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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榕树下 【长篇连载】金山传
楼主: 浦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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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金山传 [复制链接]

31
发表于 2020-10-29 23:28 |只看该作者
      七  金山道悦
  
  次日。小青山下的金国军营。
  一帮营门站岗的金兵发现了正对着军营搭绳子上吊的大痴和尚,赶紧嬉笑着把他们的青州军统救了下来,询问军统大人有何事想不开。大痴和尚嚎咷痛哭。
  哭声惊动了相州守将拓跋离,来营门查看出了什么事,大痴见将军来了,伏在地上涕泪横流。
  “小青山这帮狗日的老百姓,没人会打地基、没人会切石头、连他妈烧窑造砖的手艺都没人会,我就是活活把他们抽死也是徒劳。我不能助将军一统大宋,无颜面对金国父老,唯求一死聊以谢罪!”
  “不用不用!”拓跋离强憋住笑把大痴拉了起来,“我已知道你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做不成那环山大城我也不会怪你,你就好好做你的青山军统吧!”
  大痴再次跪倒在地抱腿痛哭,“生我者父母,疼我者将军,我就是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将军的大恩,若将军不嫌弃,我愿意做您干儿子,从此后鞍前马后孝敬您老人家!”
  “好好好!”拓跋离再也忍不住了,“我收你做干儿子!从现在你就跟我的姓,拓跋大痴,青山所有那些狗日的百姓尽归你统治,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大痴当日就从老百姓中抓出一帮会吹拉弹唱的戏子,定了“灭辽狗”“杀赵构”等曲目,命戏子们带老百姓抓紧排练,又认命演慧做了青山第一文案大人。
  
  公元1130年2月,金军统帅完颜宗弼率百余艘战船入海,狂追宋高宗等人月余,高宗踪迹全无。无奈之下下令搜山检海结束,纵兵火烧明州、临安等城,携带在宋国境内劫掠的金银珠宝从大运河水陆并进向北撤离。刚至常州,迎头撞上从宜兴杀来勤王救驾的岳飞部,岳飞于陆路接连四战高捷,杀的金军溃不成军。
  经历了九死一生的高宗皇帝初得安稳,也恼羞成怒,第一次亲下诏书给岳飞,令他与韩世忠水陆联手,从左翼击杀金兵,伺机收复建康。
  韩世忠于黄天荡将金军围困四十余天,金兀术险些丧命,遇奸细献策,趁夜挖开水道,偷偷把残余船队开入长江才得脱逃。同期四月,岳飞率领岳家军于建康城南的清水亭大战金军,金兵横尸十五里,首战大捷,五月,收复建康城,延新城、靖安一路追杀,未及渡江的金国陆地部队全军覆灭。
  五月下旬,岳飞生平第一次觐见宋高宗。皇帝感岳飞勤王救驾、收复建康之功,大加赞赏,赐金马鞍,飞金带等物。
  而后,岳飞前后平定李成、张用、曹成等叛军诸部,高宗皇帝升任岳飞为神武后军统制,赐御书“精忠岳飞”锦旗。
  1134年4月,岳飞受诏书,收复襄阳六郡,彻底平定了伪齐政权,大败金齐联军。南宋举国震动,朝廷加封岳飞为清远军节度使,成为宋朝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建节武将。时年三十岁。
  
  金军伐宋大营帅帐。
  身披连环金锁甲的元帅,龙盘虎踞般稳坐在帅案后,他单手擎起一坛烈酒,酒花如瀑布般倾泻到他的嘴里,脸上,浑身上下……倒空的酒坛飞出帅帐,在地上摔的粉碎。
  “岳!飞!”咬牙切齿的两个字从他嘴里挤出来,一张铁青的脸,英气逼人,浓眉虎目,目光似刀锋般寒光凛冽,脸虽刮得纤毫不见,那半脸络腮的胡须根部却闪着刚毅阴冷的青光。
  “四狼主千岁!”军师哈迷蚩凑到近前,“胜负兵家常事,一次败绩不足以论英雄!”
  “不知道南宋还有这等将领!悔不当初,没有把我的铁浮屠精锐悉数带来!”
  “如非遇到岳飞,就凭南宋阵前那些土鸡瓦狗,甚至不用咱们大金的一辆铁浮屠!”
  “岳飞……”兀术并不理睬军师的话,仰天呼出一口浊气。“生平能遇这样一个对手,也是我完颜宗弼的幸事!罢了!乖乖等着我,下次南下伐宋,再与你一决雌雄!下令全线撤退吧。养精蓄锐,来日再血洗南宋!”
  “派谁传令?”
“让我十弟去吧!这废物最喜欢听不打仗的消息了!”
  “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具属下观察,十狼主千岁说是想开了,好男儿当报国,不学方外事,他也确实是还俗了。可是,我见过他打坐,也见过他默诵经文,看他的样子……虔诚无比呀!”
  兀术愣了愣。“不用管他!他就算不打坐念经,也照样领不了兵打不了仗。我早知道每次灭了宋城他都会跑过去阻止勇士们屠城。不就是些畜生一样的草民么?不杀就不杀!只要不挡我攻城略地的路,他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谁让他是我亲兄弟呢!”
  “好!我这就去请十狼主!”
    
