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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那些年我所经历的杀人事件(1) [打印本页]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00:59
标题: 那些年我所经历的杀人事件(1)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3-2 15:21 编辑

  我打算写一写那些年我所经历的刑事杀人事件,给大家提供点茶余饭后的谈资。

  众所周知,上次我写的《打架是门技术活》写到从某企业离职就停笔了,而那之后我先后从事了几个职业,其中一个职业是某报社的记者,暂且称这个报刊为《湘楚晨报》吧。在从事记者这个职业的几年里,我遇到了几起极其诡异的刑事杀人案件,因工作的原因,我有幸参与了这几起案件的整个侦破过程,至今想起都感到不可思议,细思极恐,脊背生寒。

  我打算分享一下这段离奇的经历。

  打架是门技术活,杀人是门精细活,破案更是伤脑筋的活。

  愿生命之花永不意外凋零,愿天下太平。

  当然,因为种种原因,我必须以最诚恳的态度申明这几个故事是纯属虚构的。

  面对论坛人设已经树立的360度无死角的剑教练,你们大概不会相信我的这几个故事是虚构的,这样的话,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在本故事中,我用了“霍莘”这个名字,因为我的本名实在太土,拿不出手,霍莘这名字看上去就比较高大上,而且和民国时期的神探霍桑似乎有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很神秘兮兮的感觉,这样就挺好。

  这个系列故事,我就姑且称之为“霍莘解案”吧,我会以连载的方式陆续分享给大家,希望能把故事讲好,请大家多提宝贵意见。

  故事很长,啰啰嗦嗦多达50多万字,请大家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废话不多说,开讲。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01:04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2-21 01:32 编辑

第一部 霍莘解案之折翼天使

第一章  野营

  
  我们一行八人在鄂西神农架人迹罕至的茂密丛林里缓缓行进,刚转过一个小山头的空地,眼前的风光令人心胸为之一畅。放眼望去,那些背光的山坡笼罩着紫色的氤氲,而朝向落日的山坡,则被染成金灿灿的一片,仔细端详,这些色彩千姿百态变幻无穷——落叶类的植物大多已经叶色泛红泛黄,与墨绿的丛林背景融杂在一起,五彩斑斓,瑰丽无比。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
  
  我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停下来取出森林公园地图对照行进的路线,又回头焦虑地看了看拖沓的队伍,不禁有些担忧。
  
  很少有人来到这片深山老林,今天离我们事先计划的宿营地还有三公里,照现在这个速度,天黑前只怕是难以赶到了。而要在这样幽深的山林里夜行,隐藏着极大的风险,谁也不敢保证迷失在这样的大山里还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进山前,森林公园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片大山里有很多野生动物,野兔、野猪是不稀奇的,据说最近还有人在山上发现过黑熊和豹子的踪迹,更别说,多年前的吃人的野人传说至今还在流传。所以,我们今天必须赶到宿营地才能确保安全,那里有简易的木屋可供休整。木屋里有水和电,附近的山头建有一个移动通信基站——群山里只有少数几个地方才有移动通讯讯号,我们在那里就可以通过移动电话与大山外面取得联系,并向森林公园报告我们的行踪。
  
  “天色不早了,伙计们再加把油啊!”我举起手杖给身后的队友打气。
  
  胖子李晚就跟在我身后,他满头大汗,朝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从我身边呼哧呼哧地走过,显得铿锵有力。李晚是我大学里不同系的校友,现在是个室内设计师。近段时间他刚完成一个大型项目的设计,累坏了,听说我们在策划一次野营,就要求我带上他出来放松放松。我在组织这次秋游野营时,本以为胖子是个累赘,甚至劝说他退出,没想到连续三天的野营中,胖子却显示出极好的耐力,反而比其他某些队员更让我省心。不过话说回来,胖子是我们在大学时给他取的绰号,这两年他瘦了很多,现在的他并不胖得过分。
  
  “还有多远啊,莘哥?”钟勤背靠着大树停了下来,大口地喘气,拧开水壶边喝水边问我。钟勤自己开了家小型的房屋租赁中介公司,平日里难得有空闲,年初娶了老婆,现在看来,他老婆应该非常能干,已经可以帮着照看公司了,就算钟勤离开公司几天也没有了问题。这家伙真是翻身做主人了。
  
  我指着前面的山包:“没多远了,穿过前面这片林子就到了。”远是不远,但穿过茂密的森林却要耗费大量的体力和时间。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地上来了,我一边清点人数,一边招手把收队的肖凯叫过来:“肖凯,我们俩换个位置吧,我来收尾,现在暂时由你领队,和老丁一起带上胖子、钟勤走快一点,先到宿营地做些准备,免得天黑之后不好安顿。”
  
  肖凯和丁迟是我多年的球友,我们经常相约一起踢球,也经常组队出去旅行,野营的经验很丰富。他们默契地应诺一声后加快步伐追上李晚和钟勤,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中。
  
  我回头看了看走在最后的张希、刘红和紫妍,暗暗地叹了口气。临时和肖凯更换角色是不得已的举措,因为我对后面走来的这三人实在是放心不下。
  
  就在昨天,我们宿营在一道山涧边时,张希拿着我和肖凯的对讲机玩,不小心掉进水里报废了。山里没有移动讯号,手机派不上用场,现在我们相互之间的联络只能靠救生哨和喊,这使得野营队的处境更加糟糕。为了降低风险,我们不得不收缩队形,严格控制安全距离,这样一来,行进的速度就越发慢了。
  
  刘红的背包挂在了张希的肩上,他瘦弱的身子挂着两个大大的旅行包,像是随时要被压塌似的。我让他们通过后,紧跟在他们身后。
  
  “还是不该带女人出来。”我在心里暗想。
  
  在野营前我并不认识这两个女人,是张希介绍给我们认识的,据他说刘红和紫妍是从小到大的好友,又是同一个公司的白领,闺蜜。带上两个美女来参加这次的秋游野营,也是出自张希的提议:“男女搭配,干活才不累嘛。”在一片附议声中,我也不好过分反对。
  
  在出发前的计划会议上,我就很认真地向她们介绍了这不是一次简单平常的秋游,算是野外探险了,会很辛苦也可能会遇到不可预测的危险。但两个女人依然坚持要参加,特别是刘红,对能参加这样的野外活动表现得兴奋不已,又很认真地向各位前辈讨教野营的知识,出发前貌似做了细致充分的准备。不过,到底是女人,体力没法和我们几个老驴友相比,三天下来,已明显地跟不上队伍的行进节奏,显露出疲态,拉慢了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这样的野营与她们想象中悠哉游哉的秋游完全不是一回事。
  
  或许意识到了自己的提议拖累了队伍的进程,张希主动地做出了弥补,他总是跟随两个小姑娘走在最后,时不时帮衬着她们。我说她们是小姑娘,是相对而言,虽然没问过,但看样子应该也有二十五、六岁了。
  
  张希比较年轻,身形单瘦,很注意仪表,衣着打扮新潮时尚,显得很精干。他是我们几年前在足球场上认识的,只是他从不踢球,每次来看球都会带上一个或几个美女来观战,对我们显得很热情,喜欢参与关于足球的聊天。男人间如果有相同的兴趣爱好就很容易成为朋友,一来二去就混熟了。他也参加我们的聚会聚餐等活动,但从没有回请给我们一次。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太多,只听他自己说是某个广告公司的活动策划。我们还留意到,他身边总会有不同的美女出现。我私下觉得他像个花花公子,不太喜欢他,也可能是因为他身上劣质香水的味道。
  
  刘红是个身材火辣的美女,性格也同样的火辣,跟每个人说话都大大咧咧。第一天的行军,老丁跟在她身后,刘红紧身牛仔裤里浑圆的臀部和长腿在老丁眼前左扭右扭将老丁撩得很是烦躁:“出来野营,穿得这么性感干嘛?”刘红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老娘乐意!”老丁悻悻地紧走几步超到刘红的前面,留下后面的钟勤对着刘红的臀部直眨巴小眼。到了第三天,就再没人走在刘红的身后了,大概都受不了了。
  
  张希与刘红看似更亲近一些,这家伙该不会利用这次机会在拍拖吧。我跟在他们身后走着走着,就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紫妍看上去是个柔弱的姑娘,话不多,长着一张精致的脸蛋,给人感觉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她可能也意识到了因为她们两个女人的加入,使得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受到影响,为了不受抱怨,所以咬牙坚持着。有几次看到她在休整的时候,偷偷地脱下鞋子给自己按摩脚掌。她应该是很疲累了,脚底下也可能长水泡了吧。看样子是个倔强的姑娘,尽管她显得那么柔弱。
  
