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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天圆地方
楼主: 大尾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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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圆地方 [复制链接]

361
发表于 2018-3-3 07:15 |只看该作者
101
大群把三白逼到了这,三白一时说不出所以只好说:“大姐,您别怪我,大概您也知道了六哥的家里可能知道六哥在说瞎话,六嫂不是饶人的主,知道了可定会翻车,我是替六哥担心才这样说的。”
“你替六哥担心是你们哥们的交情,你也犯不着把别人踩在脚底下呀,什么叫跟这娘们混什么劲呢?”大群不高兴的说。
这句话没法解释,三白绕过去说:“我是随口一说,六哥知道我这嘴没把门儿的,您让我小,别跟我一般见识。”
“得啦!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兄弟给你道了歉了,别不依不饶的。”六哥也不耐烦的说。
“我除了名分不正,我对你也是百分之百的尽心,就是夫妻又当如何,我也没巴结你过日子,我就是想我能帮你过了这关,你还是走你的呀?”大群说着鼻子一酸要哭。
“又来了是不是?这女人的眼泪怎么跟自来水似地来的这么方便?什么名分不名分的,叫人听了笑话。”六哥拦住了大群说。
“我不怕,敢做就敢当。”大群说。
三白听着心里想,六哥的行为从理上说不过去,大群的话却也是个磊落之人,看看大群对六哥的照顾,三白觉得开始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大姐,你也别难过,水大漫不过桥去,事情大不过理去,你得替六哥想想,他是有家有小的人,这个事能拿出来当戏唱吗?万一叫六嫂知道了,这家不就成了热窑了?六哥也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
大群听了半天不说话,三白趁热打铁的说:“是朋友相知相近,这个情有可原,谁也不是圣人,可是您得看看眼前,抬着脑袋走道虽然气势,不看脚底下就容易摔跟头,这么着,六哥今天跟我走,我给他找个地方,然后我再叫六嫂去看看他,免了嫌疑,这样,你和六哥都好做人,您说呢?”
大群一听六哥要走把刚才的事放在了一边说:“今天就走?那他住哪呢?”
“我哥们在前门有房,先住那,六嫂要是去了让他回家,他就先回家,还有,您要是想看他一定事先联系,别撞了车那还不如不走呢。”
“我知道,那咱们快点吃,吃完了我给他准备准备。”
六哥看了大群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不得劲,人情是什么?人情本身就是人性,并不掺杂别的,可它总是跟道理规矩掺合在一起,所以,想见真情就好比沙里澄金一样的难,大群对自己也算难得。
吃了饭三个人回到大群家里,大群拿出洗干净的衣服放在一个包里,又拿出几十块钱递给六哥说:“你到了那别胡吃海塞的,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呢,不管回家还是在哪想着给我个信儿。”
三白和六哥走出了大门口,大群并没有送出来。
“六哥,这娘们也算仗义,你是不是走了桃花运了,你匀给我点儿。”三白说。
“别老张口娘们闭口娘们的,什么桃花运,我这是走了倒霉运了,人都说出门不看黄历倒霉,我这是生下来就没看黄历!”六哥想起自己这几年的经历气急败坏的说。
到了前门,三白的把兄弟周老大早就等在那。
“六哥,收拾好了,简单了点你凑着着住吧,这院子里人杂,出门的时候别忘了锁门。”
安排了六哥三白说:“你是完事了,我这还得等着回禀呢,我得走了,六嫂等着信儿呢,六哥,你得请我一顿,今天晚上见了她还是一顿骂,你瞧着办吧。”
“我请你个屁,赶紧走!”六哥笑着说。
“念完了经打和尚是不是?”三白说。
“赶紧走把,臭贫有你!”周老大说。
三白到了六嫂的家,六嫂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洗衣服呢嫂子?”三白僵硬的笑着,心里直扑腾,怕六嫂说住几句难听的来。
“啊,你吃了吗?”六嫂并不抬头接着洗。
“没呢。”人有的时候自己会有什么反应自己说了并不算,三白一路上就盘算怎么说,现在心里头就剩下躲着六哥这件事最好的想法,连刚才和六哥吃饭这件事也没敢说。
“进屋待着吧。”六嫂拧干了衣服倒了水说。
“吃什么呢?”三白觉得有缓,虽然知道再吃比不吃还难受,他还是觉得这个难受比其它的难受和忍耐。
“我们都吃完了。”六嫂说。
三白弄了个大窝脖心里一阵来气,吃完了问我干嘛呢?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
大毛还没下班,二毛哄着大壮在床上玩,看见三白说:“四哥,你那蛤蟆镜怎么没戴?”
“有大黑天带蛤蟆镜的吗?”三白终于找到了说下句话的机会。
六嫂还是不说话,一件一件的把衣服套在衣服架上,三白转悠着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一个劲的埋怨六哥,心里想,惹事的不难受,我这帮忙的倒过了堂了。
“六嫂,你不能杀鸡问客(念且,意思是客人)呀,问我吃了吗,我说没吃您再也没下文了。”
“我们家没剩的,问你一句就是打个招呼,你还认了真了。”二毛说。
“没你事,大人说话你老跟着掺和什么?六嫂,你不能一点富裕都没有吧?”三白说。
“吃多少做多少,不浪费。”
“那你也不能可着屁股裁尿布啊,这也不是度荒的时候?”
“你干嘛不吃了饭再来?”二毛说。
“我找着六哥了,我就赶紧给你们送信儿来了,就耽误了吃饭。”
“我哥在哪呢?”二毛听见睁大了眼睛。
三白说完用眼睛瞄着六嫂,想看看六嫂的表情,六嫂把衣服晾在绳子上好像没听见。
“在我一哥们家呢。”三白觉得回答二毛真有点掉价,自己怎么像做错了什么似地。
“他在那干嘛,他不是说出去跑买卖去了了吗?”二毛说。
“嗨,我有个朋友在秀水卖服装,那老有人捣乱,欺行霸市,就叫我找个人给看着摊儿,我就想起了六哥,谁知道去了没几天就赶上事了,六哥让人给打了,嫂子,这都怨我,他要回来我说不能回来,怕您着急就给他编了这么个瞎话,想着让他养好了在回家,谁知道就叫人给看见了……。”
“别编了!”六嫂说。
“这……这怎么是编呢?”三白紧张起来,但是还是顽抗着。
“既然是这样,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今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干嘛不说?”六嫂问。
就是神仙也编不圆全瞎话,三白想不到这么个漏洞让六嫂发现了。
三白叫六嫂一问一时张口结舌,六嫂看了看三白说:“瞎话就是瞎话,要是跟真话一样那还叫瞎话吗?”
人到了没办法的时候,最常见的就是固守,三白说:“我知道您听了六哥挨打你着急,咱们这就可以找他去。”
三白以为把六哥受伤的事抬出来,能绕过这个困境。
六嫂:“我找他干嘛?他要是想着这个家自己不会回来?”
三白灵机一动说:“也是,这么么晚了,我去叫他回来。”
二毛听了说:“四哥,我也跟你去。”
三白和二毛走出了院子,三白长出了一口气。
“四哥,我哥让谁打了?”二毛走在路上问。
“你就别问这个了,你管得了吗?”三白说。
“那你得管哪,我哥是因为你才让人打了的?”二毛说。
“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儿别跟着掺和。”
“谁是小孩儿,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啊?我嫂子早就知道我哥在骗他,你还跑这瞎编呢!”二毛解气的说。
两个人到了前门,进了院子推开门周老大和六哥坐在那吃饭,看见三白和二毛六哥一愣。
“你怎么来了?”六哥问二毛。
“嫂子叫你回去呢!”二毛说。
“六哥,得赶紧回去,兄弟有点扛不住了,我去了连饭都没管,看来这回嫂子是真急眼了。”三白说。
“你怎么说的?”周老大问。
三白把刚才的事学了一遍,周老大说:“真他妈废物点心。”
“那怎么说?”三白不服气的说。
“不是你怎么说,你现在来叫六哥回去就左了(错了),这不是分明你们串通好了预备这招了吗?”周老大说。
“我说我要找六哥来,六嫂连话都不说呢。”三白恍然大悟。
“编,接着编!”二毛在旁边说。
“这是谁呀?”周老大看了看二毛问六哥。
“这是我小妹妹,无事忙!”六哥说。
六哥站起身来说:“好啦,反正也是这么回事了,我现在就回家。”
周老大想了想说:“也只好如此了,三白废物!”
三个人走出了门坐上车到了家,走在门口三白说:“我先进去看看什么动静。”
六哥拦住说:“鬼头鬼脑的干嘛?”
六哥说着直接走进了院子,二毛跟在后面说:“四哥,你把那蛤蟆镜给我,我就替你保密,刚才你们说的话我不告诉嫂子。”
“你这么点的小玩意儿,怎么学者敲竹杠了?”三白说。
“给不给吧,我数一二三,一、二……二点儿五”
“给,给还不行吗,我明天给你拿来,我算倒了霉了。”三白说完朝胡同口走去。
“四哥,你不进来了?”二毛在身后问。
“我还进去挨那狗屁呲干嘛,又不是我惹的事儿!”三白气哼哼的拐出了胡同口。
六嫂坐在椅子上给大壮织毛衣,六哥走进来六嫂连头也没抬。二毛现在也觉出来事情不妙,自己先紧张起来说:“嫂子,我哥哥回来了!”
大毛已经下了中班回来,不住的用眼睛看着六嫂和六哥也是不敢说话。六哥此时表面装的平静,必定白玲他是了解的,如果说两个妹妹包括三白对她的惧怕还只是因为她的厉害,六哥更知道白玲的精明和心机。
“儿子睡了?”六哥走到床前看着熟睡的大壮,这是为了轻松一下紧绷的空气,同时,六哥真是好长时间没看到儿子了,他俯下身子看着大壮,他觉得大壮大了一圈儿。
大毛看着六嫂轻轻的说:“别动他,招醒了哄不着了!”
谁也不知道六嫂会以什么形式爆发,也不知道她下一步做什么,大毛不让六哥碰醒大壮无非是她不乐意任何一件事成为导火索。
大毛从一进门就看着六哥,见他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必定是自己的哥哥,她一阵心痛,现在,她最担心的是六嫂的态度,这两个人都是大毛最亲近的人。
“哥,你吃饭了吗?”二毛今天也显得分外的懂事,谁都听的出来,二毛这是因为紧张和替哥哥担心故意找话说。谁也不乐意让这个僵局继续下去,六嫂不说话大家心里没底,六嫂要说什么同样让人担心。
“我在外边吃了。”六哥坐在椅子上点上一颗烟说。
大毛看见六哥点上烟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六嫂是不允许当着孩子抽烟的,为了这个六哥没少挨说,今天这样做就更是危险,可是她不能再提醒六哥了,只好听天由命。
六嫂始终低着头织毛衣,既不抬头看六哥,也不理会大家的说话,就好像这屋里没人。
六哥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说:“你们不睡觉啊,我可困了。”
六哥说完朝自己的小屋走去,六哥在家一直是自己睡在这间屋子里,虽然最近很少回家来睡。走到屋里六哥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忽然又有了一种怨气,虽然和六嫂结婚有了孩子,可是离多聚少,不算自己在外边鬼混以外,即使是在家,不是也是自己一个人吗?作为老婆,白玲这种做法对吗?难道自己就没理由埋怨她吗?想到这好像心里平衡了很多,开始对六嫂的担心现在化作一缕青烟。他躺在床上抽着烟,大毛端着一盆水走进来。
“别抽了,洗洗脚睡觉,这屋里的被褥都是新拆洗的。”大毛放下盆说。
“这家里放不下我,我干什么也不对,我洗什么脚?你们要是嫌弃我我这就走!”六哥故意说的很大的声音,他想让六嫂听听,他并不惧怕什么。
“你要是不想让这个家踏实,你拆了房子。”大毛说完走了出去。
“你……反了你了!”六哥冲着大毛的背影说了一句,但这句话说的有气无力。
六哥嘴上强硬到底心里发虚,两只脚放在盆里搓着,耳朵听着大屋里的动静,并没有人说话。
洗完了脚想起毛巾喊道:“大毛,拿手巾来!”
大毛走进来说:“放在床边上了你没看见呀?”
看着六哥用一只手擦脚,大毛走过来给哥哥擦脚,一边擦一边说:“别大呼小叫的了,看不出什么阵势来?”
大毛给六哥擦完了脚端着盆走了出去,六哥看了看大毛的背影叹了口气想,到底是一奶同胞的妹妹,换了别人哪行呢?又想起了刚才自己对六嫂的埋怨,心里越发不忿。
六哥想脱了衣服睡觉,无奈一只胳膊费劲,又想起了这几天都是大群帮着他穿脱衣服,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索性穿着衣服躺在了床上。也加上刚才在周老大那喝了点酒,没一会六哥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六哥觉得有人动自己,睁开眼睛一看是六嫂。
“什么……?”六哥迷迷糊糊的问。
“脱了睡觉,要不怎么解乏?”六嫂小声的说。
六嫂的到来和态度叫六哥一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在他想来,六嫂不是臊着他就得跟他动火,怎么是这样呢?六哥连想都没想坐了起来,六嫂轻轻的帮着六哥脱掉衣服,六哥躺下六嫂拿过一条被子盖上走了出去。虽然六哥觉得心里头有了点底,到底媳妇不会跟他发火了,六嫂还是走了又让六哥心里空荡起来,自己嘱咐自己,得陇岂能望蜀,她没发脾气自己怎么倒不知足了呢?
六哥正要接着睡,六嫂又一次走了进来,并且还插上了门。六嫂脱了衣服躺在六哥旁边随手关上了灯,六哥已经不记得两个人有多长时间没在一个床板上睡觉了。
“孩子呢?”六哥问六嫂。
“跟着大毛睡呢,不吃我的奶了,他还乐意跟她睡呢。”六嫂说。
“把他抱过来一块睡吧?”六哥说。
“挤在这干嘛,你闻闻你身上都什么味儿了,再熏着孩子!”六嫂说。
两个人一人一句说完了,谁也不说话了,屋子里听得见有蚊子的叫声。
“有蚊子。”六哥得打破这个沉静,实在是太难受了。
“有蚊子也不咬你,你比蚊香都灵呢!”六嫂说。
这样的口气叫六哥想起了过去的白玲,看来今天这个关是要过去,为什么过去?她怎么想的?为什么她不问我这些日子的事?一连串的问题在六哥的脑子里出现。
“还疼不疼呢?”六嫂说着欠起了身子看着六哥的伤胳膊问。
“那怎么不疼,真刀真枪的还有不疼的?”六哥说。
六嫂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着六哥的脸,六哥瘦了,满脸的胡子茬,看来他过的并不怎么样,六嫂想到这心疼起他来。
“ 你都成了要饭的了。”六嫂说着摸了摸六哥浓密的头发。
“是呀,这不都要到自己家的门口来了吗?”
“我不问你上哪了,我也不问你干什么去了,我只想知道,你还要不要这个家,要不要儿子,要不要我……?”六嫂说完眼泪流了下来。
六哥想到自己的作为百感交集,由此想到了大哥,没有大哥他怎么会跟大群去了内蒙,没有那次出门,他又怎么会跟她混到一起?由此又想到了师傅和师娘,白玲可是从娇生惯养的家里跟着自己受这个罪,可是他能说什么呢?六哥心里一阵难过,想到这是在给自己找理由,他对不起老婆。他想抬起胳膊来搂一下六嫂,却抬起了那只伤胳膊,疼痛钻心,还怎么安慰她?六哥想,现在要是有个地缝,他都恨不得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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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
发表于 2018-3-3 14:14 |只看该作者
人情是什么?人情本身就是人性,并不掺杂别的,可它总是跟道理规矩掺合在一起,所以,想见真情就好比沙里澄金一样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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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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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
发表于 2018-3-4 06:16 |只看该作者
102
六哥早晨醒来,床上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人了,昨天到今天在六哥看来简直是个梦。六哥起床下了地,窗台上放着打好水的漱口杯子,上面还横着一只挤好牙膏的牙刷,这是六嫂临走的时候准备下的。六哥端着漱口杯子到了水管子跟前,由于一只胳膊是伤的,只好把杯子放在水管子下面的水泥池子边上漱口,这个时候六哥才想到,自己这个模样出来让街坊看见怎么说?已然出来了,好在院子里没人赶紧漱口赶紧进屋。
有人说,人最怕碰见的和最希望碰见的,前者的概率比后者高,这是一点也不假。六哥正漱口,先就让出来打水的二伯看见了。
“哟,六子回来了。”二伯上下打量着六哥说。
六哥满嘴白沫的点了点头。
二伯正要说什么,瞎姥姥提着水壶走了过来。
“小六子,这么些日子没瞧见你怎么成了伤兵了?”瞎姥姥看着六哥说。
二伯说:“哎,你还别说,六子这样让我想起一出戏来,沙家浜里的郭建光在沙家浜养伤的时候就这打扮儿。”
二伯是冷嘲热讽,瞎姥姥可是认真的,一个劲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六哥漱完口说是干活不小心碰的。
“那可得留神,机器这玩意比老虎厉害,老虎饿了才咬人,机器无论什么时候都咬人。”瞎姥姥认真的说。
“什么机器没咬着手先咬着胳膊了呢?”二伯充满兴趣的问。
正在说着大毛从外边走进来,六哥端着杯子回到了大屋,屋里已经没有人,六嫂抱着孩子上班,二毛去上学,只有大毛是中班。
“胳膊上缠着绷带出去干嘛?嫂子不是给你挤好了牙膏了吗?”大毛说。
“你怎么没上班?”
“我上中班,嫂子今天走的时候叫我上街买点排骨炖了。”大毛说。
“排骨呢?”六哥问。
“我去了看那排队的人多,叫小二子在那排着我回来给你弄吃的。”大毛说。
大毛去了厨房,不一会弄熟了一碗挂面汤里面还放了一个鸡蛋端进来放在桌子上。
“干嘛还放鸡蛋我又不坐月子?”六哥笑着说。
“你比坐月子的人有功劳,这是嫂子让弄的。”大毛眼皮都不抬的说。
大毛从来听六哥的话,六哥也最喜欢大毛,从昨天开始大毛的态度就叫他觉得别扭,今天听见她这样说有心说她两句,想到自己的短处又把话咽了回去。
一碗面还没吃完,小二子提着兜子走进来,看见六哥乐了说:“少见哪六哥,来了就有了我们的差事了,您看这排骨怎么样?”
“别干点什么有了功劳似地,我让你买去了?”六哥说。
“嘿!这可是干活不随东,累死也没功啊,你没让我买去,你妹妹吩咐下来的,我乐意大早晨起来的排队呀?”小二子放下排骨说。
小二子坐下点了颗烟说:“六哥,告诉兄弟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兄弟我替你出这口气。”
六哥听了一愣,小二子怎么知道的呢?
“我告诉你我这是让人打的了?”六哥问。
大毛走了进来说:“就你嘴快,大老爷们连句话都存不住。”
显然这是大毛告诉小二子的,六哥从这里判断到,大毛不是个传闲话的人,特别是自己家里的事,她能告诉小二子可见俩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了。看来,自己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大毛和小二子进展的挺顺利。
小二子自觉语失赶紧转了话题说:“六哥,买卖怎么样?我货运站的车老去修理,也老买零件,卖配件可火着呢、”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六哥听了心里别扭说:“你怎么知道火着呢?”
