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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原创中篇连载】:双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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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啼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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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中篇连载】:双刃 [复制链接]

17
发表于 2016-3-16 09:52 |只看该作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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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16-3-16 09:50 |只看该作者
  【十一】
  
  叶仲棠和李春告别后,第二天就飞到伤城见到了久别的陈玦。他们是真的彼此想念。她照样要跳舞,要把他撩拨够了,自己的情绪也完全酝酿到位了,才敞开自己和他云雨飘香。
  
  叶仲棠和陈玦这一对男女,他们俩有一个最最和谐的地方就是彼此都特别喜欢在做爱时说胡话癫话,什么人世间不敢想的,不能想的,想一想都会遭天打雷劈的,他们都在这个当口一起说了,并且进入角色尝试了。比如陈玦就特别喜欢在浪到兴头上的时候,让叶仲棠管她叫妈,她就高声地叫着“崽啊,崽啊,啊啊啊……你把妈日得爽啊……”叶仲棠也进入角色,配合着当儿子日他妈,他也愿意得要死!可要是叶仲棠要在那时候叫陈玦叫他“皇上”,陈玦却还是不干的!叫爹可以,就是不叫“皇上”。只有一次,叶仲棠和陈玦你死我活要到了高潮的紧要关口,他搂紧她大叫了三声“爱妃”、“爱妃”、“爱妃”,她便再也克制不住地喷薄了,嘴里也没控制住地连声“嗳嗳嗳”……这是瞒不住叶仲棠的,陈玦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他得意极了,然后也心满意足地喷射了。可陈玦却还是没有叫他“皇上”。
  
  其实叶仲棠和陈玦见面的次数极其有限。就算他常把飞机当公交车坐,又时不时搞出什么文化活动好让陈玦有返回哀城相聚的机会,他们俩也有过长达三个月没有见面的记录。于是他们又踩着共同嗜好的鼓点发明了编写短信息意淫。叶仲棠和陈玦都并不能接受情人间时常电脑视频,连太过热火的电话,俩人也一致不看好。就是最喜欢发信息,尤其是这种发癫发狂的意淫信息。叶仲棠和李春就从不互相发这种意淫信息,他只有和陈玦在这一点上简直就是一对天生的不要脸的货!
  
  叶仲棠这一次到伤城和陈玦做爱,做到龙腾虎跃兴致勃勃的时候,就把头天晚上他和李春口交,她吃他精液的事儿当做疯话癫话说开了。以前他也随口编过种种和这个女人怎么样和那个女人怎么样的疯话说给陈玦听。他是有经验的,他越说,陈玦就反应越加激烈,陈玦反应越激烈,他也就越快活!有时候是他的快活引领她,有时候又是她的快活引领他。他当然还是更愿意自己引领陈玦快活。
  
  可这一次,陈玦一脚就把他从身上蹬了下去!
  
  陈玦和叶仲棠做爱,大多数时候不是由身为男人的叶仲棠说了算,而是由身为女人的陈玦说了算。有时候叶仲棠急吼吼要马上开干,她要让他看够了她跳舞,欲迎还拒地一回三避,要他急得瞪眼发傻直起嗓子追着她叫“妈呀奶奶呀外婆呀……”她才觉得浑身都瘫软了,被彻底抽去了筋骨一般倒在他怀里。有时候叶仲棠干了一回鸣了一枪,要歇息片刻喘口气,因为毕竟他是快五十岁的半老男人了,而陈玦这时候却吊在半空中,那她可就不依不饶,她只管蛇一般缠着扭着他,那样子简直是就算要了他的老命他也得立马把她伺候爽了!
  
  陈玦一脚把叶仲棠从身上蹬下去了以后,僵尸一样静静躺在那儿等呼吸平静。她这时候的脸色是很吓人的,叶仲棠一见到陈玦这样的脸色,连那活儿都悉里索罗软了。他懊悔得恨不得甩手扇自己几个耳光!陈玦是何等灵犀之人,什么是疯话,什么是真实版本,拿一根最小的脚趾头去直觉一下就够了!他赶紧屁颠屁颠地哄她。陈玦及时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泛滥,见好就收。她就指示叶仲棠又翻身上马。叶仲棠一时陷入屁颠的情绪,那活儿竟然一时半会不能耀武扬威。他着急起来,便搂住陈玦上上下下一顿搓揉。陈玦给他搓揉得像母兽一样高一声低一声叫唤着,叶仲棠这才才好容易摇摇晃晃抖擞起来,他立马翻身骑到她身上卖力动作起来。叶仲棠却在这时候发现了自己对陈玦的另一种屁颠情绪。通常在察觉了自己对陈玦较深层面的屁颠情绪之后,叶仲棠会产生对自己的恼怒。但这并不不影响下一次他继续对她屁颠。深的,浅的,他都又屁又癫!叶仲棠,陈玦。他们是这么聪明灵透又矛盾分裂的一对男女!
  
  有这件事做教训的底子,本不该发生后来的血案。李春一味好说话。陈玦一点也不好说话。我们可以说叶仲棠记吃不记打,也可以说,他压根就是个没有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的畜生!
  
  那天叶仲棠终于把陈玦哄住,两个人又和谐大干下去。歇战以后,陈玦四平八稳地开口又说了一句话,“既然她对你这么好,你就把她扶正做你的‘皇后’嘛……”叶仲棠“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接话。但他心里却“咚咚”跳了两下。女人实在是厉害,根本没有见过面的两个女人,远隔千里,却把对方各自的能量估摸的透透的,心思也猜测得准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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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16-3-16 09:49 |只看该作者
  【十】
  
  而李春不是陈玦这样的。谁都不是陈玦这样的。
  
  叶仲棠经常会去亡城出差。他一个月基本上可以去看李春一到两次。从量的概念上,叶仲棠绝对是去亡城比去伤城多得多。因为亡城与哀城相距较近,而伤城远在千里之外。
  
  叶仲棠对已经四十九岁的李春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性欲。但因为初恋这块招牌,又加上李春二十多年痴心不改追随音讯的情谊垫底,叶仲棠对李春便有真实的感情。而且他在李春这里享受了不一般的君王待遇。李春不会跳舞给他看,也不会说那些妖娆疯癫的情话。但叶仲棠人还没有进门,在路上发信息给她叫她跪迎接驾,等他来了,李春就会真的“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至于泡茶拿拖鞋之类的,李春那更是不在话下。她还会早早在家里煲好一锅汤,端到她和叶仲棠会面的酒店,在恩爱事毕后跪在床头一口一口喂他喝。叶仲棠觉得两人见了面,不做一些求欢的姿态,也可以算是对女人的一种怠慢,但等他发觉其实李春已经无力也无能承欢时,他便也不强求。他心里叹着,女人衰老得如此之快,却也对她充满怜惜。叶仲棠觉得和李春相拥坐在床头谈心聊天,他能感到一种极其温存的母性情怀,也是一种很美好的享受。他肯定不会一直叫她跪在他面前。
  