  我紧走两步,赶上紫妍,抓住她背包上的背带:“给我吧。”
  
  “啊,不用,我自己能行。”紫妍有些惊讶,双手紧紧抓住背带,没有松手的意思。
  
  “给我吧,会更快一点。”我不容分说地开始卸下她的背包。肩负两个将近20公斤的大登山包虽然很是有些吃力,但好在我体格强壮,短程还能吃得消,再怎样也比紫妍要快一些,我希望节省一点时间。
  
  紫妍感受到了我的坚持,尽管不太情愿,却没有再继续推辞,将背包给了我。
  
  “没事,再坚持一下。”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希望女人能走快一点。
  
  “好的。”
  
  全是上坡的路,女人走得依然很慢,我身上又多了一个大大的背包,也快不起来。一个小时之后,六点半刚过,天就全黑了,前面的队员完全看不到影子,我们四人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我超到前面带队,四人都取出手电筒,搜寻肖凯他们走过时留下的标记,呼——总算不用对着刘红那令人遐想的臀部了。肖凯在显眼的地方会标上荧光标记,有的标在树干上,有的标在裸露的岩石上。我告诉其他三人紧跟着我前进,不要掉队。护林员开出来的小路很少有人经过,长了许多杂草,杂草很高,密林底层又长满灌木与藤蔓,根本看不远。相对来说白天辨别方向还比较轻松,可夜色下的行军就无比艰难——浓密的树冠阻隔了星光,无法根据星星判别方位,指南针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更派不上用场。如果没有肖凯的标记,我们只能在密林中就地宿营了。我仔细地辨认道路,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们不会迷路吧?”刘红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可能?莘哥是老驴友了,跟着他我最放心。”张希用玩笑的口吻安慰着。
  
  “真没事吧?霍莘?”紫妍的声音里有些许歉意,“背包还是给我吧,你仔细看路。”
  
  “没事的,就快到了。”我大声说,“你们跟紧点,还有,用手杖多拍打草丛。”
  
  “为什么?”刘红疑惑地问。
  
  “打草惊蛇呗。”张希坏坏地笑。
  
  果然,刘红轻声地“呀”了一声,将身体更加靠紧张希,手中的手杖胡乱地拍打草丛。
  
  深山里不时传来奇怪的声音,不知名的生物在丛林中发出此起彼伏音质各异的怪响,夜鹰“塔、塔、塔、塔”的鸣叫更增添了诡异的气氛。这样也好,至少他们不会也不敢擅离队伍了。
  
  我们又摸索着行进了约半个小时,透过树林的缝隙,我们看到前面树林外远远的有手电筒的光柱直刺黑暗的夜幕不停地摇晃。
  
  “到了。”我长嘘一口气,那是先行到达的肖凯他们在给我们指引方向。
  
  “哎呦!”我回头一看,刘红绊到一根横卧的树根,一个趔趄扑在地上。张希赶紧过去把刘红从地上扶起来,刘红在张希的帮助下站起来刚走一步,又“哎哟”一声停了下来。
  
  紫妍关切地问:“小红,没事吧?”
  
  刘红哭丧着脸:“好像扭到脚了。”
  
  我回身走到刘红身边:“严重不?”
  
  “不碍事,应该还能走。”为了证明自己真的能走,刘红揉了揉脚踝后往前走了几步,还行,只稍稍有点瘸。
  
  “到宿营地再说吧。张希,你扶着她走。”好在离营地不远了。
  
  不久我们就走出了浓密的树林,脱离了丛林闷湿的环境,清爽带着寒意的山风扑面而来,顿时令人精神一振。外面是一片宽阔的高山草地,只有稀稀拉拉的冷杉和岩柏,山势起伏平缓,夜空澄净,星光分外明亮。
  
  山坡上,有人站在高处举着手电筒在朝我们的方向晃动,我也摇晃着手上的强光电筒给他以回应。
  
  正要迈步向前,却被人从身后扯住了,回头一看,是紫妍在轻轻扯住背包。她对我笑了笑:“还是让我来吧,谢谢莘哥,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很显然,紫妍不想让更多人看到我在帮她,这会使她更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吧。
  
  与迎接我们的肖凯会合后,翻过小小的山包,就看到一栋小木屋静静地躺在山坡上的一小片平地里。木屋前方的空地上,几个忙碌的身影在篝火旁走动。篝火已经旺起来了,向空旷的夜空吐着橙色的火信子,小木屋里黄色的灯光也在静静地溢出,在寒冷的秋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7 01:13
欢迎剑哥~~~
欢迎来树下一起写小说读小说~~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01:18
泼雷 发表于 2021-2-17 01:13
欢迎剑哥~~~
欢迎来树下一起写小说读小说~~

谢谢小雷。我好好捋一捋,慢慢上传哈。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7 01:23
老剑 发表于 2021-2-17 01:18
谢谢小雷。我好好捋一捋,慢慢上传哈。


好的,粉开心粉开心的,并静待麻哥点评。
晚安,剑哥~~

作者: 南狼坨子    时间: 2021-2-17 04:37
吓得我腿发抖……静观事态发展。
作者: 南狼坨子    时间: 2021-2-17 04:37
吓得我腿发抖……静观事态发展。
作者: 暮霜晓阳    时间: 2021-2-17 07:53
本帖最后由 暮霜晓阳 于 2021-2-17 09:08 编辑

剑大侠不仅功夫了得,文字功底也了得,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赞!不过,对两位女队友着墨比较多哈,哈哈
作者: 暮霜晓阳    时间: 2021-2-17 08:28
啊,为啥我8楼的回复成了那样?!
作者: 暮霜晓阳    时间: 2021-2-17 08:28
啊,为啥我8楼的回复成了那样?!
作者: 南狼坨子    时间: 2021-2-17 08:52
昨儿看了个瑞典的有关野营的惊悚片,他们野外的木屋有电话,只要一打就能自动被锁定位置;还有急救包。很值得借鉴。
剑哥讲事实老到,等等慢慢欣赏。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7 08:53
首先表示,破案推理类小说,是我的最爱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7 08:53
暮霜晓阳 发表于 2021-2-17 08:28
啊,为啥我8楼的回复成了那样?!

系统有时候就这样,会出乱码的。
乖,重新编辑一下,重新回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7 08:59
南狼坨子 发表于 2021-2-17 04:37
吓得我腿发抖……静观事态发展。

表示提心吊胆同抖中,分分钟等着意外窜出来受惊吓

作者: 暮霜晓阳    时间: 2021-2-17 09:09
泼雷 发表于 2021-2-17 08:53
系统有时候就这样,会出乱码的。
乖,重新编辑一下,重新回

亲,我重新编辑了,看还会不会乱?

作者: 黄小蓉    时间: 2021-2-17 09:10
感叹,全能的教练!优秀!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7 09:13
暮霜晓阳 发表于 2021-2-17 09:09
亲,我重新编辑了,看还会不会乱?

没乱!评论得很好~我们一起追更吧!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1-2-17 09:17
先当游记看,野外徒步分享。。。
作者: 论金    时间: 2021-2-17 09:32
醒了几根手指,给你点个赞
作者: 南狼坨子    时间: 2021-2-17 10:17
野营就怕扭脚。估计要出幺蛾子。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10:53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2-17 23:25 编辑

  第二章  计划有变

  “早知道这么累就不来了。”刘红丢掉拐杖一屁股墩在篝火旁的石块上嘀咕着。

  “我的姑奶奶,可是你自己非要出来野营的,我早就说过,这趟差事不轻松。”张希卸下背包,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一副快散架的模样。

  “我没说会轻松啊,可也没想到会这么累嘛。”刘红噘着嘴。

  “不辛苦,那还叫野营吗?你还不如到烈士公园里散散步好了。”

  “哎呀呀!我就随便说说,你小子就知道顶嘴,还是男人不?”刘红给了张希一个白眼。张希嬉皮笑脸地说:“哥是不是男人,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刘红啐了一口,捡起地上的石子朝张希扔了过去:“你小子有出息了哈,还会贫嘴了!”