“我哥的买卖就一直赔钱。”大毛接过来说。
“赔钱就不干,六哥,你又会开车又会修车,我那好几辆车呢,要不你去我那干去得了。”小二子说。
“你想雇我给你当伙计?你给我开多少钱呢?”六哥问。
“买卖是咱家自己的,那还不好说。”小二子说。
“你少跟我这充大个儿的,挣俩糟钱跑我这牛什么?”六哥说。
”好心当驴肝肺了,大早晨起来的我给你排队买排骨去,给你找个活你还损我,这有好人走的道吗?”小二子扔了烟头说。
“哥,我看行,起码小二子不会坑你。”大毛说。
大毛的话叫六哥心里一惊问:“你怎么知道我让人坑了?”
小二子看六哥立起眼睛连忙转移话题说:“大毛,吃排骨的有挂面鸡蛋的待遇,我这买排骨的现状还饿着呢,我不图鸡蛋,挂面汤总有吧,给来一碗吧。”
小二子说的让六哥去自己那干去,既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空穴来风。自从在秀水看见了六哥又和大毛看见了大群,大毛就心里长草,她虽然想不到也不会想六哥和大群的关系,但她隐约的感觉到六哥现在的做法会伤害嫂子。在大毛的眼睛里,除了母亲,再没有嫂子叫大毛动心的了,于是她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小二子。
对于大毛,小二子初衷不改,虽然直到现在,大毛并没答应他什么,但是小二子觉得,大毛非常的信任他,有什么话会跟他说,这就让他足以觉得有了希望,所以,他和大毛商量的结果是,假如能见到六哥,假如六哥答应他乐意帮这个忙。
“我哥哥要去了你那你使不动他怎么办?”大毛说。
“我给他当催倍儿(下属)行了吧?”小二子说。
“要我看不如跟我嫂子说说,要是她同意了,她自然就能约束我哥哥。”
“这个办法好,一物降一物,盐卤点豆腐。”小二子说。
这是早晨起来大毛和小二子商量的结果,所以才有了刚才小二子说的这些话。
烈女怕磨郎,大毛对小二子开始并没什么感觉,或者说大毛真的没考虑过这样的事,自从有了侯志勇和小二子的冲突,自从小二子受了委屈,大毛真的留神了一下小二子,渐渐的,她关心起他来,她曾经和六嫂说过自己的心思和感觉,六嫂只说了一句话,侯志勇你看透了吗?大毛说,人也是不错,只是没有觉得像小二子那样看的清楚。六嫂笑了笑说,看不透的以后看透了就要付出代价,这不怨别人,怨自己。六嫂说这些的时候想起了陆丁。
大毛给小二子盛了一晚挂面汤,小二子又要了个馒头,说光吃稀的一上厕所就没有了。大毛笑了笑说他是个吃货。
“六哥,考虑一下兄弟的建议,屈就到我那去干得了,我那的庙小,你有了好差事你再走。”小二子说。
“那也等我哥哥把胳膊养好了。”大毛说。
小二子站起身来要去单位看看,大毛嘱咐说,中午回来跟六哥吃排骨。
“那我得早来,狼多肉少的,别跟这挂面似地,净剩下汤了。”小二子说完乐着走了。
小二子走了,六哥想起了这次事情的原因问大毛:“你上了秀水了?”
“是小二子带我去的,他说要给我买件衣服。”大毛说。
“你看见我了?”
“没有,小二子在和我去之前去过,他看见过你和一个女人在那。”大毛说。
六哥听了没说话,心里想,原来这事情出在小二子身上。
“哥,不管因为什么,也不管你在外边怎么混,你总不能把这个家交给嫂子一个人,嫂子真够难的,你要是对不起她……。”大毛说不下去了。
“好啦,你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六哥还是拿出以往的口气说话,心里早已经不是了滋味。
瞎姥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说:“六子,这是上好的云南白药粉,治红伤(外伤)最好,你晚上涂在伤口上,止血止痛消炎还能让伤口愈合的快。”
“姥姥,您坐着。”大毛说着端过一杯水。
“姥姥,您别惦记我,我年轻身体棒,一般的小毛病撂不倒我。”六哥说。
“不是的,我回去琢磨了一下,你这么多日子见不着面,回来又是这样,你是不是外头惹了什么祸,这可不行,你妈走了以后,你媳妇闷着头放羊似地过日子,你得帮她。”瞎姥姥说。
瞎姥姥的话让六哥除了点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瞎姥姥又叨唠了几句走了,六哥躺在床上,大毛说:“要不你就试试瞎姥姥的药?我给你上上?”
“你别管了!”六哥说。
对于小二子的建议,六哥想了半天,真的一个子儿也挣不回家确实是不像话,再和大群混下去,钱是不成问题,可那样就容易出麻烦,左思右想心里没底。
中午的时候,小二子如约的来了,带了很多熟食酱肉还买了一瓶酒,大毛说有排骨又卖肉干嘛?
小二子乐着说:“告诉你了狼多肉少,我预备着万一没我吃的份儿,我落一个肉汤泡馒头,我何苦呢?”
吃饭的时候,小二子又提起了早晨说的话。
“六哥,想了没有,到我那去怎么样?我不留着你,你有好事你再走,我一个月给你开二百块钱,加班不算年底下分红。”小二子说。
“我干什么呢?”六哥问。
“你把那几辆车给我管起来,运输这块交给你,车我是外行,咱俩分工,我管货运的业务。”小二子说。
“你那有什么车呢?”
“两台130,三辆面包车。”
六哥听了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个卖色素糖精造假汽水的小子混成了这么大。
看着六哥半天不说话小二子说:“我不是求你,我是看着嫂子忒难了。”
饭吃完了,小二子张罗着开车送大毛上班,二毛还没放学,家里就剩下六哥一个人。躺在床上六哥忽然觉得自己对家里陌生了很多,结婚这几年来,他几乎不记得仔细的看过这个家。现在仔细的看看,的确有很大的变化,特别是母亲住的这个屋子,虽然还是那几件老家具,可是擦拭的一尘不染,东西码放的错落有致,特别让六哥觉得有意思的是,大壮的玩具摆在床上显得这个家很温馨。没有一个细节没有经过精心的安排。母亲生活的痕迹仍然存在是合理的,不存在的都是陋习。没有乱堆乱放的鞋,桌子上没有喝完了水随便摆放的茶杯,每把椅子都是整齐的塞在桌子的空挡里,墙上挂着的镜框没有一丝尘土,就连房顶上的晾衣服的绳子除了排在一边整齐的衣服架以外,没有六哥常见的挂着的衣服,看来,老婆为这个日子和家做着事无巨细的努力。
腰里的BP机响了起来,六哥一看是大群,这电话就是秀水街南头的电话亭的号码,六哥犹豫着,是回一个还是不理。仔细想起来,大群其实是在不应该的时间出现在不应该的场合,除了这些,大群对六哥并没有恶意,相反,凭良心说,她对自己不错。虽然从道理上来说,再继续下去心里有愧疚,可从她对自己这方面讲,躲闪好像对她也不公平。六哥最后还是决定不去理会,早晚是有那么一天的。人创造不来什么,最多碰到的就是选择,选择会决定福祸两种后果。
BP机又响了几次,六哥索性关掉,闭上眼睛睡觉。
杯子的响动惊醒了六哥,二毛把包放在床上,从桌子的晾瓶里倒水喝。
二毛看见六哥醒了说:“哥,你蒸点饭我去接我嫂子。”
六哥从来不待见二毛,理由是这家伙刁钻古怪,听了说:“我这胳膊蒸的了吗?”
“我姐上中班就是我去接,要不你去,你总得干点什么呀?”二毛说。
六哥站起身来想了想,真不如就去接一下老婆孩子,想着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胳膊这个样不好,打开衣柜找了一件长袖衬衫,说来也是巧,找的这件正是六哥头一次挨了大白梨那刀以后,六嫂给他买的那件深红色的衬衫。六哥心里想,老天爷真会开玩笑,找件衬衫还要我想着福无双分祸不单行这个因果关系。
看着走出去的六哥,二毛喊道:“在车站接不是胡同口。”
六哥走到车站上等候,连着抽了两颗烟没有等到六嫂,他留神着每一辆停下来的车,这种感觉好像很熟悉,他想起来了,这是若干年前,师傅让他去接六嫂的感觉,也是这样站在车站上等候,看着每辆停下来的车盯着下来的人,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白玲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
终于等来了六嫂,六哥走过去一只手接过大壮,大壮显然是不情愿,一个劲回头看着走在后面的六嫂。
“你行不行啊,你的胳膊?”六嫂问。
“行,一只胳膊就够用的。”六哥抱着孩子走在前边说。
走进了家门,二毛正在收拾屋子,这又让六哥觉得二毛的变化也不小,母亲在的时候,二毛是从来不干活的。
六嫂放下包洗手去做饭,大壮死活是不跟六哥玩,只要找二毛,六哥觉得,这一家子就要把他开除了。
吃饭的时候,六嫂问:“中午让大毛炖排骨你吃了吗?”
“吃了。”六哥说。
“买了多少?”
“有三斤左右。”
“都吃了?”
“招来了狼还能剩下。”
“谁?”
六哥把小二子排队买排骨的事说了一遍,六嫂笑了笑说:“这小子真会赶嘴。”
“嫂子,我看见厨房的柜橱里有一碗排骨呢。”二毛说。
“这个你眼尖着呢。”六哥说。
六嫂站起身来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排骨说:“我就知道不能都吃了。”
“我怎么不知道?”六哥说。
“准是我姐给大壮留的。”二毛说。
六嫂热了热排骨放在桌子上,六哥说:“小二子今天说让我去他那干去,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他那货运站的活你干得了吗?”六嫂问。
“他说让我给他管几辆车,车我还是熟悉的。”
“我是问你能塌下心来吗?你管的了车小二子能管的了你吗?挣钱多少放一边,伤了和气就不好了。”六嫂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去?”六哥说。
“你看着办,我就一条要求,你要是去就别装大,反正在哪都是挣钱吃饭,没人白给钱养着人,这是他自己的买卖。”六嫂说。
吃完了饭,六哥在床边逗着儿子玩,大壮只是一个劲的往二毛怀里躲,气的六哥说:“这小子连爹都不认?”
六嫂说:“说话得讲理,你老不在家,即使在家他也睡了,你没醒呢我们娘儿俩就走了,长这么大你管过他吗?”
六哥不服气抱着大壮让他叫爸爸,大壮吓得直咧嘴,二毛抱过来说:“神经病啊你?”
六哥笑着说:“这孩子是个废物,不会叫爸爸。”
六嫂说:“除了叫爸爸以外我们都会叫,看见瞎姥姥都知道叫老太太。大壮,叫一个给你爸爸听听,大毛叫什么?”
大壮反应了一下说:“都督。”
六哥乐着说:“都督,还元帅呢!”
正说着话外边车响,二毛说:“我姐回来了,我听见小二子的车响了。”
六哥听了说:“小二子每天都去接你姐?”
二毛说:“上中班他就去,这小子下的功夫可大了。”
大毛和小二子进了门,大壮看见大毛拼命的扑过去,大毛抱着大壮亲了一口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叫他睡觉?”
六嫂说:“家里来了生人了,他兴奋的。”
六哥听着不对劲说:“谁是生人?”
“六哥,别往心里去,你就是他亲爹你老不在家你就是生人。”小二子说。
六哥听了说:“你有事没事,没事回家睡觉去,搅和什么?”
小二子笑着说:“对了六哥,想了一天了到底怎么着,去不去我那呢?"
六哥说:“看你接我妹妹的份上,赏你个面子。”
“哎!这是什么话?我给你找差事,你赏我面子,我拿着猪头找不着庙门了?”小二子说。
“你还吃我们家排骨了呢?”二毛说。
“嫂子,我又是买酒又是买肉的,我一共吃了三块排骨,买排骨的钱还是我花的,买回来大毛给六哥弄鸡蛋挂面,我就喝了点汤,我都冤出大紫包来了。跟你们家人就没地方讲理去,得了我睡觉去了。”小二子说完扭头出了门。
“哥,你想好了去他那干去了?”大毛问六哥。
“我不能这么在家里呆着,我得挣钱哪?”六哥说。
“你不挣钱我们也没饿死,关键是你得塌下心来。”六嫂说。
“嫂子,我今天想了,不如我跟二毛搬到你们那屋里睡去,你跟我哥上这屋来。”大毛说。
“那干嘛?咱们几个不是挺好的吗?”六嫂说。
“我跟二毛也不占地方,要这么大的屋子干嘛?今天就搬吧。”大毛说。
六嫂知道大毛的用意,她想不到大毛的心思用到了这个地步,半天没说话。
“你们睡你们的,我还是睡那个屋里踏实。”六哥说。
大毛并没理会六哥的话,真的和二毛搬到了六哥的小屋里去。
儿子睡着了,六嫂看着屋顶说:“难为大毛这孩子,这么点的年纪就有这么样的心思,将来也是个操心的命。”
“我看着他跟小二子好像是成了。”六哥说。
“小二子倒是实心实意的,谁知道将来,人是会变的。”
六哥听着这句话知道,六嫂不会忘了自己的过失,她是在忍耐。
六哥真的去上了班,这与其说在他自愿,不如说是出于无奈,虽然六嫂并没有追问埋怨他,家里人也是一如既往,但是,他感觉到,她们都在尽量的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气氛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自从六哥去了小二子那上班,大毛每天的心里都长草,几乎看到小二子就要问一下六哥的情况,弄的小二子一个劲的摇头说,我不敢当他的老板就够窝囊的了,怎么还要我天天跟你汇报?
六哥按时的下班回家,大壮已经不再惧怕六哥,六嫂下班以后,六哥会抱着孩子出去遛,大毛不上中班就会帮着六嫂做饭,一家子的感觉让六嫂觉得自己驾着的这条船,终于开进了避风港。
休息的时候,六哥会带着老婆孩子去师娘家,其实,这也是去看丈母娘,廖素珍跟六嫂说,没有不放晴的天,过日子就要忍耐。看来一切都很好,唯一让六嫂难受的就剩下了嫂子,六哥也觉得这是个心结,廖素珍说,唯一能安慰她的除了小穗儿以外,就是要找到沈建功的尸骨,老大媳妇回来一次就念叨一次,这件事成了廖素珍的心病。
“我走不动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俩,不管什么时候,你们都要打听出个确切的消息,还了你嫂子的这个愿、”廖素珍嘱咐他们说。
六嫂何尝不想这样做,她对大哥的感情最深,可是她知道,眼下谁也没这个能力做这件事,只好等待机会。
大群曾经又联系了六哥几次,六哥咬牙没理,最后关了BP机,很多年以后,六哥才有机会又一次见到了大群,那个时候,大群已经是个叱咤风云腰缠万贯的服装批发商,并把生意一直做到了俄罗斯和东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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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
发表于 2018-3-4 06:16 |只看该作者
泌水 发表于 2018-3-3 14:14
人情是什么?人情本身就是人性,并不掺杂别的,可它总是跟道理规矩掺合在一起,所以,想见真情就好比沙里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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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
发表于 2018-3-4 13:01 |只看该作者
狗走千里吃屎,狼走千里吃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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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
发表于 2018-3-4 13:18 |只看该作者
大鹰老师!不够看哪,有纸质的么?俺买一本!
天天那么点,抓心挠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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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
发表于 2018-3-5 07:3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8-3-5 07:40 编辑

103
大草原在八月的时候是最美的时光,难怪腾格尔有一首歌叫她《天堂》。这还不只是因为他是草原人,草原是天堂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草原多数的时候是地狱,草原人长时间生活在生命极限的环境中,他们用肉体和生命与大自然厮混。一年中这样天堂的日子也就是三个月的时间,其余的九个月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沈建功和格日勒回到了草原,回到了海日古湖边已经一年了,还记得刚来的时候,博日格对他说,把双拐扔掉,草原上冻掉脚的人有的是,可他们没有拄着拐杖的。博日格给沈建功拿来一个用木头做的脚,看起来有点像内地的鞋楦,上面还有几条皮条子栓着。
“看见啦,这是我哥哥冻掉了脚以后用的,这也是脚,把它绑在腿上,把靴子里塞满羊毛穿上,慢慢你就习惯了。我哥哥死了我留了下来,现在给你用吧。”博日格说。
查干巴日说:“蒙古人的腿就是马,你有了四条腿还发什么愁?”
托娅大妈给沈建功做了一个厚厚的羊毛袜子,这样,绑上木头脚穿上这个袜子和塞满羊毛的靴子,沈建功真的能够站起来扔掉双拐了。
格日勒跟查干巴日和托娅住在一起,沈建功则是和博日格住。沈建功学会了骑马,跟着博日格放羊,冬天的时候,他会跟着博日格打黄羊,一年来,沈建功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外貌上都彻底的变成了一个草原人。长长的头发是草原人常见的法式,那是因为他们没时间没地方理发,脸上横七竖八的冻伤疤,黑红的脸膛,牛羊肉和奶茶恢复了沈建功魁梧的体魄,他甚至还可以和草原的摔跤手一试身手,海日古的人都喜欢上了这个来自内地的小伙子。
“我看给你起个蒙古名字怎么样?”博日格一天喝酒的时候跟沈建功说。
“什么名字?”沈建功和奇的问。
“我的干女儿叫格日勒,你就叫格日图吧。”博日格说。
格日勒笑着说:“那他不是成了你的儿子了?”
沈建功听了纳闷说:“怎么?”
格日勒说:“格日勒和格日图都是明亮的意思,女人就叫格日勒,男人就是格日图,你跟我起一样的名字,我是阿爸的干女儿,你不就是他儿子?”
按说就博日格对沈建功的照顾和关心,就是认个干爹一点都不过分,不知道为什么,提到这个他就想起了师娘,师娘是比母亲都亲近的人,可惜……,沈建功不敢想下去。
看着半天不说话的沈建功博日格说:“我虽然没有子女,我有个女儿就够了,我不想要儿子,我想等有了好日子,把你和我女儿搬到一个蒙古包里,你看怎么样格日图?”
这又是一个难题,沈建功只喝酒不说话。
蒙古人喝酒从来不只是消遣,不喝醉了是不算喝酒的,博日格不久就喝醉了,靠在那睡着了。
格日勒收拾完了桌子说:“沈大哥,阿爸就是那样说,你别往心里去。”
沈建功笑了笑说:“我知道博日格大叔是好意。”
格日勒站起身来说:“我回去了,你睡吧。”
沈建功想,反正自己也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说:“我送送你。”
沈建功和格日勒走出了门外,栓在桩子上的大黑马朝着他打着响鼻,这是博日格送给沈建功的,沈建功很喜欢它,给他起个名字叫老黑。沈建功走到老黑跟前拍了拍它的脖子,老黑以为要骑它兴奋的用前蹄刨着草地。
“老黑,吃饱了吗?吃饱了歇着吧!”沈建功说。
忽然格日勒尖叫了一声,沈建功回头一看是大黑狗摩尔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扑向格日勒。
“你吓死我了!”格日勒抱着大黑狗的头说。
摩尔吉是功臣,在那风雪之夜是摩尔吉和格日勒救了沈建功,所以,沈建功对摩尔吉特别的珍爱,走到哪都要带着它。
月亮升起在天边,远处可以听到海日古湖水的响声。
博日格的家离海日古湖边只有五里地,由于挨近湖水,周围的草要比其它的地方高的多。
两个人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湖边,海日古湖很大,大到一眼望不到边,沈建功虽然天天路过这,可是他总是看不够。
湖水哗哗的拍打着岸边,两个人坐在草地上。
“沈大哥,你想家吗?”格日勒说。
“怎么不想?想师娘,想老婆,也想孩子。”沈建功看着茫茫的湖水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格日勒说。
“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沈建功说。
“那你总有一天要回去的呀?”
