那么的不合时宜的跟她开玩笑。那天接到倪老板娘的电话，说房租要涨，芝楠问为什么涨价，老板娘说现在生活开支样样都在涨价，要芝楠打电话问一下别人，或者是问一下她的隔壁左右，看是不是大家都涨价了。


芝楠问老板娘大概涨多少，老板娘说要翻一倍，这还是看在钱老板的面子上，是他介绍的，如果是不熟悉的人，他们家的房子最低也得七百。


芝楠放下电话就问了邻居，邻居们都在为房价忽然飙升而烦恼，大家议论之后又无法从中解脱，除非不租房了。当芝楠打电话问以前的房东时，他笑说那几天幸好芝楠自己搬走了，他的房子已经出租，一千二，翻了三倍。


芝楠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现实，可不接受又能怎样？难不成搬回老家去？问题是已经搬不回去了，孩子们的学校，她的工作，怪不得倪老板说如果她会开车工资就有三千多，原来就在她蒙着头想赚钱的这些日子里，房子才是生活重压的最大压力。芝楠烦得要命，给木留言，问他工作情况，说了搬家的事情，要他每个月拿两千回来，否则她和孩子们的生活就会成问题。


木答应得比较爽快，说家里的事情由她做主，年底回家。
芝楠清楚，无论什么涨价，受到困扰的不是她一个人的家庭，是许许多多跟她一样境遇的家庭，烦躁也好，苦恼也好，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些拔不出的困扰都会淡去，成为生活常态。她不想示弱，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不堪，得昂着头假装云淡风轻，她坚信只要努力，绝不会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晓彤送进重点高中班之后，芝楠紧绷着的心轻松下来，每天重复同样的生活，半点都不敢抱侥幸心理，满脑子都是对小妹对罗表哥对倪老板的感激，她觉得他们是她生命中的贵人，得到这么多的帮助，她没有理由不努力向上。


芝楠拿到驾照花了刚好一个月时间，报名费等等总共用七千多，还不算耽误了一个月的工作，算起来花了一万左右换了本驾照。用教练的话说，她天生就是个摸方向盘的人，可惜到了这个年纪才上道，如果早些年学开车，哪怕当个出租车司机，到现在肯定是个有钱人。无论别人学车花了多少钱，芝楠确实只送了一条烟给教练，如果迫使她送礼，她的诚实和毫不隐瞒的现状让教练都觉得于心不忍。


芝楠拿到驾照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跟往常一样把两个孩子送去学校，几分钟时间来到红星路五号，外间办公室还是跟以前一样，两位工作人员，都来过很多次了，虽然没有交流，至少算认识。芝楠问男士倪老板在不在，男士看了芝楠一眼，让她等一下，拿起座机问秘书老板有没有时间接待客人。男士放下电话之后，起身推开左手边的门，“你进去吧，秘书会带你去见老板的。”


芝楠走进门一看，原来里面别有洞天，一间六七十平米的房间摆满了楼房模型，跟那块广告牌上的画面一样，模型比广告上的图片来得真实，芝楠心想如果这房子建好该有多漂亮啊。


一年轻女孩笑吟吟的走过来，“您好，请跟我来。”
芝楠有些恍惚，这些人真热情，莫非他们认为芝楠是来预购房子的？芝楠这么一想脸都红了，假如别人这么认为，而发现她不过是来求职的话，那会有多尴尬？


秘书带芝楠来到老板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请进。”
芝楠诚惶诚恐地走进去，倪老板抬起头看了看芝楠，“岳芝楠，你拿到驾照了？”倪老板的办公室还有客人，是钱老板。
“两位老板好。嗯，不过我是个新手，你敢坐我开的车吗？”
“ 不不不，你不是为我开车，是到工地上去开车，我从不聘请私人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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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听倪老板这么一说，满腹疑问都得到了答案。有些犹豫地问道，“工地上开车？你工地上缺司机吗？”
“干我们这一行的永远都会缺几个工人，流动性大，体力活与自我胜任强度有关，有的人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工作就不来了，有的人自己做点小生意，各种原因都有。我在这一行混了十年，工人换了无数。我提供给你一个工作机会，如果你不愿意没关系，可以到别的地方找工作。相信我，你现在学到的是一门技能，对你有好处。”