  张希笑着一咧舌头,不再吱声,翻身去整理背包里的物件。

  我走到刘红身边蹲下,示意她脱掉鞋子检查一下扭伤的脚。她看着我有些迷糊,似乎不明白我要干什么,但马上就明白了我的用意,“噢”了一声后就开始脱鞋,很快把袜子也褪了,用手揉着赤裸的脚踝。我对她说:“让我看看。”示意她把脚放到我手上。“不用了吧,小心把你熏着。”刘红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我倒有些意外——原来你也会害羞?我没管这些,把她的脚拉过来,就着篝火检查她的脚踝。没发现什么异样,脚踝没有肿胀也没破皮,我又捏了捏,骨头也没有错位脱臼,看来扭伤并不严重,只是轻微挫伤而已。但我每捏一下,刘红就嘶嘶地吸气往回缩脚,好像挺疼。

  张希递过来一瓶红花油:“用这个揉揉。”我放下刘红的脚,把红花油推回,对张希说:“先不要用这个揉。你去弄条湿毛巾,帮她冷敷一下吧。”

  “啊?冷敷?”刘红拧着眉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这么冷的天呢……”张希也用犹豫的眼神看着我。

  “赶紧去啊,湿毛巾,越凉越好。”我离开他俩坐到篝火的另一侧,懒得给两个菜鸟多做解释。这两个家伙真是什么都不懂,跌打损伤,先冷敷的道理都不知道。

  篝火在石块围成的火塘里烧得正欢,腾起一人多高的火焰,看火塘边的石头烧灼的痕迹和火塘里沉积的厚厚炭灰就知道这个火塘已经年代久远了。篝火上方支架上悬挂着的行军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咕噜咕噜”冒着白汽。

  张希乖乖地用冰冷的湿毛巾帮刘红的脚踝冷敷,女人嘶嘶地吸气,这次是冻的。张希又从行军锅里倒出两杯水,一杯递给刘红,端着另一杯左顾右看,大概是想给紫妍,见紫妍没在篝火旁,就先自顾自地喝起来,烫得龇牙咧嘴,发出“嗬嗬”的声音。

  紫妍卸下背包后就走到木屋旁,倚着木屋的门不知道又在给谁拨打电话。每次一到宿营地,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一旁打电话。室内温暖的灯光把她的身形勾勒成一幅美丽的剪影,她的声音很低,似乎笑得很甜。

  “星空、荒野、小屋、恬静的女人,真诗意啊。”胖子李晚坐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杯开水,朝紫妍的方向努了努嘴,微笑着感慨道。

  我将水杯捧在手掌里,暖意瞬时传遍全身:“那确实。”我笑着点点头,“给森林公园打电话报告位置了吗?”

  “老丁刚才已经打过电话了。”胖子边说边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对准紫妍寻找构图准备抓拍。一根枯枝“嗖”地朝胖子飞来,胖子躲闪不及,额头被砸个正着。

  “哎!你俩瞅着紫妍嘀嘀咕咕地干嘛呢?我可警告你们,别使坏心眼啊,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了。”刘红故作嗔态地对着胖子说。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胖子作势要把枯枝扔回去,比划两下却又放了下来。

  刘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在说懒得理你,起身端着杯子一瘸一拐地走向紫妍。她把水杯递给紫妍,挤眉弄眼一脸的调侃:“又给情哥哥打电话啦?”

  紫妍笑着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再从刘红手里接过水杯。刘红却不管这些,飞快地凑到紫妍的脸旁大声地叫道:“田总啊,你还不把她娶回家,紫妍就会被野人抢走啦!”然后哈哈大笑着闪开,蹦蹦跳跳地回到篝火旁。

  “什么田总?”胖子问刘红。

  “田总就是我们集团公司的老总,正宗的高富帅哩。”

  “紫妍要和你们田总结婚啦?”

  “是啊,元旦就要办婚礼了。怎么?你要横刀夺爱?想都别想,也只有我们的田云大帅哥才配得上我们的紫妍公主。”刘红双手撑在背后的草地上仰望星空,一副无限向往的神情,转头又换成恶狠狠的样子对胖子说,“像你这样的,就别做吃天鹅肉的美梦了。”

  “看你说到哪去了?我也就随便问问。哎!你怎么说话这么不搭调啊,我怎么就成癞蛤蟆了?”胖子摇摇头,又问,“那他怎么没来陪紫妍呢?”

  “人家是老总哎,你以为像我们?他呀,正在深圳出差谈大买卖,所以让我来当紫妍的保镖,专门猎杀像你这样的色狼!”说着,刘红挥掌做了一个劈杀的手势,哈哈大笑。

  胖子无奈地吐了口气,也懒得理神经兮兮的刘红了。

  张希端着茶杯走到我身边坐下:“莘哥,这么赶路好辛苦啊。这几天下来,腰酸背痛,我脚底都长水泡了呢。你们以前野营都是这么干的?”

  “是啊,去年我们去西藏,比这还艰苦呢。”

  “靠!你们都是铁汉子啊?”张希夸张地感慨,接着又唉声叹气,“唉,我是和你们比不了了,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挂掉的。”

  胖子在旁边瞅着张希欲言又止,被张希看见了,问道:“胖哥,你想说什么?我看你呀,也快散架了吧?”

  “哦哦,我还好。”胖子犹豫了一下又问张希,“我这几天老觉得你眼熟,我们以前见过吗?”胖子平时从不参加我们组织的足球、野营等活动,所以,野营之前他和队里的人都不认识。

  “我张希玉树临风是万人迷啊,哈哈,见我眼熟就对了。”张希哈哈笑道,还甩了甩头发扮帅。

  “呵,不是,是真的感觉在哪见过你。”胖子又看了看张希,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我业务做得大,活动范围太广了,哪里新潮哪有我,哪里美女多哪有我,哪里有酒哪有我……”张希有些得意忘形。

  “你经常参加酒会么?”胖子问道。

  “那当然!我以前有个谭老大,就在江边做红酒生意,那生意做得大啊,只要他公司办酒会,必定会邀请我去。那酒会上,啧啧,名酒如林,美女如云啊……”张希眉飞色舞。

  “谭老大?”胖子皱了皱眉头,“是这样啊。”胖子不温不火地敷衍着,似乎不习惯张希的夸夸其谈,不再搭理张希,低下头摆弄他的相机去了。

  丁迟闷声不响地往火堆里添枯枝,肖凯则把一口盛了水的铝锅挂到篝火上的支架上准备煮食物,边往里面放食材边跟我说:“照现在的状况,明天只怕是去不了三道溪了。”

  “是啊,明天走到三道溪是不可能了,看样子,我们的计划要改一改。”

  我们原来计划这次秋游野营是总共用六天的时间,计划里明天午后赶到三道溪的宿营地休整,然后次日再沿着三道溪穿过大山到另一边的县城坐车打道回府,完成这次秋游。但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一天时间显然是赶不到三道溪了,从这里到三道溪的距离比今天的路程更远,也更难走,两个女人肯定难以坚持,而且刘红的脚又扭伤了。在丛林里宿营,有太多无法预测的危险,特别是带着两个女人。我很清楚大自然的威力,不想冒险。

  紫妍打完了电话,走回来挨着刘红坐下,脸上还带着甜蜜的笑意。

  大伙都围坐在篝火旁。

  “今天都辛苦了。”我直入主题,“计划里本来打算明天是去三道溪的,现在只怕要做些调整才行了。有些队员的体力消耗得厉害,估计坚持不到三道溪,所以三道溪我们不去了。我们现在要重新讨论一下方案。”我没直接点两个女人的名,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或许同伴们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没有人出声,只有丁迟却显得很焦躁,用木棍把篝火捅得火焰串起老高。

  我看大家都不说话,就把森林公园的地图在篝火前摊开来,比划着接着说:“我想,不如改变一下行程吧。这里风景不错,又有现成的宿营地,明天我们就在这营地附近休整游玩一天,后天一大早沿着营地北边的小溪一路向北,按今天的行军速度,傍晚前应该可以走到房县,我们就从房县坐车回去。你们觉得怎么样?”

  “啊?明天不走了?”刘红第一个叫出声来,高兴地拍着手说:“好啊好啊,这三天真是累死我了。”我听到坐在我身边的紫妍也轻声地吁了一口气,身体姿态明显地放松下来。这姑娘也累得够呛。

  “好个屁!就不该同意带你们来!”丁迟闷闷地抱怨。拟定野营计划时,将三道溪拟为野营最后一站是丁迟一直坚持的。他是出租车司机,平时除了踢球只有一个爱好——搜集蝴蝶标本。据说三道溪有一种高山绢蝶非常稀少,他本想借这次野营的机会去搜集绢蝶标本的,如今计划有变,泡汤了,难免有些懊恼。

  “哎呀,老丁,不要郁闷嘛,下次再去,下次再去也一样嘛。”张希笑着打圆场。

  “还不是因为你!就是你非要塞两个美女进来一起野营,你看看,这倒好,最想去的地方都去不了啦!就是你坏的事!”