  叶仲棠在李春面前无话不谈。很多时候都是他滔滔不绝,李春保持一个虔诚的姿势聆听。等他说累了依在她胸口睡着了,她又悄悄下床,轻轻地做事。给她整理提包,擦皮鞋,把内衣洗了,再一件件熨干熨平。叶仲棠被伺候得爽不用说,李春自己也因此得到了巨大的心理满足。
  
  叶仲棠和陈玦在一起的时候,是彼此既做得开心也说得开心,和陈玦一起发癫,是另一种享受。只有等到叶仲棠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跟着陈玦的话头在说,跟着陈玦的呼唤在做各种耕耘的动作,他的爽与不爽便莫名其妙混合在一起了。
  
  有一次叶仲棠在李春面前说,自从有了陈玦和她两个人以后,他慢慢地都不愿意再靠近其他的女人了。这是真话,确实是这样。陈玦和李春,谁也没有蓄意使用什么手段,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力量,使得浪荡君王叶仲棠自动自觉摒退了身边各种杂七杂八的女人。但心底善良纯洁如一张白纸的李春听到这话以后,心里却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她这哆嗦和陈珏听到叶仲棠说起李春是他的初恋时的心里一哆嗦如出一辙。
  
  男人评价一个女人说她善良纯洁,有时候可能是一生一世的想当然。人性从来都不只有一面,尤其是女人的人性。如果只有一面,那她只能终生是一张毫无趣味的纸。
  
  李春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潜移默化让叶仲棠在情事性事上独善其身的能量。因为有自知之明,所以她只好一开始就表白不介意。具有这种能量的只能是陈玦,唯一的陈玦。但这一份能量,陈玦倒确实是无意识具有并潜移默化操纵了叶仲棠的。而这无意识操纵成功以后,陈玦便不能自已地开始了有意识的对叶仲棠操控。
  
  一切有意识的蓄意,均是罪孽。
  
  叶仲棠在亡城对李春说那一番话时,他们并没有能够成功地做爱。叶仲棠表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态度之后,就和李春聊天。反正第二天从亡城出发,他就要直接飞往伤城去看陈玦。他自然更期待和陈玦棋逢对手的酣畅欢爱。他把这也对李春坦言相告。叶仲棠有时候,不是太傻,就是太自以为是。
  
  李春就又哆嗦了第二次。然后她就主动要求和叶仲棠再次欢爱。叶仲棠不好拒绝,但不行的不是他,一直是她。在这种情况下,李春表示为了让“皇上”愉悦,情愿跪着用嘴巴满足“皇上”。这对叶仲棠来说,当然是一种非常称心的讨好!而且这还是由从无新颖创意的李春提出来的。他就很愉快地体验操作了。他最后大叫着在李春嘴里射了精,又看着李春当他的面把他“皇上”赐予的恩泽吞咽下去。其实李春到卫生间去漱口时就作呕了。
  
  叶仲棠一直是个有着鲜明兽性与光辉人性混合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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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16-3-15 09:27 |只看该作者


未完待续,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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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16-3-15 09:24 |只看该作者
  【九】
  
  叶仲棠会永远记得,陈玦是个做爱前,要在他面前跳舞的女人。
  
  她回回都拒绝他给她宽衣,谢绝他这唯一主动的君王恩赐,更是在以后长期的教导中,也没有学会给他泡茶拿鞋这些女人应该做的这这那那。但她穿一套又一套各种各样的情趣内衣跳舞给他看,鲜红的、纯黑的,或是洁白的,她怒放着娇艳,也挥舞着潇洒不羁!叶仲棠还记得有一次,陈玦里面什么也没穿,就是披着一领白纱似的披风,肉色的身躯,在白纱的旖旎中,舞到不能停息!那时候,他男性的欲望,似乎被她舞得静止了,又似乎被她舞得更加喷薄了。那时候,他才感受到,和陈玦,即使真的不用性器进入她的身体,她也将是他独一无二的唯一。他那时候正自己脱光了自己靠在床上看陈玦跳舞,忽然间,身披白纱的裸体陈玦像是洞察了他的内心,她朝他妩媚一笑,像一朵云似地飘到床上,他惊喜地起身准备搂住她行欢,她却又将披风紧身一裹,带些狡黠神情地看着他,他便清清楚楚听到她轻启朱唇喊他,“皇兄!”
  
  陈玦是唯一不肯按照他行欢时的意淫感觉指示女人叫他“皇上”的人,从来不肯。“皇兄”是她自己叫的,叶仲棠毫无准备,他被蛊惑在一种情绪中,根本来不及思辨,便对她脱口而出,“皇弟!”
  
  陈玦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陈玦身披白纱起舞之后,叶仲棠又急于开干。陈玦叫了“皇兄”,应了“皇弟”之后,却又像尾敏捷的狐狸,迅速跳下床去。她飘进卫生间,又更换了播放器里的音乐。这一次是《桃花开》。她换了一领桃红色的披风艳丽万分地飘舞着出来。
  
  “桃花开,开得春花也笑,笑影飘,飘送幸福乐谣……”
  
  叶仲棠心里被巨大的欢欣震撼着。他意识到陈玦在控制他,甚至反抗他,但他,不能不喜欢她。
  
  漫山桃花倾似血,有多艳,就有多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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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16-3-15 09:23 |只看该作者
  【八】
  
  陈玦其实是摒着力气抗拒过叶仲棠的。
  
  也许有些女人会因为婚姻的种种不如意,更加大幅度地敞开自己,但陈玦却因此产生了对男性这个整体性别的戒备防范和本能抗拒。在叶仲棠之前,不管是在哀城还是伤城,陈玦也都受到过一些其他男人的追逐和觊觎,她一一谢绝,令他们知难而退。
  