  小青山金国军营外,搭着一座临时的戏台。中央椅子上坐着一个魁梧的汉子,一个小女孩蹲在后面高举一个牌子写着金国大元帅。左右两排金兵,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穿的金军淘汰的破旧军服。戏台边一个涂脂抹粉的小娃娃穿着缝制的粗布龙袍在爬来爬去,时不时还抬起一条腿做个撒尿的动作。再两侧还有两列百姓,腔不圆调不顺地唱着赞美大金国的戏文。
  台下为首坐着拓跋离和他的部将,身后是看戏的金兵。大痴“手下”的乡兵们齐刷刷立在金兵两侧,还拄着耙子扫帚等“兵器”。
  大痴和尚不知在哪翻出了一条鲜红夺目的袈裟,周身遍布细长的方格子,格子竟全是金丝缝制!袈裟虽不错,披在这罗锅子和尚身上却显得不伦不类,他左手拎着个小茶壶滋滋地嘬着茶水,一手举着尚方宝鞭,在台下耀武扬威地指点着戏子们的动作。
  台下的金兵们笑的前仰后合连站立不住坐倒在地的都有。
  正看大戏的时候,一匹快马飞速冲了过来,一员金兵探马翻身下马冲到拓跋离身前耳语了一阵。拓跋离大惊。
  “怎么回事?”副将问。
  “相州守备大人送来消息,四狼主陛下在长江以南节节败退,形势严峻。他命我等撤兵,于相州集合部队,等候命令杀赴江南救驾!”
  两位武将相视愣了一下,拓跋离说,“杀光所有人,兵发相州!”
  “得令!”副将转身面向手下,挥双臂做了一个包围的动作,金兵呼啦散开了。
  “干儿子!”拓跋离向大痴招了招手。大痴乐颠颠地跑了来,“怎么了干爹?”
  拓跋离笑着拍拍大痴肩膀,“真不好意思,我有个你不喜欢的消息要告诉你!”
  大痴目不转睛地看着拓跋离。
  “我们要兵发相州城了,也就是说,我们不需要你们了。”
  “杀?”
  拓跋离点了点头。“弓箭手!准备!”
  四下里的金兵唰地把弓举了起来,箭箭直指场中的百姓。
  “放了我们吧!”大痴求到。
  “现在,你还肯叫我干爹么?”
  “如果你能放过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我就是叫你祖宗都可以。”
  拓跋离咂着舌头,摇了摇脑袋。“我以为你真是疯和尚,没成想我看走眼了!你不疯,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呀!装疯卖傻这么久,难为你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恳请将军放过他们!”
  “我最讨厌的就是耍聪明骗我的人!”拓跋离阴冷地笑着,抽出腰间的佩剑缓缓移到大痴脖子上。
  “师父!”演慧冲出人群,推开大痴挡在了剑前。
  “哦!文案大人?你也是个舍生取义的菩萨吗?”拓跋离把剑挪到了演慧脖子上。
  “演慧!闪开!”大痴一声惊叫。
  “无妨!师徒早晚都是死,谁先死也一样!”
  “预备……”副将高高举起了手臂,只要放字一出口,立时就要尸横遍野!
  “十狼主驾到!将士跪下!”一声高亢的喊声从黑夜中传来,紧接着一片急促的马蹄声呼啸而至。
  拓跋离、副将、全体兵士慌忙放下武器,左手抚胸,单膝跪拜于地。
  “十狼主陛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山呼千岁声中,一个白盔白甲的青年小将打马奔来。
  白白净净的脸颊,潭水般清明的目光,微微一笑,“将士们请起!”
  拓跋离等人赶紧站起,“谢十狼主千岁!”
  “我传兵马大元帅口谕,全线将士撤离宋境,回国休养生息。从现在起,你们就暂时不用打仗了!”
  拓跋离困惑地看看副将,副将也一脸困惑。
  “速速接令!”十狼主身边的传令官威严地一声吼。拓跋离哆嗦了一下,赶紧跪下,“谨遵元帅口谕,即刻退兵!”
  “起来吧!”宗慈点点头,拨马正欲转身,一眼瞥见了不远处的大痴和尚,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紫金福田衣?”宗慈心里一声惊呼!当今世上,除了他师父佛果克勤,谁有资格穿这级别的袈裟?怎么可能?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抹眼细看,刺目的黄金丝线,把袈裟分割成一百单八格的至尊法衣,每个格子中都绣着紫金的“卍”字,不会有错呀!这样看来,穿袈裟的人论辈分不是他师伯也是他师叔,并且是上一辈方丈中的王者之尊!他师父做了当朝国师,皇帝御赐极乐圣衣,这世上才多出一件地位略高的袈裟呀!想至此,宗慈赶紧滚鞍下马,匆匆向大痴合十问询。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宗慈急扭身问拓跋离。
  “当地草民,正要把他们杀光,兵发江南支援大元帅!”
  “放!所有百姓,放!”
  “这……”拓跋离不解地看着十狼主。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
  “是!”拓跋离乖乖地打了个放人的手势。
  宗慈再看大痴和尚,大师双手合十,向他深施一礼。“十狼主慈悲,苍生有幸,铭感圣恩!”
  “不敢不敢!老法师再上,小僧怎敢做大!”宗慈赶紧还礼。
  大痴和尚也是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十狼主,小僧?
  四目相望,都说不出的困惑不解。大痴惊讶于十狼主和小僧的称谓。宗慈惊讶于这小青山上居然有人能穿出只有他师父才有资格披身的福田袈裟。
  “十狼主陛下可好?”大痴和尚不明这位殿下的身份,出口就要试他的底子。
  “心无好坏。”宗慈盯着这位老法师的眼睛,平静地说。
  “心有什么?”
  “好!坏!”
  大痴心中剧烈地震了一下。这是个什么狼主?好生厉害!“那好坏是什么?”
  “何必啰嗦?”
  大痴暗挑大拇指,狠狠在心里喊了一声“好!”
  “我啰嗦恰如佛陀拈花,你为何问我?”
  “我问你,也如迦叶不语。”
  “哈哈哈哈哈哈!”大痴仰天一阵狂笑。
  “既然如此,莫如你去吃饭,我去睡觉。”
  “可以!可以!”
  宗慈未被和尚难倒,煞是开心,他微微一笑,“平了吧?”
  “平?”大痴猛地一瞪眼,伸手于虚空中将手一握,作势举棒当头砸下。
宗慈吓得慌忙伸手捂住嘴巴,表示再也不敢张口。毕竟年轻,一高兴就露出个尾巴被人家抓住。虽已彻悟,却还是不如老僧定力深厚。  
两人再次含笑相望。心知肚明,再无废话可讲。
  宗慈的头轻轻低下,合十礼敬老禅师。猛地,他心中闪过老禅师刚才那粉碎一切的虚空一棒,和师父曾说过的一席话,突然抬起了头,“老禅师可还有怕?”
  “你我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怕?”大痴不解地问。明眼人遇明眼人,全是大彻大悟,生死如更衣的人物,怎么可能还有畏惧可生呢?
  “比如……”宗慈直勾勾看着大痴和尚,“众!生!受!苦!”
  大痴呆若木鸡!
  完颜宗慈一见那禅师模样,扑通跪倒便拜!全场的金国将士吓傻了眼,十狼主的万金之体何其尊贵?怎能向宋朝一和尚行叩拜之礼?拓跋离和副将口呼“陛下不可!”慌忙冲过去搀扶,被宗慈一声大喝叱退。
  “弟子圆悟,参拜金山道悦禅师!”
  大痴惊的向后退了两步,“你如何识得我身份?”
  “恩师向我说起,金山道悦彻悟无上菩提,生死无拘。唯有一怕,众生受苦!”
  “你师父是谁?”
  “佛果克勤!”
  “克勤老狗?”道悦禅师愣了一下,猛然间弯腰大笑。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厉害!原来是那老狗的徒弟!”说话间,道悦禅师慢慢挺身而起,头也不再歪,背也不再驼,矮小的个子,却如苍松巨树般挺拔伟岸,如沐春风的微笑,洞破天机的眼神,脚踩八方步,手结弥陀印,晚风袭来,荡起紫金福田袈裟的袍袖,直如下凡的罗汉一般!
  “禅师是如何在那一场大火中逃生?又如何到了这地方?”
  “刚住进那寺院就知道地下有条密道,一直不明白寺院为什么要挖那东西?原来是留着让我逃命的!两万多人在我身上找舍利子,呵呵!”道悦禅师摇头苦笑,“我若不藏起来,还不把我这老和尚撕成片片嘛!”
  “不巧撞破了大师身份,弟子之罪!请大师放心,圆悟定会舍命保护大师,再不让那些找舍利子的愚夫打您的主意!”
  “不必介意!我不曾想这穷乡僻壤还有人识得我袈裟,为求军爷们开心才穿来装丑。呵呵,二十年才穿这么一回,却偏偏遇到了你,这是因缘际会,注定的事!要说我那颗大舍利子,太平年间还有傻子想挖出来看几眼,眼下兵荒马乱,不会有人有那闲心了!”
“这多年来可委屈了禅师!”
“能留住这老命苟活几年已是万幸!哪里还敢说委屈?十狼主陛下,您还是早些离开,继续传达元帅的命令吧!您的手下早一天撤兵,这宋金两国就会少死很多人的呦,这可是最大最大的事!”
  “是!弟子谨记!”圆悟再向禅师行礼,发现禅师身后有一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也就二十上下的年纪,也在向自己合十礼敬。
  “这位是?”
  “我的小徒弟,演慧!”
  “师弟好!”圆悟合十向小师弟微微一笑。
  “心无好坏。”演慧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
  宗慈愣了一下。那小和尚分明是告诉于他,“我与师兄一样,不落有无,万法无拘!”他翻身上马,在朗笑声中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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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发表于 2020-10-30 09:39 |只看该作者
浦素 发表于 2020-10-29 21:39
当地征文比赛,文联一主编非让我写,因报师恩,告别写作后都不得不参赛了。岳飞的历史太热闹, ...

哦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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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发表于 2020-10-30 11:53 |只看该作者
      矮咬?快贴完了才发现,不是全修改完的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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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发表于 2020-10-30 18:53 |只看该作者
浦素 发表于 2020-10-30 11:53
矮咬?快贴完了才发现,不是全修改完的底稿。

素子哥自我要求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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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发表于 2020-10-31 11:02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打卡。
于战乱之中,佛法无边无碍!
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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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发表于 2020-10-31 11:03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素子哥是抄的吗?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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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发表于 2020-10-31 12:06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0-10-30 18:53
素子哥自我要求高啊。

      翻了一天,也没找到终结修改版的底稿。就清楚记得道悦和十狼主见面一段差劲,改了。也是贴到这发现是旧稿子。

      重新编辑修改没那么大动力了。只把上面一段改改算了,凑合看吧。其实就是终结修改的,也是发现些错别字,逻辑不清的句子,没什么大的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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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发表于 2020-10-31 12:08 |只看该作者
浦素 发表于 2020-10-31 12:06
翻了一天,也没找到终结修改版的底稿。就清楚记得道悦和十狼主见面一段差劲,改了。也是贴到这发现 ...