  “老丁,你说这话可不对了啊,当初表决的时候你可是赞成的。”张希歪着嘴笑,一副抓住了老丁小辫子的得意,“还有啊,你们这哪是什么秋游嘛,简直就是急行军啊!我都快受不了了,更何况两个娇滴滴的美女。”

  “妈的,你还笑得出,就是你小子使坏!你说,这一路上两个美女都是被你一个人霸着,哪有我们兄弟什么事!调剂情调,调剂个屁!”老丁越说越来气。

  “不对吧,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和两个美女走一块的,火燎火燎地跑前面,嗨嗨!你倒还怨上我啦?老丁,你这人也太不厚道了吧!”

  “你就少来了,一个名花有主,一个跟你眉来眼去,你当我是傻子啊!走路跟逛街一样,走走停停走走停停,我看啊,你就根本没想要去三道溪。”

  “你说谁眉来眼去呢?”刘红也不乐意了,“再说,我和谁眉来眼去关你什么事?”

  紫妍扯了扯刘红的衣袖:“少说几句吧。”又轻声对大家说,“我事先也不知道野营会这么辛苦,对不起啊……连累大家了。”

  “对不起有个屁用!”老丁眼睛一瞪,把手中的枯木使劲丢进篝火里,激起一阵巨大的烟尘。

  “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样跟女人说话!紫妍,不用跟他道歉。什么东西嘛!”刘红生气了,对着老丁吼了起来,转身又去安慰紫妍。

  “你!你又算什么东西!别仗着你是女人就以为我不敢抽你!”老丁手指刘红,脸涨得通红。

  “你倒是抽啊!你不抽就是我养的!”刘红寸土不让。

  “妈的!你这小丫头还跟老子耍横?你看我敢不敢!”老丁扬手作势要站起来。

  “吃错药了吧老丁!你再妈的妈的,信不信老子跟你翻脸!”见刘红发飙,张希也急了。

  老丁腾地站起身来:“你倒是给老子翻个脸看看!”脖子涨得老粗,眼看就要发作。坐在他身边的肖凯和钟勤连忙扯住老丁。

  我没料到丁迟和张希一句话不合,说翻脸就翻脸,捺住性子劝道:“老丁,你至于嘛?多大的事?坐下,坐下来嘛。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搞活动了,我也想去三道溪看你怎么抓蝴蝶啊,可是既然我们当时同意了带上她们一起出来,我们就是一个团队,是个整体了嘛!你也知道的,在野外,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这些道理你又不是不懂。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的,两位美女都尽力了,到今天这个样子,也是意料之外的状况,不得不调整啊,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去不了三道溪,其实我也有些郁闷。

  “就是就是,消消气消消气。”肖凯和钟勤也赶紧安慰老丁,“咱们是出来玩的,到哪都是玩,开心最重要。”

  老丁气鼓鼓地坐了下来,闷着头抽烟不再吱声。

  “好啦好啦,就这么定了吧,大家吃点东西,就赶紧休息吧。”

  吃完东西,肖凯跟着我一起检查了一下小木屋。木屋不大,简易的杉木斜顶屋檐下共有三间房,过道把两头稍大的房间和中间稍小的房间连在一起。

  东头的房间只有门,没有窗,门是防盗门,包得严严实实。东外墙中间2米多高的地方有一个方形的五十公分见方的小孔,有粗大的电缆和讯号线从里面伸出来,一路延伸到山包上的铁塔。墙上还悬挂着2台空调主机,正在嗡嗡地运转。这间房子应该就是安放基站设备的了。

  中间的房子稍小,六、七平米左右,房间的一角有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卫生间,墙上挂着一个封闭式不锈钢蓄水箱,连接着自动抽水机,靠墙有一排简易的带水池的案台,墙脚还立着落了锁的配电柜。一些梯子、扁担、箢箕、扫帚、木板等等杂物杂乱无章地堆放在房子里。

  西头的房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大概有十来平米。南侧墙上有一个窗户,窗页是木板拼成的,可以抬起开窗或放下关窗,门和窗都只有里面有插销。地板、墙面和顶棚都是松木板做成的,弥漫着松香味。房顶中间悬挂着一盏暖色的节能灯,将房间照得暖意融融。

  李晚走过来摇了摇房门,笑着说:“这木头好啊,做得好结实。”

  我把紫妍和刘红安顿在西头这间空房子里休息,她们只要稍微清理一下,就可以直接把睡袋铺在地板上歇息了。地板很平整,比睡在坑坑洼洼的草地上要舒服得多。从里面关上门窗,插上插销,任何人和野兽都进不去,非常安全。其他六个男人就都围着篝火架设野外帐篷。

  一阵忙乱,各人各自给惦记的家人打电话报平安,然后整理安装自己的野外帐篷。大家收拾妥当之后,纷纷钻进帐篷就寝,张希还殷勤地冲泡了两杯热乎乎的牛奶送到女人的房间。老丁朝着张希的背影呸了一口口水:这鸟人,就知道给女人献殷勤。

  营地里很快就听到有人响起了鼾声。我围着周遭再检查了一遍,确定一切妥当后,用野营铲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把一个大的塑料袋铺在坑里,袋口露在外面,再倒入热水泡了个脚——如果水源充足,这是个消除疲劳的好方法。

  我泡完脚钻进睡袋,把帐篷顶上小天窗的拉链拉开,天幕幽静深远,一窗星光就在我的眼前闪烁。伴着帐篷外的篝火不时发出的轻微的噼啪爆裂声,我渐渐进入梦乡。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10:55
楼上各位亲,谢谢光临哈。比心!
我边整理边上传哈,有不合理的或故事讲得不好的地方,多提意见哈。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11:04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2-17 23:26 编辑

  第三章  电话里的惨叫

  寒气逼人的清晨,高地周围被层层叠叠的云海包围。一座座山峰从云海中钻出来如同墨绿的孤岛,阳光掠过云海的上方,如同泛起阵阵红色的海潮。

  “山脚盛夏山顶春,山麓艳秋山顶冰。赤橙黄绿看不够,春夏秋冬最难分”,正是这里的真实写照。

  大伙围坐在篝火旁吃早点,张希和刘红在稍远处的高地看日出,两人挨在一起指指点点似乎在讨论什么。

  紫妍没有从木屋里出来。

  我问看完日出回来的刘红:“紫妍呢?怎么不见她来吃早点?”

  刘红走路还是稍稍有些瘸,但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只是好像没有睡好,惺忪的表情:“她说她很困,想多睡一下。反正今天也不用行军。”

  除了紫妍,其他人都在,趁这个机会我简单地跟大家说了下今天的注意事项,并约好下午5点之前回到营地集合,还特地嘱咐张希和刘红:“不要走太远,不要进密林,也不要到深沟里去,那里没有讯号。如果分不清方向,随时注意铁塔的方位。” 高高耸立的铁塔是个显眼的地标。

  大家开始各自分头行动,老丁闷声不响背上了全部装备离开了。我问他:“老丁,你怎么把装备全都背走了?”老丁没有回头,只抬起右手朝后挥了挥手——这家伙,是要去哪呢?

  我敲了敲紫妍的房门。隔了一小会,紫妍的声音慵懒无力,有重重的鼻音:“谁啊?”

  “是我,霍莘。”

  “哦……有事吗?”

  “你没吃早点,我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

  “真的不要紧吗?要是病了就该跟大家说。”我轻轻碰了碰房门,房门是虚掩的,想着不方便就没有进去。

  “真的没事,可能是昨天走累了,还没睡醒呢。你们去玩吧,我想再睡一会,休息一下就好了。”

  “哦,那好吧,我就在附近,有事叫我。”看样子紫妍是真的累坏了,“如果在外面没有看到我,就打我电话,我不会走太远,就在附近。”

  “好的,谢谢你。”

  “记得把门栓好。”

  “好的。”

  这里是架子山,是这片原始森林里密密麻麻的山头之一。海拔比较高,营地附近的树木不太茂盛,零零散散的多是冷杉和岩柏等耐寒高山植物。我们的宿营地在架子山的南部,跨过山坡朝北不远的低洼处有一汪天然的高山湖,湖面不大,五、六十亩的样子。再往北下山大概一个小时行程就有一条小溪从东面的大山里向西流出来再转而向北,蜿蜒穿过浓密的森林流向房县方向。

  东面和南面是连绵一百多公里的原始森林,我们昨天就是从东南方向穿过森林走到这里来的。营地往西翻过一些不规则的小山包步行三十分钟左右就可以看到一条深沟,沟深至少有四、五十米,宽度有近百米的样子,两边都是陡峭的悬崖,就像被巨大的斧头将大山劈开。我们没带攀岩设备,下不去,要下到谷底得绕好几公里的路。这条沟谷将架子山与对面的山头隔离开来,沟底铺满了香瓜大小的卵石,也有一些从两边崖壁上风化剥蚀掉落的奇形怪状的巨石随意地矗立在沟底。现在是枯水季节,沟谷的中间有一条细若游丝的清泉缓缓淌过。