  抗拒不了叶仲棠是陈玦的命。就像她必须承受和坚持她的无性婚姻一样。
  
  叶仲棠和陈玦真正迈出跨越实质性的一步,是在伤城。叶仲棠打飞的从哀城赶到伤城,将一个名义上是别人老婆的女人最终揽进自己怀抱,他感到这种隐隐的猥亵入侵情绪,比具体的男女欢媾更叫人觉得愉悦。
  
  而与以往所有情事性事经历所不同的是,叶仲棠第一回合与陈玦欢爱,就体会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新奇和别致,以及棋逢对手的较量。
  
  在延江饭店的客房里,陈玦和叶仲棠搂抱在一起,她缠绵而热烈地与他亲吻,却哭得泪落如雨。那是一种类似受了千般委屈的孩子的哭法。而叶仲棠男人的心理,第一次他只想迫切地进入到这个女人的身体里去。她为什么哭,为什么来到他身边和他亲热,却又不爽快开干?这些疑团等到彼此大战一场,在各自身上留下初次印象后再考量也不迟。男人,和女人,有时候携手干同一件事,但态度和思维真是天壤之别啊!
  
  陈玦却坚决不肯叶仲棠抽掉她睡袍带子的拦腰一系。控制与反控制的情感拉锯战,在叶仲棠与陈玦之间第一次的两性欢爱时,就拉开了帷幕。
  
  叶仲棠头一次在女人这里感到了情绪上的失落。他已经很久不给女人宽衣解带。他和很多女人做爱,但都是她们自己脱得精光,还要像对待皇帝一样伺候他,给他泡茶,给他递拖鞋,给他脱衣服,然后她们再又像讨好的母哈巴狗一样风骚百态地翘臀上来。准确地说,叶仲棠非常享受各种女人在他面前自动自觉低到尘埃里,要是能像个没有思想没有廉耻的女奴那就更好。他在她们身上动作的时候,常常会感到自己像个策马奔腾的君王,这胯下的母马,今天换一匹,明天换一匹,任我骑来任我打!当然,他并没有行为上真的虐待过女人,可精神意念上呢?难道他没有一点轻视和虐待的意思吗?就是有,完全有。
  
  女人又不是天生的贱货。就算你叶仲棠是个长得还算可以手上也有点权力的老帅哥,但任何一种女人贴近你,哪能没有指望?情感是双向对等对流的,有哪个女人愿意终生俯伏在你脚下,只要抬头就能看见你,不求你望见她爱慕她?从叶仲棠这养成了终身的坏习惯上分析,李春难道不是应该被判处死罪的元凶吗?除了李春以外的被集体称作“女人”的这个群体,其实是很可怕的一种动物。她们能有多爱,就会有多恨。她们能做到多么卑微低贱,就也能做到多么绝情凶狠!叶仲棠失败的两次婚姻早就一而再再而三印证了这一点。再说叶仲棠第二次离婚以后,为什么低到尘埃里俯就他的女人又多起来了呢?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官员太太也是很多女人,尤其是徐娘半老自己也经历了一些风雨的女人愿意低到尘埃里俯就的毕生理想!她们通常都是用低到尘埃里的手段来获取了法律保障的中宫地位之后,才来对男人反手剿杀算总账的!不是连一辈子无欲无求,只要有叶仲棠的消息能默默牵挂爱他就可以的李春,后来也有了指望被正之以名的心思吗?
  
  女人都是很贪婪的。贪婪情感,贪婪钱财,贪婪地位。叶仲棠第一次遇到了一个不贪婪的女人陈玦。其实,陈玦有的是另一种更致命的贪婪。别的女人的贪婪,都是以低对高的姿态向男人索取,陈玦毕生向往的,却是与自己心爱的男人挽袖而立,或是,彼此举剑,平视相搏!而且,这一切,还是完全挑开了烟火人间,建立在唯美意念上的。
  
  陈玦一直活在梦里。她在梦里筑着她的玉宇琼台,她依偎着她的爱侣,始终吟唱的是:江山对坐,风雨分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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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6-3-14 09:5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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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6-3-14 09:47 |只看该作者
  【七】
  
  叶仲棠这一辈子活到将近五十岁,经历了两次失败的婚姻,也和无数女人发生过性事情事,但他主动追求过的女人,却只有两位。一个是李春,一九八六年的初恋;另一个就是陈玦,二0一0年的终劫。
  
  陈玦这种女人本不是叶仲棠喜欢的类型。他骨子里喜欢温和依顺忠贞单纯的女人。就是像李春这种,但最好她永远不老。陈玦长得不算难看,戴副眼镜,气质中有一种书香浸润的雅致,但更有一种旷世难寻的冷漠和骄傲,这就使得她容易令男人望而生畏,她的文雅端庄中,透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凶杀之气!
  
  叶仲棠曾经是军人,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对文学的旖旎之梦。陈玦能激起叶仲棠身上缺失已久的一种粗粝阳刚的男性征服欲,她自己身上的一份才女气韵,又更使他对她另眼相看。叶仲棠在追求和征服陈玦的过程中,体会了文雅癫狂别致等种种新奇感受。他们认识的时候,他四十八岁,她三十五岁,他比她大十三岁。别的女人可以称赞为风姿卓越,但陈玦,他曾由衷赞她妩媚飒爽。她出现在他生命中,令他不可多得地重新体会年轻和激情。
  
  人生初见。是在哀城一个没有什么新意的官场饭局上。陈玦作为哀城这个小地方的所谓“美女作家”列席在座。叶仲棠并不觉得陈玦特别美艳,他只感到她的冷漠和用任何得体礼貌也掩饰不住的骄傲。而且,她旗帜鲜明地有别于温婉和顺的女人以及鲜艳妖娆的女人。她默然无语端坐,既不时时谦逊地起立给列席官员一一斟茶,更不活泼地媚眼四顾莺燕叽喳。开席以后,她更不主动敬酒。别人敬她的酒,她很有礼貌地举杯,却只是举一举杯,碰一碰唇。叶仲棠心里头一次怦然心动,他觉得陈玦举杯碰唇的姿势特别优雅。饭局结束以后,叶仲棠趁着大家彼此寒暄告别的机会,很潇洒地递给陈玦一张名片。陈玦用双手接过名片,片刻一愣怔,然后微微一笑,将名片轻盈地在手中掉个方向——后来陈玦对叶仲棠说当初他给她递名片的动作不符合外交礼节方向错了时,叶仲棠哈哈大笑——再得体注视片刻,很礼貌地收入包里,再朝他微微一欠身,用恰到好处的声音招呼他,“多谢叶书记”。她并没有任何回赠给他。叶仲棠觉得陈玦那接名片的一连串动作举止,也优雅极了。
  