“看吧,等他们把我忘的差不多的时候。”
“那为什么?”
“现在他们还在惦记我,如果我现在回去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们就会特别的痛苦,如果不再惦记我了,看见我也只是吃惊,我即使回去也会偷偷的看看他们,最好不让他们看见我。”
“你总说你这个样子,你觉得你的家人接受不了你现在的样子?”格日勒看着沈建功的脸说。
“能接受,只是我自己受不了。他们哪见过这样的阵势,你不了解城里人。”
“要是你回去你还会再回来吗?”格日勒说。
“会,我觉得我天生就应该生在草原,从我来的第一天,我就好像什么时候来过。”
“真的?那你前世可能是个草原人,我也觉得如果没人说穿的话,你就长个草原人的模样。”
“你是说我脸上的疤痕?”
“这也算一条,草原上的人哪有没有冻伤的?就跟脸上长的雀斑一样。”
沈建功无数次想到过自己这样去见师娘和家人的情景,每次他都会出一身冷汗,格日勒说的对,自己这副模样在草原不足为奇,到了城里就是个丑八怪,况且还瘸着一只脚?如果见了师娘,她是会哭还是会狠狠的埋怨自己,如果见了老婆,她会吓得什么样,还有女儿。沈建功甚至想过,想个什么法子叫小六子来一趟,看见他也觉得自己不是个断了线的风筝。
湖边的风开始凉了,沈建功站起身来说:“走吧,不早了!”
两个人往回走,摩尔吉跑在前边,月亮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天空的星星闪闪发光,在草原上,星星的光足以照到草原的路。
送回格日勒,沈建功一个人在夜色的草原上走着,今天格日勒提到家的事让沈建功心里翻腾起来。一年来他几乎每天都在想这件事,格日勒也知道这是他的心结,所以,她也从来不再提起过,今天是怎么了?摩尔吉跑在前边不时的回过头来停在那,对于沈建功来说,格日勒和摩尔吉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在那个风雪之夜,是摩尔吉领着格日勒把他从雪窝子里弄出来,也是格日勒用体温把冻僵了的沈建功温暖过来。包括博日格,查干巴日大叔,托娅大妈,他们都给了他很多。今天,博日格又一次提到了把他和格日勒搬到一个蒙古包里的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沈建功知道这话的意思,要不是自己有老婆,自己已经是个成家的人,他会毫不犹豫娶格日勒,可现在不行。沈建功没想过永远也见不到老婆或者家人,只是他觉得这不是眼前就能办到的,他是个残疾的人,他只是不想这样去连累家人。
永远的留在草原从心里讲,他还是没有这个准备,一年来他就是这样矛盾着生活在这里。无论怎么说,格日勒现在是他最亲近的人,相比其它人来说,沈建功更乐意把自己想的和她说。
看吧,看看老天爷是怎么安排,这是沈建功经常嘱咐自己的话。
走进门博日格又在喝酒,沈建功说:“大叔,你不睡觉又喝酒?”
“我睡了一会就睡不着了,要再喝一会才能睡到天亮。”博日格说。
博日格说着倒给沈建功一杯酒,沈建功接过来坐在桌子旁边。
“今年的草不错,过几天卖了牛羊就该打草了,叫我看这草的长势,冬天会有大雪,所以,要多打些草存着。”博日格说。
沈建功虽然在草原待了一年,干上牧人的活却没有那么长的时间,所以,他只能干些粗活,只能听博日格的安排。
“你跟格日勒去了哪?”博日格眯着眼睛问。
“去了湖边。”沈建功说。
“格日勒是个好女人,你不能假装看不见。”博日格说着,脸上有不满意的表情。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想留在这?”
“我也想家,想我老婆,想孩子,还有我的师娘。”沈建功鼓足勇气说。
“那你应该马上就回去,为什么不走呢?”
“我想再等等……。”
“等什么?”
沈建功知道他没法跟博日格说清楚,慢说他现在已经喝醉了,即使不是喝醉了,他也理解不了沈建功。
“等着我在这混出个样来,我本来是为了混出个样才来到这的。”
“那格日勒怎么办?”博日格有点咄咄逼人的问。
“格日勒有你,查干巴日大叔,还有托娅不是很好?”
“你怎么会这么想?不错,乌力吉是把他的女儿托付给了我,可无论是查干巴日还是托娅,我们都管不了他一辈子,我原来是指望你能的。”
“博日格大叔,我是……。”
“好啦,别说了,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你不是草原的人,你怎么会死心塌地的在这?”博日格说完推开酒杯躺下去闭上眼睛睡了。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这种内地耕作的模式同样适合草原。春天的时候牧民接羔就好比种下了种子,夏天草原牧草茂盛,正是羊吃草长个的时候,秋天牛羊肥了,牧民卖掉剪下的羊毛和牛羊,是收获的季节,打和牧草储藏起来为的过冬。
卖掉一部分长成的牛羊打好牧草,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就要开始了,这是牧人最期盼的节日。
那达慕之所以为牧民期盼是因为,一年当中,草原牧民很少有相聚的机会,特别是游牧时期,牧民以一家一户为单位逐水草而居,方圆几十公里乃至几百公里见不到人,那达慕是一年一度相聚的日子。
那达慕一般没有特别具体的日期,多集中在秋天举行,规模,大小,地点都不一定。最大的规模是旗(县),中等的是苏木(乡)小规模的就是嘎查(村),或者附近几十公里的牧民自愿聚集起来。
但是无论规模大小,人数都少,地点在哪,牧民们都会认真准备。海日古湖风景独佳,多少年来,这个地区的那达慕就在这里举行。到时候,附近几十公里的牧民就会聚集在湖边来庆祝那达慕节日。
博日格多年以来一直就是此地那达慕的组织者,当然,苏木里也会派领导来参加。进入秋天以来,他除了忙活自己的活还要准备这个节日,今年,除了查干巴日以外,他又多了个帮手沈建功。
“今年有二十对摔跤手,三十匹马参加赛马比赛,来的人估计怎么也有一百五十号人,这是这几年规模最大的,咱们要好好的准备准备。明天都放下家里的活去搭台子,然后收拾赛马的地方,还要准备木柴,预备晚上的篝火,告诉托娅和格日勒,吃的东西就靠他们了。”这天博日格把查干巴日和沈建功以及几个帮忙的人叫来商量到。
沈建功并不懂得什么叫那达慕,只知道这好像是过节。听到摔跤他心里又难过又兴奋。难过的是这又让他想起了师傅师娘和家里人,自己现在是个残疾人,摔跤怕是永远都不可能了,正是因为把胳膊摔伤以后,他才低沉到了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兴奋的是,必定他是摔跤的出身,是正宗门派的传人,把他摔残疾的正是一个蒙古人切德尔乎,他开始想自己的经历,好像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定好的。
清晨起来放羊打草,太阳落山之前就去湖边搭台子和清理赛马场,几天下来沈建功见到枕头就睁不开眼,好在终于一切就绪,参加那达慕的人道远的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搭起自己的帐篷。
晚上,沈建功和博日格正在吃饭,格日勒走了进来。
“你们准备的怎么样?”博日格说。
“都准备好了。”格日勒说。
“你干嘛来了?”博日格说。
“沈大哥今年头一次参加那达慕,我想他要不要穿咱们的蒙古族衣服呢?”格日勒说。
“哎!对,你不说我就把这个事忘记了,我这有我哥哥的衣服,你拿去给洗洗干净,到时候他是也要穿,跟我们一起过节。”博日格说。
“我带来了查干巴日大叔的衣服,叫他穿上试试吧。”格日勒说这从包里拿出衣服。
“格日图,穿上看看。”博日格说。
其实,沈建功现在穿的衣服也是不蒙不汉,除了裤子是自己的,上衣以及冬天穿的皮袄都是乌力吉留下的,脚下的马靴是博日格的。
格日勒打开包袱拿出一套蒙古族的传统服装,沈建功一下子愣住了,这衣服真的美极了。一顶绣工精美的黑边红顶的毡帽,一件蓝色的蒙古夹袍,绣着黑色的边还裹着金线,宽腿细口的绸子裤也是蓝色的,半高腰的皮靴绣着云朵的图案,一条黄绸子的腰带有三四米长短,另外还有些小饰品,一把手工制的蒙古刀。
沈建功看着这些东西正在发呆,博日格说:“看什么,穿上试试,让格日勒告诉你怎么穿。”
沈建功站起身来脱掉上衣露出肌肉发达的膀子,格日勒说:“先穿裤子。”
“要我脱了裤子?”沈建功听了说。
“你不能穿两条裤子呀?在我们蒙古有个说法,穿两条裤子的人最没主见,哈哈哈哈!”博日格说。
“可……可我没穿裤衩。”沈建功说完脸红的发紫。
格日勒笑着说:“我出去等等你,你脱了这条裤子把这个裤子换上。”
沈建功脱了裤子换上新的,格日勒走进来帮着他穿上袍子系上腰带蹬上靴子,博日格给他戴上帽子,把蒙古刀挂在他的腰带上看了看说,就是蒙古人也是个棒小伙子,你不说话没人看的出来你是内地人。
格日勒也看着打扮好的沈建功出神,博日格说:“真好看,就是这套衣服了,不过你可要小心,这都是托娅一针一线的做出来的,即使是查干巴日不是过节也舍不得穿的。”
沈建功像个傻子似地站在那听着博日格说话,博日格说:”就这套衣服,脱下来吧,一会就得出一身汗。”
沈建功心里想,要是有镜子,我也想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模样。
那达慕开始了,草原上到处是穿的花花绿绿民族服装的牧民,简短的开幕式以后,赛马和摔跤相继开始,每个场地都围着很多的人。这场面沈建功平生还是第一次看到,沈建功先去看了赛马,蒙古族的赛马和西方的赛马不一样,场地就是草原,而且赛马跑的是直线,马匹一字排开就是起点,终点有一面红旗做为标志,马的形状大小颜色各异,连骑手的年龄也不一样,有五十岁的中老年,二十几岁的青年人,也有十几岁的孩子。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蒙古族的赛马没有马鞍,一律是光屁股马,俗称“骣(念产)马”,有的骑手甚至连靴子都不穿。距离也是随意而定,一般在十几公里不等。得胜的人会披红挂绿,得胜的马也会在它的身上撒上奶酒之类以示奖励。赛马的方式是一赛制,就是一趟,跑到头里的就是冠军。
比赛开始裁判把手里是旗子一挥,马匹开始跑起来,夹杂着骑手观众的尖叫和飞扬的尘土,有兴趣的人会去终点看看最后冲刺的景象,其中也有不参加比赛骑着马跟随到终点去的。
沈建功看着马匹出发就扭身从人群里走出来,他最感兴趣的还是摔跤,之所以没第一个看是因为,他不太乐意看那个场合,摔跤会引起他太多的伤感。既然是摔跤手,不看是忍不住的,沈建功自然而然的走到了摔跤场。
蒙古族的摔跤虽然规则要比他的赛马清晰和复杂,但是随意性也很强,除了规定的摔跤手以外,谁都可以上来一试身手。摔跤手上身穿着牛皮做的坎肩,坎肩上还有铜钉或者银钉服饰,腰系红黄蓝三色腰带,下身是肥大的摔跤裤,外边还有个套裤,软底蒙古短靴,脖子上还披着彩色的布条,俗称“经噶”,这是摔跤手的荣耀和身份的标志,布条越多说明他拿的名次越多。有的摔跤手,头上还扎着一条彩色的布条。
摔跤除了技巧招数以外,身体强壮是首要的条件,蒙古族摔跤更是如此,与其说是用技巧赢人,不如说是双方在拼力气,何况,民间的摔跤不像专业比赛,没有体重和级别的限制。和北京或者内地的摔跤比起来,力气大于技巧。
沈建功站在人群里,此时摔跤正进行的热烈,两个跤手上场,先向主席台鞠躬以后,围着场地顺时针的张着两只胳膊跳一圈,那是一种模仿鹰飞翔的舞蹈。
由于是没有级别的限制,摔跤手大多是块大膘肥,身体强壮,一对一对的交手,厮杀激烈喊声四起。沈建功看的入迷,想起了天坛之夜切德尔乎和自己交手的情景。
沈建功正看的入迷,格日勒站在他的身后说:“看过蒙古人摔跤吗?”
沈建功笑了笑说:“看过,还跟他们摔过。”
“你赢了吗?”格日勒问。
“没有,我的胳膊就是他们给摔断的。”沈建功眼睛没有离开摔跤手说。
“我阿爸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摔跤手,听他说,博日格和查干巴日也是。”格日勒说。
“可惜我现在是个残疾人,要不今天我也跟他们乐乐。”沈建功叹口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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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
发表于 2018-3-5 07:34 |只看该作者
泌水 发表于 2018-3-4 13:01
狗走千里吃屎,狼走千里吃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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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
发表于 2018-3-5 07:35 |只看该作者
左手刀 发表于 2018-3-4 13:18
大鹰老师!不够看哪,有纸质的么?俺买一本!
天天那么点,抓心挠肝的

感谢支持,这本书没人出版,还只是存放在电脑里也没写完。五千字不少了,我是考虑到谁的时间也不富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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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
发表于 2018-3-5 19:22 |只看该作者
大尾巴鹰 发表于 2018-3-5 07:35
感谢支持,这本书没人出版,还只是存放在电脑里也没写完。五千字不少了,我是考虑到谁的时间也不富裕呀? ...

如果写成剧本,拍成电视剧肯定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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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
发表于 2018-3-7 06:33 |只看该作者
104
格日勒说着用手指着前边,果然看到了博日格和查干巴日正在大声的喊着,此时是一个中等个子和一个高出他一头的人在摔,看来他们是倾向那个中等个子的人,一个劲的支招。
“宝力格,使劲啊?”格日勒喊道。
“宝力格,裹他的右腿,对!”
中等个子的人左手抓住高个子的腰带,右手抓住高个子的左手,高个子则用右手搂住中等个子的脖子,泰山压顶一样的卡住了他。显然,中等个子明显处于劣势。
沈建功看着也替那个人着急不觉喊道:“踢他的左腿往前送他,左腿是虚的,左手要使劲!”
中等个子听了沈建功的话,左手提住高个子的腰带,右手抓住高个子的左手伸出左腿别住高个子的左腿用力往前一抖,高个子一下子摔了出去,人群里一阵喊声。
按照规矩,赢了的人要扶起摔倒的人,中等个子拉起高个子,两个人在人群里找着什么。
“宝力格,在这呢!”格日勒喊到。
宝力格走到沈建功跟前说:“谢谢这位大哥!”
高个子站在宝力格的身后一脸的不服气说:“咱们俩下场试试?”
这句话难住了沈建功,他看了看高个子说:“不行,我不过是随便说说。”
“沈大哥腿不行。”格日勒解释道。
“腿不行嘴可行呢?”高个子轻蔑的说。
听了高个子的话,沈建功低着头走出了人群朝湖边走去。
沈建功坐在湖边,心里别扭一个人看着湖水抽着烟,格日勒走了过来。
“沈大哥,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不应该多这个嘴,他说的不错,我现在就是嘴还行。”沈建功说。
傍晚,博日格杀了羊,请来查干巴日和托娅,草原上点着了篝火,到处是欢乐的人。这的确是太难得了,怨不得他们这么高兴,那达慕是苦难里的一缕阳光,干渴里的一滴清水。
“格日图,你今天的招数真好!”博日格说。
“大哥,你教教我。”宝力格说。
沈建功笑了笑说:“我要是忘了这些,我也对不起我师傅。”
查干巴日说:“你给海日古挣了光,要知道,海日古的摔跤手还没赢过赛古的人。”
“来,大哥,我敬你一杯!”宝力格站起来举着酒杯说。
“宝力格,你就拜他为师吧!”博日格说。
宝力格听了说:“大哥,你要是不嫌弃我,我这就给你磕头。”
沈建功听了连忙站起来说:“别,我可没资格收徒弟,再说,我就是想收徒弟也要经过师娘同意。”
正说这,那个高个子的摔跤手摇晃着走了过来:“别着急收徒弟,要赢了我。”
沈建功听了说:“这位兄弟,摔跤看热闹,摇旗呐喊,站脚助威,这本是平常的事,你如果觉得我多了嘴,我给你赔个不是。”
高个子说:“你支的招数很内行,看来不是助威的,咱们就比试比试,不然的话今天晚上我是不走了。”
博日格已经喝多了,站起身来说:“这个牤牛子,人家说了好的就算了,摔跤不是打架,你怎么跑到我家门口找不痛快?好,我豁出去我这把老骨头,咱俩比试比试?”
格日勒听了说:“阿爸,别跟他一般见识。”
宝力格坐不住了说:“朝鲁,输了就是输了,你怎么耍赖,我跟你摔!”
“你?要不是那个瘸子给你支招,你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了,这几年你赢过我吗?”高个子朝鲁冷笑着说。
瘸子这个词让沈建功的血冲到了头顶,他看了看朝鲁说:”你让我准备准备。”
沈建功说完站起身来对格日勒说:“去找根绳子来。”
查干巴日说:“你干什么?”