  这个节气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这里是露营的天堂,特别是高山湖四周的景色异常优美。因地势较高,视野非常开阔,极目远眺,群山层叠,云雾翻腾,气象万千。

  我用土灰把篝火掩盖住,确定篝火不会再燃起后,离开营地向东走去。离开营地时,我听到紫妍的木屋里响起电话铃声。

  我爬到东边的一个小山头上,背靠着一棵岩柏坐下来,让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在我身上,就这么望着远远近近的群山发呆。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风声、鸟叫声,某处泉水的流淌声,各种从山林里传出来的怪异的声音,甚至连流云都带着呼吸声,可是,这些声音反而使得这里的寂静尤为明显。寂静的声音,一望无际的荒野,空旷寂寥的群山,是在城市里生活的人们看着精美的风景照永远都感受不到的,只有身身临其境才会惊叹于大自然带给我们的心灵震撼。

  文明社会里的声音永远带着金属和电流的味道,文明社会里的画面永远带着刻意雕琢的痕迹,听似安宁却尖锐噪杂,看似繁华却杂驳无章,自以为紧跟时代步伐却是人人都在疲于奔命。人们总是习惯性地称无人的地方为荒野,其实,没有了人类介入的荒野,才是真正的生机勃勃,自由、狂野、奔放,却又寂静安宁。

  我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躺在岩柏树下发呆,阳光从头到脚轻抚着我,格外轻松惬意。

  下午三点多,我回到营地,开始准备篝火。按照以往的习惯,肖凯和老丁他们肯定会捕获些野兔、山鼠之类的小动物回来烧烤,而且,我看到肖凯和钟勤离开营地前就用树枝和竹条制作了好多简单的捕猎陷阱。想想今晚的篝火烧烤,鼻子里就似乎闻到了考得焦黄的野兔的诱人香味。

  营地没有人,木屋的房门也敞开着,我朝里一看,紫妍出去了。

  篝火生起来了,我看了看时间,四点了,我拿起野炊用的铝锅去杂物间取水,这样,他们回来时就能喝上开水了。刚把水提出来,我就看到紫妍跌跌撞撞地回来了,长发蓬松,鞋子和长裤全湿透了,外套也湿了一截,狼狈不堪。

  “你这是怎么啦?”我放下铝锅赶紧迎上去。

  “我在湖边玩,不小心掉水里了。”紫妍尴尬地回答,难为情地躲闪着我的眼睛。

  “那,赶紧去换衣服,别冻着受凉了。”我无奈地摇摇头。

  紫妍跑回木屋换衣服,我补上一句:“换完衣服来烤火,感冒了就难受了!”

  别看现在是阳光明媚,可高山上的气温非常低,到了晚上更不得了,这个季节甚至可以降到零下好几度。

  我把锅子挂在篝火上烧水。不一会,紫妍换上干衣服出来了,一手提着睡袋一手拎着湿透了的衣服。她把湿衣服丢在我帐篷边的草地上,然后把睡袋铺在篝火前,飞快地钻了进去,面对着篝火坐起来,睡袋的拉链拉到了顶,只将头露在外面,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我往篝火里又添了几根枯木,让火烧得更旺,又找来几根带杈的树枝立在篝火旁,把她湿了的衣服展开来挂在上面烘烤。提起紫妍的外套时,紫妍的手机从衣物中滚落下来,掉在草地上。我捡起来看了看紫妍,只见她全身都缩在睡袋里,不方便拿手机,就随手把手机放进了我的帐篷。

  “我真是笨手笨脚,老是给你们添麻烦。”紫妍的眼睛红肿,大概进水了吧。

  “这倒没什么好麻烦的,只要不出事就好。”

  这时,我看到胖子李晚回来了,他呼哧呼哧地爬上了小木屋后面的山坡。我叫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天色还早呢,天上地下湖水边,那么多美景,你就拍完了?”

  李晚没接我的话茬,举起相机冲我叫:“霍莘,你猜我拍到什么了?”

  “七仙女?”

  “去去,哪有什么七仙女!”胖子把相机拿到我面前,兴奋地给我翻看他的摄影成果,“你看,这是白鹤!还有还有,你看看,这是什么鸟?”

  胖子拍到的相片里不仅有白鹤,还有白鹳、大鸨等珍贵飞禽。正赶上候鸟迁徙的季节,胖子这次的收获颇为丰富。胖子兴致勃勃地翻动屏幕,突然看到挂在树枝上烘烤的湿漉漉的衣服,这才注意到紫妍在睡袋里缩成一团:“呀!紫妍?你这是怎么啦?端午节早过了,你还包粽子呀?”

  紫妍尴尬地笑了笑:“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我不小心掉湖里了。”

  “就刚才吗?难怪,我刚才远远的看到你走到湖边……我当时正在追拍一只白鹳,就没跟你打招呼,拍完了回去再找你,却不见了你。我还纳闷呢,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原来是掉湖里了。你怎么不叫我呢?”

  “水不深,而且……没事了,只是不小心。”紫妍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也是,对一个美女来说,这样的意外太狼狈了,怎么可能还会叫人来围观呢?

  李晚的摄影技术相当好,拍的那些相片美轮美奂。我对李晚说:“这些照片都很珍贵呢,回去后你把整套照片发我邮箱吧,我慢慢欣赏你的大作,顺便选几张做电脑桌面。”

  “好啊,回去我就发给你。”李晚爽快地答应了。

  这时,有手机的铃声响起,是从我的帐篷里传出来的。我愣了一下,这不是我手机的铃声啊,但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刚才我丢到帐篷里的紫妍的手机在响。我把手机拿出来,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张希的名字,转身递给紫妍:“张希的电话。”

  紫妍从睡袋里伸出一只手接过手机:“喂,张希……喂,喂?你说话呀,喂……?”紫妍困惑地皱着眉头,“你怎么不说话?……啊!”突然,紫妍发出一声尖叫,吓得我一个激灵!

  紫妍猛地把手机丢在了地上,就像是甩掉一块烧红的烙铁,俏脸早变了形,一副惊恐莫名的神态!

作者: 南狼坨子    时间: 2021-2-17 11:26
到这儿才出现恐怖的苗头……
作者: 远烟空沫    时间: 2021-2-17 12:31
小时候最喜欢看探案集子了,福尔摩斯、阿加莎。。。这回跟着小剑追剧了,你慢慢写我慢慢看,就是又要忙了,惆怅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12:47
远烟空沫 发表于 2021-2-17 12:31
小时候最喜欢看探案集子了,福尔摩斯、阿加莎。。。这回跟着小剑追剧了,你慢慢写我慢慢看,就是又要忙了, ...

小说很长,四个故事加起来50多万字,不着急,慢慢看,多提意见。小慧就给我私下提了不少驴友野营专业方面的建议,我觉得挺好,回头再文稿上看怎么调整修改。
开工了,你要多保重身体,开心健康美美哒。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12:48
大美丽 发表于 2021-2-17 12:18
看见驴友生活好熟悉,曾经我也是个背着重装在山中穿越宿营的驴友哈。

老剑写起小说来也是岗岗的,场面铺 ...

三克油,哈,我努力!

作者: 暮霜晓阳    时间: 2021-2-17 13:54
好看,文笔不错,文学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没有实际野营生活,写不出这么逼真的场景。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1-2-17 14:02
为啥简诗兄身材这么棒,菜也做的好,诗也作的不错,现在居然连小说也写得出类拔萃,上帝是不是太偏心了?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7 15:33
恐怖事件开始了,,我们像等待楼上另一只靴子落地的小孩一样,居然雀跃起来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21-2-17 15:47
从头跟读一下。学习老剑的小说手法
作者: 论金    时间: 2021-2-17 16:31
老剑 发表于 2021-2-17 12:47
小说很长,四个故事加起来50多万字,不着急,慢慢看,多提意见。小慧就给我私下提了不少驴友野营专业方面 ...

写这么长?佩服!
作者: 奶茶七分甜    时间: 2021-2-17 19:34
先占楼,再慢看。剑哥新年快乐!
作者: 周不通    时间: 2021-2-17 19:38
能写出 50多万,就能看完50多万。

问好 剑哥!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21-2-17 20:19
催个更
作者: 啊哩哩啊    时间: 2021-2-17 22:31
靠,老剑的小说写得也那么老道。这题材抓眼球。今天粗瞄一眼,明天有空好好读读。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22:39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2-17 23:27 编辑

  第四章  失踪

  “怎么啦!”看到紫妍的样子,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手机捡起来贴到耳边,但只听到里面传来嘟嘟的盲音,通话已经断了。李晚也被紫妍的惊叫吓得一缩身子,满脸疑惑,眼睛在我和紫妍两人脸上来回地游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紫妍脸色惨白,瞪大眼睛说:“刚才,刚才……惨叫!”