  他必须得主动制造第二回合。
  
  第一次相见之后不久,叶仲棠就在发改委搞了一个文化活动,是他本人觉得出丑可能性最小的员工现场书法大赛。他名正言顺地邀请了哀城文化圈里的“美女作家”陈玦来当评委。她并没有给他联系方式,但他将电话打给人在伤城的陈玦时,底气是很足的。他用浑厚的男中音告诉她,恭候才女大驾光临。陈玦措手不及,当时在电话中只回话致谢说考虑一下尽量安排成行。挂了电话以后不到五分钟,他又发信息给她说已给她定好往返机票,发改委将以最隆重的贵宾礼遇恭迎。无论做什么事情,他要么不做,要做,就志在必得。她没有给他电话,他一个发改委党组书记想要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会很难吗?何况哀城这转来转去都是熟人的巴掌大的地方。
  
  五月花事灿烂,草长莺飞。发改委员工书法大赛上,陈玦出现在叶仲棠眼前时,身着一袭藕荷色的纱质连衣裙,她还戴着一顶休闲编织帽,这顶编织帽最大的奇妙处就在于有一片遮挡住大半个面颊的轻盈面纱。她是如此别致,俊逸。当叶仲棠与她伸手相握时,看到她手指上淡紫色的蔻丹荧光一闪,她撤离手掌时,小拇指的指甲,又似乎不经意地轻轻划过他的掌心。叶仲棠顿时感觉就像喝了酒。后来陈玦也笑话过他,男人和女士握手只能是轻捏一下人家四个手指头就放手的,懂吗?陈玦的种种优雅做派里都透着些小小的刻薄,但叶仲棠是如此着迷。
  
  这就是人生初遇见时候的美。若无数初遇,世间憨汉痴女都舍得嘎然休止,便可永葆美的记忆。可究竟,又有谁肯?
  
  叶仲棠最不能忘怀的是他和陈玦两个人两只手同握一根毛笔运笔挥毫时的情景。陈玦是发改委邀请来的客人,自然要请她现场赐写墨宝。陈玦平时并不是一味谦虚的人,但她是用电脑打字写作的人,于是那天她就诚实地推却说自己不擅书法,不会写毛笔字。她的撩起了面纱的脸上流露着情怯和害羞的表情。叶仲棠就在这时候很豪情地一步上前,“来,我来带你写!”写毛笔字可是他的强项。
  
  叶仲棠和陈玦联手挥毫时,陈玦就等于整个人都被他拢在怀里。他的手握着她的手,他的头凑着她的头,他的强大的男性气场包裹着她的含羞的女性气场。浓墨在洁白的宣纸上一路龙蛇飞舞酣畅淋漓着,到最后一笔往下,力透纸背,久久地顿住片刻。叶仲棠就在这久停的片刻,深深地陶醉了,他闻到了陈玦发际的幽香,更看见了她从耳根开始荡漾开来的红晕。
  
  最后轻巧地收手提笔。全场掌声雷动。陈玦这时候整张脸都红了,她根本不敢回眸注视叶仲棠。但他却又伏在她耳边说一句,“写得很好”,类似耳语,气浪温存。
  
  一切都在叶仲棠筹谋之中,他是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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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6-3-14 09:45 |只看该作者
  【六】
  
  陈玦是哀城耍笔杆子小有名气的才女。她生在哀城,长在哀城,却天生拥有一种典雅冷傲的异乡人气质。“你看起来就是伤城人。”叶仲棠这样对她说过。许多人都对她说过这同样的话。她其实是二十岁以后才到伤城去读书的。
  
  陈玦在伤城读书、就业,然后结婚、生育。她完成了父亲二代移民回归的心愿,貌似拥有了一个正宗的伤城女人应该拥有的温馨又圆满的一切。
  
  没有人知道,其实陈玦是被缚身于无性婚姻的牢笼中。
  
  陈玦的丈夫比她大一轮,是那种很典型的伤城市井小男人。无论是从长相、学历还是从见识与能力上比较,他们其实相差的不只是一大截。他们是自由恋爱。当年轻不谙世事的陈玦发现两人间巨大的差距时,她已经感到了肚子里温柔的胎动。陈玦这一生也许都无法学会成为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但她一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母亲,永远都是。
  
  无性婚姻是家庭冷暴力的一种,实施者可以是男方,也可以是女方。但有一种天大的区别就是,女人实施的以性拒绝为要挟和辖制的轻暴力,很容易被男人轻而易举化解,最起码还可以做个木头人,而且,就算是达到了婚内强奸的恐怖地步,中国法律就此量刑惩罚的案例也并不多见。
  
  陈玦承受的,却是由怎么比都要低矮一截的男方向她实施的无性冷暴力。准确地说,是她怀孕女儿以后就开始了,长达十二年。仍在继续。他没有任何正面的解释,也以顽固的沉默拒绝沟通。这是家庭冷暴力的又一种形式,他在抵触和破坏拯治婚姻的疾病。当初,承受了无性冷暴力的陈玦,以积极的姿态做过和解和挽救的努力。她什么也不为,甚至和他谈不上爱情。但她读了书,爱孩子,知道万事到绝境中断,都必须有一个过程,不能人为去加速摧毁。
  