格日勒也拦着说:“你用不着跟他一般见识,他喝多了。”
“快去!”沈建功铁着脸说。
格日勒找来了绳子,沈建功把那只没有脚的腿连同靴子一起绑的紧紧的,因为那只靴子里只有一只木头脚,单靠几条皮条是拴不住的。
查干巴日走了过来说:“格日图,算啦,你不行的。”
沈建功站起来走到朝鲁面前,人们很快围成一个圈子。朝鲁看着沈建功笑了笑,像正式比赛一样跳起了鹰步。沈建功躬着身子盯着朝鲁,心里盘算着怎么摔倒他。他心里清楚,摔跤的即使再有技巧,腿是两条根,如果腿不行,首先就输了一半,自己正好是这个缺陷,何况自己还有一条胳膊不能吃劲。另外,对这样力量型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纠缠,找准机会就要干脆利索的撂倒他。沈建功偷看了一眼站在场边的格日勒,格日勒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建功。
摔跤最先接触的是手,手的使用非常重要,双方的交手实际上是在试探虚实和寻找机会的办法。朝鲁几次抓住沈建功的手,都被沈建功灵活的闪开。两个人走了几个回合,沈建功开始觉得,那只脚还算行,由于让绳子绑的紧紧的,现在挪动步伐还没显得吃力。
朝鲁扑上来几次都被沈建功闪开,他觉得对方是心虚了,加快了进攻的节奏。就在朝鲁扑上来的一霎那,沈建功瞧准了机会低身从朝鲁的身下穿进去,行话这叫:“搓底”,沈建功近身的同时伸手套住了朝鲁坎肩的小袖然后猛的一转身,朝鲁已经在沈建功的背上,人群总一阵惊呼,这个动作是连贯的,接下来就要在对手双脚离地的一瞬间,顺势用力把停在背上的朝鲁甩出去,这个招数叫“背跨”,沈建功记得拜师的时候,师傅就是用了这个招数把他摔出去的,他也曾经多次用过这招赢人。
这个招数除了腰部的力量,还要求腿的力量,就在朝鲁停在他的背上的一霎那,沈建功用力的那条腿正是那条伤腿,就在用力的时候,他觉出了那只木头脚和自己的腿脱了节,幸亏他提前在靴子外边用绳子绑紧,否则靴子就会九十度的歪在一边,一阵剧痛险些让沈建功放弃了朝鲁,他咬牙坚持着,在感觉到朝鲁双脚离地的那一刻,沈建功咬着牙把他摔了出去,自己也倒在地上。
整个的过程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朝鲁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就躺在了草地上,按照习惯,获胜的对手应该拉起倒在地上的对手,可是他没看见沈建功。朝鲁坐起身来,看到沈建功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格日勒第一个跑过来。
她伸手去拉沈建功,沈建功拨开她的手自己站起身来,格日勒看到,他只用一只脚站在地上,另外一直只却悬着。
朝鲁知道自己输了,默默的离开人群,人群里议论纷纷,博日格乐着走过来说:”格日图,摔的好,让他知道知道海日古不是没有人。”
沈建功什么也没说,瘸着腿走到了一边脱下靴子,木头脚的断面和他那光秃秃的腿的断面由于用力过猛的摩擦,已经鲜血淋漓,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茬。
一连几天,沈建功的伤口发了炎,连小腿都肿的很粗,虽然上了点草药,还是疼痛难忍,博日格说带着他去旗里的医院去看看,沈建功没答应,因为冬天马上就要到了,现在正是修补牛羊圈的时候。宝力格从上次沈建功帮了他的忙,非要拜沈建功为师,他的家离沈建功有十几公里的路,一天也要来几趟。开始的几天,沈建功还强挺着,最后干脆就走不了路,宝力格放下自己家的事到沈建功这来帮忙。
“格日图,还是到医院去看看,等到一场雪下来封了路,想去都不行了,家里的活你不用管,叫格日勒跟着你去。”这天博日格说。
沈建功的腿肿的已经不能骑马,博日格拴上了嘞嘞车,格日勒清早就来了,沈建功说:“你来干嘛?”
博日格说:“是我让她来的,路上好照顾你。”
博日格把沈建功和格日勒送到了公路上,拦住了一客车,博日格把钱塞给格日勒说:“花钱没关系。”
车开到锡林浩特已经是中午时分,下了车沈建功看着大街上的车辆人群想起了过去,从北京来的时候是从这下的车,那个下雪的夜晚,中途下了回北京的车回到了海日古也是在这,自己的脚也是在这里的医院截下来的,这次又是因为腿到了这,锡林浩特就像一个链条,把这么多的事情连在一起。
“沈大哥,咱们先找个地方吃了饭再去医院吧?”格日勒说。
“去长途汽车站。”沈建功说。
格日勒听了有些奇怪说:“去那干嘛?”
“去乌日娜的饭店里吃,就事看看她。”沈建功说。
两个人来到了长途汽车站乌日娜的旅馆饭店,乌日娜早就看见了他们。
“格日勒,你怎么来了?”乌日娜跑出来说。
“我和沈大哥来看看你,还记得他吗?”格日勒说。
“怎么不记得?快进来!”
进了饭店里坐下,乌日娜端上奶茶说:“沈大哥,你可变样了,变成我们草原人的模样了,要不是格日勒说是你,我可不敢认你了,怎么你还没走?”
这句话让沈建功一时不知道从那说起,格日勒接过话说:“我们在海日古呢。”
“怨不得找不到你们。”乌日娜说。
“谁找我们?是不是那个张秃子?”沈建功问。
“要是他找你倒好了,我还能要回他欠我的钱,是从北京来的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乌日娜说。
沈建功听了一愣说:“什么时候?”
“前年的冬天。”乌日娜说。
“叫什么?”沈建功问。
“男的不知道,女的好想叫什么群,那女的总喊那男的小六子,好像是他丈夫。”乌日娜说。
沈建功已经听出了谁是谁,但他弄不明白小六子怎么成了大群的丈夫,他们又怎么到了一起的呢?
“后来呢?”沈建功问。
“后来我带着他们去了格日勒的家,房子和羊圈都是空的,问谁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他们就回去了。”乌日娜说。
“沈大哥,你认识他们吗?”格日勒说。
“认识,只是……。”沈建功没法对格日勒解释,因为他自己也没弄明白。
“吃什么呢?我这有新杀的羊。”乌日娜说。
“好,再拿一瓶酒来。”沈建功说。
“沈大哥,下午咱们就去医院!”格日勒说。
“不要紧的,我想喝酒。”沈建功说。
乌日娜端上一大盘子热气腾腾的手把肉,还拿来一瓶酒。
乌日娜说:“你们先吃,我去招呼一下客人就来。”
沈建功拧开酒瓶子盖喝了一口,这是他在草原熏成了习惯,牧人出去放牧要带着酒却不会带着酒杯。
听到了六哥的消息,虽然和大群是怎么回事沈建功没法知道,可是这个消息让沈建功心里开了锅似地。小六子能来这说明这是师娘派来的,师娘心里该是多着急?乌日娜说小六子和大群是两口子,难道小六子和白玲不在一起了?这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大哥,你少喝一点多吃东西吧,到了医院你满嘴的酒气大夫会生气的。”格日勒说。、
沈建功并不说话,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想着自己的心事。一瓶酒快喝完的时候,乌日娜走了过来。
“乌日娜,再去拿一瓶酒。”沈建功说。
“沈大哥……!”格日勒无奈的看着沈建功。
“你别管我!”沈建功说,
乌日娜又拿来一瓶酒坐下说:“你们到这来干什么?”
“沈大哥的脚发炎了,想到盟医院去看看。”格日勒把沈建功怎么失去的脚和这次腿怎么发炎的事对乌日娜说了一边。
沈建功喝完了一瓶酒,抓过另一瓶打开盖子,格日勒抓住酒瓶子说:“我也喝。”
“那好,乌日娜,大家一起喝,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沈建功说。
格日勒说喝酒的本意是想让沈建功少喝一点,乌日娜却理解错了说:“那好,咱们应该好好的喝一回,我再去拿一瓶。”
格日勒想拦住她,乌日娜已经走了。
在草原的饭店里,喝的东倒西歪大呼小叫的是常有的事,下午的时候,沈建功还是一个劲的喝。
“沈大哥,你不去医院了?”格日勒也喝红了脸。
“去医院干……什么?去吃药哪……有喝酒好?乌日娜,你不是会唱歌吗?你唱……一个给我听听,你唱的好……我再奖励你一瓶酒。”沈建功笑着说。
乌日娜摇晃着站起身来说:“好,我给你们唱一个《小黄马》。”
乌日娜唱着,格日勒一脸的愁容,沈建功听着听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沈建功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乌日娜和格日勒也喝的半醉乌日娜问格日勒:“格日勒,苏和和你到底怎么样了?”
格日勒摇了摇头说:“我愿意他死了。”
乌日娜听了说:“怎么?你知道他死了?”
格日勒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我盼着他死了。”
乌日娜:“你真可怕,你是不是经常这么诅咒他?”
格日勒说:“我才不是呢,我从来不会想到他,我恨他,要不是他我何必和阿爸去海日古?不是去了海日古阿爸又何必冻死在雪地里,到现在都没找到尸首,沈大哥又何必冻掉了脚?”
“你说什么?乌力吉大叔死了?”乌日娜半睁着眼睛问。
想到了父亲格日勒流下了眼泪。
“那我告诉你一个让你解恨的消息,苏和也死了。”乌日娜说。
格日勒听了一惊说:“真的,怎么回事?”
乌日娜说:“去年他在桃林塔拉喝酒和人打架,被人用蒙古刀捅死了,捅死他的人把他拉到了很远的地方,发现他的时候就剩下一把骨头,要不是看到他撕碎的衣服,谁也认不出来。”
格日勒:“到底是谁捅死了他?”
乌日娜说:“那个人也是个酒鬼,听说跑到了外蒙去了,到现在也没抓到。”
草原上,因喝醉酒殴斗打伤以致致死的事并不罕见,但是,现在乌日娜说的是苏和,那个曾经和格日勒生活过几年的丈夫,格日勒自己并不觉得解恨,想到现在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孤独的人,不仅伤感起来。
“怎么?你刚才还说盼着他死,现在他真的死了,你怎么倒难过起来了?”乌日娜看见格日勒流下眼泪说。
“不是,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哭,可能是喝多了酒。”格日勒说。
沈建功一直趴在桌子上,乌日娜和格日勒说着话,她们谁也不听对方说什么,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倒是乌日娜还有些清醒:“格日勒,我看你这个沈大哥今天怕是去不成医院了,我们把他弄到房间里睡去吧?”
乌日娜叫来了两个小伙子把沈建功抬到了屋里去,自己也走回了房间。格日勒坐在桌子旁边想着乌日娜的话,她站起身来走出了旅店,她想去她和阿爸的老房子看一看,必定那里曾经是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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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
发表于 2018-3-7 06:3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8-3-7 06:34 编辑

发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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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
发表于 2018-3-7 06:33 |只看该作者
左手刀 发表于 2018-3-5 19:22
如果写成剧本,拍成电视剧肯定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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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发表于 2018-3-7 08:34 |只看该作者

我要有钱,肯定投资!
制片人都近视了,这么好的剧本愣是看不到!
肯定是万人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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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
发表于 2018-3-7 11:34 |只看该作者
105
格日勒走出城市朝草原走去,十月的草原已经是黄色的,天上,铅色的乌云低垂着,低的好像能用手摸到。冷风迎面袭来,风中有一股气味让格日勒觉得家离她很近,格日勒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就这样一个人默默的走了很长的时间,酒好想在风中逐渐散去,她的头脑开始清醒起来,她有点后悔,因为这离她的家还有十几里地,现在想返回去已经走了一半。
当格日勒走到家的附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远远的看到了自己的房子和羊圈,一切都像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假如把这两年的经历抹去,这次就好像一次普通的归来。格日勒走进羊圈跟前,羊圈里已经长满了草,还有跟着她走了的那些羊留下的粪球。房子的窗户黑洞洞的,像两只大眼看着她。一切原封未动,连羊圈旁边的烧剩下的半堆牛粪干仍然堆放在那,只不过,由于雨水和风的侵蚀,它显得矮了很多。
格日勒走进屋里,地上和炕上都是厚厚的一层土,墙上还挂着那年走的时候留下的一张挂历。墙的正中央有一块比其他地方浅的多的方块,那是阿爸挂成吉思汗画像的地方。
屋里没有家具和任何日常用品,那是因为他们走的时候把它们都带走了,但是没有带到海日古而是在那个风雪之夜扔在了草原上。
格日勒真的好像根本就没走,习惯的从门后找出扫帚,仔细的把炕上和地上的土轻轻的扫干净,窗上的玻璃已经污的勉强能看见外边,格日勒听到细微的噼啪的声音,草原上下起了小雨。
格日勒试着拉开灯绳,灯并没有亮,她知道,尽管竖立在房子后面的风叶还在转,电瓶已经老化。靠风叶发的电已经不能储存在电瓶里。
格日勒坐在炕边上,身子靠着墙就这么坐着,她此时真希望听到大黑狗摩尔吉和羊群的叫声,在这一阵叫声以后,应该是阿爸咳嗽的声音,现在正是阿爸赶着羊群回家的时候。可是,外边除了风雨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不知不觉格日勒睡着了,她梦见了阿爸就坐在炕上的小桌前喝酒,他在对着格日勒笑。梦里的格日勒完全忘记了现实,她对阿爸说,我去找过你,就在雪化了的时候,可是我没找到,阿爸,你能上哪呢?阿爸笑着说,草原这么大,只要有草地,咱们哪不能去呢?这是阿爸临走的时候说的话,就是这句话,叫他们有了那次海日古的旅程。
阿爸接着说,那个地方有很多的黄羊,多的不可计数,大黑狗摩尔吉认识那个地方。一阵冷风让格日勒心里一紧,苏和赤身裸体的站在那,他手里拿着一个酒瓶子晃晃悠悠的,格日勒虽然害怕和憎恨他,看见苏和,格日勒还是不忍不理他。你去了哪?格日勒问苏和。苏和说,告诉你多少次,男人去哪女人是不能问的,你去煮肉来,我的肚子里光是酒,现在我饿了。
一瞬间,这一切好像都蒸发了,屋子里亮了起来,亮的有些刺眼,格日勒被这亮光刺醒睁开眼睛,眼前真的站着一个人,她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沈建功。
沈建功在疼痛中醒来,眼前漆黑一片,一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他坐起身来,用眼睛慢慢适应黑暗,从窗外透进的微弱的光里,他辨认出这是自己在房子里。房间里的味很熟悉,加上他现在想起了今天在哪喝的酒,这气味就是他头一次上草原来住的房间里的气味,他确定现在就住在那间房子里。凭借记忆,他找到了灯绳拉开了灯,果然如他所料,一切就跟昨天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沈建功站起身来走出门外,一股冷风加着细雨让他浑身一激灵。此时他口渴难忍,房间里除了两张床没有任何东西,沈建功朝餐厅走去。
餐厅里乱哄哄的,都是刚来投宿的客人,此时正是晚餐的高峰期,乌日娜跑前跑后的忙着,看见沈建功笑了笑指指一张空闲的桌子,意思是叫他坐下。
沈建功坐在椅子上,没一会乌日娜提着一壶热茶拿着两只碗走过来放在桌子上。
乌日娜:“饿了吧?吃点什么呢?”
沈建功:“你去找点凉水来,我渴的厉害。”
乌日娜:喝点热茶吧,热茶解渴也解酒,天冷了,喝凉水闹肚子。格日勒还没起来?
沈建功听了一愣:格日勒不是跟你在一起?
乌日娜:没有啊?你喝多了,我找人把你弄到房间里,格日勒不是也跟着去了吗?
沈建功:屋里没有她?会不会在别的房间里。
乌日娜:怎么会?我给你们安排了一个房间。
沈建功:那她去了哪?
乌日娜:你别着急,我去找找。
一会功夫,乌日娜走了进来。
乌日娜:到处找了,没有。
沈建功:她能去哪呢?
乌日娜:会不会回家了?
沈建功听了一愣,忽然想起格日勒原来的家就在附近的草原上。
沈建功站起身来说:我去找找。
乌日娜:你能认识吗?再说你的腿。
沈建功:收羊的时候我转遍了这的草原,我又在她那住了那么长的时间,我怎么不认识?
乌日娜掏出钥匙和一个电筒递给沈建功说:门口那辆摩托车是我的,你骑着去吧。
沈建功在草原上学会了骑马和骑摩托车,但是这只伤脚让他为了难,骑上摩托车左脚没法挂档,每踩一次都疼痛难忍。草原的路颠簸不平,他又需要不停的换挡。
漆黑的草原上,雨大了起来,风更冷了,没一会儿,沈建功浑身都湿透了。
骑了一段路,沈建功不得不停下来歇一会,他要缓和一下颠簸给那只腐烂化脓的左腿带来的剧痛。就这样走走停停,终于,他看见了格日勒家的房子。
沈建功骑着摩托车到了房子跟前艰难的下了车,轻轻推门进去,屋里漆黑一片,他打开了手电筒照见了靠墙坐在床上的格日勒。
格日勒在强光中用手挡着眼睛。
沈建功:格日勒,你跑到这来干什么?怎么也不说一声?
格日勒:我来这看看,必定这是我和我阿爸的家。
沈建功:跟我回去吧,天太晚了,你又没吃饭。
格日勒:我不想回去,我想今晚就住在这。
沈建功:这什么都没有,晚上这么冷你怎么住,听话,跟我回去。
格日勒在也控制不住眼泪抱住沈建功大哭起来。
格日勒:沈大哥……你不会也扔下我一个人走吧……?
沈建功抱住格日勒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格日勒,别哭,我不会扔下你。
格日勒好像不相信的看着沈建功: 你说的这是真的。
沈建功:我对万能的腾格里(蒙语,苍天的意思)发誓,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格日勒:那你的家怎么办?
沈建功:北京少了一个摔跤的沈建功,草原上多了一个放羊的格日图。
沈建功带着格日勒回到了旅店,一路上,格日勒紧紧的抱着沈建功,好像唯恐他跑掉似地。
乌日娜听见摩托车的声音跑了出来。
乌日娜:你上哪去了格日勒?
沈建功和格日勒下了车走进餐厅。
格日勒:我回家看看。
乌日娜:你那房子塌了没有?
格日勒:没有,好好的,跟我走的时候一样。
乌日娜:快进来吃饭。
饭菜摆上了桌子,乌日娜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面条。
沈建功:这可是好东西。
乌日娜:这是蒙古人招待客人最好的东西。
沈建功:今天是什么日子。
乌日娜:今天是我的生日。
格日勒:你中午怎么没说?
乌日娜:本来想说来,喝酒喝忘了。
沈建功:那今天得好好喝几杯,给你祝贺生日。
乌日娜:那还用说,可是不能像中午喝的那么多了,我现在还头疼呢,再说,我可抬不动你。
格日勒:我听说喝多了酒难受了,再喝点就舒服了。草原上管这个叫透透酒。
乌日娜:真的?那我试试。
三个人喝着酒,乌日娜喝到兴奋之处唱起了蒙古族民歌《小黄马》。
这天晚上,沈建功和格日勒住在了一间房子里,也就是从这天晚上,沈建功再不提起北京这两个字。
六哥回来了,在小二子那干的不错,小二子功臣似地经常来六嫂家里,并不像以前那样还要找个借口。大毛在厂子里也干的不错,车间里正要提拔她到车间生产科去统计工作,这也是陈静给她找的差事。大壮已经满地跑了,没有以前那么费事,二毛已经上了高中,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总而言子生活进入了一个稳定的节奏里,六嫂也觉得终于可以松上一口气。
就连最让母亲头疼的大嫂,最近回来也好像精神焕发,依照廖素珍的话来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是为什么精神爽了起来,没人知道。
星期天正好休息,六嫂领着大壮和六哥来到了母亲家,一进门就看到小穗儿在扫院子,这可是白葆春家的传统工作。白葆春活着的时候,这个活是他的,后来就归了廖素珍,如果六哥在,当然他是责无旁贷,可是六哥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六哥他们进了门,看见小穗儿在扫院子,六哥笑了笑说:好,不白吃饭了,你能给姥姥扫院子了。
廖素珍听见动静走出门来:早就能扫了,你刚看见?