  “什么惨叫?”事情越来越离奇古怪了。

  “是电话!电话里没人说话,只听到喘息声,可突然,张希,张希他突然一声惨叫,好吓人!好吓人!吓死我了!”紫妍的脸惨白如雪,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惨叫?张希在惨叫?”

  紫妍使劲地点头,神情格外紧张,说话都不利索了:“是,是啊!难道,难道是张希出什么事啦?他,他不会……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我马上回拨张希的电话,可电话里传来无法接通的语音提示。“出事了!”不祥的感觉瞬间揪得我的心房阵阵发紧。

  我与李晚两人赶紧分头拨打其他队员的电话。

  老丁的电话没在服务区。

  “刘红的电话也不在服务区。”李晚满脸焦虑地说道。事情越发令人不安了。

  肖凯的电话马上就接通了,他说他和钟勤正在回营地的路上,正在爬坡呢,马上就到营地了。我跑到木屋后的山坡上往小湖方向看去,就看见肖凯和钟勤一人拎着一只野兔,正朝坡上走来。我大声喊道:“你们看到张希了吗?”

  “张希?没看到啊,怎么啦?”

  肖凯钟勤很快就到了,我把情况给他们做了介绍,两人都是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

  李晚焦急地说:“张希一定是遇到危险了,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找他们?”

  “怎么找?”我反问胖子。胖子张着嘴想说话却到底还是没能发出声来。

  周围是如海般浩瀚的原始森林,而我们现在对张希的行踪却全无头绪,就算知道了张希的方位,这么大的荒野也不一定能找到,何况马上就要天黑了,要在原始荒野里摸黑找人,更是不可能的事,甚至连我们自己都可能会遇到危险。

  时钟早已经过了下午五点,太阳西沉,天光渐渐暗淡。张希、刘红和老丁依然没有回到营地,电话也不通,也没听到求生哨的声音。

  我们沉闷地围在篝火旁,坐立不安心情焦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希是不是真的遭遇到了危险?那又是什么样的危险?刘红和丁迟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他们现在又在哪里?八个人的野营队,一下子不见了三人,其中一人刚刚在电话里还发出让紫妍魂飞魄散的惨叫,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我的脑海里各种念头焦虑地交织缠绕在一起。

  “我们总该做点什么吧?张希他不会是遇到黑熊了吧?”紫妍一直在不停地拨打刘红的电话,急得泪水盈盈,说话都带着鼻音,“小红的电话怎么还是打不通啊?她不会也遇到什么危险了吧?天就要黑了!你们,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我们马上打电话给森林公园,报警!”现在除了报警,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去找人。”

  我向森林公园管理处详细汇报了有人员失踪的情况。森林公园马上做出了回应:“我们立即组织救援队来寻找你们!”管理员再三强调,“马上就要天黑了,你们剩下的所有人都留在营地,千万不要离开!更不要擅自展开搜救行动!”

  “张希那小子伶俐得很,鬼精鬼精的,不会出什么事的,说不定,晚一点他们自己就回来了。”李晚安慰起大家来。

  肖凯也接着说:“是啊,干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还是先填饱肚子,他们要是今晚没回来,我们明天也好有体力去找人。说不定,我们把兔子烤好了,他们就回来了呢。”肖凯见大家没有反应,就自己起身去杂物间打来水拾掇野兔,钟勤也跟上去帮忙。李晚起身将紫妍的湿衣服取下来换个边继续烘烤。

  野兔烤得焦黄,往下滴着油,每滴一下,就会“滋”的一声腾起一股青烟和一溜往上攀爬的长长的火苗,烤肉的香味顿时弥漫在寂静空旷的荒野上。可就算面对这样的美味,大家都打不起精神来。

  这样的变故让我感到措手不及,但我提醒自己,不管事情是好是坏,我们都要尽力去挽救。我开始详细询问每个人今天的行动内容,记录在本子上,看能不能找出失踪队员今天的行踪线索。

  “早上我本来是想叫上老丁和我们一起去捕野兔的,可老丁说,他想自己一个人到处走走。我也懒得理他,就叫上钟勤去了北边的林子里下套子捕野兔和山鼠。你们知道的,老丁好像一直在为不能去三道溪的事生气,今天早上还垮着个脸,我懒得跟他多说。”肖凯先说,“依我看,老丁肯定是独自一人去三道溪了。”

  我们都觉得肖凯的话有些道理,以老丁倔强的脾气,一个人跑去三道溪并不是不可能,而且,他带走了全套装备。

  “后来你和钟勤就一直在北山吗?没有见到张希或其他人了?”我继续问道。

  “是啊,到了北山我们就一直在寻找野兔和山鼠的踪迹,然后下圈套,下完圈套就在林子里歇息,没有见过其他人了。”

  “哦,出发的时候,张希和刘红还跟我们在一起的,经过湖边时,我们就和他们分开了,他们两个说要留在湖边玩。”钟勤补充说。

  “那是什么时候?”

  “你是说我们什么时候分手的吗?”见我点头,钟勤用征询的眼神看了看肖凯,“大概是九点多一点吧,我没大注意时间。”

  “嗯,就是那个时候。”肖凯同意钟勤的说法。

  “后来你们就再没见到他们了?”

  “是啊,没再见过他们了。我们和他们分开的时候,我看到胖子正从山坡上下来……”肖凯指了指李晚,对他说,“你应该和他们碰面了的呀。”

  “是的,我看到了张希和刘红。”胖子正在吃烤兔,他放下兔肉揩了下嘴,“我是早上九点多到的小湖,张希和刘红就留在湖边玩,我还给他们照了像哩。”

  “后来呢?”

  “后来,我就一顿乱跑……先跑到西边的沟谷拍了些照片,又跑到小湖东边山上的林子里去了,中午在林子里休息了一会。我从东边山上下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湖边玩,在四处搜捡枯木,好像是想扎木筏到湖面上去玩,但没有捆绑的藤条,张希看上去不大愿意费力气到林子里去采藤条。再后来,我一直在小湖的周边拍照……但我不大清楚他们后来去了哪里,我没有留意。”

  “你和他们分开是什么时候?”

  “下午一点多吧。”胖子转身拿起相机翻看里面的照片,“是的,是一点半,我还拍了他们做木筏的相片,拍完照之后我就自己玩去了,没再见到他们。”他站起身把相机拿过来递给我看。

  相机屏幕上,刘红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看着张希正在费力地抬一根长长的枯木。相片上的时间显示是:13:28。

  “我当时还笑他们,说这木筏要是下水,保准没到中间就散架了。再后来我就走开了,自己去拍候鸟去了。”

  “他们下水了吗?”我追问道。高山湖的水温很低,大多是东面山顶上常年不化的积雪融化汇集而成的,如果他们不小心落水,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吧,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些枯木还摆在那里,没有筏子,他们怎么下水?我想,他们应该没有下水。”

  我心想,还是应该去湖边仔细搜索一下,胖子虽然这么说,但紫妍在湖边落水的时候胖子不是也没注意到么。我又问道:“那你看到老丁了吗?”

  胖子摇摇头:“没有,早上离开营地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他停下来稍稍想了想,“后来我只见到了紫妍,大概是下午2点左右,我在湖边远远地看到紫妍从营地这边的山坡上走下来,然后一直坐在小湖南边的坡上晒太阳。”

  “好吧。”我转头问紫妍:“你呢?”

  “昨天很累,早上你把我叫醒后我一直头昏脑胀,就干脆继续睡了,睡到中午才起床。起来后你们都不在营地了,我胡乱吃了点干粮,就出去走走,后来就在小湖南边的山坡上坐了很久。哦,中间我给张希打过一个电话,问他和刘红在哪里玩,他说他们就在离小湖不远的地方,还问我要不要过去和他们一起玩。我有点累不太想走了,就说不去了。只是我在小湖边也一直没有看到他们,只远远地看到李晚在湖那边拍照。快四点的时候想去看李晚拍了些啥,结果走到湖边不小心踩空了掉湖里了……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没问清楚他们的具体位置吗?”

  紫妍摇了摇头。

  “你是几点钟给张希打的电话?”

  紫妍拿出手机看了看通话记录:“我看看,是……下午两点五十。”

  “呃……你怎么没打刘红的电话?”