  但陈玦却是一腔诚意,孤掌难鸣。
  
  他一直拒绝和陈玦沟通。他一直拒绝靠近她的身体。多年以后,陈玦想,或者他这种固执的拒绝,是另一种自卑,因为他无法靠近她的思想和灵魂。陈玦是成长历史单纯的小城女子。她的娘家在哀城。结婚以后,她等于是孤女一个飘零在伤城。她对自己婚姻现状的困惑、茫然没有丝毫获助通道。五年的时光。一种口不能言的漆黑漫长。没有任何亲友知道他们婚姻的具体真像。她也不知应该向谁,又该如何去倾倒这样的难堪苦水。年年月月的搁置,将陈玦原本单纯洁净的心,冰霜封锁,冻成高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即便如此,陈玦都还没有想过离婚。她只觉得现实中的一切,都没有虚幻来得温暖和美好。她的虚幻,是书本,和另一位化为烟云的有情郎君张国荣先生。生育过后,跨过三十岁的门槛以后,她时不时地会偶有一种身体的神秘冲动。她通过书本,自己揭秘,正确地看待这很多正常女性很难正确看待的——女人的原生态性欲。还是通过书本,她正确而节制地独自解决自己这除了两种排泄之外的又另一种。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很聪明,能独自解决这世上诸多的无言难题。有一种怨愤、凄绝、哀婉,会在长久的变异孤独中,蚀骨侵入人的血液和气质。还是多谢书本带给她的怜惜和补偿,也多谢挚爱的张先生,使得她虽然经历整整五年的素寡婚姻生活,仍旧看起来清秀清香。
  
  陈玦,天生看起来就不像倒霉的娃儿。她永远也不会允许使自己看起来像个倒霉的娃儿。咽下,也绝不挂在脸上。她,天生就有别于“她”——这种纯粹女性性别的代名词。如果,她只是“她”,她就会很容易无师自通找到一种解决方法——大部分女人会迅速选择离婚;或是很容易无师自通找到一种变通方法——大部分女人也可能选择找一个情人填补婚姻空缺的实质。
  
  可是她只是陈玦。不是彻底无辜地受,就是凄厉惨绝地破。五年之后,一个极其偶然的日子,男方的一个亲戚看不下去这种慢性杀人的人身欺辱(原来陈玦一直自以为瞒得住人的,其实一切都瞒不住),他引导陈玦去捉奸,在一个比她丈夫还要大六岁,也就是说比陈玦大十八岁的老寡妇的床上。一张用报纸捂着遮着,自以为包起来就不会臭的一堆屎,被好心的旁观者无情地打开。陈玦其实一直是不勇敢的。她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下去。他竟然却可以仍旧做到不解释,不改变。她终于提出了离婚。但他不肯。
  
  无论他对她的冷暴力和人身欺辱进行到何时何地,最关键的,是他不肯离婚。从来不肯。
  
  这么多年来,他的行为其实是可以量刑坐牢的,如果陈玦一定要告他。如果任何一件事,都可以变成像壹加壹等于贰,贰加贰等于肆那么简单,陈玦就会上诉告他送他去坐牢。她情愿去送牢饭。
  
  他最顽固的辩护辞是“爱女儿”。但“爱女儿”这个堂皇的借口与他对陈玦实施的这么多的人身欺辱和人生蓄意伤害相比较起来,也仍是苍白空洞的。叫人如何能相信你是一个有热度情感的人?很多年以后,他再不唠叨提起爱女儿,与陈玦面对面,或偶尔碰撞了眼神的时候,也好似彼此远在天边。一切还是原样,分毫未改,答案也未现。他远,她也早已远。永不想再靠近。婚姻,离与不离,都不再重要。已然成为一种形式。
  
  但这个时候,陈玦却开始真正对他有了处身事外换位思考的怜恤和同情。她想,他总也是有他的难处的吧?他若不是有万难处,又何必死死揪住婚姻这根无趣的缰绳?他勒死了她,他不也还是在同一根绳上陪葬着吗?都修炼成精了,爱与恨,分量多少,清澈几何,再没有争执的必要。
  
  就这样,陈玦成了一个提笔写故事的人。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在某个故事里,不露痕迹地穿插一句,“就把墓地安享,胜过天堂”。
  
  恍然间,已然是十年霜冻。春风再吹时,打马而来的人,是叶仲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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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6-3-14 09:41 |只看该作者
  【五】
  
  叶仲棠现在感到深深的疲累和失败。
  
  叶仲棠当年是军人出身,年轻时高大帅气,至今快五十岁也依然宝刀未老风度翩翩。他从政以后,完全可以算是共产党官员里难得的好官。他敢说,敢做,发自内心地同情基层老百姓,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竭尽所能为老百姓办实事,办好事。他自己本人并不知道,他这一点才是最吸引陈玦的地方。叶仲棠还爱女人。但他的爱,是光被四表的博爱。他除了和他那些博爱的女人们做爱,也还都一一关照她们的生活、工作,恩泽均匀,很难得厚此薄彼。应该说,放在一百五十年前,叶仲棠是一个完美的好男人。
  
  可是现在不是一百五十年前。叶仲棠千好万好,他还是离了两次婚。不会有任何一个受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明文保护的妻子身份的女人,真的心甘情愿接受和同意自己的丈夫“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任何一个做妻子或是恋爱中的女人,都希望自己是男人的唯一。如果不是,基于现实条件约束,必须隐忍、压抑,甚至曲意奉承,那她们只有承受。但只要现实有一丝空隙,她们便会毅然舍弃当初生死相随的感情誓言,要么敛财别枝而去,要么明里暗里给丈夫戴上一顶顶绿光荧荧的帽子。叶仲棠两次离婚,具体原因不外乎两点,第一任妻子不是处女,第一任妻子和第二任妻子统统给他戴了绿帽子!叶仲棠对女人是博爱,是多妻主义者,但他这一生都没有睡过处女。官场无数风浪他都不惧怕,敢于迎战挑战,但只要他的女人给他戴一顶绿帽子,就可以立即将他击得心脏病发作轰然倒地!州官自然要放火,肯定要放火,但百姓不能点灯,绝不能点,点了就格杀勿论!所以叶仲棠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离婚。他所标榜的对女人的博爱,其实同时也卷裹着他对女性这个整体性别的深深怨恨。
  
  男人,女人,谁人没有心魔?
  
  叶仲棠离了两次婚以后依旧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就算他已经对女人产生了种种戒备防范之心,但各种各样年轻的、貌美的女人,却还是源源不断奴颜媚色自动自觉送到他的胯下来。他还是不亏待女人,但这种不亏待只限定在物质范畴内了。叶仲棠本人觉得,对于女人的感情给予,仅以物质善待作为回报,其实是男人的小气。他一生戎马,并没有真正读懂女人这本书。就像陈玦一世清高,也没有看透男人这个谜。然而,许多女人对于他的物质回报感激涕零心满意足。叶仲棠也终于坦然安心了。他后院中空,但俨然是群花之主。他哪里还会想再结第三次婚呢?
  