那就行。反正也不是出书,有些小疵也没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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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发表于 2020-10-31 12:11 |只看该作者
论金 发表于 2020-10-31 11:03
素子哥是抄的吗?哈哈。

      反正不是征文投稿,自己人看着玩,我转发的都行啊!看着能打发时间不恶心就行呗!我来接着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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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发表于 2020-10-31 12:17 |只看该作者
      四目相望,都说不出的困惑不解。大痴惊讶于十狼主和小僧的称谓。宗慈惊讶于这小青山上居然有人能穿出只有他师父才有资格披身的福田袈裟。
  “十狼主陛下可好?”大痴和尚不明这位殿下的身份,出口就要试他的底子。
  “心无好坏。”宗慈盯着这位老法师的眼睛,平静地说。
  “心有什么?”
  “好!坏!”
      大痴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个什么狼主?对立分别明显缚他不住,而且,他分明是要警告我跟他说废话没用啊!
      “你学的是佛吗?”
  “佛是什么?”
  “我问你,你怎么反来问我?”
      “你问我就问,你答我就答。”
      “我问你,犹如佛陀拈花。”
      “我答你,也似迦叶不语。”
  “哈哈哈哈哈哈!”大痴仰天一阵狂笑。
  “既然如此,莫如你去吃饭,我去睡觉。”
  “本来如此!”
  宗慈未被和尚难倒,煞是开心。他微微一笑,“胜负未分吧?”
  “分?”大痴猛地一瞪眼,伸手于虚空中将手一握,作势举棒当头砸下。
      宗慈吓得慌忙伸手捂住嘴巴,表示再也不敢张口。毕竟年轻,一高兴就露出个尾巴被人家抓住。虽已彻悟,却还是不如老僧定力深厚。  
      两人再次含笑相望。心知肚明,再无废话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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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发表于 2020-10-31 12:18 |只看该作者
      八  大鹏金翅
  
  公元1135年,金太宗病危,粘罕欲图皇位,金国朝中内乱。兀术为求安内,暂与南宋议和,称南宋若能向金称臣,年年进贡岁币,则大金永不犯宋境,保赵氏朝廷永享安宁。
  高宗深惧金国,颇为心动。正于宋境连年征战屡建战功的岳飞听闻,数次呈折子说明厉害,劝皇帝以江山为重,断不可向金贼低头。
  左右为难的皇帝又受议和派诸臣妖言鼓惑,最终决议议和。派宰相秦桧面见金国特使,答应议和条件。秦桧以宰相之躯向北行叩拜之礼,议和成功。
  岳飞高呼天亡大宋,吐血数口。自动解去一身军职,归隐田园。后肝怒郁结,几欲失明。
  
  1140年,局势久已稳定的金国经多年休养,兵强马壮粮草充盈。完颜宗弼撕毁宋金和议,亲帅全国兵力南下,发兵五路齐进中原,自己于中军统帅铁浮屠大军,浩浩荡荡杀来。一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南宋境内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高宗皇帝怒砸御书房,大呼:“非人之族!非人之族!”急招满朝文武共商讨金之计,偌大的金銮宝殿却无一人敢出谋划策。
  “岳飞!岳飞!速请岳飞还朝,官复正一品少保原职,加封河东河北河南陕西四路招讨使,北伐金贼!”……
  
  朝阳如血,照耀着岳家军镇守的群山。营地正中,竖起一面高耸入云的大纛,上书御赐的“精忠岳飞”四个鲜红大字。
  漫山遍野如雨林般密集的旗帜在北风中烈烈飞扬。
  漫山遍野的岳家儿郎按兵种列着一片片整齐如割的方阵。
  漫山遍野气冲霄汉的军歌,“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歌声中,银盔银甲的岳元帅,挎白龙马,背沥泉枪,左手平举岳字帅旗一路奔来。
  “全军将士听令!朝廷诏书朝令夕改,时间紧迫,趁此北伐之皇命,全军将士与我奋力杀敌宁死不退!此次杀贼,不捣黄龙誓不罢休,他日将这棋子插在金贼皇宫之上,再与兄弟们痛饮!”
  “岳飞!岳飞!”……全军将士用兵器尾端狠狠锤击着地面,呐喊声穿云破雾,直冲霄汉。
  
  镇江金山寺,方丈侍者的寮房。
  道悦禅师轻轻走到演慧床前,给熟睡中的徒弟掖了掖被角,正要转身离开,猛发现徒弟的脸颊抽动了一下,再定睛细看,演慧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一脸焦急,不知再做什么噩梦。
  道悦微笑,又要转身,演慧却突然摇晃起脑袋,三呼“不要!”猛地从床上一坐而起。
  “怎么了?噩梦?”
  “龙!龙!”演慧喘着粗气,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好不容易静下心来。
  “龙?你这是要当皇上?”道悦打趣。
  “不是!”演慧又抹了一把汗,心有余悸地回忆起刚做的梦。
  缭绕的白云一望无际。演慧脚踩着云朵好奇地走来走去,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一件五彩霞衣,周身上下流光溢彩煞是好看。演慧正在好奇,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鸟鸣,一只小山般大小的大鹏鸟抖着金色的翅膀向他飞来。演慧不知从哪里而来的激动,只觉得高兴的厉害,他飞快地迎了过去,大鸟好像突然变小了,收翅膀落在演慧身边,亲昵地用脖子拱演慧的脸蛋儿。演慧抱着大鸟的脖子,开心地喊,“好久不见了好久不见了!你过得还好吗?”演慧讲着自己的梦境,不解地皱着眉头,他与那大鸟素未谋面,为什么要说好久不见呢?而且,他们相互之间是那么的亲密!那么难分难舍!
突然,远处又传来一声尖利的嘶鸣,天边多了一片黑雾,雾中到处电闪雷鸣,还露出一个也如小山般高大的龟壳。时不时甩出一条龙尾,转眼又冒出一颗瞪着血红眼睛的龙头,忽隐忽现。那怪物似乎是专门向大鸟而来,大鸟只看了它一眼,猛地发出一声愤怒的鸣叫,抖翅膀化作遮云蔽日的金翅大鹏,向那怪物疯狂地扑了过去。顿时,空中奔雷烈火狂喷,冰刀霜剑乱闪,一龙一鸟斗成一团。
但是,只见那龟壳上炸起腾腾烈焰,却伤不得它分毫!大鹏面对敌人的攻击,却要频频躲避,险象环生。尤其是黑雾中骤出骤没的龙头,每次冒出来都是奇快无比,招招直冲要害。猛地,那怪物吐出两颗通红透亮的光球,向大鹏扑去,大鹏从两颗光球中险险避开,猛一个翻身,又向怪物扑去。
  演慧清晰地看到,那两个扑空的光球自动拐了回来,以更快的速度向大鹏扑去,而那只疯狂拼杀的大鸟尚自浑然不觉!
  “闪开!”演慧撕心裂肺地向大鹏惨叫。 “轰轰!”两声巨响,大鹏鸟的背上炸起两片红光,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翻身掠过演慧头顶,焦急地向远处逃去,天空中,硕大的金色羽毛似雪花般洒落了下来。
  演慧正在焦急地仰望,黑雾猛地也掠过自己头顶,他又看到了那个狰狞的龙头从雾中露出,这次却是直奔他而来。演慧被怪物叼进了嘴里,转着圈被带进黑雾里。在浓雾彻底把他掩盖之前,他看到了大鹏鸟,大鹏鸟突然转了回来,周身裹着一片片闪电,疯狂地直扑而来。而那大鸟的眼睛,分明在看着他自己!黑雾彻底盖住了演慧,演慧只能听到大鹏鸟焦急地嘶鸣声。猛地惊醒了。
道悦禅师平静地看着徒弟,他听懂了,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师父!我觉得这梦不寻常啊!”演慧气喘吁吁地看着师,“我觉得我必须找出那妖龙的要害,帮大鸟除敌!可这不过是个梦,我的感觉怎么会如此强烈?”
  “你发现妖龙的要害了吗?”
  演慧摇摇头,“我必须钻进雾里,彻查妖龙全身才行!可梦醒了!”
道悦禅师无奈地叹了口气。
演慧低下头默默地思索着。突然仰起脸,“师父,我想去看看岳大哥!完颜兀术倾全国兵力南下,我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就很想见他!他若是有什么闪失,大宋的百姓就只能在水深火热里了!”
  道悦苦笑着拍拍徒弟,“去吧!你大了。你总要做你自己该做的事,不可能在我身边守一辈子的!”
    
  郾城北二十里,金营帅帐。
  “启禀元帅!五路人马都已收到消息,他们正火速向郾城赶来,估计不出五日,就能将此铁壁合围!”探马跪伏于地,禀奏兀术。
  “好!下去吧!”兀术喝退了探马,仰天长笑,“岳飞呀岳飞!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手心!”
  哈迷蚩凑上前来,“依小臣看,合兵一处固然坚不可摧,可是,咱们兵力太过集中,南宋又幅员辽阔,若那赵构小儿再来一次丧家之犬似的东躲西藏,再抓他,恐怕就难了!”
  “不必多虑!”兀术扬手止住军师的话,“捉赵构容易,杀岳飞难!只要我除了岳飞,南宋江山何愁不落我手?”
  “是!”哈迷蚩拱手退下。突然帐外传来一声长长的“报——”
  又一兵士来帐中跪下,“启禀元帅,营门外来了一个宋朝和尚,说有杀飞之策敬呈元帅!”
  “哦?”兀术愣了一下,“带进来!”
  