  “这个……有区别吗?”紫妍歪着头看着我。

  “唔,也是。”

  现在的情形是,肖凯和钟勤一整天都在北山一起行动;老丁独自行动,吃了早点后就不见了行踪,离开时是朝西南方向走的,很有可能是往三道溪去了;胖子李晚一直在小湖、沟谷、东山、小湖之间游荡摄影,下午一点半还在湖边看到过张希和刘红;张希和刘红两人今天在一起活动,本来一直在小湖周边玩,但一点半之后就离开了其他人的视野,不见了踪影;紫妍的行动轨迹最简单,从营地往北走到小湖,落水后又折回营地,今天她没见过失踪三人中的任何人。

  夜色渐渐深沉,我取出强光手电筒,走到小木屋后面的坡顶打开,立在地上用石块固定住。一束强光刺向夜空,方便失踪的队员找到营地的方向。

  我们围坐在篝火旁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但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不知不觉已是晚上十点了,失踪的三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大家先睡吧,明天早点起来再说。”现在我们也无计可施,只有等明天天亮再说了。

  紫妍嗫嗫嚅嚅:“我想……我想和你们一起睡在外面。”也是,一个女孩子单独睡在木屋里难免有些害怕。我们帮紫妍从木屋里取出帐篷,很快就在篝火旁支了起来。

  气氛很沉闷,大家都早早地钻进各自的帐篷休息。

  我躺在睡袋里,望着帐篷顶上小窗外的星空沉思,对同伴的失踪感到深深的担忧。老丁的情况稍好一点,他带着全套野外装备,野营经验也很丰富,我倒不是特别担心他,而且,我觉得他独自去三道溪的可能性很大。可张希和刘红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他们的装备都留在了营地,并且他们俩都没有野营的经验,这里白天和晚上的温差极大,他们能否熬过今晚都很难说。还有更让人担忧的是张希在电话里的惨叫,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危险,是野兽?还是……我虽然不愿意那么去想,但隐隐觉得他凶多吉少。如果张希遇到了什么不测,那么和他同行的刘红的境况也就同样难说了。

  正在胡思乱想,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深夜沉寂的旷野里显得格外刺耳,我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接通电话。

  “霍莘啊。”电话里传来老丁的声音。

  “老丁?你没事吧?你跑哪里去了?”我腾地坐了起来,头撞上了帐篷顶。

  “我现在在三道溪……对不起啊,没跟你们打招呼,一路上手机又没讯号。”

  老丁果然去了三道溪。

  “你这个老王八!”我愤怒地吼了起来,“你他妈的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混账王八蛋!回头你们打我骂我绝不还手好吧。”老丁的语调听上去一点都不生气,好像还挺高兴。

  “唉……你没出事就好。”知道老丁没出事,我还是松了口气。把头从帐篷天窗里探出去,看到其他队员全都把头从帐篷里探出来望着我,活像一只只出壳的乌龟。看来他们也都没有安睡。我苦笑一声,告诉满脸询问表情的同伴们:“是老丁打来的电话,他到了三道溪。”

  肖凯和钟勤恨恨地骂:“这头老瘟猪!”

  “霍莘,”老丁神秘兮兮的,“告诉你一个喜讯,我找到绢蝶了!”我能想象到老丁喜悦的样子,但高兴不起来:“再说吧……老丁,张希和刘红失踪了。”

  听到这个消息,老丁也愣住了,半晌才问:“等等,我没搞懂,你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老丁听完后,说:“我明天赶回来。”

  “不了,你就从三道溪出去吧,到房县等着跟我们汇合,我不想你再出什么意外,一个人在原始森林里乱窜,太危险了。”我用了一个“再”字,是预感到张希和刘红的情况不太妙,现在只看事情到底坏到什么程度了。

  老丁沉默了一会,答应了。

  失踪的三个人,终于找回了一个,无论如何,这是个好消息。

  刚与丁迟通完电话,森林公园管理员再次打来电话确认我们的最新情况,并通知我们,森林武警救援队将在凌晨出发,因为我们地处森林公园的中心地带,预计明天傍晚才能赶到我们的营地。管理员几乎是吼着说:“你们千万不要擅自进行任何救援行动,很危险的!不要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这可是原始森林!”他一定是被我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气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我的耳膜都被震得痒痒的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22:41
今天侄儿全家来拜年,一直忙到现在,抱歉,久等了。
问好楼上各位亲,多提意见,多提意见,欢迎指正,谢谢各位。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22:57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2-17 23:30 编辑

  第五章  悬崖下的尸体

  映照着微亮天光的湖面上,飘荡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有不少迁徙的候鸟在浅水区悠然休憩,就像童话里的画面,神秘安宁。

  对同伴的关心让我们没能遵守森林管理员的警告。我和肖凯、钟勤三人在天色还没完全放亮的时候就从营地出发开始搜寻张希和刘红,营地里留下了胖子和紫妍。紫妍昨天被冰冷的湖水一泡,终于还是感冒了,早上发起了高烧,一张俏脸泛起了红晕,双眼更加肿胀了。我们携带的应急药品包里带了感冒药和抗生素,给她吃了,并留下胖子照看她,顺便守在营地等候救援队的到来。

  湖边的空地上有一堆枯木,这该是昨天张希和刘红收集起来准备做木筏用的,附近的草地上到处都是他们踩踏的痕迹。

  我们三人围绕小湖转了一圈,仔细寻找是否有人落水的迹象。我们找到两处破损的湖岸,一处在靠近南坡营地方向的小湖的北岸,湖岸有一块小小的残缺,只是蹭掉了一点湖岸的土,但人应该没有掉落下去,因水里的泥沙上没有陷入的痕迹,岸上倒是因为踩踏而损坏了一些草皮;另一处在靠西边的湖岸,踩踏的痕迹很明显,也很大,显然人已经掉落水中,湖边浅滩底部的淤砂有被搅动的迹象,留下了杂乱的脚印,但也就仅止于岸边,这里应该就是紫妍不小心掉落湖水的地方。

  湖水很清澈,岸边的湖水很浅,只有约半人高,可以一眼看到底。其他地方就没有再发现可疑的迹象,如果有人落入浅水中,我们一眼就能看到,除非他们沉没在湖水中间较深的位置,但他们又怎么去得了呢?木筏都没做成,难道是飞过去的吗?如果他们真的沉入了湖水中央,这么低的水温,也不可能马上浮起来,至少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我们没有船只和潜水装备,自然无法进行搜寻。

  于是我们转而向西,散开来朝着架子山西侧沟谷的方向一路慢慢地搜寻过去。半个多小时后,我们来到了沟谷。沟谷深切,沟边大多是光秃秃的岩石,到了沟谷边沿就像被刀斧劈过一般冷峻高峭。岩石的缝隙里长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杂草和野菊花,悬崖边也有少量遒劲的岩柏、冷杉和松树。

  我们沿着沟边由南往北搜寻,不敢离沟边太近,免得失足掉落,这里乱石层叠,非常难走。一直走出好几公里,才到了沟谷的尽头,都没有发现异常,再往前,就将进入浓密的原始森林了。眼看天将中午,我们决定先回营地,再从别的方向展开搜寻。于是,我们从原路沿着沟谷返回。

  三人继续散开来往回走,以增大搜寻的面积。走过大半的路程,刚转过一个弯,走在沟谷边的肖凯突然指着前方的沟底大叫:“你们快来!快!快看!那是什么?”

  听到肖凯的惊呼,我们赶紧跑过去,凝神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在离我们二百米左右靠近我们这一侧的谷底,依稀见到一团黄色物体。

  我的心一阵狂跳,张希失踪前身上穿的正是黄色的羽绒外套!