  李春是叶仲棠的初恋。当初两人感情炽热而纯真,却还是无缘分手。李春和他分手之后,在即将和别的男人结婚之前,主动应承要将处女之身献给他。她是爱他的,一直都爱他。但那个年代,她却屈服于家长高压,被迫嫁给父亲为她选择的一个做学问的读书人,这个人就是她后来的丈夫。可是天不从人愿,种种这样那样的因素,最后李春并没有向叶仲棠献处成功,她被禁锢了自由,连他的面都再也见不着!
  
  从此天各一方。叶仲棠很快从部队转业分回哀城工作。李春从饶城军校卫生所分到亡城新湖地段医院。她就是亡城人。她的父亲死也不肯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追随一个粗鲁的军人嫁到哀城去。毕竟亡城是省城。李春一直是性格柔和的人,她压根就不会反抗。可是她这么多年来,天涯海角都没有放弃过追逐叶仲棠的消息。她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为,她只要得到他一切安好的音讯。李春是男人们幻想贤妻良母生死相随的最后一个版本奇迹。李春不爱她的丈夫,但还是落到婚姻中去,尽力尽职做好一个妻子和母亲应该做的一切。她甚至从来都没有过身为一个女人的自发性欲,她不到四十五岁,就绝了经。她绝了经以后不久,儿子到北京上大学去了,她那一辈子斯文儒雅做学问的教授丈夫,就毫不犹豫和她离了婚。她的父亲早就死了,她遭遇被弃的命运,连卷铺盖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事儿去找过叶仲棠。她不是不这么做,她就是想不起来这么做,不知道可以这么做。她的前夫允许她继续住在家里,她乖乖地搬去隔壁的小房间。她的前夫温和地对她说了一句话,“你没有爱过我,所以,请你原谅,我对你的怜惜到此为止。”
  
  再度重逢叶仲棠的时候,他已经离了第二次婚。李春知道叶仲棠离了第二次婚,也还是没有去找他。这时候她自己已经离了快一年了。是在亡城举办的一次军营旧友聚会上,他们又见面了。许多朋友,向叶仲棠见证了李春二十多年来一直苦苦追寻叶仲棠音讯的事情。李春本人只是淡淡微笑着。当身材魁梧高大的叶仲棠端起酒杯站起来面向她时,她看见他眼中含泪。她也站起来,轻言细语叫他一声“哥哥”,他们当年谈恋爱的时候,她就是一直叫他“哥哥”的。
  
  直到军营旧友聚会的这天晚上,叶仲棠才和二十多年前的初恋情人李春合衾而欢。叶仲棠和李春两个人都老了,李春老得更快,可当年那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孩李春的心和灵魂,冻在时光的旧梦里从未醒来。那正是叶仲棠一生苦苦寻觅而终不得的女人的忠贞、善良与追随。他一定要善待她。
  
  叶仲棠现在虽然又离婚了,但他不缺女人,从来没缺过。而且这时候,他刚有了新宠陈玦不久。叶仲棠并不向陈玦隐瞒他的多妻主义。陈玦也有属于她的心魔顽疾。她对于叶仲棠除了她以外,还时常周旋游走于诸多其他女人间,从来没有醋意,反而有一种隐隐的快意。她说不清为什么。陈玦不能长期呆在叶仲棠身边。她是有法律禁锢身份的女人。她的家,她的所谓丈夫,还有她怎么也舍不下的孩子,在伤城。但当叶仲棠向她说起李春这个年老色衰的初恋时,她心里一哆嗦。当叶仲棠用一种感慨的语调说要善待李春时,一种极其尖锐的痛楚和妒忌,使她周身涌动的血液变成一股四下游窜的水银。
  
  陈玦全身都是毒。但是,万千书经给她的教育和她本性中不灭的天真善良,使得她时时蓄意提醒自己——锁住,把毒锁住,别轻易伤人,情愿,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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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6-3-12 12:05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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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11 10:30 |只看该作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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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11 09:50 |只看该作者
  【四】
  
  陈玦当时表演得很好,简直无懈可击。但她后来孤独在终了大酒店难受得几乎死去,身心狼狈得几近坍塌。不过,反正叶仲棠和李春,谁也没看到。她反倒是后来从叶仲棠口中得知,事后李春就哭了,他们俩最终也还是没有把事儿干成。那时候,她差一点就要快意得昏过去!
  
  就是死,她也要做一个控制局面的人!控制局面的女人!!
  
  陈玦就是死,也一定要让李春先死。叶仲棠也必须死。她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做一个没有原则放任感情依附男人的女子。男人更该死。就是李春这样的女人纵容得男人去干一些该死的事儿!他们必须一起死。
  
  陈玦不会忘记,坑,其实是自己挖的。这点她始终都承认。但她绝不让黄土盖了自己的面!叶仲棠和李春联手这么对待她,她一定要反手出击,先盖死她,再盖死他!她不惜拼尽全力,使出了殉葬的能量!!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包括事情发生后的第二晚陈玦她自己是如何承受。她觉得自己千辛万苦将在伤城那没有爱与性的法律约束的家庭安顿好,提前赶来哀城,就是来寻死的!她早早买好了姹紫嫣红的内衣,藏好了娇艳的面纱,到时候她要跳舞给叶仲棠看的。他多么喜欢看她跳舞!多少花样年华,都是在冢中煎熬。在这样一个打算大逃亡的甜蜜时刻,她才甘愿含羞承认,自己也是女人。尽管,从许多个角度分析,她对叶仲棠的感情,与李春对叶仲棠的,还是不能并提。李春空长了年岁,但陈玦却是带着罂粟怒放的娇艳和剧毒!世界亏待了她的娇艳和兰心蕙质,她为什么不放毒?——她本没有想要毒死谁!
  