六嫂放下大壮在院子里跑,廖素珍说:你说我不老等着什么?一个会干活,一个会满地跑了。
六嫂:妈,中午吃什么呢?我去买。
廖素珍:买完了,你嫂子昨天回来了,给我买了鱼和肉,早晨起来又出去了,临走告诉我给你们打电话,叫你们一块来吃呢,我这还没打呢,赶嘴的就来了。
六哥从后院里拿出白葆春过去扫院子的扫帚说:扫院子得用这个,这才是家传。
原来,白葆春扫院子的扫帚是用每根都像棵细竹子一样粗细的江苇编的,立起来有一米多高,拿起来也有好几斤重。
六嫂说:“你净说那废话,爸使的扫帚谁拿的动,小穗儿才多大。你能拿也没见你扫过几回。
廖素珍笑着说:穗儿啊,你三爹来了,咱们就不用干活了,让他给咱们扛会儿活,省的他白吃了咱们家的饭。
小穗儿放下扫帚说:姥姥,要是我三爹不干活,咱们还管他饭吃吗?
廖素珍笑着说:管,冲着你兄弟大壮也得管。
大壮看着新鲜追着六哥的扫帚跑,六哥乐的说:师娘,您看,这不是有了接班的了?专门就看上这笤帚了。
廖素珍说:你说到这我还真想过,大壮要是长起来,万不能再学你师父和你们的手艺,叫他干点斯文的,吃饭保险又没伤害的差事,那才叫出息呢。
六哥一个人扫院子,廖素珍拉过大壮和小穗儿跟着六嫂进了屋。
六嫂:妈,您说我嫂子回来了?
廖素珍:是呀,今年回来的虽然没有往年多了,可是回来不那么愁眉苦脸的了,我看着踏实可心里也嘀咕,是不是你嫂子想开了。
六嫂:妈,您看您,我嫂子想开了不是好事?难道她每次跟你眼前哭天抹泪您才觉得踏实?
    廖素珍说:话不是那么说,事情总得有个原因,你大哥渺无音信,你嫂子看来是死心塌地了,要不然这几回回来就不怎么提他,我想是不是她外边就有了人呢?
六嫂:叫我说有了人也不是坏事,我大哥是甭想盼着了,要是活着不能到现在什么消息也没有。
廖素珍听了叹口气说:按说是好事,真的你大哥没了,我都得劝她再走一步,必定还年轻。可是我就是不死心。
六哥扫完了院子进屋洗手 ,听到师娘说到大哥,前文并没听到,糊里糊涂的插了一句:我大哥怎么了?
六嫂瞪了六哥一眼说:“妈,要说我跟他生气,您说他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廖素珍说:这不怨他,谁都不知道。
正说着,袁青进了门。
袁青进了门,六嫂眼睛一亮,今天的她和过去判若两人,穿着打扮光鲜照人 ,不仅如此连气味好像都变了。
六哥看到她笑着说:哟!大嫂,精神哪?
袁青也笑着说:臭贫吧,我都什么岁数了还精神。
廖素珍说:大屋沏好茶了,你们都上那屋说话儿去,我去弄饭。
袁青说:师娘,您沏的是我给您的西湖龙井吗?
廖素珍迟疑了一下说:忘了,我沏的还是花茶。
六嫂说:妈,弄什么我跟您弄去。
廖素珍说:不用,您们好容易在一块,好好说会儿话儿。
袁青说:师娘,您放那吧,一会儿我去弄,这么早就张罗饭干嘛?
几个人到了正房,大家坐下来,六嫂给大家倒上茶,袁青看了一眼六嫂说:白玲,有功夫也捯饬(打扮)捯饬自己,这么年轻就一堆一块的了?这也怨小六子,自己个儿的媳妇都不归置好了。
六嫂听了笑着说:嫂子,我能把这一家子划拉圆了就不易,哪还有时间捯饬自己,再说,孩子都满地跑了,我捯饬给谁看?
廖素珍说:你嫂子说的对,人活着就是个精神头儿。
六嫂从进门就发现,母亲对袁青已经没有过去的威严,相反,倒是有点看着她的颜色行事,即便是说话也是尽量的符合,这不是母亲的性格。
六哥让袁青说了一顿心里也不是滋味于是说到:白玲嫁给贫民小户,自然是没法跟嫂子比,嫂子走南闯北,又是经理,她往哪放呢?
袁青好像并没听出六哥话的弦外之音说:“知道你们要来,我给白玲买了一个包,南方人就是比北方人脑子活泛,东西弄的都不一样,我给您拿去。”
袁青说着站起身来走在出去,六哥看着她的背影说:“这家伙说话是跟以前不一样嘿!”
六嫂听了说:“待着你的,听着不就完了吗?”
廖素珍说:“她说的也是好意,白玲,你们俩不许叽咕 (吵嘴),你嫂子好容易回来一趟。”
六嫂说:“我们是不说别的呀,可是她怎么跟钦差似地,依着您我们看见她还得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三拜九叩不成?”
正说着袁青进了门,从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棕色的皮包递给六嫂说:“这个怎么样?这是目前最新式的,你上班就背着她。”
六哥说:嫂子,你不能管杀不管埋呀?
袁青听了不明白说:怎么个管杀不管埋?
六哥说:白玲背上这个包,那身上的衣服就得扔了,不配套啊?
六嫂听了说:依着你呢?我买一个鞍子配一匹马?
袁青听了笑着说:白玲,你这张嘴老跟刀子似地。
小穗儿跑了进来:姥姥,大壮在水管子那祸害呢,浑身都湿了,我拉他他还打我。
廖素珍听了慌忙站起身来跟着小穗儿出了门,没一会拉着大壮进了门,大壮已经浑身湿透,连脑袋的头发都湿的一缕一缕的。由于玩的不尽兴,不住的哇哇的暴叫。
袁青看着说: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瞧这脾气随他爸爸。
廖素珍一边给大壮擦着脸一边问六嫂:你给他带身衣服没有?
六嫂说:就来一天,没带着。
廖素珍说:我去给他找身小穗儿小的时候穿的衣服,不然就得着凉。
六哥说:这孩子邪门儿了,跟家也这样,就是喜欢水,看见水管子走不动道,非得打开哗哗的放几下,为这个没少挨揍。
廖素珍听了说:这么小的玩意儿你打他干嘛?他搁得住你打?
六嫂跟着母亲小穗儿大壮走出了门去给大壮拿衣服,屋里剩下了六哥和袁青。
袁青说:小六子,听师娘说你现在在一个货运站干呢?
六哥说:混饭吃呗。
袁青听了笑着说:显见得你是踏实不下来,怎么叫混饭吃呢?
六哥说:没能耐不混怎么办,我比不了嫂子你有本事啊。
袁青说: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人人的脑子都活泛起来了,你看看南方人,就是比咱们这发达,为什么呢,脑子好使,又肯出力,没了这两条不受穷等什么呢?
六哥:肯出力我能做到,脑子活泛可就难了,我天生脑子就笨。
袁青沉下脸说:少耍贫嘴,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脑子就没问题,我看你是不着调!你看看白玲,过去是个多漂亮的姑娘,现在呢,才三十不到,眼角儿上的皱纹都有了,你个大老爷们是干嘛吃的?
六哥说:嫂子,贫贱夫妻百事哀,穷有什么辙?
袁青:谁生下来就有钱?不得自己奔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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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
发表于 2018-3-7 11:34 |只看该作者
左手刀 发表于 2018-3-7 08:34
我要有钱,肯定投资!
制片人都近视了,这么好的剧本愣是看不到!
肯定是万人空巷!

谢谢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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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
发表于 2018-3-8 06:57 |只看该作者
105
世界上的事总不能尽如人意,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比如茶馆里的王掌柜,有了花生仁却没了牙,比如一个人让汽车撞了,如果撞死也就是家人一顿哭罢了,可偏偏没死,躺在炕上成了植物人,结果和人的愿望从来就不能相符,人们老说人不知足,这是不是个原因呢?
大毛工作表现好,调到了生产科做了计划员。假如大毛当初就和那个生产调度侯志勇谈了恋爱,那么,现在侯志勇已经当了科长,大毛又在他的手下,这真是个十全十美的事。可是中间偏偏就杀出个小二子,让这件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有了不尽人意的结局。
侯志勇从调度升为科长,当然会大度起来,所以,大毛调到生产科里,侯志勇表面上并没有流露对过去那段经历的不满,大毛却心情忐忑。她除了低头工作以外总是躲避着侯志勇,侯志勇倒时常提起过去,当然是没有人的时候,这让大毛很别扭。偌大一个车间里,或者就是这个厂子里,大毛能说话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师傅一个是陈静。陈静是厂办主任,大毛自然不会去找她,所以,大毛总是在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去自己原来工作的班组里找师傅聊天。
谈到自己的别扭,师傅倒是很想得开:怕什么,你也没答应他什么,也没卖给他,又没跟他怎么地,大大方方的他能怎么你?
“他老是提起过去的事,我听着别扭又不敢说什么,必定他现在是科长,他还在人面前总是特意照顾我,显得我跟他有多亲近似地,弄得科室里的人都另眼看待我,谁有什么话都不跟我说,连乐都比哭难看。”大毛发愁的说。
师傅听了说:“科长是工作,出了厂门儿他什么也不是,你拿科长当什么葱?你就大大方方的,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找他玩命去。对了,那个厂办的主任陈静不是跟你有交情吗?冲着这个,他侯志勇往哪摆,他也不能难为你,难为你就找她去。”
听了师傅的话,大毛心里有点宽松,当然,她不相信也不指望师傅哪天会替她出气。有一点大毛相信,侯志勇无论是不甘心还是有意报复她,陈静的确能成为她的护身符。可是这里还有一节,就是陈静和六哥的过去,大毛不能跟陈静走的太近,那样嫂子要是知道了怎么办?直到今天,大毛在六嫂跟前绝口不提陈静。
还有一个人是自己的知己,那就是小二子,大毛更不敢跟小二子说,她连自己现在就在侯志勇的手下工作都不敢提,她怕小二子吃醋。
“大毛,陈主任病了住院了,科里的人都去看过她,你怎么不去看看?”一天侯志勇走到大毛的办工桌前说。
大毛抬头看了看侯志勇说:“我不知道。”
侯志勇说:“你现在知道了吗?就住在厂医院。”
大毛问清了病房号码下了班来到了厂医院,走到病房正看到陈静端着脸盆走出来。
穿着病服的陈静消瘦了很多,脸色也有些苍白,看见大毛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大毛接过脸盆说:我听侯志勇说的。
大毛说完去热水房打了热水走回病房,陈静坐在床上。
大毛把脸盆放在凳子上又递过毛巾说:“陈姐,你得了什么病?”
陈静擦着脸说:“贫血,血色素就剩下几克了我都不知道,那天晕倒在办公室里后来住了院才知道。”
陈静指了指凳子说:坐下说话吧,你现在在生产科觉得怎么样?我也穷忙就没顾得问你。
大毛本想说说自己的难处,又觉得陈静现在这个样子,提这些事不合适说:还行。
陈静笑了笑说:什么叫还行?总比在车间里往鼻子里吸棉花毛强多了吧?
大毛也笑了笑说:我倒乐意干活,那样多省心。
陈静拉下脸来说:不许说这样没出息的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总在车间里干活什么时候是头儿?
大毛听了没说话,陈静接着说:侯志勇那小子升了科长对你怎么样?你跟他还行吧?
陈静并不知道侯志勇跟小二子的那场恶斗,也不知道大毛最近的变化,所以她问的还行吧实际上是指大毛和侯志勇的关系。
大毛说:他是领导,我是科员,这有什么行不行的,我干好自己的活也就是了,我也求不着他什么呀?
陈静听了大毛的话纳闷的说:我没问你那个,你们俩不是相好吗,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大毛听了一时语塞,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低着头不说话。
陈静看着说:你不说?你不说我问他,昨天他还来了呢。
大毛听了慌乱起来说:你别问,我跟他就是一般的同事关系,根本就没什么。
陈静听了问:怎么回事?你们吹了?
大毛说:压根儿也没这么回事呀?
陈静看了看大毛:大毛,你可是老实孩子,怎么瞪着眼睛说瞎话?我光听你师傅就说了好几回你们俩搞对象呢,怎么压根儿没这回事了?侯志勇要个儿有个儿要样儿有样儿,家里条件还好,本人又是个小头头,你想找什么样儿的?
姐,咱们不说这个行吗?大毛无奈的说。
不行,今天你就得告诉我。陈静语气坚决的说。
陈静一定要追问,大毛左右为难起来,最后还是说了大概的经过。陈静听了半天没说话,最后她说:看来这是个缘分问题,你看中了你们院子的街坊,偏偏就放过了侯志勇,对还是错很难说,就比如我跟你哥哥,我老是在想这个问题,人有的时候越是认真越是不能看明白,为什么呢?就是看的太仔细了,把整体的东西忽略了。我现在想你哥哥的样子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两样,他那一乐,他那宽厚,还有他的直率,我以前是根本就没发现的。
大毛看着陈静,陈静说这些话并没看着大毛,好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大毛虽然细致却不是个聪敏的人,她不能把陈静此时的想法和她告诉陈静的事联系在一起,但是她有结论,陈静到现在还在想着哥哥。这让大毛感动起来,看着瘦弱的陈静,想到她的孤独,大毛从心里怜悯起她来。
陈姐,你好好休息吧,过两天我来看你,你要洗什么涮什么就跟我说。
陈静回过神来说:我一个人事就少,你来看我我就高兴,你回去吧,好好的干,对了,你现在的对象你哥哥怎么看?
大毛说:我没听他说过,他好像根本就不管我的事。
是呀,他太粗心了,粗心到让人觉得他反应迟钝,我也吃过他的亏。陈静说。
大毛告辞了陈静回来的路上,想起陈静现在的样子心里还是很难受,她想,明天还来看她,给她买点吃的。
大毛回到家里,六哥抱着孩子在院子里和街坊聊天,六嫂给大壮洗衣服,二毛在屋里写作业。
六嫂看见走进门来的大毛问:今天这么晚?
大毛说:厂里有个同事病了我去看看她。
六嫂听了说:吃饭吧,都在厨房里扣着呢。
大壮看见大毛拼命从六哥的怀里挣脱要找她,六哥随即撒了手递给了大毛,六嫂看了一眼六哥说:她还没吃饭呢,你抱会儿孩子就想偷懒。
六哥说:他在我这挣命要找她,怎么是我偷懒?
大毛接过大壮回到屋里,六哥跟了进来。大毛此时并不想吃饭,一边抱着大毛一边想着心事,六哥看出不对头说:不吃饭愣着干嘛?
大毛把大壮放在床上进厨房拿饭放在桌子上。
姐,嫂子今天炖肉,把瘦的全给你留下了,我们都没吃着。
大毛听了说:还想吃吗?
二毛听了凑过来说:你给我剩几块。
六哥白了二毛一眼说:就是你吃的多,还没够!
正说着小二子进了门:六哥,今天怎么少送了货?
六哥听了说:哪个少送了?
小二子说:发云南思茅的那批棉布没送,这可得等好几天,车皮是越来越紧张了。
六哥说:等几天就等几天呗什么大不了的事?
小二子听了撇着嘴说:那能行吗?发货是有日期的,过了日子人家不给钱。
六哥说:那怎么办?
小二子说:哥,你上点儿心,你坐在屋子里除了喝酒就是睡觉,闲着还把司机按在那跟你侃煽(聊天)你说让我怎么说你?咱这是自己的买卖,不是共产党的。
大毛听了心里紧张起来,怕哥哥生气急忙说:左不(反正)是耽误了,下回注意就行了,你没完没了的干嘛?
小二子听了皱起眉头说:到底是一家子,欺负我一个外秧儿,咱们这买卖讲究的是个信誉,今天这个晚了,明天那个晚了,谁还找你?
六哥果然不耐烦起来:好了经理,您瞧着办,该扣钱扣钱,该罚的罚这总行了吧?
六嫂走进来说:怎么了?
小二子又说了一遍六嫂说:也没你六哥那么不着调的,正经事怎么能二乎?
六哥让小二子说了一顿现在又招了六嫂的数落一时挂不住脸瞪起眼睛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认了罚还不行吗?你看着办,觉得我行我就干,觉得不行你另请高就,别在这没完没了的,该干嘛干嘛去!
六哥说完转身出了门,小二子看着六哥的背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说:这……这怎么还不让说话了呢?
六嫂安慰说:他就那样,狗脸,说翻就翻,你别理他。
大毛惦记这陈静,下班急忙跑到了医院,手里拿着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出去买的水果。进了病房看到很多大夫围在她的床前,大毛站在背后,只见陈静闭着眼睛脸色惨白的躺在那。
一个大夫嘱咐着护士说:继续输血看看情况,如果血色素还是上不去就得送大医院了,咱们这是没什么办法了。
大毛虽然不懂得医学,从大夫的嘴里她知道,陈静现在病的很重很危险。
大夫说完转过头来看到大毛:你是她的家属?
大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或许说明了要费时间就点了点头。
大夫说:你今天别走了,在这好好的看着她,有什么事及时找护士。
大夫说完走了,陈静仍然闭着眼睛。大毛坐在她的床边,看着血袋里的血一滴一滴的流下来。大概是输了血陈静清醒了过来,看到大毛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毛说:来半天了,我来的时候你正在睡觉。
陈静笑了笑说:我要是老这么睡觉就醒不了了。
大毛问:到底怎么了?
陈静叹了口气说:血色素太低,我又昏过去了。
大毛这才知道,陈静刚才是昏迷而不是睡觉。
大毛说:陈姐,家里知道你住院吗?
陈静说:我家里就有一个年迈的老父亲,我母亲没了以后,他娶了个后老伴儿,我跟她上不来,所以我很少回家。我有病当然不能告诉我爸爸,省的他着急。
大毛听了说:大夫说你要是再这样就得送你去大医院了。
陈静说:那有什么办法?
大毛说:我今天看着你吧。
陈静听了说:那怎么行,别说你明天还要上班,你不回家家里也不放心哪,这有护士你就放心吧。
大毛说:大夫刚才跟我说的让我看着你。
陈静勉强的笑了笑说:工厂里的医院就是躲心静,叫你看着我能管用吗?
大毛:那也比你身边没人强啊?
陈静说:大毛,其实我觉得现在和我比较近的就是你了,我当然乐意你在我跟前,可是你不能不回家,你哥哥你嫂子会不放心的。
大毛说: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说一声。
陈静摇了摇头说:你怎么说?
大毛听出了陈静的意思说:我不说是你,我就说同事。
大毛怕陈静还要阻拦站起身来说:你等着我去打电话。
陈静叫住了她拿出一把钥匙说:到我办公室里去打。
大毛走出门来朝办公室走去,进了办公室拿起电话犹豫了起来,这么晚了送电话的人也不给送了,大毛想起了小二子,因为小二子有个大哥大,刚要拨电话突然想,如果小二子要问怎么办?虽然小二子并不认识陈静,但是,小二子会问的很详细,如果他要来了怎么办?当然她能嘱咐小二子别跟嫂子说,可是万一他那张破嘴要说出去呢?即使不说出去,他要问为什么不能说,自己势必要把陈静和哥哥的事说了,大毛不愿意对别人说这些,特别是嫂子周围的人,她觉得那样有风险。
大毛站在电话前选择了半天,怎么也不合适。有一条是摆在眼前的,今天不回家不告诉家里是不行的,陈静今天没人照顾也是不行的,至于其他的担心好像还有别的可能,大毛决定拣主要的考虑,最后决定给小二子打电话,叫他告诉家里一声。
电话打通了,小二子在家里,接到大毛的电话果然盘问起来:什么同事还得你守着,医院里没有护士吗?