“我愿意到你的工地上开车。工资多少？要签工作合同吗？”
“你明天就可以上班，到时候会有师傅带你。你是新手，固定工资三千，每星期休息一天，你如果愿意加班，加班每天一百二，中午在工地食堂吃饭。等你成为老司机，固定工资会涨。如果你愿意签工作合同也可以，不过我更希望你到工地工作一段时间再说，毕竟你是个女同志，体力和耐力是否适合这项工作，你和我暂时都不知道。”


芝楠觉得倪老板的话很对，有一份这么好的工作送上门，难道还需要怀疑它的真实性吗？“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明天开始上班。打扰你们了，再见。”
芝楠转身走到门口，身后倪老板说，“岳芝楠，如果你没有急事要办，我想跟你聊几句。”


芝楠回过头望着两位老板，倪老板点点头，示意芝楠坐到茶几对面，芝楠脑子里转了几道弯，想弄明白倪老板的意思。
“倪老板，你有什么话就问吧，我没有急事。”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很想问，又觉得不妥。”


“都是地方上人，画老师和徐娘跟我们都是朋友，听她们说起你的情况。你爱人在外面工作，不如你把他喊回来，到我这边上班，不管他有什么特长，我都可以推荐他得到合适的工作，肯定比在外面上班好。”
“你真的愿意提供给我爱人一份工作机会？只是我不太明白。”


“我这么跟你说吧，市里要求我们这些有点规模的公司对接穷困学习好的小学高年级、中学和高中学生给予资助，画老师和徐娘都提到你，我们对你的情况讨论了一下，你们两夫妻都是劳动力，无病无灾，老家还有土地，也就是说你的家没有穷困到孩子们读不起书。我大致了解了一下，你大女儿的学习成绩不拔尖，你小女儿太小，所以，你的孩子们不可能得到资助。我们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很清楚你的难处，不管你们两夫妻怎么努力打工，很难供应两个孩子在城里读书。唯一的办法是一家人在一起，提高收入，所以想给你的家庭提供工作机会。”


“明白了，我明天就到工地上班，等我爱人回来之后，会来找你的。”


“行，十年之内我这里都会不断招聘工人，在我这里干活的大部分是附近的熟人，也有外地的，他们吃住在工棚，夫妻、父子都有。打算干多久，要看个人的情况自行决定。苦力活，工资也许没有广州那边高，小地方的行情，这一点是公开的。我要先申明一些情况，公司不会给你们进行个人保险，如果提出个人保险也可以，工资就没有这么高。来去自由，工资根据生活水平涨或者是跌统一规划。在建筑工地开车也算是高危行业，所以个人的安全意识要强，你上班的时候师傅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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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记得很清楚，钱老板坐在对面沙发上没有说话，很温和地倾听倪老板跟芝楠说话。芝楠对于倪老板提起有关两个孩子得到资助的问题，脑子里一点这方面的意识都没有，仿佛是一道遥不可及的风景，她的脚步永远不可触及。而倪老板给她提供的工作机会，让她觉得生活有希望，整个人的层次好像拔高了一层。


告别两位老板走出来，回家跟木Q聊，如实告诉他考驾照的事情，也说了她的奇遇，一大老板亲自答应可以安排他们一起在建筑工地上做事。


木很快回复，说上次就因为无法适应工地上的工作才出门的，怎么可能又回到工地上做事？两夫妻争论了很久，芝楠没有更充分的理由说服木回来，木觉得芝楠真的有些奇怪，工地上的事还需要大老板亲自提供吗？走哪里找不到一份苦力?


这样的聊天令芝楠很恼火，好像她的努力都是白费劲，甚至有点怀疑考驾照是不是在白白的浪费钱。仔细一想木说的也不无道理，木如果回来到工地上做事，同以往没有区别，还是要干重体力活，说了跟没说一个样。芝楠压下火气，要木回来之后也考个驾照，两夫妻都到工地上当司机，司机这个差事还是很不错的，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失业。木回了一句，懒得理你。


芝楠觉得这是她最失败的交谈，木走了之后好像一点都不想回家，对两个孩子也不闻不问，走了这么久，没有跟两个孩子沟通过，对于这个家，他把自己当成了局外人。芝楠前一刻信心十足，觉得只要木回来，生活会另有一番天地，跟木聊过之后，后一刻全是失落。


芝楠记得就在她想吵架却找不到人发脾气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来，“喂，你谁呀？”芝楠看清楚是本市区电话，虽然号码上显示陌生人，接市区电话是不要钱的，说话的口气很冲。