  演慧跟在传令兵身后,一步步走进金军大营。穿过鱼鳞般密集的营帐,进入了中军校场。
  到处都是成队成队的轻骑兵。弓骑兵弯弓搭箭往来穿梭,把阵营里的一片片箭靶射的摇摇欲坠。盾牌兵、长枪兵、长刀兵、绊马索阵……尽管演慧不懂排兵布阵,也看的是心惊肉跳!这些金兵的速度,太快了!出招,也太狠了!演慧亲眼看到一群伐木做冲城锤的刀骑兵,游戏一般纵马扑向一株数人合抱的巨木,马不停蹄地挥刀,刀刀砍向一个位置,队伍全部冲过后,打马杀回,从另一面狂砍,只需不多的时间,就把大树生生砍断,然后就是如狂风扫落叶般地再往来冲杀几次,参天的大树就被削成光秃秃的冲城巨锤……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片片夺目的亮光,烈日照耀下,把人的眼睛刺的白茫茫一片,看一眼,头都不敢再抬起来。铁甲的撞击声远远传来,竟如闷雷相似!演慧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兵!
演慧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拐子马!所有的战马高大雄骏,周身钢甲,只露出耳朵、眼睛、尾巴。每五匹战马被铁链连成一个小队,走起来就如同一道移动的铁墙!那些马上的骑兵,也是从头至脚钢甲披身,头盔及面罩都是三面倾斜,既砍不动,也使不上力,天大的力气落在头脸上,也顺势滑开了。从肩至脚,被钢叶子包裹的密不透风,连手背上都有鱼嘴型的叶片。再看他们的兵刃,狼牙棒,巨斧,钩镰枪、砍刀,全都精钢铸造,厚重得惊人。这装备,莫说是人,就是虎豹熊狮扑过来也是无可奈何呀!
  再往里走,一辆辆战车,底下六个能转动的轱辘,前面六马同驱,两翼各伸出三个架子,每个架子上还套着一匹披甲战马。十二匹马才能拉动的战车,车上不是挥舞长兵器的士兵,也不是四面射箭的弓手,而是双层的铁塔,塔身上满布瞭望口和配套的箭窗,藏在塔里的弓手们可以从任意角度居高临下射击,并且不用担心受到任何危害!
  “快走!”传令兵催促。
  演慧不得不加快了脚步,眼见校场已经走到尽头,他的心里却如油煎一样!拐子马铁浮屠阵的样子已经尽收眼底,完全找不到应对之策!从前金国也用过一些铁浮屠,听说岳大哥是看准了这东西笨重缓慢,用车轮战把他们累垮了!可眼下完颜宗弼手下的铁浮屠倾巢而出,在这阵容前用车轮战,那是活腻了!
  “磨蹭什么?让元帅等你么?”传令兵又催促。他冷冷一笑,“现在怕了么?我告诉你小和尚!如果你拿不出杀死岳飞的法子,我们的军营是能进不能退的,你只能把命留在这里!”
  “这是自然!”演慧说的轻松,心里越依然再滴血。
低头走到了校场的尽头,正暗自着急的时候猛地心头一亮!“能进不能退?”他突然想起了身后的铁浮屠拐子马,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可不是吗?五马连体,十二马同驾,如何转的身子?背对着阳光那一刹那,他突然见看到了闪闪的甲胄中,露出一片异样的颜色!马?腿?  
“走!”
  演慧转过身子,满脸都是微笑!
  
  “什么人?”兀术阴冷的目光,似要把演慧的心看破。
  “岳飞的故人,曾有兄弟之交。”演慧平静地说。
  “哦?你为什么要杀你的故人?”兀术冷冷一笑。
  “只要让我近了岳飞的身子,我可以刺杀,也可以投毒。他信的过我,对我丝毫不会防备的。”
  “我问你,为什么杀他?”
  “这是我的交换条件。我杀岳飞,你让我师父做南宋的国师!”
  兀术一愣。他直勾勾看着这和尚,分析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做大宋国师是我师父毕生的心愿,哪怕只有一天。他快死了,我想帮他实现愿望!”
  “让你师父做国师确实不费吹灰之力,你的借口也挺有意思!不过……”兀术开心地笑着,“你算错了一件事!你千不该万不该从我这里去郾城!岳飞比你更清楚,宋人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我的军营,除非他是奸细!哈哈哈哈……”
  “只要把跟你说的,原封不动对他说一遍就行了。”演慧依然平静地说。
  兀术当场愣住。这似乎有些复杂!他直勾勾盯着演慧,回想着这和尚的每一句话。
  “你这到底是想对谁说谎?”
  “对岳飞说谎。”
  “你到岳飞的身边刺杀,如何出得了郾城?那可是岳家军的军营,兵多将猛,高手如云!”
  “我师父快死了,我压根儿也没打算再活着。”
  兀术又愣住了,他扭头看看哈迷蚩,哈迷蚩也不敢说话,皱眉凝思。
  “和尚?杀人?你等等,这似乎很奇怪呀!”哈迷蚩冷冷一笑,“你为什么不换身衣服进我们军营呢?和尚杀人,这可是无间地狱的罪呀!小兄弟!”
“既然我杀岳飞的交换条件是让我师父做南宋国师,我还怕你们知道我是和尚吗?”
“杀人。骗国师位。”哈迷蚩瞥了演慧一眼,“你们这样的和尚,当国师有什么用?”
“我也觉得没用。可师父喜欢,那我就尽力呗!”
  兀术点了点头,“可以试试!我祝你刺杀或投毒成功。你师父叫什么?”
  “等等!”账外猛地传来一声大喝。“咱师傅什么时候想过当大宋国师?”
  帐帘一挑,又走进一个比演慧稍大些的和尚。
  “三师兄?”演慧顿时呆住了。
  “你也忍心杀岳飞么?那可是对你有救命之恩的岳大哥!”演妄阴冷地一笑。
演慧无奈地看着演妄,“师兄,你跟我有仇么?”
完了!一切都完了!演慧的心,彻底凉了。
  “除了那疯子自小骄纵你,看不上我们兄弟四个,还用棒子打过我几百次,倒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了!只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个确保我平安的地方,我不想看着你在这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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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31 12:19 |只看该作者
      九  怒发冲冠
  
  几个赤裸着上身的粗壮打手,围着遍体鳞伤的演慧,棍棒、皮鞭、雨点般落在演慧身上,把他打的滚来滚去。
  阵前的黄罗锦缎帅车上,金兀术顶盔掼甲端坐在宽大的龙椅上,端着一只小酒壶慢条斯理地品着。他无需再看那个心怀不轨的和尚了,反正他用尽了法子也撬不开和尚的嘴,直截了当割了和尚的舌头。
  郾城的城楼上,目眦欲裂的岳飞看着在地上翻来滚去的演慧,墙上的青砖在他手里一块块捻成了碎末。
  “兀术!是条汉子的话,就不要拿一个小和尚出气!”岳飞怒视着完颜宗弼。
  “如果你是条汉子的话,不妨打开城门和我一较高下。”兀术气定神闲地看着岳飞。
  “千万不要出城!”王贵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元帅。
  这道理岳飞懂。演慧是他的兄弟,手下的岳家军也是兄弟。为了一个兄弟,让满城弟兄去送死,这不是元帅该做的事,他只能看着小演慧,把血泪吞进肚里。
  “干什么?别动!”一个打手猛地一声大喝。
  “元帅!这和尚在发送暗号。”那打手向兀术高喊。“我看他的手一直在动,不停地做手势!”
  “好!”兀术怒冲冲站起身,冷笑着看着演慧,“哪里做手势,就砍哪里。”
一拎着大斧的小军官走了过来,高高举起了斧子。
岳飞看金兀术嘀咕了两句,就有一拎斧武将走向演慧,待发现他是向演慧举起斧子,转身举起万里云烟弓的时候,已经晚了,岳飞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演慧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金兀术!”岳飞一声咆哮,一箭向金兀术射了过去。
兀术冷笑一声,伸手把帅案竖了起来。可他太轻敌了,他以为这是弓箭无法触及的距离,用帅案挡一下就足够了。随着啪一声巨响,四指厚的红松帅案被射成了数瓣,一只雕花铁箭擦着兀术的耳朵射进了战车上的铁板。
兀术呆住了,这是什么力道?若不是帅案把铁箭撞歪,他哪里还能有命在?
“岳——飞!”兀术不得不佩服敌人的武功!咬牙切齿嘣出了两个字。
“这小子还在发讯号!”演慧身边又有人喊。
演慧的脸因剧痛抽搐的狰狞恐怖,脚却不停地轻轻敲击着地面。一众赤膊的打手围上来又要砍演慧双腿,猛见岳飞又亮出一张搭满箭的巨弓,哗啦一下散开。
  “给我挡住砍了他!后退者死!”金兀术起身怒吼。
一众打手无奈,呼啦围了上去。顷刻间,四条大汉被穿胸而过,一名大汉倒地时把短刀对准演慧的腿根,用自己的身子狠狠压了过去。岳飞又抄起一把铁箭,抖手再射,演慧的另一条腿也被金兵的短刀匕首钉在了地上。
  “演——慧——”岳飞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
  “开城!杀!”岳飞再也按捺不住了。
“谁敢?”岳家军第一虎将杨再兴将长枪一甩,“谁敢开城,我杨矛子第一个穿了他!”
岳飞马上意识到,杨矛子是对的。岳家军一旦出兵,就正中金兀术下怀。在浮屠阵面前,冲上去多少弟兄也是白白送死!
  “演慧兄弟!不用怕!”岳飞的脸上淌下两行泪,悲切切地喊,“你安心去吧!我岳飞一定抓住金兀术,扒皮挖心给你报仇!”狰狞的脸,像活鬼一般瘆人。
  演慧在流成溪的血水里艰难地抬了一下头,沉沉地栽了下去。
“爹!”岳云轻轻喊了一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们不是动刑气你,他们是拼了命也要砍和尚叔叔的腿!”
岳飞愣住了!儿子说的没错,演慧一定是想告诉他什么!本来金兵只是棍棒相加,金兀术突然就恼了,拼了那么多金兵的命不要也要把演慧的腿打断。演慧想说什么呢?
猛地,岳飞心中一亮,眼睛猛地瞪圆了!
“演——慧!放心去吧!放心!”
  演慧听着岳大哥的喊声,微笑着合上了眼睛……
  