  陈玦不动声色地忍耐着,九死一生。她终于在第三天下午等来了叶仲棠。她先是拒绝他来。她知道她越拒绝,他一定滚过来滚得越加快!他果然很快连滚带爬来到了终了大酒店1119房间。
  
  较量,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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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6-3-11 09:49 |只看该作者
  【三】
  
  那个冷雨淅沥的下午,陈玦和叶仲棠在哀城终了大酒店1119房做爱,她感觉到高潮就要来临的时刻,突然叫叶仲棠给李春打电话。“你让她也听听咱们做爱的时候我是怎么叫床的,你也叫她一起叫,问她爽不爽?”陈玦说。叶仲棠动作得正起劲,听陈玦这么说,楞了一下。陈玦确切无疑看清楚了叶仲棠楞了一下的表情。他要是楞了一下之后拒绝她,然后用他自己其他的本事哄住她,那该有多好!可叶仲棠就楞了一下,很短很短的一下,他就掏出了手机拨电话给李春。陈玦是他最恨也最爱的女人。他很少受女人的摆布和控制。通常都是他摆布和控制女人。比如李春。
  
  在这之前两天的晚上,哀城发改委党组书记叶仲棠出差到亡城,和自己另一个情人李春做爱。李春对他百依百顺,叫他“皇上”。叶仲棠本来是计划好要先和从伤城返故里哀城过春节的陈玦先做爱的。可他一个共产党的官员在春节前忙得将飞机当成公交车坐,竟然在陈玦到了哀城三天都无暇分身与她相见!他在各个城市飞来飞去的空当里时时不忘给陈玦发信息调情。陈玦是个血液里有疯癫因子的女人,是个从哀城走出去的喜欢舞文弄墨的女人,而且是在自己的婚姻中身心俱素!叶仲棠的发癫信息发过来,她的发癫信息就发过去。她癫得比他还要厉害!她知道叶仲棠除了她还有一堆女人。她根本就没把那一堆女人放在眼里。尤其是李春。陈玦觉得李春是个贱婢!她呆在伤城的时候,对有其他女人伺候叶仲棠感到很满意。但她来了,她们就应该统统都靠边稍息!她对叶仲棠手到擒来很有信心,这么长时间折腾过来了。是她自己寻死,在发癫信息中给叶仲棠说什么时候叫上李春,搞个酣畅淋漓的三人行活动的。写字的人都有些神经病!陈玦是属于神经病得得相当厉害的那种。叶仲棠不喜欢陈玦女性的暴烈和狂傲,但十分迷恋她的癫狂,尤其容易被她的神经病带领得也一起发神经,那种快感远胜于射精!阴差阳错叶仲棠还没来得及和陈玦一起发神经病,却先在亡城接见了李春。
  
  李春虽然现在年老色衰,但她当年其实也很漂亮。她和叶仲棠两人当年是初恋,一起谱写过军营的青春恋歌!虽然后来两个人没有修成正果,但那时候他们的恋爱极其纯洁,到分手都并没有发生性关系。李春后来在亡城拥有了旁人看着羡慕,自己却完全不幸福的婚姻。多年来,不管军队转业回到哀城从政当了政府官员的叶仲棠离一次婚还是离两次婚,李春都天涯海角追逐着他的消息。她这一生,只想时刻拥有他的音讯,其他什么也不强求。叶仲棠经历两次失败婚姻,也阅尽人间春色无数,但李春在他心目中还是留存了极其特殊重要的地位。然而他真正和李春做爱肌肤相亲,竟然都是在和陈玦之后。他和陈玦只认识了两年。叶仲棠和李春云雨相依时,彼此都是两鬓染霜花近天命年纪的人了,当然,女人就老得更快。他也再找不到当年热恋李春的感觉,但他怜惜她,也感念她此生依附的情意!
  
  回到那致命的阴差阳错的一晚。虽然打乱了先和谁后和谁的秩序,叶仲棠认为自己从广义上讲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他当然先去见了在亡城的李春。那晚,李春对他百依百顺——她一向对他百依百顺——可他却在做爱的节骨眼上继续不下去。他一向劳累,李春也已经绝经很久了。这些都是现实。叶仲棠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想起了陈玦,他还给李春看了他保留的陈玦发给他的那些关于三人行活动场面的臆想信息。就这样,他好不容易进入了李春干涩的身体。李春本人已经没有什么性欲,但她爱他,对他是盲从盲依。她也知道他还有其他的女人,但还是无条件爱他,样样都听他摆布。看了信息之后,叶仲棠变本加厉,他趴在李春身上,一边动作,一边给陈玦打电话。他叫李春在电话中叫床给陈玦听,又叫陈玦在电话中和李春一起叫床。他这样才做得快活!
  
  那晚,陈玦独宿在哀城终了大酒店1119房间。那自然是叶仲棠的安排,他一直对她最好。她那夜还动笔开了一篇新小说,写得很有感觉,写了两千多字,情绪正十分愉悦。那是夜晚十点半过后,手机忽然响了。是叶仲棠。她知道他这夜在亡城。她忽然心里滚过一阵难得的柔情。谁知道电话接听之后,好比忽然之间黄土盖了面!
  
  那是她陈玦自己不知不觉挖的坑,她跳了下去,几乎瞬间就要没有选择地被黄土盖死!
  
  但陈玦怎么可能甘心被黄土盖死呢?即使灾厄来得这样突然,毫无征兆!她握着手机的手狂抖,但她却按照她自己臆想设计并发给叶仲棠调情的发癫信息表演下去了!她听得清清楚楚,叶仲棠大声叫李春发骚叫床,李春就依着他哼哼哈哈,声音里却明显露着尴尬的哭意。陈玦的心更加恶毒起来!她恨爱男人爱到失去自我变成奴隶的女人,她恨不得一鞭子抽打到李春脸上去!陈玦并非真的介意叶仲棠除了她还和李春做爱这件事件本身。陈玦在电话中竭尽所能淫声浪语,又像是真的一宫两妃一样友好地叫着李春,“哎呀,春姐,你爽呀,得到皇上临幸恩赐了……什么时候小妹和姐姐一起共同伺候皇上啊……”陈玦又故意装得毫不在意对叶仲棠说,“嘿皇上今晚和春姐耍得开心哈,回来我也要,要更多更多……噢,好不好吗,噢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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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6-3-11 09:40 |只看该作者
  【二】
  
  接到李春医院的电话时,叶仲棠正在陈玦的床上。那是哀城终了大酒店1119房间,他和陈玦做爱,刚刚酣战完毕。
  
  叶仲棠接到电话几秒钟后就赤身裸体从床上“忽”地坐起来。房间里很暖,中央空调制造了一个与当前户外相距甚远的季节温度。但叶仲棠的脸色在温暖的室内温度中,仍然极其迅速哀绝地掉进冰窖里去。他合上手机的时候,他的脸上已是一片冰天雪地!他昂起头,闭着双眼。陈玦也已坐起身,她冷眼看见一颗眼泪,从叶仲棠的左眼角滴落下来。
  