小二子哪都好,就是这个小心眼叫大毛觉得不爽。
大毛说:你就别管了,你告诉我嫂子一声就行了。
什么叫别管了,你一宿不回来我就不能问问?再说了,六嫂要是问我我怎么答复?电话那边小二子理直气壮的说。
大毛说:你就照着我这样说就行,你快点吧,那边还等着呢。
你在哪个医院?果然小二子想来。
大毛犹豫了一下,因为她实在不想让小二子来,一个是他来了帮不上什么忙,另外,刚才和陈静的谈话中,大毛隐约感觉陈静好像对她和侯志勇的事有看法。小二子粗鲁,那身打扮怕也不入陈静的眼。
你干嘛?你打听医院干嘛?大毛问。
我跟你一块儿陪着她。小二子说。
大毛:你甭来,人家是女的。
女的怎么了?女的我站在外边。小二子很坚决。
大毛烦躁起来:你到底管不管吧,不管就拉倒,要不是送电话的不给送了,我都不用你!
听了大毛烦躁小二子说:好好,我去告诉不就得了,你急什么?
大毛打了电话走回了医院,陈静躺在那闭着眼睛。
大毛打了热水投了个热毛巾走到陈静跟前:陈姐,我给你擦擦脸吧?
陈静睁开眼睛,那眼里满是眼泪:大毛,我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关心我的人。
大毛是个软心肠的人,听到陈静的话,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想起了她和自己哥哥的事也难过起来。
大毛给陈静擦着脸说:陈姐,你干嘛老是往窄处想,人还有不得病的?
陈静说:想起了你哥,别说他还不是个坏人,就是冲着你,我要是跟了他有你这么个小姑子,那得多造化?
大毛说:陈姐,搞对象都是看男人,哪有冲着小姑子的?
陈静听了破涕为笑。
小二子放下电话走到对门,六嫂一家子正在吃饭,六哥由于昨天跟小二子闹了点别扭,一天也没理他,现在看见他跟没看见一样。
六嫂问小二子:你吃了吗?
二毛在旁边搭了腔:多余问他,要是吃了能赶这个时候来?
小二子白了二毛一眼说:你这丫头片子,心眼儿老是踹在咯吱窝里,我没地方吃饭去了,偏跑你们家来看你的脸子?
二毛:你也没少吃呀?
二毛,吃你的饭!六嫂瞪了二毛一眼。
嫂子,大毛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她有个同事住院她陪着她呢。小二子说。
六嫂听了停下筷子说:什么同事?
小二子说:就这么说的,我是原封不动的告诉你,我问还不让问呢。
六嫂看了看六哥说:大毛上班这么长时间,别说不回来,晚回来的时候都少,这是怎么回事?
六哥听了不说话,闷着头吃饭。
六嫂拿筷子打了他的筷子一下说:死人,跟你说话呢?
六哥抬起头来:你问我呢,我问谁去?
六嫂说:那你也得关心一下呀,这家里还有你操心的事吗?
小二子听到这觉得是个机会:六嫂,不行我去看看?
小二子这样说有他自己的打算,他知道,大毛虽然温和,但是犯起拗脾气也很难缠,电话里既然不叫他去,他要是去了也会叫大毛不痛快,如果六嫂叫他去,这张令牌大毛是没辙的。
一宿都不回来了?六嫂问。
小二子说:嗯,一宿都不回来了。
知道在哪吗?六嫂问。
没说。小二子说。
六嫂皱着眉头:那你上哪找去?
小二子说:那地方一共就俩医院,关厢、朝阳,我挨着个找呗。
六嫂说:你干嘛不问清楚了?
小二子说:不让问呀?
六嫂狐疑起来:还不让问?
六哥听了不耐烦起来:哎呀行了,她那么大人了,陪个同事你瞧你们。
六嫂听了不满的说:你倒是一推二六五,大毛是个女孩子,一宿不回来谁放心?
小二子看着到火候说:六嫂,我去看看,好歹也找着她。
小二子说着就要走,六哥站起身来说:你等等,我跟你一块去,我倒要看看她的同事什么病?
事情有的时候就好像有个导演,我们只不过是一个演员而已。对于事情的发展方向和结果,半点也做不了主。
六哥并不知道大毛看着的就是陈静,他为什么要去呢?其实,六哥对大毛不回来也挺纳闷,因为这在大毛来说还没有过。另外,如果自己真的表现出不闻不问的话,六嫂这个关口也过不去,再有也是想缓和一下和小二子的紧张关系,必定自己是在他那混饭吃。
小二子倒觉得有些不妥,因为小二子与其是为了六嫂,不如是为了自己才去找大毛,平时自己忙的没时间,大毛又是个不爱满处去的人,小二子难得单独和大毛在一起,六哥的参与叫小二子觉得有诸多的不便。
六哥,我去就行了,再说,我去了大毛都不乐意,你去了她再说我?小二子说。
六哥听了说:你去了她不乐意应该,我去了她敢说什么?
小二子一听说:哎,六哥,你这是啥意思?
赶紧走吧,你废什么话呀?六哥不耐烦的说。
小二子拉着六哥朝阳、关厢两个医院找了个遍,由于不知道是什么病,两个医院的住院处的病房转了遍了,没找到大毛,六哥开始不放心了。
六哥问小二子:没有呀?
小二子心里也打了鼓:六哥,大毛不会蒙咱们呢吧?
六哥想了想说:大毛不会,她不会说瞎话。
小二子撇了撇嘴说:六哥,不一定吧,说瞎话得看说什么样的瞎话,为了什么说瞎话,世界上没有不会说瞎话的人,也没有没说过瞎话的人。
显然小二子犯了小心眼儿,六哥并不知道小二子这些话指的是什么说:再想想?
六哥仔细想着,忽然想起,大毛是在老娘原来的厂里上班,听老娘说这个厂子里有个医院,也许就住在那?
想到这六哥说:我带着你找个地方,我妈的厂子就有个医院,也许在那。
小二子一听急忙说:哎,这有可能,那快走啊!
六哥看了看小二子说:不是我跟你来,你找一宿都是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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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
发表于 2018-3-9 06:2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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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子拉着六哥到了大毛厂子的医院,小二子下车说:六哥,你在这等着,我先去看看。
六哥也觉得必定小二子是大毛的男朋友,自己不便跟的太紧说:好吧。
小二子上了楼找到了住院处,进了楼道黑乎乎的,原来,厂医院必定不比大医院,住院的人少,病房也少,到了晚上自然人也很少。楼道里的灯很昏暗,护士台上早就没了人,所以小二子进来竟然没有人过问。小二子转了半天看到一个房间门口亮着灯朝那里走去。
大毛正和陈静聊天,背对着门口,陈静倒先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小二子。
陈静看着小二子问:你找谁?怎么往女病房里跑?
大毛也转过头来看到小二子吓了一跳说:你干嘛来了?
小二子本来心虚,因为大毛并没答应他来,陈静这么一问站在门口不敢动了,勉强笑着说:大毛,嫂子让我来的,她不放心。
小二子打出了六嫂这张王牌,大毛自然不能说什么,陈静并不知道小二子是谁,听口气是熟人,提到六嫂陈静心里一动。
陈静问大毛:这人是谁?
大毛不好意思说就马虎的说:是我们一个院儿的街坊。
大毛的话叫小二子头发都要气的竖起来,他之所以忙着找大毛,就是因为她有过和侯志勇那一段儿,小二子心眼儿小,现在虽然眼前的并不是侯志勇,可听大毛的意思,她并没把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告诉她的同事,想埋怨大毛几句又怕伤了大毛的面子,在看看眼前的陈静,惨白的面色加上两只透人肌肤的眼睛,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站在那一个劲儿用眼睛瞪着大毛。
用六哥后来的话来说,他就没碰见一个省油的女人,拍拍脑袋顶,脚底下都能动。陈静从大毛说话的口气和小二子的眼神,加上刚才聊到侯志勇的事,已经猜出了八九,仔细的看着小二子,头发挺长,瘦长脸,夹克衫里露出粉色条状的大领衬衫,牛仔裤尖头皮鞋,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金项链,十足的北京小玩闹的打扮,加上提起了六嫂,心里不悦起来。
大毛看着陈静这么看着小二子已经如坐针毡,回头对小二子说:这回你看见了,我是不是在这陪病人,还不走?
小二子一肚子气没地方撒,走又不肯,站在那不说话。
陈静看出缘由说:不走就进来坐着。
小二子想不到陈静让他进屋,答应一声就进了屋。
大毛说:你坐在这干嘛?
小二子笑了笑说:我跟你一起陪陪这位大姐,我瞧着她挺面善。
小二子说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假的不行。
陈静听了接过来说:哦?大毛今天准备陪我一宿你也跟着陪一宿?
小二子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坐在那点头。
大毛说:这是女病房,你在这不方便?
小二子说:这怕什么,这屋里没人哪?
陈静笑着说:大毛,你别轰他,他看来就没打算走,我看你也走吧,天这么晚了,我也没事。
大毛说:大夫说让有人在这盯着呢?
小二子也看出,大毛是没心思走了,于是说:没关系,我再坐会儿就走。
六哥在楼下抽了两颗烟,还是不见小二子下来,心里起急,自言自语道:这傻小子,怎么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找到了还是没找到都应该有消息呀?
想到这六哥扔了烟头朝楼里走去。
六哥上了楼,和小二子一样,也是朝着有灯光的房间里走来,由于楼道里灯光暗淡,六哥也想不到在这里能碰见陈静,走到门口并没认出来,陈静却一眼看到了六哥,六哥的出现让陈静觉得好像是做梦,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毛看见六哥心立刻就跳到了嗓子眼儿,只有她知道这里的厉害,况且她也是做梦也没想到六哥会来,大毛不由得转向小二子看着他,心里后悔的不得了,心里想,这都不如一宿不回去挨六嫂一顿骂。
小二子不知内情,看了大毛的眼神还以为是埋怨他把六哥带来,可是六哥来小二子拦不住,心里还觉得委屈。也就是这时候,六哥看出了是陈静,两条腿像钉子似地钉在那再也没往前挪动一步。陈静、六哥、大毛都不说话,屋里能听见喘气的声音,看着三个人的表情,小二子也愣在了那,他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僵局最后还是让不知内情的小二子打破:六哥,我这正说下去呢。
六哥不能就这么站着不说话,按理说老娘跟陈静一个厂里,大毛又接的是老娘的班,他能想起大毛会看见到陈静,但是想不到会照顾她,因为,陈静在六哥的脑子中里已经是过去,他没理由想起这些,可是这些现在帮了六哥的忙,找一句现成的话应该是有的,何况不说是不行的。
六哥走到病床前是说:好几年不见了,听大毛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大毛必定是年轻人,这个时候若是接过来认了帐,无论怎么顺着六哥说,这尴尬的局面好像要轻松点。偏偏大毛实在,越想越心窄,她甚至不能看着六哥跟陈静说话,她太难想象会是什么样,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小二子正找不到机会,也站起来跟着大毛出了门,屋里只剩下了六哥和陈静。
陈静此时已经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看了看六哥说:小六子,这几年你是进步了,学会了说瞎话了,看来你老婆把你调教的不错。
六哥尴尬的笑了笑说:你倒是没变,嘴还是那么损。
虽然隔着墙,陈静和六哥的对话却让小二子听了个满耳朵,他奇怪的问:你哥跟你们同事认识?
大毛此时早就悔的肠子都青了,一股怒火都发在了小二子身上:圆明园的狗,代管三山,你没事多什么事,叫你告诉我嫂子一声就得了,跑这干嘛来?来了也就来了,怎么还把我哥带来?
小二子此时冤的满脸通红说:你哥他要来我管的了吗?再说了,看这样他们认识,你哥就事来看看她不好吗?
大毛气的说:好个屁,你知道什么?
大毛想告诉小二子又怕他嘴不紧,欲言又止。小二子仍然没完没了的催:你倒是说,我哪错了?
屋里六哥倒先打破了僵局说:好几年不见面了,就算我说瞎话,你也犯不着这么冷嘲热讽的?到底是什么病?
陈静看着房顶说:什么病跟你什么关系?快死了!
六哥听着陈静的话还没有善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想着站起身来走又觉得不合适。
陈静看六哥不说话转过头来说:听说我快死了特高兴吧?
六哥想起了六嫂也是这样,顺嘴说了句:没法跟你们说话,太矫情。
陈静听了说:我们是谁?别把我跟你老婆放一块儿比。
六哥无奈的说:是娘们儿就矫情。
陈静立起眼睛说:你少娘们儿娘们儿的,我早就说过,摔跤的就是野蛮。
对摔跤的偏见也是陈静和六哥的裂痕之一,现在陈静旧事重提叫六哥听着特别的别扭。
六哥站起身来说:其实我是不知道你病了,这么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还是没忘了我是个摔跤的,可是摔跤的到底没跟你成了一家子,你也没什么后悔的?
六哥的话本意是,既然你陈静不乐意跟一个摔跤的来往,我们并没走到一起,你并没什么损失,你犯不着提这个,谁想这正是陈静的心结,她就是曾经后悔自己过去求全责备,想起这件事就伤心,所以直到今天仍然孤身一人。听了六哥的话,陈静不由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指着门口说:小六子,你走吧,你让我多活两天,求你了!
陈静由于情绪激动,说完这句话就觉得天旋地转,脸色苍白,不住的冒虚汗,六哥看出苗头不对赶紧跑出来对大毛说:你快去叫大夫,她好像是犯了病了。
大毛正和小二子怄气,听了连忙朝值班室跑去,大夫来了,忙乱了一阵算是平静了下来,大夫对着围在床前的六哥和大毛说:你们谁是家属?
这句话问的两人面面相觑,大毛想起陈静说的家里情况,并没有人能够做她的主,大夫这样问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想了想说:我是。
大夫说:这种贫血造成的昏厥危险性很大,咱们的医院是个厂医院,常见病还可以,她现在这样的情况这里的医疗条件就不行了,所以要转院。
大毛问:什么时候转院呢?
大夫说:不行就都等到明天。
大毛说:我们在楼下有车,可以拉她去医院。
大夫说:那样最好,我去给她开转院手续,你们先拉她去住院,明天你再去给她回来开三联单,现在财会下班了。
那个时候的救护车只有大医院有,即使是厂医院也要联系大医院的车,亏了小二子开着车。
大夫开了转院手续,三个人把陈静搀扶起来,陈静软的像一滩泥,六哥俯下身来从病床上背起陈静下了楼。
把陈静送到医院里,等到住院手续办完陈静住进医院已经是半夜,
陈静慢慢的缓过来,看了看周围的人冲着大毛说:今天连累你了。
大毛说:陈姐,你别管那么多了,安心养病。
陈静说:你们都回去吧,这是大医院,有人管了。
陈静话音刚落,进来一个中年护士,看样子是个护士长,那个时候的医院,用凶神恶煞来形容他们的态度一点都不过分,护士长看到病床前围着三个人瞪起眼睛:病房里不能有这么多人,你们都是干嘛的?
六哥听了这话不爱听说:干嘛的,反正不是下饭馆的,我们是来看病人的。
护士长说:看病人大半夜还不走?
大毛:我们在这看护她。
护士长:用不着,这有护士,你们看着有什么用?探视的时间再来,赶紧走吧,别影响别人。
陈静听了催促说:赶紧回去吧,我没事了。
三个人听了只好走,大毛临走之前还嘱咐陈静:我明天来看你,你想吃点儿什么呢?
陈静:不想吃什么,你也别来回跑了。
三个人听了转身走出病房,走到门口的时候,陈静说:小六子,损了你几句别往心里去。
六哥转过头来说:好了你接着损吧。
出了医院的门,三个人上了车,谁也没说话,大毛已经把陈静和六哥的事跟小二子说了个大概,因为她不说小二子就会如实的和六嫂汇报,那样六嫂势必会想别的,现在三个人都知道,眼前最大的一个问题是,回去六嫂问起来怎么说?
三个人在车上沉默着,这里压力比较轻的是小二子,第一他可以不跟着大毛进家门而是自己回自己的家,第二,即使跟着他们回家,这里面没有小二子的责任,六嫂是明白人,她不能冤枉自己。因为大毛只跟他把陈静和六哥的事说了个大概,小二子也估计不到这事情到底难在哪,所以没过一会儿,小二子就说了话:六哥,这人挺横的,她跟你怎么这么说话,在我的印象里,除了六嫂谁敢跟哥哥你这么横?
六哥听了没说话,他现在想的是回去的事,小二子的话他根本就没仔细听,大毛现在心里真的没了底,她打算如果六嫂问起来,自己就把所有的事揽下来就是了,她最希望六嫂不会想那么多。
越怕回家,路途就显得越短,夜深人静,马路上也好走,没一会就到了家,三个人进了门,小二子倒是没有自顾自的回家而是跟着六哥和大毛进了家门,果然,屋里灯亮着,六嫂并没睡觉,一个人坐在灯底下织毛衣,抬头看到三个人问:怎么去了大半夜?
小二子说:我六哥学了一回雷锋,大毛的同事突然犯了病,他们厂子看不了,转到了朝阳去了,六哥背着上了车。
六嫂看了看六哥说:什么病这么厉害?
这下问住了六哥,因为从跟陈静见面陈静就没说什么病,大毛也没来得及告诉他。
六哥说:不知道,就是说晕过去就晕过去。
大毛接过来说:贫血。
六嫂:你们车间的?
大毛看六嫂看着她问说:不是,是厂办主任。
六嫂听了没说什么转过头对小二子说:辛苦了兄弟。
小二子说:没事,我睡觉去了。
小二子走了,大毛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去,剩下六哥坐在椅子上,六哥顺手掏出烟来点上,六嫂看了六哥一眼:别在屋里抽烟,说了一百回了,孩子睡着了,还不睡觉?
六哥洗了洗脚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看到六嫂并没起什么疑心心里放松了下来,可是和陈静的见面到让他睡不着了,看陈静的样子,现在还是一个人,听她的说话的口气直到现在还怨恨自己,想起过去和她的交往心里翻腾起来,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阴错阳差的怎么碰见了她?
还没睡?背个大姑娘背上了瘾吧?六嫂转过身来看着六哥说。
六哥听了心里一动,莫非六嫂发现了什么?六哥问:你怎么知道是大姑娘?
六嫂笑了笑说:要是个大老爷们,大毛半夜半夜的去陪着他,那不出事了?
六哥听了心里想,做贼心虚这句话真是一点儿也不假,这个判断谁都能得出来,怎么自己听了就吓一跳?