  “传令!调火炮炮轰铁浮屠!二十门一队,推动进逼,轮番轰炸!”岳飞一声令下。
  “就咱们城里那点炮就想逼退十几万金兵?”杨再兴当场就呆了。难道元帅伤心过度,疯了?
  “不求能逼退多远,只要能逼退两个时辰就够了!”
  
  城墙上一列红衣大炮的帆布被掀掉了,露出二十余黑洞洞的炮口瞄向金军。
  “后队变前队,撤!”没等炮声传来,兀术就下了令。
  “这是要干什么?从城楼上炮轰十万大军?”哈迷蚩也傻了。
  “死了个和尚,疯了!管他呢?撤!”兀术笑着跨上战马,拨马走了。郾城里有多少火药他最清楚不过,郾城是岳飞从金兵手里抢来的,不过六十门红衣大炮,炮弹不过七百多枚,射程不远,又笨重的出奇,这东西推动起来,连最笨重的铁浮屠塔都追不上,还想对付大金的轻骑兵?
  稀稀落落的爆炸声,时停时继,从早晨响到午时,金兀术的肚子也饿了,不耐烦地嘟囔,“他们的炮弹怎么还有?”
  探马来报,“岳家军丢了炮,原路返回了!”
  金兀术大惊,“他这是要从东西两侧弃城逃跑,所有轻骑兵火速展开两翼向两侧截杀!铁浮屠回去继续围城!
  
  惊天动地的钢甲撞击声,如闷雷般滚滚向南压进,岳家的红衣大炮都扔在了路上,这郾城内外更无能阻挡铁浮屠的东西了,不肖个把时辰,就又云集在了郾城外五里地界。
  岳飞轻轻放下演慧的尸首,怒视着地面,一步步走向城楼。
  看着远处整齐有序的钢甲敌阵慢慢压近,岳飞举起了一面面发兵令旗,“杨再兴汤怀率弓弩手两万到城东截杀,张显张用率弓弩手两万到城西截杀。马上备齐城里所有弓箭,给我死死射住敌兵的轻骑部队,决不许他们突围营救铁浮屠!王贵岳云各领精兵一万随后跟上,金贼强攻,则弓弩拉开距离往死里射,金贼若退,王贵岳云从敌军背后掩杀。出兵!”
  金兀术于中军战车上眼见岳家军从两侧绕出,呵呵一声冷笑,“拐子马第一方阵第二方阵攻其左翼,第三第四方阵……”后面的话尚未出口,耳听的郾城内战鼓如炸雷般响起!
  郾城外的平地上,突然冒出无数盾牌,如雨后的春笋般再铁浮屠阵中开了花,盾牌下长刀短斧镰刀冒着刺目的寒光前削后剁左劈右砍,尖锐的钢锥短剑向上直戳马腹,遍地都是战马的嘶鸣声和倒地的巨响,惊的金兀术浑身冷汗背脊冰凉!
  骑兵的咽喉处都有钢甲遮蔽要害,要想低头看看脚下哪里有坑哪里有盾都难,更是无从闪避盾下的兵刃。更令金兵着急的是,五匹马连在一起,只要一匹马倒下,其余四马只能原地打转,随时等待地下的寒光四起,想逃都逃不掉。稍微死的慢些的很快就发现,宋军士兵藏在土坑里并不是瞎子一个,他们露出来的时机掌握的相当好!可能是纷乱的战鼓声中隐含着只有他们能听懂的信息,可这命悬一线的时候,谁有胆子再去听战鼓声的规律?
金兀术指望浮屠塔可以射杀部分露出土坑的宋军,缓解己方压力,当他发现铁浮屠涌入前线的时候,他险些当场吐血!战鼓声刚刚暂缓,又连绵不绝地响了起来。无数宋兵钻出坑穴,拿着塞了火药的包裹,紧贴着战车的边沿,将包裹扔进铁浮屠的箭窗……
  片刻之间,两万多金国最矫健的战马几乎全被砍了蹄子。战鼓声再响时,城门里杀出一群群如奔雷闪电的轻骑战马,一手持盾一手持匕首,风也似的呼啸而来,瞄着金兵面罩里乱戳。漫山遍野的金兵,他们在做拐子马前都曾经是金国最骁勇的斗士,而此时,他们除了捂眼睛,什么都不能做……
  “撤兵!撤兵!”兀术发了疯似的喊,可那能进不能退的铁浮屠阵,如何退得了一步?再转眼间,活鬼般的岳飞正对着他咆哮而来,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倒转马头三呼“护驾”,飞驰而去。
郾城东西两侧,本为包围岳家军的金兵轻骑也已赶到,他们深知铁浮屠是兀术元帅的最爱,又是金国几乎倾光国库才装备起来的骑兵,无不是舍命拼杀,可悲的是,他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箭阵,暴雨似的利箭连刹那都未停下,转眼间死伤无数。实在抵挡不过只能撤兵,也就金军马头刚转的时候,身后一声刺耳的“杀”!岳云拎着两把大锤,领兵呼啸而出……
  
  数日后,金国五路大军合围,决战岳飞。岳飞在鏖战中东西驰逐舍死拼杀,又大败金军铁壁合围。岳家军威震南宋,各地义军纷纷投靠,声势日大,破金之势势如破竹。
  
  金军帅帐里,兀术正在闭目凝思。岳飞于郾城被困三日都不敢出城迎战,为什么那日和尚死后他突然就有了破阵之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战的铁浮屠处处受他钳制,毫无招架之力?他想起了那和尚动手动脚,难道是和尚发现了破绽,已经把消息传出?距离那么远,就算他小有动作,郾城上如何看的清楚?
  兀术越想越糊涂,也越来越烦躁,和尚的样子在他脑子里变成血人,又变成受伤倒地的金国战马,一会儿,和尚又变做失去四肢的一截肉棍,然后,他的战马也被砍了四蹄,猛地,兀术愣住了。
  砍马蹄,剁四肢,这不是一样的伤么?那和尚的手脚动来动去……是故意引我注意,让我砍断他的手脚,让岳飞从他身上,想到拐子马铁浮屠的要害在马腿!
  “和尚!你要了本王的命!”兀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爆发出一声狂怒的怪嚎!
  哈迷蚩惊惶地闯入营帐,“元帅!怎么了?”
  “和尚!是那个和尚断送了我的铁浮屠!”兀术目眦欲裂地瞪着账外,“动手动脚引起我疑心,故意让我斩断手脚,用自己的身子告诉岳飞,要灭铁浮屠,必须砍断马蹄!”
  哈迷蚩恍然大悟。愣了片刻,“我已查过,那和尚以前是在相州汤阴小青山,跟一个叫大痴的疯和尚出家。上次兵败回国时,当地军营本要杀光百姓去追随元帅,十狼主千岁前去传令撤兵,放了那和尚师徒和当地的百姓。”
  “宗?慈?”兀术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满脸都是狰狞的冷笑。
  “军师,传令给十狼主,让他去守临颍县城,阻击岳飞部,掩护我大军北撤!”
  “十狼主,临颍县?”哈迷蚩被惊的目瞪口呆!“岳飞手下的第一猛将杨再兴在那里被杀,我军也已伤亡惨重溃不成军。不出两日,岳飞必灭临颍县为杨再兴报仇,把十狼主调到那……”
  “住嘴!”兀术恶狠狠瞪着军师,“你是军师,调兵遣将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是!我即刻去找十狼主!”
  “管好你的嘴,不要再乱说话!”……
  