  “李春死了。”叶仲棠声音低低地说。好似一声冬雷炸在陈玦耳边!“轰隆隆”巨响过后,首先从陈玦心里涌出来竟是一阵快慰长嘘,紧接着,无边的莫名酸痛,就像李春割脉时流出的鲜血,起先是蚯蚓一线,而后汩汩地喷涌出来。
  
  “她这么轻易就死了?她终于死在了我手下……不,不是我,是他,是他杀死了她……”陈玦心里翻江倒海,口不能言。
  
  叶仲棠已经开始动手穿衣服。他恼恨,懊悔,绝望,却不知该对谁。他一边匆匆穿衣服,一边看一眼木呆呆愣着的陈玦,他只在她脸上看到冷意。“你满意了?”他说。
  
  陈玦像受到突然袭击的小动物,她光着身子跳下床,又倒退两步,然后用手指着叶仲棠,声色俱厉地说,“我满意什么?她死不死与我有什么相干?你不是说李春什么都听你的是你最忠实的女奴吗?你叫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马上去死,可现在是你叫她去死的吗?……”陈玦在一顿连珠放炮中,已经泪流满面。叶仲棠已经衣冠楚楚穿戴好,他再看一眼陈玦,这个最叫他难以掌握和控制的嚣张女人。他忽然用力咬住下嘴唇,也伸出手,食指向前点着她,连续用力地点了那么几下,然后他像发怒前的狮子一样从喉咙管里滚出几声低低咆哮,“你妈的!”叶仲棠最后说,他拂袖而去。
  
  陈玦拥住一条毛巾毯,浑身瘫软地跌倒在床上。李春的鲜血,现在变成她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源源不断地涌流出来。而从腹腔涌到喉咙再继续往外喷涌的一团巨大梗块,却被她用手死死捂在口腔里。是她自己找死!不是我害死了她!我绝不哭泣!陈玦这样想着。可这拼命涌上来的一团东西,竟然和陈玦比拼似的,她捂住嘴咽下去,它又以更穷凶极恶的势头卷土重来,一次又一次,好似一个死得无限凄凉的怨鬼,及时地附身过来索取她的性命。陈玦终于输了。那团巨大的梗块最终冲破了她的全力扼制,“哇”地一声脱口而出!陈玦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吐得一塌糊涂,床上满是污物。好久,她才由这种急剧的嚎啕,慢慢变为呜咽抽噎,眼泪却还在一刻也不能停息地奔流。陈玦透过一双泪眼,看见自己呕吐在床上的那堆污物,幻化成一滩鲜血,她的心,她的肝,她的肺腑,都七零八落在那滩鲜血里。她又加大了呜咽哭泣,眼泪更加汩汩。她便看见那滩鲜血的面积越来越大。那面积越来越大的一滩鲜血中,除了她的心,她的肝,她的肺腑,又增加了另一颗心,另一副肝,另一串肺腑,和她的一样,七零八落在鲜血里。
  
  “李春呀——呃——”陈玦迎来了又一轮嚎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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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6-3-11 09:39 |只看该作者
  【一】
  
  春节前夕。一个寒风凛冽冷雨淅沥的下午。亡城新湖区地段医院。二楼公共女厕所门口。
  
  一位保洁女工正在用拖把拖地。女厕所的门关着。可是从门底下的缝隙里,她看见一缕鲜红的血液,像一条蚯蚓一样慢慢爬了出来。保洁女工以为是哪个来月经的女病人恶作剧蹲在厕所地面上小便,但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一座精神病医院。念头转换一瞬间,那鲜血已经浪奔浪流前赴后继地从门缝里往外大面积汹涌出来。女保洁工丢了拖把,跑上去敲女厕所的门。没有反应。她赶紧推门。门被从里面锁住了,纹丝不动。
  
  “快来人呀——”女保洁工急声高呼。
  
  亡城新湖区地段医院内科护士李春在女厕所自杀身亡。她用的是一把手术刀,用极丰富的医护经验找准自己左手臂的脉管,嘁哩喀喳连续三刀!又深又重!!一刀比一刀重!!!她被抬进抢救室搬上手术台不到一会就死了。血一直在流个不歇气,速度那么快!给她实施抢救的外科主任医师张国斌是看着李春从饶城军校卫生所分到新湖地段医院来的,那时候她只有二十多岁。李春在这里已经干了二十几年,今年她四十九岁,本来就快退休了。人生三六九,阎王不请自己走。李春断气那一刻,张国斌摘下口罩,取下头上的一次性手术帽。他看一眼她苍白的脸,替她将耳旁一缕凌乱的散发理好——李春的鬓角有了白头发,他再摇摇头,叹一口气,对其他的工作人员说,“没有办法,她割那么狠,她是只求速死!”
  
  李春同科室的同事惊骇异常!同当班的护士小胡和小夏都吓哭了。小胡说李姐挺好的呀,根本没看出她有啥不愉快的。小夏说,李姐一直是个挺温和没脾气的人,什么事情这么叫她受刺激呀?
  
  医院派人给李春的丈夫挂电话。李春其貌不扬,但她有一个人人羡慕的完美家庭。李春的丈夫是亡城师范学院的副教授,儿子在北京上大学。李春的丈夫在电话里很冷淡地说,我们三年前就离婚了,房子是我单位上分的,我们早就是一人住一间。给李春的丈夫挂电话联系的医院同事再次强调说,可是李春现在突然自杀死了呀!李春的丈夫——应该是李春的前夫——的态度让人感到一种可怕的寒冷,就是离婚了,好像反应也不该如此冷漠呀,何况又说离婚了三年还住在一个屋檐下。难怪都说教授是禽兽。
  
  你们联系一下哀城的叶仲棠吧。李春的前夫最后说。
  
  果然。李春的手机上显示最后的联络人就是叶仲棠。是呼入电话。那是下午十四点三十五分。李春手机短消息显示的最后一条发出信息是十四点四十一分,接收人是叶仲棠,“哥哥好幸福哦!当心身体。”李春在厕所割脉被发现的时间是下午十四点五十六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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