六嫂接着说:看来大毛在外边混的不错,能知道拍领导的马屁了。
六哥说:一个办公室主任算个屁?芝麻大点儿的官儿。
六嫂说:纱帽翅儿就比棉帽子强,大毛是个有心计的孩子。
六嫂虽然夸大毛,六哥心里听着还是不舒服,自己的妹妹他是了解的,大毛还不至于或者也不懂得油滑和通融,看来,大毛是看在自己的份上照顾陈静。
六嫂说:要说不应该呀,大毛不过是个工人,她怎么能和厂办的主任混在一起呢?
六哥听了又担心起来,看来六嫂并没有让这件事过去,六哥说:大毛太实在。
这句话是一语双关,六哥觉得,既然六嫂已经问是不是一个车间的,大毛只要顺口答音的话,六嫂哪来是这个疑问,干嘛还要说出是厂办主任?
看来实在的不是她,是你。六嫂说。
六哥问六嫂:什么意思?
大毛长大了,人大心就大,她知道在外边混的道理,只有你,都这岁数了,还是个没头的苍蝇,瞎撞!
六嫂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六哥的心却放在肚子里,原来六嫂的话是这个意思。
六哥翻了一下身说:睡吧,天都亮了,明天还上班呢。
六嫂说:上什么班?明天是星期天,跟我上我妈那去吧。
六嫂说着揪了一下六哥的耳朵,六哥摇了摇头说:别闹!
大毛第二天就跑去看陈静,进了门床上是空的,大毛吓了一跳,急忙问走进来的护士,护士说可能去了水房打水。大毛急忙跑去水房,看见陈静站在那,手里拿着脸盆,打水的人很多,大毛走到跟前拿过水盆说:陈姐,我不是说我来吗?你怎么不能等一会儿。
陈静笑了笑说:我好多了,这个病,不犯就跟好人一样,就是身子软的不行。
大毛说:快去躺在床上,我来打。
陈静走回病房,大毛打了水端到床前,陈静自己洗着脸,大毛拿出早点放在桌子上,一个饭盒里盛着馄饨,一个芝麻烧饼。
馄饨的香味让陈静鼻子耸了耸说:真香!
大毛乐着说:这就快好了,想吃东西了。
大毛有拿出一包红糖说:陈姐,你就沏这个红糖水喝。
陈静看了看说:干嘛,我又不是坐月子?
大毛说:我听老人说,红糖是补血的,我这就给你沏上一杯。
大毛说完拿着暖壶给陈静沏了一杯红糖水,陈静吃着早点。
陈静说:大毛,昨天回去没事吧?
大毛是个能说一句绝对不说两句话的人,昨天虽然很担心,到底虚惊一场,嫂子并没有刨根问底,即使是有事,大毛也绝对不会和陈静说。
大毛说:什么事?
陈静:你哥回去那么晚,你嫂子就不问?
大毛说:没有。
陈静说:看来我还是替古人担忧了,我昨天一夜都没睡,就怕你嫂子回去把你哥问露了。
大毛说:我心里也发紧,本来没什么事,都是这小二子惹的祸。
说起小二子陈静问道:你这个街坊真热心,这么晚了来看你?
大毛听了低下头没说话,她心里明白,陈静在这点上和嫂子一样,能一下子钻到人心里去,最好的掩饰办法就是沉默。
陈静看大毛低头不语说:大毛,我看他不像是你的街坊。
大毛抬起眼睛说:就是,就在我们院里住。
陈静:我有理由,街坊这么晚来了,你客气还来不及呢,你说话的口气可不客气,还有埋怨的意思,要是街坊你好意思的吗?
大毛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说话就不戒心了。
陈静:我还有个理由。
大毛听了更加紧张说:还有什么理由?
陈静说:那个小伙子的眼神告诉我,他不是你的街坊。
大毛心里想,完了,真如我哥哥说的那样,她们的眼睛毛都是空的,和她们最好别抵抗。
陈静笑了笑说:干嘛不跟我说实话?
大毛低下眼睛说:也没说怎么样,就是他死皮赖脸的缠着我,我也觉得他除了心眼小点也没什么。
陈静说:大毛是个好姑娘,小伙子追你算是长了眼睛,可是大毛,你也得长眼睛啊?
大毛听了看着陈静说:怎么?
陈静:我怎么看那小子流里流气的,我跟你不藏着掖着,我不看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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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
发表于 2018-3-9 21:31 |只看该作者
鹰哥的文字像渔网,个个网眼都是紧致的
想不到六哥还能在这里和陈静有个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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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
发表于 2018-3-9 22:34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一路追下来,留个脚印!触及灵魂的文字!!!


释怀和宽慰从来都是自己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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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
发表于 2018-3-10 05:29 |只看该作者
107
大毛没想到陈静对小二子会有这样的想法,听了说:我们也没说一定要怎么样,就是比以前来往的多了点儿。
陈静说:大毛,别说我武断,就你说的他小心眼儿加上我对他的印象流里流气,只这两点就是我不看好他的理由,别的我先不说了,男人小心眼儿比女人都可怕。
大毛说:我也没说跟他搞对象啊?
陈静:这还用说吗?喂,咱们俩从今天开始搞对象了!是这样吗?
大毛说:我也没心思想这样的事,在单位里很累了,回家还要帮着嫂子看孩子做饭,我最亲的就是床。
陈静说:大毛,你还小,很多事你并不懂得。找个丈夫不像买一个暖壶,不好可以再买一个,这是一辈子的事。当然,十全十美的人是没有的,比如我,我过去要不是求全责备,我也不会跟你哥分手,可是我仍然认为,那样对你哥是不公平的,可是这样的态度是可取的。取法乎上得乎其中,这个标准不能放。
大毛听的一知半解,总的印象是陈静不同意她和小二子的事,可是眼下说什么呢?
大毛不说话,陈静说:你嫂子怎么看?
大毛说:嫂子好像挺照顾他,他也会拍嫂子的马屁,所以嫂子没意见。我哥也在他那干活,拿他的工资。
陈静听了说:那又怎么样?你是找个终身妥靠的人,不是给你哥找工作。
大毛看陈静很认真,自己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就说:陈姐,你先养病,这些事可以以后再说。
陈静说:你跟侯志勇是不是为了他?
大毛说:侯志勇虽然看起来很正经,我总觉得他假,我跟他没有亲近感。
陈静忽然停了下来说:我是不是管的太宽了?这本应该是你嫂子关心的事。
大毛照顾陈静,黄昏的时候才回了家,六嫂和六哥已经带着大壮从母亲那回来。六嫂看了看大毛:吃了吗?
大毛摇了摇头,陈静的话叫大毛心里七上八下,她拿不准自己的对还是陈静的对,六嫂看出大毛有心思看了看六哥。
大壮举着一个大石榴走到大毛跟前,凑在大毛的嘴边让她吃,大毛看了看说:哪来的这么大的石榴?
大壮不利索的说:姥姥。
六嫂:眼看快过八月节了。
二毛瞧着大壮说:大壮,给小姑点儿吃。
大壮看了看二毛没有动,六哥笑着说:你瞧你这点儿人缘儿,孩子都怕你。
六嫂始终注意着大毛的神色,大毛也感觉了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吃什么呢?
二毛说:吃的面条,没剩的。
六哥说:就你会说话,不会煮去?
六嫂站起来说:我去给你煮面。
大毛连忙拦着说:我自己来吧。
大毛到了厨房煮面,六嫂跟了进来:你们的同事怎么样了?
大毛说:好多了。
小二子走了进来:刚回来?
大毛没理会小二子,接着煮面。六嫂看了小二子说:你吃了吗?
小二子:我也刚进门儿。
六嫂:那让大毛再煮点儿。
小二子:好啊?打卤的还是炸酱?
六嫂:都有,乐意吃什么吃什么。
正说着话,瞎姥姥拿着一件毛衣进了门。
六嫂把瞎姥姥让进屋里,瞎姥姥说:白玲,我求你点儿事。
六嫂笑着说:瞧您说的。
瞎姥姥说:这眼神就是不成了,我这有件毛衣,前几天我找出来了,这可是纯毛线的,就是胳膊肘破了,我这眼神儿不济了,我想把它补补,天冷了能穿哪?
瞎姥姥说这举着件大红色的毛衣递给六嫂。
六嫂接过来说:你放我这吧。
六哥看着说:姥姥,这毛衣您也不能穿哪,您这岁数穿个大红的?
瞎姥姥乐着说:你懂得什么?上岁数穿的鲜活点儿吉祥。这还是我做姑娘的时候买的呢,多少年了,还这么厚实。
大毛端着面条和小二子走了进来,瞎姥姥看着说:哟,怎么你们还没吃呢?
六嫂说:大毛去看护个病人刚回来,我们是吃完了。
二毛看着小二子说:又上我们家蹭饭来了?
小二子恶狠狠的说:你管得着吗?
瞎姥姥听了看护病人说:谁病了?
六嫂说:大毛的一个同事,贫血。
瞎姥姥听了说:贫血炖只老母鸡,加上点西洋参,补气还补血。
六嫂笑着说:老母鸡不难办,西洋参上哪找去?
瞎姥姥笑着说:要不说有病也得看缘分,我那就有点儿,我给你拿去。
六嫂说:不用,您留着自己用吧。
瞎姥姥说:我没用,我这就去拿。
大毛听了觉得这事弄得有点儿大说:姥姥,您别麻烦了,就是个同事,也好多了。
六哥听了看了大毛一眼,大毛不说话了。
瞎姥姥认了真,出去不一会儿就拿回来一个小盒,凑在灯下说:你们瞧瞧,这是正经同仁堂的东西,这可都是外国的玩意儿。
六哥看了看说:这不就是人参吗?
瞎姥姥说:是外国人的人参,这东西补血最好,滋阴补气,宁神益智,这可是好东西。
六哥:这么点儿?够吃的吗?
瞎姥姥瞪了六哥一眼:吃人参有论顿儿的吗?就这点儿就够用好几回的,你把它炖鸡的时候放里面点儿,对了,别放酱油,最好不放作料,不好吃可以少放点盐,有点咸味儿就得,要不就没用了。
大毛听着心里翻腾起来,真的炖鸡给陈静,嫂子会怎么想?必定不是家里人,弄那么大动静没有理由。不弄呢,瞎姥姥送来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好。
小二子说:瞎姥姥,没病的人吃了也没事吧,补补。
瞎姥姥本来就不乐意听这个瞎字,听了说:没病吃它干吗,再好也是药呀,你要吃了顺着鼻子流血。
小二子听出了瞎姥姥不乐意说:哎,我也没招您哪?
大毛低声的说:废话那么多,快塞!
瞎姥姥放下西洋参走了,六嫂对大毛说:大毛,西洋参是有了,就差鸡了,明天我去买了就炖上。
大毛听了说:嫂子,哪用得着这些?陈姐好多了……。
所以说,除了经过专业训练,瞎话是不好说的。蛛丝马迹也有露了马脚的时候,大毛一紧张就说吐露了,从始至终,不管六哥也好,大毛也罢,都是自己心里打鼓,既然六哥没有想到能碰见陈静,六嫂怎么会想起来?整个的过程都是大毛心里自己闹鬼,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刚才的失口,“陈姐”二字一出口,大毛自己先吓晕了。
直到现在,六嫂也没想倒是陈静,只是大毛的神情叫六嫂奇怪,她看了看大毛说:从今天回家你就神神叨叨的,你这是怎么了?
大毛已经没有了主意,连现在怎么应付都想不起来,看着六嫂不说话。
六嫂又看了看六哥,六哥刚才听到大毛的话已经坐不住,现在六嫂又看他,坐在椅子上摇了一摇身子把眼光扭到别处。
小二子现在已经是知道内情的人,看到大事不好先站起身来说:我得回去了,炸酱不错,卤咸了点儿。
二毛是个事外的人,还不忘了讥讽小二子说:白吃馒头还嫌面黑?
小二子哪还顾得回嘴,三十六计走为上,脚底下抹油溜之乎也。
六嫂看见都不说话,心里已经犯了疑惑,大壮困了,哭着一个劲的闹觉,六嫂转过头对六哥说:去弄点儿水去,我给大壮洗洗睡吧。
大毛和二毛去了小屋里,六哥弄来水放在椅子上,六嫂给大壮洗了,铺了被子放在床上。
必定是夫妻,六哥已经能知道,今天的事是不能就这么过去,六嫂是会有话说的,所以自己站起身来说:天还早,我出去遛遛食儿。
六哥说完站起身来走出了门,小二子站在门口抽烟,六哥看了看小二子:你丫挺的跑的倒快。
小二子吐了口烟说:六哥,识时务者为俊杰,谁能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再说了,这是你的一段儿公案,我犯不着陪绑啊?
六哥听了哭笑不得说:赶明儿你改个名字叫泥鳅怎么样?
小二子说:不敢,还没滑到那份儿上,只是我觉得这事我就是跟着你一块儿也管不了多大事,这个堂还得是你过。
六哥说:口口声声你对大毛好,这就瞧出来了,关键时刻你还是先想自己。
小二子听了说:六哥,话不这么说,大毛没有错,她的同事相好的,人家这叫交情,即使六嫂知道了,能埋怨她什么?大毛担心的是你,你怎么还往她身上推?
六哥觉得没了底气说:我怕什么?就算是你嫂子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也没和陈静有什么联系,这源头还在你,你要不是两毛钱份子满张罗,能有今天这事儿吗?
小二子说:哎!六哥,咱可不能临死拉个垫背的,就算是我挑的头,可是六嫂也能想到,我是外人,我哪知道你们过去的事?这就好比杀人,成心的是死罪,失手的就叫误伤,两码事呀?
六哥听了更生气扔了烟头说:你小子脱这么干净干嘛?就是你嫂子问下来,我也不能让大毛吃亏呀?再说了,她又不是阎王,还要了谁的命?
小二子进了院子门转过身来说:要命也要不了我的命,姐俩守寡,这是谁难受谁知道的事,六哥,明儿见吧您哪!
北京有句俗话:是疖子就没有不出脓的。意思是说什么事总要有个结果。六哥站在门口自己又抽了颗烟回到屋里,六嫂已经打发大壮睡了,自己坐在那给瞎姥姥补毛衣。六哥弄了水洗了洗就上了床,一夜无话。
大毛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觉得吃的面条都堵在了嗓子眼。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说露了嘴,长这么大没说过瞎话,即使这件事也没说瞎话,只是没说实情。这样做大毛没觉得不对,人要有良心,从下决心要上班,是陈静给自己办进了工厂,自从进了厂子以后,是陈静在照顾自己,知恩图报这没什么错。大毛又想了想六嫂,假如自己是六嫂,知道这样的事,特别是都在瞒着她,她要是生气,这也不能怨她。仔细想起来,这件事好像谁也没错,可是这件事偏偏就麻烦,假如六嫂想到了陈静,那该怎么办?
二毛睡了一觉发现姐姐还瞪着眼看着房顶说:姐,干嘛还不睡?
大毛听了说:不困。
二毛看了看姐姐说:赶紧睡吧,明天你不是还上班呢吗?
大毛说:你睡你的。
二毛说:姐,我也觉得上班挺好的,能挣钱还不用整天写作业。
大毛听了说:你干嘛这么想?
二毛说:我可真懒得上学。
大毛说:我上班是为了家里,我可不是不乐意念书,你以为班儿是那么好上的?
二毛翻过身来抬起头说:姐,我也想了,等我毕业了我也去上班,我可不在学校受这个罪了。
大毛说:家里用不着你,你干嘛不多念两年书?
二毛说:家里用不着我,我自己也得替自己考虑,在这个家里就是我没有说话的权利,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我不挣钱呀?
大毛听了吓了一跳,她想不到二毛会有这样的想法,六嫂曾经说过,大毛是没有办法了,就为了这个六嫂提到大毛上班就后悔的不行,一心是想让二毛多念书,能够考大学,现在二毛是这样的心思不能不叫大毛担心起来,她转过身来说:告诉你,好好的念书别想别的,你不挣钱是家里人嫌弃你,还是少了你的吃喝穿戴?
二毛趴在枕头上说:家里人嫌弃我不嫌弃我我不知道,我自个儿嫌弃我,在家里跟个小三儿似地,我跟大壮一个地位。我有的时候找嫂子要点钱,我得想半天,虽然嫂子没有不给的时候,可是手心朝上的滋味儿真的不好受。
大毛听了说:你要钱干嘛?你以后要钱找我要,别找嫂子要。
二毛听了扭过头说:真的?那我还凑合在学校里坚持一下。
大毛听了捶了二毛一下说:不争气的东西。
大毛第二天去上班,下班的时候去看了陈静,陈静好多了,到底是大医院有办法,来看她的人也不少,桌子上放着很多东西。
临走的时候陈静说:大毛,把这这些东西拿回去,我一个人吃不了。
大毛到底没拿,因为拿回去又要解释,大毛已经怕了。她没有在这多待,看着陈静吃了饭就回了家。
进了院子就闻见一股炖鸡的味道,大毛朝厨房里看了看,沙锅里炖的鸡正在冒着热气。
进了屋子,六嫂说:洗洗手吃饭了。
六哥还没回来,大毛说:不等我哥了?
六嫂说:他没准儿,这个时候不回来就是不回来吃了。
一家子吃完饭,六嫂说:鸡我炖了,按照瞎姥姥说的,没放作料,盐总得放,不然一股子药味怎么吃?
大毛听了心里忐忑的说:嫂子,还真的炖鸡呀?
六嫂说:干嘛不炖?既然瞎姥姥把药拿来了就炖呗。你在外边工作,总得为人,再说了,同事也好,别的也罢,有病没有罪过。
六嫂这句话叫大毛听了摸不到头脑,这两天说话都成了考试,大毛已经不敢再说什么。翻过来想到,这样也不是事,这等于在蒙骗嫂子,心里也有点过不去。
大毛看着六嫂发愣,六嫂说:你看着我干嘛?
大毛摇了摇头说:没事。
六嫂笑了笑说:本来就没事,是你自己把自己弄的神神叨叨的。
大毛心都要跳到嗓子眼说:神神叨叨的?
六嫂转过头对二毛说:你去带着大壮出去玩会儿。
二毛听了拉着大壮出了门。
六嫂对大毛说:你坐这。
大毛听了坐下来,六嫂说:你们那个同事是不是陈静?
大毛听了心里反而沉了下来,再装傻充愣她自己都觉得可怜,大毛点了点头。
六嫂说:是陈静就是陈静,我知道你不说是因为她跟你哥哥有过那么一段儿,你是好心,我本不想问你,我只是看着你自己嘀咕的太难受了。
大毛说:嫂子,这都怨我,我其实早就应该跟你说。自从我上班陈静很照顾我,这次她病了,我总觉得不应该不管,可是……。
六嫂:好啦,鸡已经炖好了,一会儿端下来,找个网兜你给她送去,大毛,我跟她不是仇人,是你哥哥自己觉得心虚。
大毛听了说:我哥哥也不知道能碰见他。
六嫂:对呀,那你们嘀咕什么呢?
大毛说:我哥知道你知道这件事了吗?