  临颍城下,岳飞将临颍围得风雨不透。
  “区区一个小县,竟劳烦岳元帅亲自指挥?这已经是个废城了!”完颜宗慈苦笑地看着城下双目血红的岳飞。
  “是你杀了我的杨矛子?”岳飞看着宗慈,满脸都是阴冷的笑。
  宗慈一愣,完全不知杨矛子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是今天才到此处,并不知杨矛子是谁!”
  “看你这模样,还真不像有杀杨矛子的本事!”
  “岳元帅,不必兴师动众了。这城里只还有不多的几百老弱病残,您就高抬贵手放了他们吧!要杀,只杀我一个就可以了,我是这城的主帅,随你处置!”
  “你们攻打我们大宋的城池,也是只杀主帅一个人吗?”
  “元帅,你有没有听说过金国十世子完颜宗慈?”
  “有所耳闻。”
  “我便是!凡是我经过的城池,不许手下屠杀一个百姓。从我手下放过的宋人也不知有几万了,今天求你放过我手下这几百残兵,似乎也不为过呀?元帅!”宗慈静静地看着岳飞。
  “你们金国也不知杀了我们大宋几十万百姓了,今天杀你们几百金狗,也不为过吧!”岳飞冷冷地笑着,万里云烟弓缓缓抬了起来,硕大的铁箭直直指向城上的金国十世子。
  “师父!恕弟子无能,我只能做这么多了。若是有缘,来世再做您的弟子,随师父弘扬佛法,救助苍生。阿弥陀佛!”圆悟宗慈缓缓地自言自语着,诵完最后一声佛号,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嗖!”一直冰凉的铁箭从圆悟身上穿胸而过。
  “给死在临颍的将士和百姓报仇!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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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发表于 2020-10-31 12:20 |只看该作者
      十  谨防天哭
  
  正在打坐的克勤大师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心好像骤然缩紧了,一阵莫名其妙的疼痛袭来,他皱了一下眉。
  “恭喜徒儿功德圆满,你好好去吧!他日有缘,再和你利益群生!”克勤合十向西礼拜,脸上微微一笑。
  
  霞光万道,瑞霭千条,白雾氤氲的竹林里,一个小沙弥飞快地追着前方的一只小鸟。鸟儿时飞时停,不想被小沙弥逮到,却也不想离他太远。
  沙弥屡追不到,不由得渐生厌烦。见小鸟又落在前方的紫竹枝上等他,偷偷掏出一弹弓,向小鸟瞄去。
  “住手!”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小沙弥吓了一抖,手中石子脱手而出,小鸟怪叫了一声,直挺挺跌落树下。
  小沙弥捡起已然断气的小鸟,看了两眼,突然哭了出来,“对不起啊小鸟!你总是逗我,我生了你的气,才想打你的!我本来是想让你陪我玩的!”
  小沙弥的师父怒冲冲跑了来,伸手抢过徒弟手中的死鸟。“你走吧,我没有杀生取乐的徒弟!”
  小沙弥扑通跪倒在地,“师父!不要赶我走!我以后好好的,再也不杀生了!本来我也不想杀它的,我一时生气……”
  “生气就是杀生的理由吗?”
  “师父!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想离开佛门!”小沙弥哭了,哭的好不凄惨。
  老和尚看着落泪的徒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望你好自为之。若再起杀心,你将永世不闻佛法!”
  小沙弥谢过师父,抹着泪离开了。
  老和尚看看手中的小鸟,猛地一声惊呼!“迦楼罗?”(天龙八部之一,也称大鹏金翅鸟。)
  “怎么把这家伙给杀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赶紧好好修行吧!三果罗汉伤了他,都得再到他手上死一遭,你如何承受的起?”……
  
  御书房。
  “秦丞相,岳飞的军队已逼近金都,加以时日,必能直捣黄龙一雪靖康之耻!现在把他召回来,若是金人再打过来又当如何?”
  “金人已经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不足为虑!倒是那岳飞。皇上,你不到宫外游历,实不知那岳飞在民间的地位,这宋朝大地上,遍地都是岳飞的庙宇呀!黎民求财求子都去求岳飞,哪里是把他当护国武将?分明是把他当神啊!岳飞的功劳确是极大,大到……”秦桧无奈地低下脑袋,“功高盖主!”
  “放肆!”赵构勃然大怒。但这勃然大怒之后,他也是暗自皱起眉头。话虽难听至极,可事实谁也无法否认,没有岳飞时南宋都城一路南迁,甚至被打的远遁大海。有岳飞时,宋朝疆域一路向北所向披靡!
  “岳飞若是实无反意,固然国之幸甚!岳飞若反,皇上!普天之下谁能镇得住岳飞?”
  “不会的!不会的!”高宗如坐针毡,眼神也飘忽不定起来。“岳飞忠君报国一腔赤胆,他怎么会反?他不会反的!”
  “皇上,岳飞固然忠君爱国,但他忠的是什么君?爱的是什么国?您可还记得岳飞的《满江红》吗?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赵构目瞪口呆。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对岳飞一试!速招岳飞还朝,他若是回,还则罢了。若是不受圣旨,必攻金都,他日定是雄踞北国,咱们要面对的,就是另外一个金国呀!”
  看着赵构惊魂不定的眼神,秦桧心中却暗自咬牙。
  岳飞若是灭了金国班师回朝,依功劳何止封侯拜相?岳飞凯旋而归之时,他这南宋议和派的第一臣,如何能有活路?
  
  公元1140年7月10日,已然兵临金都城外四十里的岳飞,一日之间连收十二道回宫面圣金牌,岳飞不得不班师回朝。百姓闻讯,长跪四十里阻拦元帅班师,岳飞无奈,含泪取诏书以示黎民,顿时哭声震野……
  
  镇江金山寺,高高的台阶上,盘坐着一位身材瘦小的老僧,静静地看着从北方返回的岳家军从寺门外经过。一个个垂头丧气,郁闷难疏。
  岳飞远远看见偌大一座寺院,翻身跃下白马,向台阶上走去。
  “大痴法师?”岳飞看到那个身披住持袈裟的老僧,居然是儿时老家的故人,急急加快了步伐。
  “你们找地方暂时扎营吧!我去去再来。”岳飞招呼手下副将。
  