“你是岳芝楠吗？你在生气？”
“无聊，我生气关你什么事？”


“你真没有听出来我是谁？”
“没有，有事吗？”


“我没事，是我想多事。如果你方便，下午三点到园田来，到了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芝楠忽然回过神，记起这声音里的那个人，没等芝楠回话，电话挂了。钱老板，为什么给她打电话，还说是他想多事，去园田？园田离市区十五公里，那里是个湖区，湖区承包给人养鱼养虾，还养甲鱼，周边浅水滩上每到春夏季开满荷花，前几年城里人到了周末就会骑车去那里玩，差点就成了城里人休闲场所。只是养殖区承受不起这样的观摩，破坏性太大，很快就封路了，人们也就不再惦记那个地方，而市场上的活鱼活虾，大多来自园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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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孩子们回家吃午饭，送孩子们去学校，看看时间刚好，骑上摩托朝园田跑去。
芝楠刚到路口，钱老板站在路边，显然是在等她。
“岳芝楠，看来你的记忆不是很好，连我的声音没有听出来。”


“听出来了，只是当时没有想到。”
“来，我帮你推车，我们到那边的凉棚里去说。”
芝楠显得无所适从，有些腼腆，“钱老板，有什么事就这里说吧。”


"我叫钱庄，随便吧，你愿意喊我钱老板也行。你不要误会，我要你到这里来不是找你约会，站这里说很累的。走吧，凉棚里有桌椅板凳，坐在里面不晒太阳，凉快。”
芝楠一听钱老板说话这么直接，看他的眼神和态度没有暧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开玩笑的，免得你紧张。记得那天你说你太阳过敏，就你现在把自己捂得这么紧站大太阳底下晒，肯定要中暑。”
“太阳直接晒到身上会红肿，没办法，热一点也要把自己遮起来。”
“哦，那就难怪了，不过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像个病人。”


芝楠笑了笑没有回答。钱庄这么说，芝楠觉得很有道理，在农村干了那么多年，哪天不是顶着个大太阳，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么娇气过，看来身上的这个病还真是害人。两个来到凉棚，芝楠取下草帽和遮阳披巾，湖面上的风穿过凉棚落在身上，特别舒爽。


钱老板个子很高，脸上的胡子刮得很干净，看样子五十开外，一双眼睛很大，面相和善，年轻时应该不算帅气，但绝对有男性魅力。坐好之后说道，“我约你来有两件事想跟你聊聊，如果聊得来，对你对我都有好处。我也是搞建筑行业的，跟小倪是同行，他父亲带过我，我后来也带了他，不过我们在生意上没有竞争，因为我生意主线不在市内，相对而言没有他的事业大。不管事业大小，在这个圈子里混，都要做一些慈善，比如养老院、比如学校。市里有名的老板做慈善是有任务的，但是我就不一样，我的事业不大，又不在本市，可以不按照上面的流程办事。我每年也会资助学生，今年想资助你的孩子，想听听你的想法。”


“钱老板，你是说你要资助我的孩子读书？我不太明白......”
“是的，我是要资助你的孩子。当然，我要跟你谈第二件事，我们都是成年人，对社会上的事情应该心照不宣。我做的这个行业虽然不是大事业，整体上来说也是个热门行业，人事关系比较复杂。你办个银行卡，偶尔帮我存点钱，我会告诉你怎么支配。你也可以看成我们互相帮助，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谢谢你，钱老板，我愿意互相帮助。你钱老板说话这么直率，我也不藏着，我没房子，我们也不熟，你就这么放心把钱存我的账户上？”


“徐娘信得过的人，我也信得过。你一路拼命工作，无非是想赚钱培养孩子。你能把话说透，我没有看错。当然，万一你吞掉我一两万一走了之，那我也只能认栽。”


“我，我的孩子们都在这里读书，如果我做了坏事，以后怎么好意思见朋友？我办事是有底线的，要么银行卡用我的名字，由你设置密码，这样大家都好。人的行为有时候是没有办法预料的，我的事情多，还真怕自己犯糊涂。”


“好，我听说过很多夫妻就是这么管理家庭财产的，用在我们之间也蛮合适。你能考虑这么周全，以后我们就是朋友。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到这里见面吗？”


