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郁风
今日,国务院调查组公布了河南郑州7.20特大暴雨灾害的调查报告。全文44页,调查之全面,细节之详尽,措辞之严厉,均为历来罕见。报告一针见血的指出,“总体是“天灾”,具体有“人祸””。
此前不少网友认为,此次灾害是“千年一遇的天灾”,是“无法避免”的,不需要“反思和追责”。如今报告严肃承认并反思“人祸”的问题和教训,无疑是对这些“洗地”网民的赤裸裸打脸。
而报告中最让人触目惊心的,莫过于大批量、组织化的瞒报死亡人数。报告显示,郑州市因灾死亡失踪380人,其中在不同阶段瞒报139人:一是未按规定统计上报,二是刻意阻碍上报因灾死亡失踪人员信息,三是对已经掌握的信息隐瞒不报。
139条鲜活的生命,在当地官员的隐瞒阻挠下被划成一个0,他们本应被纪念,本应被祭奠,但在当地官员的眼中,他们轻贱如蝼蚁,远不如自己的乌纱帽和仕途重要。如此行径,无疑是对“爱民护民”“以人为本”的最大讽刺。一个地方官员,如果连治下民众基本的生命都不尊重爱惜,那有何德何能为政一方?
今日他又改口做悲天悯人状,“瞒报在一些地方真的是个顽疾,悲。”并称“中国官方的公信力不足,很大一部分就是这种人害的”。显然,总体是好的,都是被这些”害群之马“害的。
河南公布了灾害相关责任人的查处名单,共97人,其中进入法律程序的8人均为工程企业人员,其余89人未遭到法律处分。问责级别最高的是郑州市委副书记、市长侯红,给予党内严重警告、政务降级处分。
另外,原河南省委常委,郑州市委书记徐立毅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和政务降级处分,其郑州市委书记一职被免职,有传言称其去往xx。无论徐去向何处,熟悉体制升迁的读者应该清楚,这意味着徐的仕途晋升之路就此暂停。
作为时任郑州最高主政长官,徐对此次洪灾显然背负不可推卸的责任。调查报告厘清了洪灾中的”不可抗力”成分和人为因素:
“有极端暴雨防御难度大的原因,有城市发展快、历史欠账多的原因,也集中暴露出郑州市委市***、有关区县(市)和部门单位领导干部认识准备不足、防范组织不力、应急处置不当等问题。”其中更多次直接将责任问题明确指向“郑州市委市***主要负责人”:
“郑州市委市***主要负责人仍主观上认为北方的雨不会太大、风险主要在黄河和水库,警惕性不高、责任心不强,防范部署不坚决不到位、缺乏针对性”.
“应急行动与预报信息发布明显脱节,直到20日16:01气象部门发布第5次红色预警,才于16:30启动Ⅰ级应急响应,但为时已晚、灾难已经发生,山丘区4市人员死亡失踪时间90%以上集中在当日13时至15时。”这也说明气象部门此前已科学尽职的发出了预警,但当地官员视若无睹。
此外报告还指出,“没有按红色预警果断采取停止集会、停课、停业措施,错失了有效避免大量人员伤亡的时机”。
“关键时刻统一指挥缺失。市委市***主要负责人和其他市领导多在点上奔波,有的撞在一起、有的困在路上,关键时刻无市领导在指挥中心坐镇指挥。”以及最令人愤慨的瞒报行为。
而公众关注的郑州五号线地铁事故和京广路隧道事故(共造成20人死亡),也被认定为责任事件,“由极端暴雨引发”,“郑州市地铁集团有限公司和有关方面应对处置不力、行车指挥调度失误,违规变更五龙口停车场设计、对挡水围墙建设质量把关不严”,“郑州市隧道管理单位和有关部门封闭隧道、疏导交通不及时”。
也就是说,这些伤亡事件本可得到减少和避免。(报告原文为“发生了地铁、隧道等本不应该发生的伤亡事件”)。
此外针对公众质疑的“500亿海绵城市建设资金”问题,调查也查明,“已投资的196.3亿元中,实际上与海绵城市相关的仅占32%,用于景观、绿化的占近56%。甚至在全国调集力量支援郑州的关键时刻还在“修花坛”。
除去这32%和56%,还有12%也就是近23.5亿的资金流向哪里,报告没有明说,大家可以自行猜想。
令人震惊的是,竟然有一些人对徐的仕途止步表示惋惜。在他们眼中,139条生命比不上地方大员的政治生涯,这种对权力的迷恋、对百姓生命的漠视,恐怕在一部分人脑海里根深蒂固,这种环境,恐怕也铸就了少数官员的错位思维。
失去省委常委职务的徐已降级为正厅级,如今的免职和调动,更像是靴子正式落地。
翻开徐的过往履历,不难发现他是典型的浙江干部,其仕途滥觞于浙江,发迹于杭州,2011年至14年担任杭州余杭区委书记,2017年至19年担任杭州市长。而其主政杭州期间的昔日搭档,原杭州市委书记周江勇,如今已成为央视镜头前忏悔流涕的腐败分子。
1月19日晚,电视专题片《零容忍》第五集《永远在路上》播出,周江勇的案情首次被披露。和此前自媒体披露大体无差。周江勇和弟弟周健勇一个从政、一个经商,利用公权力为弟弟经商提供帮助。值得玩味的是这部分细节:
“进入数字经济时代,周健勇也希望搭上这班车。2017年,他在宁波和人合资创办优城联合信息技术发展有限公司,对外宣称是一家聚焦“地铁互联网+”的高新科技公司,其实核心资源还是他哥哥周江勇的权力。”
“一些企业也希望通过周健勇绑定周江勇,于是就采取“低值高投”的方式,以明显不合理的高价购入周健勇公司的部分股权,周江勇则为这些企业在获取低价土地、优惠政策等方面提供帮助。”
通过公开的股权信息便可得知,这里的“和人合资”中的“人”,正包括阿里旗下的云鑫投资公司。
回到此次郑州暴雨的问责,最后的处置力度如何,此处不做评论。但披露的细节之触目惊心,已成为投入舆论场的巨型炸弹,它将郑州官僚系统在灾害面前的颟顸无能,对群众生命的冷血漠视,以一种巨细靡遗的形式展露在公众面前。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对那些沉醉于美梦中,“不存在瞒报”的人不啻为一针清醒剂。而且势必引出公众对地方***公信力的探讨:
郑州这样的省会城市都如此瞒报,那其他地方的灾情信息会不会也存在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