  “真想不到,当年的大痴僧,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金山道悦呀!”岳飞由衷地惊讶。
  “当年整天被周侗打屁股的捣蛋鬼,却也成了名扬大宋的岳元帅了呢!”
  “不再是了。”岳飞摇摇头。“回朝以后,我就罢官辞职,追随抗金的义军,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道悦无奈地笑笑,“好大的气呀。”
  “实不相瞒,大师,我确实有些愤慨!想我岳飞自参军以来,重重险阻步步荆棘,从来就没有顺利过。我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自信还对得起国家,可这满朝的议和派狗官,如何就不心痛这大宋的江山?”
  “你已经尽力了!还是那句话,大丈夫当做则做,勿管其余闲事!”
  “那是自然!岳飞这命死不足惜。只可惜十几年心血毁于一旦,大宋的百姓我救不了,我连我演慧小兄弟的仇,”岳飞的牙咬的咔咔做响,“都报不了!”
  “不要小瞧我的徒弟!”道悦禅师瞥了岳飞一眼,“报仇雪恨,那是你岳飞岳鹏举的事,我的徒弟无仇无恨,不需要谁替他报仇!”
  “无仇无很,怎么会抛掉身家性命,助我杀金贼?”
  “你错了!”道悦又看了岳飞一眼,“你说的那些金贼在我徒弟眼里,比他们杀的那些百姓更可怜!你只能看到他们杀人,却看不到他们下地狱!”
  “可怜他们,却要舍命为我出谋划策,让我杀的他们尸横遍野?”
  “不杀他们,宋朝的百姓岂不死伤更多?”
  “不想杀,又不得不杀……岂不难煞我演慧兄弟?”
  “演慧不会像你那么傻。杀金人,让他们停止继续造罪业,免受更重的恶报。留宋人,让他们免遭屠戮安心度日。”
  “逼人砍断自己手脚,心里却都是想着别人?”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怪不得你们佛教会流传千古。佛法,能给世间创造出此等人物!”
  “各尽其职吧!和尚做和尚该做的事。你们将军,只管做将军该做的事。”
  “你们和尚的事,我岳飞虽佩服,却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可以理解。和尚的悲悯,是对一切众生的。你的悲悯,是只能对本朝的百姓。带着对金国的切齿之恨,你不可能做到和尚心中的众生平等。”
  “是!”
  “如果人的是非善恶只能通过金宋来区分,那本朝那些主张议和的官员也是宋人,你为什么也恨他们呢?”
“是的。宋朝也有人该杀!”
“其实金国也有人不该杀。”
“比如?”
“完颜宗慈。”道悦禅师叹了口气,“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容易被你杀死吗?”
  “岳飞不知!”
  “宗慈为金国灭宋未出皮毛之力,相反,他利用狼主身份私放大宋百姓不计其数。不仅如此,他解救了演慧性命,演慧却出谋帮你灭了铁浮屠大军。兀术气急,要杀他泄愤,但又不愿担负杀弟的名声,这才把他放在临颍县,这是借你之手替他除害。”
岳飞顿时呆住了。
“若不是宗慈解救演慧在先,谁来告诉你铁浮屠的要害?铁浮屠不除,恐怕你命都不保,你如何灭掉金军铁壁合围?你又如何能有今天的胜利?”
“岳!飞!该!死!岳飞该死呀!”岳飞的脸抽搐着,手中的茶盏不经意间啪地一声脆响,变成了碎片。
  “你空有尽忠报国之志,万夫莫敌之勇,却因嗔恨心太重蒙蔽了眼睛……”道悦禅师本想再说岳飞几句,突地发现岳飞已经魂不守舍两眼呆直了,只得住口。
  片刻,岳飞悠悠回过神,轻轻地说:“待我回朝卸去军职后,我再去祭奠宗慈,岳飞愿为他守陵三年,来生再做牛做马还他的债。”
  “岳飞!”道悦禅师看着他,“不要回去了!你这一去,性命堪忧哇!”
  “岳飞自信从未做过触犯国法的事,何罪之有?”
  “朝廷昏暗,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到时深陷牢笼,再后悔就迟了!”
  “我九死一生为大宋拼下万里江山,我不信皇上看不出我是奸是忠!”
  “忠又如何?奸又如何?别人对你的看法,那么重要么?还是远离红尘,随老衲去吧!”
  “老禅师再勿多言!”
  道悦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罢了!我这里给你写了几句批言,看你现在这样子,给你,你也不会信的。记住老衲的话,到了你最心灰意冷的时候,再来想想吧!”话毕,递给岳父一张小条,转身离开了。
  岳飞拿起字条,细细读了几遍。
“岁底不足,谨防天哭,奉下两点,将人害毒。”
岳飞摇摇头,轻轻把便条塞进衣衬里。
  “大鹏啊大鹏!话已至此,你还想不明白吗?”道悦禅师站在方丈室外,仰天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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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31 12:21 |只看该作者
      十一  离尘别梦
  
  一一四二年农历二十九日夜。大理寺囚牢。
岳元帅静静地坐在牢窗前,凝望着夹杂着雪花的小雨。他很想看的更远些,但眼睛疼的实在难以忍受。肝火上炎,目赤生翳,多年的老毛病,此刻好像越发严重了。
  走廊里传来一串杂乱的脚步声,牢门打开,一个小官递过来一纸供状,“岳元帅,还是把字签了吧!”
  “签?什么罪行让我签?”岳飞冷冷地瞟了官员一眼。
  “其实,您就是不签,也只能如此了。送行饭已经备下了。
  “好!好哇!”岳飞仰天苦笑。“都已如此了,还有什么可签的呢?定的什么罪?”
  “莫须有!”
  “莫须有?”岳飞一声狂笑,“好罪!好罪!这是宋律上新定的么?依此律款,整个天下,谁都可以定罪处死!好吧,我签!总是一死,何必让你一个小衙役为难?”
  “拿纸笔来!”
  “不用!”岳飞劈手夺过供状,咬破食指,狠狠写下八个大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供状扔了出去,岳飞仰天垂下两行浊泪,“悔不听道悦禅师之言,若随他去,何至受此不白之冤?”
  
  金山寺内,道悦禅师昂头看着漫天细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龙华寺内,克勤禅师也昂头看着漫天细雨,没有任何表情。
  “岳元帅!”监斩官呵呵一笑,“对不住了!说实话,我还真想等两天,让元帅您再过个年。没办法呀!秦丞相有令,让我今晚送元帅归西,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呀!”
  “今天是年二十九吗?”岳飞心中想着,轻轻抬起低垂的头颅,昂头看着漫天细雨。
  一腔报国志,二十年出生入死,到头来都是如梦一场。什么忠奸善恶?什么家国仇恨?都要无声的淹没在过去里了,还有什么值得计较?
  霏霏细雨中,岳飞突然想起了道悦禅师的四句批言:“岁底不足(年二十九),谨防天哭(小雨),奉下两点(秦),将人害毒。”岳飞心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
  道悦禅师如何有此等智慧?莫非菩萨转世?惊诧间,岳飞面含微笑,很想向金山寺的方向合十礼拜,却身负枷锁无法脱离。
  “若有来世,岳飞愿追随大师,学来菩萨智慧,再到红尘救助苍生!阿弥陀佛”……
  
金山道悦禅师露出久违的微笑。

佛果克勤禅师也露出久违的微笑。
  
  “咣!咣!咣……”钟鼓楼前,道悦禅师亲手推动巨木,撞响了召集僧众的法钟。
  
  “……今后,金山寺僧众好生修行,万勿懈怠!我于此留下一题,‘万法皆空,谁度众生?’将来谁能参破,则可去克勤处学习。若参不破,去也徒劳。好了!道悦也再无话说,大家回去休息吧,莫影响了明天的早课。”
  道悦禅师起身离开法座。大雄宝殿上云集的千八比丘顿时乱作一团!
“住持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怪怪的?”“我怎么感觉……不对呀!”……到处都是窃窃私语。
  “何立自南来,我往西边走,若非法力大,险些落你手!哈哈哈哈哈哈……”大雄宝殿里传来金山道悦高亢嘹亮的笑声。更令千八众僧一头雾水。
  
  一干监斩岳飞的经手人员齐集相府书房,等候相爷来问。
  秦桧急匆匆走进书房,摆手令诸人坐下。
  “岳飞死前说过什么没有?”他急急地问。
  “启禀丞相!”给岳飞送供状的小官站起回话,“岳飞曾说,悔不听道悦禅师之言,若随他去,何至受此不白之冤?”
  “道悦禅师?”秦桧一愣。
  “还有我从岳飞尸体上搜出的一张便条,有些奇怪!”验尸官也起身禀报。
  “拿来我看!”秦桧急急地接过道悦禅师送岳飞的四句批言。
  “岁底不足,谨防天哭,奉下两点,将人害毒。”秦桧看罢,猛地发出一声惊叫!“这到底是神还是鬼?怎么会连时辰天气都算的分毫不差!”他惊惶地看着批言,一连数遍。
  “此人若知道大金六狼主送我的那些书信,报与赵构,我秦桧如何能有命在!”秦桧心惊胆战地想着,遍身都是冷汗。
  “金?山?道?悦?他不是三十年前就烧死了吗?带何立!”
  