钱老板说得轻松，芝楠很不好意思，“我想想，你是不想这件事让小倪知道，也不想画老师和徐娘知道。”
“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过，我资助你孩子的事情，他们都会知道，而你对我的帮助，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想想，是资助你家小的，还是大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家大的，她现在花的钱比较多。”
“一年需要多少？这样吧，我也不问了，高一，一年五千，怎么样？”


“五千，交学费多了一点，四千五足够了。”
“我知道，学费多了一点，如果算上其它费用还差一大截。你孩子到这里读书，花了大价钱吧？”
“没办法，为了孩子的未来，我得尽力而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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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记得那天下午他们聊得很欢快，孩子们快下课了她才离开凉棚，直接接孩子们回家。
她觉得生活真是很奇妙，心里多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与她的生活息息相关，她在倪老板那里开车，在钱老板那儿得点小费就可以维系孩子们的学费，木按时寄生活费，这样的前景是她梦寐以求的，也是她不曾想过真的能实现的，来得有点戏剧化。


接下来的时光里，芝楠尽一切能力扮演自己的角色，每个星期天去工地加班。跟同事们混熟之后，她的内心比以往在工厂时开阔许多，也老成了许多。同事们说话没有工厂那么严谨，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禁忌，恶俗的相互调笑，恶俗的吃饭时一组和二组之间由玩笑砸碗，过后又忘记。


芝楠不参与，也不跟同事们开玩笑，她觉得自己是个不喜欢开玩笑也开不起玩笑的人，所以她对人都给予尊称，避开所有的没必要的伤害，这样的防范意识来自钱老板的叮嘱和警告。
钱老板十天半个月会找芝楠聊一次天，有时见面，有时不见面，不见面电话里聊。


三个月之后，芝楠的工资涨了一些，因此她会调节天气好的时候在家休息一天，打扫卫生，清洗被子，然后用半天时间跟钱老板到别人的县城吃饭，聊天。他们都没有再说起这样的相约是否超越了界限。在芝楠内心，这样的时光是非常珍贵的，好像沉睡在心底的某些机能被激发出来了，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见面时总是钱老板说话，而某种时候，钱老板开个头，说几个字让芝楠滔滔不绝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们的话题能达到统一，这样的统一让芝楠很迷茫，好像有个很不应该的思维死死地缠绕着她，她想见到他，眼里和心里都是这个不属于她的男人。芝楠有这样的感觉之后，从不看书的人有了一些想看看书的感觉，还会收集报纸看看，她想全方位的多一点话题跟钱老板单独相处时正确的表达自己。


芝楠有多少年没有提笔写字了？好像读完初中下学那年十四岁，对，十四岁之后就没有写字了。晚上孩子们学习时间，以前她会打毛线或者看电视，现在每天晚上练习写字，写字是为了配得上钱老板。钱老板到底对她是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底有了一份爱意，这份爱意她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还隐藏得比较好。这一点，芝楠是确定的。


如果那年进冬的时候没有再次病倒，芝楠觉得她和钱老板永远都不会有更深一层的接触。
榆钱漫天：看到这章节就好比把人生一分为二，芝楠的上半部只求生存，对生活被动地接受甚至是爱人婚姻没什么要求。小说到这是个折点，迟到的叉路口，但愿吉人天佑不要又是一个坑，而这个坑仅仅针对想要摆脱贫困环境的苦命人芝楠。其实后面或许还是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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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她与平时一样，送孩子们进学校之后直接上班，感觉很不好，想请假，可工地上真的很忙，有些材料必须赶在严冬到来之前拖回来，这是任务，任务完成之后司机可以在保底工资的基础上休息个十天半个月，这样的待遇也就年底才有，也只有适应了工地劳动强度的人才有。


芝楠不想失去这样的优待，强迫自己坚持。当她启动车子的那一刻，又有上次的感觉，没踩油门打开车门一下就歪到了车门口，半个身体挂在地上，同事们都在准备自己的事情，看到芝楠的样子不对，跑过来目睹芝楠满身血污，吓得慌了手脚。芝楠的师傅大声喊吕大姐，吕大姐跑过来一看也有些蒙了，“该不是小产了吧？赶快抱上车去医院，流这么多血，你是师傅，你来抱，我帮你。”


师傅和吕大姐七手八脚把芝楠抱上车，朝医院开去，师傅连忙给倪老板打电话，倪老板说他正在开往工地的路上，约定到医院碰头。


芝楠完全清醒的时候躺在病房，小妹和两个孩子坐在身边流泪。“不要哭，我没事了。”
“姐，这次你是命大，如果车开动了，后果不堪设想。听我的，好了之后坐在家里休养，养好身体了立刻动身去手术。我都问了很多人，你的情况不算严重，如果拖，神仙都救不了你，两个孩子怎么办？”