六嫂说:我何必跟他说?我要不是怕你心里头别扭,我跟你也不会提,你也别跟他说了。你哥哥自作聪明,那天晚上他要是大大方方的说了,也就没你这两天的担心,就是你们去看看陈静,我也不能糊涂到那个份儿上,你把嫂子看成什么了?不说了,趁着天还没黑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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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2
发表于 2018-3-10 05:30 |只看该作者
泌水 发表于 2018-3-9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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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六哥还能在这里和陈静有个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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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
发表于 2018-3-10 05:30 |只看该作者
泌水 发表于 2018-3-9 21:31
鹰哥的文字像渔网,个个网眼都是紧致的
想不到六哥还能在这里和陈静有个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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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4
发表于 2018-3-10 05:31 |只看该作者
淡淡紫丁香 发表于 2018-3-9 22:34
一路追下来,留个脚印!触及灵魂的文字!!!

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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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
发表于 2018-3-10 21:10 |只看该作者
通情达理的六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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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
发表于 2018-3-10 22:40 |只看该作者
这俚语信手拈来,自自然然服服帖帖的!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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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
发表于 2018-3-11 06:4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8-3-11 06:4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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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毛听了六嫂的话,心里感慨万分,嫂子真是个明白人,不怨自己这么听她的。世界上什么人难得 ?不是英雄,也不是才子,难得的是明白人。自此,大毛又一次离六嫂更近,就像师傅带徒弟一样,大毛的身上有了更多六嫂的影子。在以后的日子里,大毛虽然有了很多的沟沟坎坎,但是,她能够和小二子一直走下去,这是后话。
六嫂上班吃午饭的时候,小刘喊道:白玲,你的电话。
六嫂接了电话,是母亲打来的:白玲,你今天下班上我这来一趟,妈有点事。
六嫂听了有些紧张,因为母亲是很少给她打电话的,这说明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是母亲病了,不会,听声音不像,能是什么事呢?
六嫂从此忐忑不安,班都没心思上,她给六哥打了个电话,叫他来自己的厂子接大壮,六哥听了原因说:我用跟着去吗?
六嫂说:我妈要是只给我打电话,就说明用不着你去。还有,你接了孩子就赶紧回家,大毛今天是早班,把孩子交给她。
六哥听了说:我是他爹,你怎么不放心我?
六嫂说:你这个爹就是名字,你没有大毛妥靠。
六嫂安排完了,下班就坐车回了家,进了门走进西屋,小穗儿正做作业,抬头看到六嫂说:姑姑,你怎么来了?
六嫂笑了笑说:我干嘛不许来?
廖素珍听了动静进了门,看了看白玲说:你吃了没呢?
六嫂说:没有,您这个电话我心里就长了草,下了班就来了。
廖素珍说:孩子呢?
六嫂说:我让他爸去接了,然后送回家给大毛。
廖素珍听了说:怎么没带来?
六嫂说:明天还上班,带来带去铃铛似地麻烦。妈,什么事呢?
廖素珍看了看小穗儿说:咱们上那屋说去吧。
廖素珍从厨房里拿了饭菜,六嫂端着跟着母亲进了正房。
放下饭菜六嫂说:妈,到底什么事?
廖素珍说:你先吃了饭我再说。
六嫂是个急性子,听了着急的说:您不说我能吃的下去吗?
廖素珍说:是小穗儿。
六嫂问:小穗儿怎么了?
廖素珍说:你嫂子要把她带走,说给她带到南方去上学。
六嫂说:什么时候说的?
廖素珍:上次回来跟我说的,妈不是糊涂人,孩子要跟着妈我知道,所以,我不能拦着。
六嫂说:妈,您是不是舍不得?
廖素珍眼泪流了下来:小穗儿从一尺多长跟着我,我怎么舍得……?可是,我又拦不住,人家亲生自养的孩子,我怎么能不让带走……。
六嫂听了也难受说:妈,您跟我嫂子是怎么答复的?
廖素珍擦了擦眼泪说:我能怎么答复?我只能答应。也许是妈不对,我就想起了你大哥,要是他在这……,我就能跟他商量了,可是……。
廖素珍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六嫂急忙拿了毛巾递给母亲说:北京上学条件还差么?就是不去南方上学也不耽误孩子的前程啊?这个事应该跟我嫂子有商量。
廖素珍说:白玲,你也是做母亲的,哪个孩子不是当妈的心头肉?你嫂子没了你大哥,她心里也挺苦,要是孩子还不在身边,你让她怎么办?
六嫂说:那她以前怎么不张罗接走?
廖素珍说:以前她还没站住脚,现在可能是安排好了吧。
六嫂听了瞪起眼睛说:这就不对了,没站住脚的时候就不想孩子吗?现在站住脚了就想把孩子接走,她没考虑考虑您?
廖素珍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倒是没有埋怨她的意思,我就是心里头难受,叫你来解解心宽,我跟谁说去呢?
六嫂说:小穗儿知道吗?
廖素珍说:我哪敢跟她说,这孩子跟你大哥一个样儿,粘火就着。
六嫂说:妈,我有个主意。
廖素珍说:你有什么主意?
六嫂看了看门外说:就叫小穗儿说,死活也不走。
廖素珍说:这样哪行?小穗儿也应该乐意跟着妈呀?
门突然推开了,小穗儿流着眼泪说:我哪也不去,你们甭替我想办法!
小穗儿的出现吓了廖素珍和六嫂一跳,六嫂定眼看了看小穗儿,虽然眼睛中满是眼泪,可是瞪的溜圆。廖素珍赶紧搂过小穗儿说:谁说什么了你就这么大脾气?
小穗儿说:我都听见了,别当我不知道!
六嫂听了又惊又喜故意说:这孩子是跟谁说话呢?
小穗儿看了看六嫂说:就是跟你。
六嫂听了说:跟我?我没说让你走呀?
小穗儿说:谁想让我走谁就甭进这门儿!
六嫂笑着说:要是你妈让你走呢?
小穗儿说:那她也别进这门儿!
六嫂说:你算老几?你说了算吗?
小穗儿听了满脸通红大声的说:算,就算!
六嫂说:那好,等你妈来了你就跟她说。
廖素珍给小穗儿擦着眼泪说:得了,别这么大脾气了,大人的事你别跟着掺和。
哄好了小穗儿六嫂说:妈,这孩子这么大脾气您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儿,这长大了还管得了?
廖素珍说:往常耍点小脾气儿,可没见今天这么王道呀?这可是人大心也大。
六嫂说:我嫂子下回还什么时候回来?
廖素珍说:怎么着八月节还不回来?
六嫂说:好,等她回来我跟她说说。
六哥接了六嫂的电话,到了下班之前着了急,因为出去的车还都没有回来,按照他的职责是不应该走的,可是孩子没人接,六哥正在着急,小二子从门口走过,六哥叫住了他:小二子,你进来一下。
小二子进了门说:六哥,说了多少次了,别当着人叫我的小名儿。
六哥说:叫你什么?
小二子说:叫大号这是最起码的吧?
六哥说:大号小号的,我就这么叫怎么着吧?
小二子无奈的说:得,你是爹行了吧?说,什么事?
六哥说:你给我上你嫂子厂里接趟孩子,我这的车都没回来呢。
小二子听了皱起眉头说:六哥,这是在单位,我还管你接孩子,要不要喂奶呢?
六哥说:你别废话,你是去还是不去,要不我现在就走,我也不等着车回来了,明天装货排车我也不管了。
小二子摇了摇头说:我是请了个爷,我去行了吧。
小二子开着车去了六嫂的厂子,进了托儿所接大壮,大壮虽然认识小二子看见他扭头往屋里跑。
小二子着急的说:这孩子傻呀?人家孩子一看有人接高兴的往外跑,他怎么往里跑?
阿姨笑着说:你是接白玲的孩子吧?白玲倒是打电话告诉我们了,你是他什么人呢?
小二子说:我是他爸爸!
阿姨笑着说:你把那墨镜摘下来,他看着害怕。
小二子拉着大壮上了车,那个时候的车还没有安全带,大壮在车里开始折腾起来,小二子一边开车一边要留神孩子,三十分钟的路走了一个钟头,累的满脑袋是汗。
小二子把车停在门口,抱着大壮进了门,大毛正在做饭,看到小二子抱着大壮进来奇怪的问:你怎么把他接回来了?
小二子撅着嘴说:你当着我乐意去呢,这孩子比猴都淘,这一道累的我真想把他扔下车去。
大壮看见大毛扑过去,大毛抱着大壮说:我嫂子呢?
小二子说:我哪知道,你哥叫我接孩子,我哪是公司的经理,我就是你们家的碎催(仆人)。
二毛在屋里听了说:姐,多做了一个人的饭没有,接孩子咱还不管饭哪?
小二子本来就是一肚子气,听了二毛的冷嘲热讽气的说:你闲得!
六哥打发小二子接孩子,等着车全入了库换好衣服走出大门,就听见有人喊他:六哥!
六哥转过头一看,三白从吉普车里探出头来。
六哥看了看三白:谁的裤裆破了,把你露出来了?
三白说:这么些日子没见,怎么张嘴就这么说话?
六哥说:你找我干嘛?
三白说:喝点,有事跟你说。
六哥听了说:我媳妇没在家,我得早回去。
三白笑着说: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规矩?走吧!
六嫂出了母亲的门,回家的路上心里也发愁,虽然,自己答应了跟嫂子谈谈,那也只是谈谈,母亲说的对,必定嫂子是有这个权利的。假如真的把小穗儿带走了,母亲得难过成什么样?想起自从父亲走了以后,母亲克服着怎样的心情帮着大哥?想起了大哥更让六嫂难过,真的到了时候,怎么跟嫂子说,显然光说上学的理由并站不住脚。
一路发愁到了家,大毛早就哄着了大壮,二毛也回到小屋里睡觉。大毛躺在六嫂的床上,听见六嫂回来急忙爬起来。
六嫂问大毛:你哥呢?
大毛说:没回来。
六嫂听了说:那谁接的孩子呢?
大毛说:小二子。
六嫂听了不高兴的说:我说你哥当爹就是个名儿,他还不乐意听,就让他接一次孩子,还托给了别人。
大毛下了床说:我回去睡了。
大毛走出了屋子,六嫂坐在床边还想着小穗儿的事,六哥喝的红头张脸的走了进来。
往日六哥也有喝酒回来的时候,六嫂一般不理会,今天想着小穗儿的事发愁,又知道孩子不是六哥接的生气,白了六哥一眼说:孩子不接跑出去喝酒去?
六哥咧了嘴笑着说:老婆,今天的酒是该喝的。
六嫂说:喝酒的人没出息,哪有不该喝的时候?
六哥说完趴在大壮的跟前看着,六嫂拉了他一把说:躲开那,弄醒了你哄着?再说了,一嘴的臭酒味,别熏着孩子。
六哥说:我看见我儿子我就高兴。
六嫂说:高兴你也没管过呀?叫你接一趟你还交给了小二子呢!
六哥说:我那是回不来,他不帮着谁帮着,我是给他干活呢。
六嫂说:你拿人家钱不拿?
六哥说:我就是要告诉你这个,我拿他的钱是没辙,虎落平阳被犬欺,掉了毛儿的凤凰不如鸡。我那是忍耐,从今天起我不伺候他了。
六嫂听了以为六哥喝醉了说:洗洗睡觉去,不伺候他你吃什么?你以为人家乐意你去?不是大毛的面子,人家谁养着大爷?
六哥听了瞪起眼睛说:他养着我?我还不乐意呢,我今天找着个好活儿,从此以后,我是咸鱼翻身了。
六嫂听了认真起来说:你找着什么活了?
六哥说:三白今天找我去了,他有个把兄弟大哥周老大,对了你见过,咱们还一块儿在隆福寺吃过饭呢。他给我找了个在饭店里开车的活,先试工仨月,然后转成正式的,我现在是北京汽车出租公司的司机了。皇冠车一开,西服革履的,每月连工资带出车费200多块钱,你上哪找这样的活去?
六嫂听了不信说:你喝多了吧?
六哥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不信,我明天就去报到。
六嫂说:那小二子这怎么办?
六哥说:明天跟他说,再找人。
八月十五到了,六嫂收拾停当准备带着孩子去娘家,瞎姥姥进了门,手里拿着一个大石榴递给大壮。
瞎姥姥说:好孙子,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六嫂笑着说:快谢谢奶奶,这么大个的石榴,您是在哪买的?
瞎姥姥说:这样的石榴是咱们北京的地产,不是南方那种水石榴,那种石榴个大可是不甜。这是我一个侄子昨天上我这来给我拿的,院子里的街坊一人一个。
六哥去了饭店里开车,真的就开回来一辆皇冠车停在门口,早晨出去收拾车,准备拉着六嫂和儿子去看师娘。进了门看到六嫂和瞎姥姥在说话说:快着点儿吧,堵着胡同人家都没法走车了。
小二子站是水管子跟前漱口,一嘴白沫子说:六哥,真的鸟枪换炮了,哪天也让我开一圈儿遛遛?
二伯接着茬儿说:小六子,哪天拉着二伯逛逛,二伯就是没坐过卧车。
小二子说:等哪天你上医院让六哥拉着你去。
二伯瞪了小二子一眼说:这孩子就是不会说人话,大过节的你咒我?
真是过了节,院子里的人都是眉开眼笑的。
六哥拉着六嫂和儿子到了白葆春家,袁青正在水管子跟前洗菜,大壮看见水高兴了,直接跑到水管子跟前把石榴扔在水盆里,渐了袁青一身水。
袁青用手擦着脸上的水说:这孩子怎么土匪似地?
六嫂急忙拉过大壮说:嫂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廖素珍从厨房里出来说:昨天夜里刚下了火车。
六嫂想起了嫂子要接小穗儿的事问:小穗儿呢?
白葆春说:在屋里呢。
六哥拿起笤帚扫院子,这是他在师娘这能干的唯一的一件事。
六嫂进了屋看到小穗儿躺在床上问:小穗儿,我来了也不叫我,躺在床上干嘛?
小穗儿并不看着六嫂说:起来干嘛?
六嫂说:过节了,起来吃好东西呀,你瞧瞧我给你买的什么?你三爹到厂甸儿给你捎回来的大糖葫芦。
廖素珍进了门说:从早晨起来就拉着脸。
六嫂看着小穗儿说:快起来!
小穗儿一动不动的说:你们吃你们的,我又没碍着你们?
六嫂听了说:这孩子怎么跟吃了枪药似地?
廖素珍说:别惹她,都臊着她,逞脸似地!
六嫂小声的说:是不是她妈要接她?
廖素珍说:来了没提。
袁青进了门:师娘,菜我都弄好了,是我炒还是您炒?
廖素珍说:我来吧,你歇会儿。
六哥扫完院子走进门说:我得走了,我们那不让歇。
袁青说:你不吃饭了?
六哥说:晚上吧,晚上我来接他们娘儿俩。
袁青说:晚上谁还给你留着?
六哥说:剩点儿汤我泡饭吃怎么样?
六嫂说:你跟我妈说了吗?
六哥说:说了。
六哥说完看见躺在床上的小穗儿 ,走过去用手摇了摇小穗儿的腿说:这孩子赖在炕上干嘛?起来!
小穗儿翻过身去说:讨厌!
袁青沉下脸来说:不许跟你三爹这么说话,越大越没规矩。
六哥笑了笑走出了门。
袁青说:这孩子也不是怎么了?昨天看见我就跟仇人似地,说什么也不跟我睡。
六嫂对袁青说:嫂子,这回回来待几天呢?
袁青说:本来都回不来,那忙的很,我是硬着头皮说回来调货才来的,待不了几天。
六嫂想了想是个机会说:嫂子,我听妈说你要把小穗儿接走?
袁青沉吟了一下说:我也为难,我怕师娘舍不得,可是老这样也不是个事,我倒是联系了学校。
六嫂听了说:再大点儿呢?
袁青说:在大点儿就更不好弄了,再说了,师娘这么大岁数了,我也想让她歇歇。
正说着话,廖素珍在院子里喊:白玲,快瞧瞧你的孩子来,都成水王八了!
六嫂听了急忙跑了出去。
中午的时候,饭菜上了桌,廖素珍炖的红烧肉,袁青做的鱼。
廖素珍说:今天尝尝你嫂子做的鱼,这是她在杭州学的一道菜,西湖醋鱼。
六嫂吃了一口说:酸甜儿的?
袁青说:南方人口轻,爱吃甜的,菜里头也是甜口儿。
廖素珍笑着说:那个时候你爸爸有个南方的朋友,到家来吃饭,可巧那天吃炸酱面,他吃着皱眉头说,干嘛要放那么多的盐,我说你吃不惯我给你换打卤的,你猜他说什么?你给我重新盛一碗放点白糖就行了。
六嫂说:那怎么吃?
廖素珍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家就是那个口味。
廖素珍无意中提到了白葆春,白玲想到,父亲已经离开了他们八年了,心里不免伤感起来。
妈,我爸爸都走了八年年了,我干爹也走了快五年了,我想抽个功夫去给他们上上坟。六嫂说。
廖素珍听了叹了口气说:我怎么不想,只是没工夫,你们又忙,每逢他们俩的忌日我就在门口外头找个路口给他们烧点儿纸,买一瓶子酒倒到火堆里,特别是你干爹是个酒迷。
六嫂说:下礼拜小六子有了功夫让他开车拉着咱们去。
袁青听了说:对了白玲,小六子在哪干呢?
六嫂把六哥换了工作的事说了一遍,袁青说:也好,其实在你们街坊那干,人家好用不好说的,也是难事。
六嫂听了说:谁说不是呢,我们那个街坊跟大毛搞对象呢,要不是这个面子,就小六子那个脾气,谁用他?
廖素珍说:要说是真快,大毛都搞对象了?
六嫂笑着说:大毛这对象搞的才累呢,那小子整天的死追。
廖素珍说:大毛妥靠,娶媳妇就得娶个妥靠的,这是一辈子的事,那孩子怎么样呢?
六嫂说:都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上次我婆婆病危不是他拉着您去医院的吗?你怎么忘了?
廖素珍又问:你瞧我这记性,那小伙子不错。对了,你们一家子出来了,他们姐俩这个节怎么过?
六嫂说:就是那个大毛的对象今天答应带着他们出去玩。
几个人说着话,廖素珍说:那俩孩子在外边玩呢,小穗儿看的住看不住你那个阎王儿子?
六嫂说:你们先吃,我出去瞧瞧。
六嫂走到院子里,大壮在水管子跟前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浑身上下湿透了,唯独不见了小穗儿。
大毛拉过大壮说:你姐姐呢?
大壮只是要玩水并听不懂六嫂的话,六嫂四下看了看没有小穗儿的影子,又围着院子连西屋找了个遍还是没找着,带着大壮进了屋说:小穗儿跑哪去了?
袁青说:不是跟大壮在一起吗?
六嫂说:没有她呀?
廖素珍听了说:西屋你没找找?
六嫂说:找了,没人哪?
廖素珍站起身来走出了门,连喊带叫的找了半天还是没有。
六嫂说:别在是出了院子?
廖素珍说:没我带着她不敢哪?
一时没了小穗儿,大家都慌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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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8
发表于 2018-3-11 06:40 |只看该作者
泌水 发表于 2018-3-10 21:10
通情达理的六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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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
发表于 2018-3-11 06:41 |只看该作者
虎步漫游 发表于 2018-3-10 22:40
这俚语信手拈来,自自然然服服帖帖的!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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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
发表于 2018-3-11 07:5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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