  大年三十,却全没有往年的笑声,鞭炮声。清早,从京城传出岳飞伏法的消息之后,京城,近郊,相邻州府……满大街小巷,突然间冒出了无数纸钱,再寒风中如雪花般飘飘洒洒,南宋的天空,一片凄凉肃穆……
午时,金山寺外,震天的马蹄声呼啸而来,转眼间将寺院围的水泄不通。兵马直接撞破山门,何立将军率众打马闯入,不敢给道悦刹那逃跑之机。
金山寺内的空地上,一千多出家僧席地而坐,敲着木鱼,诵着超度经文。
何立看了两眼,不敢逗留,打马直奔方丈室。

道悦禅师,安详地在蒲团上金刚盘坐,身披紫金福田袈裟,手结弥陀印,满脸都是微笑。
  一众寺内的高职比丘僧将禅师团团围住,敲着木鱼齐声诵经。
  “妈的!三十年前装死,三十年后还装死!”何立一脚踹翻身前的和尚,拔出佩剑冲了过去。
  “住手!”僧众间起身站起一个身披紫金福田袈裟的白眉老僧。
  “国!国!国师?”何立退了两步。
  “若要看道悦禅师是否圆寂,我可以让你来验看,只是得把宝剑请出方丈室,再把手洗净。邵隆,去给将军准备大悲水,洗手净面!”
  “是!”道悦禅师的侍者起身站起。
  “大师的法体本容不得你冒犯,只是不让你验看验看,你回去也无法交差。还请将军查看仔细,省的回去疑神疑鬼。若道悦禅师还有一息尚存,我克勤会随你回去领罪受罚。若确实圆寂,还请将军行跪拜之礼,自领冒犯之罪!”
  “是!”何立无奈地应到。
  
  十二  天理昭昭
  
  皇帝寝宫。
  高宗皇帝与佛果克勤大师相对而坐。高宗有些不悦。
  “我是否怠慢了国师?您又何故非要风尘退隐,置本王于不顾?”
“皇上恕罪!老衲年事已高,可寺里并无高徒,无人能领受衣钵。我老衲死不足惜,若我归西之后,这世上无人能与佛心相印,禅宗法门于我克勤手里断了传承,老衲可是罪孽深重哇!就算皇上再想听经闻法,这世上也没有个能讲明白经的人了!”
  赵构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国师去意已决,我也不便阻拦。希望大师尽快找到佛法传人,将佛法继续弘化于世间。”
  “谢皇上!”
  “国师,近来本王一直闷闷不乐。我总是想起那岳飞,忠奸实难断定!我也深恐错杀了忠臣良将,被世人耻笑。”
  “岳飞?可是那个京城中最大的绸缎庄老板么?”
  赵构愣了一下,猛地一声高叫:“忠臣良将岳飞!卖什么绸缎?”突然间,皇帝的眼角挂出了两颗泪珠,“佛果克勤当世菩萨,每当朕郁闷之时,总想听听大师的声音,心里多少总能平静一些,为什么?为什么连佛果克勤这样的人也不肯正正经经和朕说话了?”赵构猛地离座而起,将桌上的茶盏一挥扫地。太监急来打理,也被一声骂退。
  “皇上恕罪!”克勤苦笑道,“实是老衲也做不得准。那岳飞确是千年难遇的将才,有安邦定国的才能。可我是一吃斋念佛的人,并不懂国家大事,这样的人若造起反来,南宋危矣!我不知岳飞所想,怎敢信口胡说?”
  赵构无奈地坐回龙椅。“那安邦定国,国师就没什么话对朕可讲吗?当年玄奘大师也曾为太宗皇帝讲治国安天下之谋略,皆出自祖师的论著。”
  “安邦定国,非一人之功。需有明君,但必须也要有文武百官尽力辅佐,齐心匡扶社稷,上下一心,才能国泰民安。若只有明君而无忠臣良将,上有善行,下无善效,凭君一人,哪能一手而治万里江山?”
  “国师有理!想我大宋王朝,实无几个能人异士辅佐。又值那金人凶蛮好战,我虽有心建功立业光复大宋,却也无能为力呀!”
  “金人南侵,罪不在皇上。将官无能,皇上总不能亲自披挂上阵吧?”
  “正是!正是!若文武百官都像岳飞那般,谁人敢觊觎大宋?”
  克勤大师咳嗽了几声,赶紧以袍袖遮口。
  “国师感了风寒?”
  “嗯!近日偶感风寒,咳咳!要么,老僧就此退下吧!我怕传染了皇上龙体。”
  “我舍不得国师走哇!”
  “江山社稷为重!皇上龙体为重!咳咳!我一个和尚,只懂讲经,又不懂治理朝政之法,皇上怎可为了听和尚废话,咳咳,不顾惜身体!”
  赵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国师就回去好好调理身体吧,再去寻个高徒,将来为朕讲经说法!”
  “是!老衲,咳咳,退下,皇上保重!”
  “等等!”赵构凝眉看着窗外,思索片刻又转过头来。“国师的法号,是太上皇所起。您辅佐我多年,我也该再赐您法号!”
  “老僧谢主隆恩!”
  “国师圆顿菩提,已入佛智,我看国师就叫……圆悟吧!”
  “圆?悟?”克勤大师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起了自己的爱徒圆悟宗慈,不由得感慨万千。
  “国师!国师!”赵构看克勤神情有异,连呼数次。
  克勤大师醒过神来,“好!好!”他合十向高宗皇帝深深拜谢,“老衲从此,就叫圆悟克勤!”
  
  出了皇宫,圆悟克勤大师向天微微一笑,“道悦秃驴,你的徒弟,我的徒弟,都已经归位了。那欠打的迦楼罗也终于心有所悟,向我佛张开了他那金翅膀。只剩下老衲一个,还得慢慢寻找传法的继承者呀!这一众贼秃驴,为什么都走的这么早,把这么重的活儿留给我呢?哎!”
  
  不久后,金国再次南下侵宋,宋与蒙古结为联盟,联蒙抗金,金国被灭,彻底消失在历史舞台。
  但接下来,蒙古铁骑再次挥师南下,南宋江山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一个崭新的皇朝,大元王朝,正在慢慢酝酿而出。奔腾的历史长河,仿佛又进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轮回……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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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发表于 2020-10-31 12:51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有空把里面的禅机单独拿出来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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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发表于 2020-10-31 22:35 |只看该作者
论金 发表于 2020-10-31 12:51
有空把里面的禅机单独拿出来谈谈。

      偷着谈!这不是佛教论坛,省的碰上反感佛教的观众挖苦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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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发表于 2020-11-1 10:19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浦素 发表于 2020-10-31 22:35
偷着谈!这不是佛教论坛,省的碰上反感佛教的观众挖苦咱。

我谈谈,还可以再谈谈,有趣!有深度!有理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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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发表于 2020-11-1 13:25 |只看该作者
还写到镇江了。镇江的荣幸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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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发表于 2020-11-2 13:12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素子一来  就上精品连载  赞一个!
  赶紧连载  别吊人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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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发表于 2020-11-2 14:16 |只看该作者
泪水冲咖啡 发表于 2020-11-2 13:12
素子一来  就上精品连载  赞一个!
  赶紧连载  别吊人胃口

我装作没看见。
纯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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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发表于 2020-11-2 22:42 |只看该作者
泪水冲咖啡 发表于 2020-11-2 13:12
素子一来  就上精品连载  赞一个!
  赶紧连载  别吊人胃口

      不敢!我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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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发表于 2020-11-9 15:45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浦素 发表于 2020-11-2 22:42
不敢!我贴完了。

都还没看到后面… 我素贴的真速度

表扬一下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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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发表于 2020-11-10 07:56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读了一早上小说,作者功力了得。大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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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发表于 2020-11-10 07:56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读了一早上小说,作者功力了得。大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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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发表于 2020-11-10 10:02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今天才看完。没想到演慧这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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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发表于 2020-11-11 00:16 |只看该作者
五十学易 发表于 2020-11-10 07:56
读了一早上小说,作者功力了得。大赞!

          说的我都扭捏了,我都手足无措了。

          您是好人!我把您名字镌刻在我的心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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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发表于 2020-11-11 00:23 |只看该作者
论金 发表于 2020-11-10 10:02
今天才看完。没想到演慧这么安排。

          放了这么久,你是舍不得一下看完了呀?

          演慧,我好不容易才给他安排这么个死法,虽然死的有点痛苦,好在死的有意义,临了还让他师父狠夸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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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发表于 2020-11-11 00:43 |只看该作者
论金 发表于 2020-10-31 12:51
有空把里面的禅机单独拿出来谈谈。

是,这是该文最大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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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发表于 2020-11-11 00:46 |只看该作者
浦素 发表于 2020-11-11 00:16
说的我都扭捏了,我都手足无措了。

          您是好人!我把您名字镌刻在我的心灵上。

好,那等施主荣登彼岸时,莫失莫忘。你要不回来度我,我就拽着你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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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发表于 2020-11-11 12:06 |只看该作者
浦素 发表于 2020-11-11 00:23
放了这么久,你是舍不得一下看完了呀?

          演慧,我好不容易才给他安排这么个死法, ...

忙得团团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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