“好的，我听你的。晓彤，晓孜，你们不要哭，我听小姨和医生的，这次医生说我可以动手术了我就去，不会再拖。对了，我是谁送来的，真丢脸，那些同事会怎么想啊。”


“是你师傅和吕大姐送你来的，后来倪老板和钱老板也来了，你的住院费是倪老板垫付的，等你好了还给人家。”
“好，我肚子饿了，晓彤你跟晓孜到馆子店给我买一碗肉丝面条来，加两个鸡蛋，我吃了就会有力气。”


两个孩子出去之后，芝楠看着小妹，“医生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就说如果你再不动手术，子宫保不住，还说不定会转成重症。你说你，我当初就跟你说先看病再赚钱。唉，这样也好，身体帮你做了选择，钱不钱的，先保命吧。”


“你说我的命还真苦，每次好像看到了希望，偏偏就会让我的希望落空，这次恐怕要一无所有了，两个孩子读书的费用怎么办啊。”
“你不要哭，钱不够我还可以借一点给你，先渡过难关，你才多大年纪，身体好了有你赚钱的时候。对了，晓彤给姐夫打电话了，姐夫说等你醒了跟他联系，看怎么安排，要不要他马上回来。”


“我这么想的，孩子们交给你。不要他回来，我一个人去看病，大不了找个护工，比他回来折腾节约多了。”
“你！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心里对姐夫有想法。这个时候不要他回来，除了担心钱，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从他上次坚决要一个人到外面去我就想法很多了，这里是他的家，如果他真想把日子过好，他对我没有想法，怎么会出去一年多了没有计划回来看看啊？小妹，我已经受够了这种不在身边的夫妻关系，说什么重男轻女，其实都是在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算了，不说他，免得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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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你不要生气。我也跟你说个事，姐夫到外面找轻松事未必不是好事。”
“你怎么啦，小妹，我只顾忙自己的事情，只晓得自己的麻烦事多，遇到事就找你。看你脸色不好，肯定也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吧？你说，我听着。”


“是老田病了，看了好几次医生都不见效。”
“老田？我都很长时间没见到他了。他那么结实，是什么病啊？现在在家休养吗？”


“他的病不需要在家休养，性功能衰退，现在医生说是阳痿。”小妹附在芝楠耳边悄声说道。“我真不介意，可他介意。问题是他说之前被砖杠了一下，小肚子痛了几天，后来不痛了就这样了。你说这种情况又不能算工伤，跟医生说了情况，拍片啊，什么检查都做了，也吃了药，没效果。最近找了个中医，看吃中药怎么样。我都感觉他瘦了很多，真怕他心理压力太大，将来就麻烦了。”


“哎呀，这都是什么事啊？我跟你说过木的堂哥的事情，大致也是这样的情况。不过人家家里底子厚，据说花了十几万到各大医院去看病，以前脾气很好的一个人，后来很暴躁，经常打他老婆，好几年了，还没有治好。小妹，在这个时候你要尽量体贴他。”


“我结婚十几年，总是他让我，跟他没吃过苦，怎么舍得让他难过啊。我就是看到他好像一天天在消沉，也没有以前那么积极去看医生了。心里急。我都想好了，只要他能好起来，大不了把房子卖了回老家去，老家的房子其实也不错的。”
“你怎么以前不跟我说呀，看来事情有点严重。”


“姐，我们早晚要回去，工地上的事太重，老田吃不消。他说要等一段时间，等儿子结婚了回去，说现在回去了儿子找不到老婆，想想也是。所以我希望在我们搬走之前你去手术，我可以帮你看好两个孩子。如果我们不在这里住了，你有什么事，谁来搭把手啊？”


芝楠泪水长流，忽然觉得自己太自私，对身边这么一个体贴入微的妹妹，从来就没有关心过。父母过世早，小妹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十八岁顶着压力结婚，孩子出生好几岁才补结婚证，老田爱惜她，公婆待她如亲生，为什么眼看小妹就要实现美好的生活，却被无情的现实打得七零八落啊？


芝楠记得这是她们姊妹之间最贴心的一次交谈，好在小妹性格沉稳，对于生活中的沉重压力抱有乐观的态度。事情走到这一步，她不能再拖，两次大出血相隔时间很短，很明显病情加重了。住院一个星期回到家，工作肯定是干不下去了，倪老板也说了，如果知道她有病就不会建议她学开车，多给了芝楠一个月工资，表示歉意，其他的就无能为力了。


两个孩子特别懂事，晓彤跑步接送晓孜上学放学，说就当是锻炼身体。芝楠哪里闲得住，买菜做饭照常，闲着的时候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把两本存折拿出来算了又算，困境摆在眼前。更让她心焦的问题还有，村里的社保已经落实到个人，一本明细账摆在那里，社保金是固定数目，分十五年交最轻松，她和木都到了交社保比较合适的年龄，如果拖到四十开始付钱，万一中途出现身体状况续不上，耽误工作，那么后续每个月的负担会很重。她没有想到现在就要挪用预留期，至于五十五岁之后每个月到底能拿多少还不知道，是否能对应生活指数她同样不知道，反正大家都相信社保金可以保证在农村养老不会饿死。


芝楠跟木QQ留言，让他到网吧去视频，家庭面临一个转折，所有的事情她一个人无法做主。一年多未见，木精神了很多，吃胖了一点，还是那副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芝楠说了她的病，也说了社保的事情，木说所有的事情都尊重芝楠的选择。如果需要他回家他就回家，芝楠说那就不要回来，好好在外面工作，社保的问题两个人都没有想好，明年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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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休息了半个月，敏姐带芝楠找熟人做了个免费检查，医生建议尽快去W市动手术，多带一些钱，不一定到医院就可以入院，很多问题还是比较复杂的。
芝楠忐忑不安，心里堵得慌，手机响了，芝楠一看是钱老板的电话，约她见面。


天气阴沉沉的，芝楠来到两个人约好的路口上车，钱老板没有以前的热情，芝楠也觉得无话可说。汽车开到临县停靠在一家比较幽静的餐厅门口，服务生带他们进他提前订好的包间。


芝楠还是头次进包间吃饭，仔细看了看，其实很简单，好处是与其他食客隔开了，“你看看菜谱，喜欢吃什么点什么。我们之间说话不用拐弯抹角，我想了很久，本来打算装作不知道你的病，可我那天刚好跟倪老板一起到了医院，也问了一下你的情况，你需要手术。这些天我动用了近三十年从来没有动用过的人际关系，同学、战友和生意场上的朋友，给你在W市一院安排好了住院的所有手续，这是火车票，你到医院就可以住院，等检查结果出来会安排手术时间，还有，我已经帮你找好了护工。”


“钱老板，你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我正准备买票去W市，好，这些我都收下，多少钱？”
“钱？当然，火车票你肯定要自己付费，护工、医院的费用你也要自己承担，至于我的那些关系，用钱是没办法算清的。我不是菩萨，有点爱多管闲事。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没兴趣。不过是想试试现在的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力，社会关系到底好不好，这次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你虽然这么说，我心里是感激的。”
“我是生意人，做任何事不会让自己吃亏，这一点我比你精明。我跟你算比较投缘，你看上去本分，其实心思很活跃。在你面前，我什么都可以说，还很放松，这种感觉让我很舒服。”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表达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你说话。”
“对，我就是需要一个能听懂我说话，也愿意听我说话的人陪伴。你的村庄在城市的东边，我的村庄在城市的西边。村庄都一样，土地和人。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我小时候的故事，小时候我很顽皮，上面有五个姐姐，你想想我在家里的地位有多高。父母宠我，姐姐们把我当个宝，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我。”


“这就是说，我们同样出生在农村家庭，你生下来就注定得到爱护，而我这样的生下来就注定要爱护别人。”


“你这么说也对，即使是现在，农村原生家庭里的男性和女性的地位还是有区别的。我初中毕业参加劳动，虽然是家里的独苗，十八岁我还是闹着去当兵。在部队呆三年，我的战友大多来自农村，也有来自县城和小镇上的，我的领导大多有点后台。农村人、小镇人、县城人、大城市人，都是人，前面的冠词不同，身份就不同，就这样几个字，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我看到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城市跟农村的差别。就是那个时候让我一下子成熟了。记得结婚那年大队领导商量要我当书记，我拒绝了，当时我父母气得要命，说我不求进取。我除了参加集体劳动，最大的业余爱好是帮人家砌猪栏，找有经验的人学怎么砌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