  我们之前走过那里并没能发现什么,是因为视野的局限,我们无法看到靠近自己一侧的谷底,除非我们把半个身子探出悬崖朝下看才有可能看到下面的状况。往回走时,也只有在转过这个弯道的位置或者进入到沟谷里,才能看清楚那段沟谷靠近我们这一侧的情形。

  三人旋即转身快跑,在沟谷边的岩石上飞奔,一路跌跌撞撞重新返回到沟谷末端,折转方向进入沟谷朝黄色物体方向快速前进。

  还没走到近前,我们就看出那就是张希!空气中隐隐飘荡着血腥的味道。

  他趴着一动不动,半个颅顶已经不见了!头前的卵石上洒满呈扇形飞溅的斑斑血迹和粘稠的脑浆,死状惨不忍睹。

  胃里不禁一阵翻滚。在我身后的钟勤早已转身弯下腰呕吐起来。

  我们慢慢靠近张希的遗体,百味杂陈。昨天还生龙活虎的张希,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蹲下去摸了摸他裸露的手背,触手冰冷。仰起头,脖子仰得吃力,才能看到悬崖的顶端,目测了一下,悬崖很高,十几层近二十层楼的高度,足有五十多米,非常陡峭。

  我们三人站在张希的尸体前,默默地垂头致哀,心情异常沉重,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忽然想起,还有刘红呢!她现在又在哪里?我赶紧对肖凯和钟勤说:“我们再往前找找。”

  仅仅才走了几米,我们马上就发现了刘红的尸体。她就在离张希的尸体以南六、七米远的几块巨石背后,被夹在其中的两块巨石中间,仰面朝天,嘴角流出的血液早已凝固成紫黑的血痂。

  两名队员终于都没能幸免于难。

  我看了看腕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又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发现在这谷底根本没有讯号。我对肖凯说:“辛苦你回营地一趟吧,路上手机有了讯号就马上给森林公园打电话,向他们报告这里的情况。如果救援队到了营地,就带他们一起过来,我和钟勤留下来看守尸体。”现在看来,两人的尸体都还没有遭到野生动物的破坏,但谁也不敢担保下一刻将发生什么。

  肖凯说了一声好就匆匆往回赶。

  警察到来之前,我们不想对现场有任何破坏。我和钟勤离开两人尸体二十米开外,开始搜检枯木,准备晚上的篝火,这将是一个漫长难熬的夜晚。在野外,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一是水,二是火。现在是枯水季节,但在谷底中间的低洼处还是有少量的溪流缓缓淌过,这里不缺水。于是我们找到悬崖边的一个凹陷处,生起篝火。沟谷南北纵向,现在是秋天,季风被两边的群山挤迫着涌入沟谷,风速非常快,是一个天然的风道。

  做完夜营的准备工作,我和钟勤回到了张希的尸体旁,尽可能小心地不触碰他身体周边的任何东西,仔细地查看。张希的头部朝向沟谷中间,双脚朝向崖壁,俯身朝下趴在谷底,头部已经被剧烈的冲击撞得七零八落,头的整个前半部一片血肉模糊,像砸碎了的西瓜;脖子弯折得厉害,下颌紧紧地折向胸前,双手以诡异的姿态耷拉在身体两侧。他是头部先着地,直接毙命了。我注意到,张希露在外面的手臂皮肤表面呈现出羊皮纸样的紫红色尸斑。根据我所了解的不多的刑侦常识,这大概是死后二十四小时左右的状况。

  我们又走到刘红的尸体旁。刘红摔下来的地方正好有几块巨石,像几根粗壮的手指支楞着朝向天空。刘红也是头朝向沟谷中间的方向,脚朝向崖壁,身体仰面朝上,腰部被两块相邻巨石的狭窄处卡住,躯干被拦腰截住,猛地向下弯折成弓形,双手无力地向两边摊开,右手紧握成拳,紧紧地握着几支野菊花,双眼有些浑浊,空洞地望向悬崖上方狭窄的天空。相对张希来说,刘红的尸身干净很多,只有嘴角有血流出。看情形应该是从悬崖落下时正好掉在巨石阵里,被紧挨着的两块巨石卡住腰部,折断脊椎致死。刘红裸露在外的手臂前端的皮肤表面也同样呈现出羊皮纸样的紫红色尸斑,死亡的时间与张希应该大致差不多。

  接着,我们在尸体附近慢慢搜寻,没有发现任何死者散落的物件,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东西。

  回到篝火旁,钟勤长叹一口气:“好好的野营搞成这样,真他妈……”

  “是啊,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可张希和刘红到底为什么会双双坠落悬崖呢?我皱着眉头思索这个问题。

  “有什么不对吗?”或许钟勤看到我沉思的样子有些古怪,问道。

  “哦,没有。”我摇了摇头。

  “他们太不小心了,或许他们是想采悬崖边的菊花吧。”我们曾看到,悬崖边,开着紫红与黄色的野菊花,在风中瑟瑟摇曳。

  “也许吧。”我其实也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

  天完全黑了,南北纵向的沟谷里,北风呼啸,奇寒无比。就算我们处在悬崖底端的凹陷处避开了正面的强风,还是需要不停地添加篝火来抵御寒冷。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7 23:08
老剑 发表于 2021-2-17 22:39
第四章  失踪         “怎么啦!”看到紫妍的样子,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手机捡起来贴到耳边,但只听到里面传来 ...


这么详细缜密的推理,精彩部分来了。
紧张的气氛上来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23:12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2-17 23:31 编辑

  第六章  刑警的调查

  晚上九点多,肖凯带着搜救队终于赶来了。

  搜救队一共八个武警战士,还带着一条搜救犬,领队的是个年轻精壮的小伙。他简单地查看了两具尸体后,就命令其他武警在尸体周围支起照明灯,并对事故现场进行摄像、拍照,闪光灯不停闪烁。领队的小伙分配完任务,走到我们跟前先询问我们有没有移动尸体和周边的物品,得到答复后简单直接地用命令的口吻告诉我们回到营地,不要离开,等候刑警随后的调查。然后又让四名武警战士护送我们回营地。

  森林公园管理处昨天晚上接到我们的报警后,马上通知了森林武警,森林武警在今天凌晨就进山施救。当森林公园今天下午再次接到我们的报告,得知两名失踪队员已被找到但均已坠崖身亡时,意识到事态严重——失踪事件已经造成了人员伤亡!这是大事,就立即通知了房县公安局。房县公安局接到报警后马上布置刑侦大队组织刑侦人员连夜进山赶赴事发现场进行勘查。因此,进山的队伍变成了前后两批,第一批的任务由搜救工作转为了保护现场,第二批是刑侦人员,他们还在路上。

  四名武警看似是护送我和肖凯、钟勤回营地,但还有一个任务是监视吧,我想。到底,在没弄清楚死者的死亡原因之前,谁也无法摆脱嫌疑。

  我们回到营地,看到胖子和紫妍正默默地坐在篝火旁,紫妍依然套着睡袋坐着,李晚则在她身边坐着发呆。木屋前的空地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救援设备,木屋过道的台阶上坐着两位森林武警,其中一位武警手里还牵着一条搜救犬。

  我挨着胖子坐下来。胖子和紫妍都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紫妍的眼睛还是红肿未消,大概听到好友遇难的消息之后又伤心地哭过了吧。我看了看他们,摇摇头没有说话,紫妍的眼睛又泛起了泪光。

  “怎么会这样?”李晚喃喃自语,他是第一次参加我们的野营,没想到就遇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凝眉环顾周围夜幕下黝黑的大山,就仿佛在看一头头吃人的怪兽。

  “进入大山的这几天我还在想,如果我死在这样的大山里,会不会感到寂寞和悲伤,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谶。”李晚像诗人一样发出幽幽的感慨。

  “死者是不会感到寂寞和悲伤的,寂寞的,悲伤的,是生者。”

  “生者的寂寞与悲伤,如果死去的人能感应得到,也许就不会轻易地死去了吧。”

  “或许吧。”我点点头望向李晚,“想起小芸了吧?”

  李晚是结过婚的,妻子小芸也是我们的校友,夫妻俩非常恩爱。两年前,小芸死在家里,是因为烧水不小心引起煤气泄露的意外事故。

  “死太容易 ,生命是这样脆弱,说走就走了,说没就没了;活着,又太艰难,要承载太多煎熬。用脆弱的生命去挑战艰难的生活,死,谁说不是一种解脱呢。”李晚的眼里泪光闪动。

  “活着,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死者的痛,只有生者才懂啊。”

  “是啊,活着要付出代价,好好地活着更要付出代价。”胖子想到小芸就忍不住伤悲,再加上张希与刘红的突然离去,更是情绪低落,“我一直没想明白,活着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那些只想好好活着的人,到底是谁在给他们制造着艰难,又为什么要给他们制造艰难?”李晚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

  李晚的话让紫妍也伤感起来,她喃喃地说:“所以,这世上有好人,就会有坏人,神话里,有天使,就肯定会有魔鬼。我是天使,谁是魔鬼?我是魔鬼,谁又是天使……”

  “可受伤的总是好人,这不公平!”李晚有些激动,气息粗重。

  “你想太多了,兄弟。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你看看这荒野,多么安宁、平和,可转眼就吞没了两条人命。森林里,同样也是弱肉强食,就在我们谈话的时间里,就不知道上演了多少生生死死的故事呢。”

  “是啊,为了生存而杀戮的,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呢?”

  张希和刘红被荒野吞没了,这风光无限的荒野,此时此刻,却成了摄人性命的魔域。

  我没再接着话头说下去,突遭的变故,在这样的夜里,难免让人多愁善感。

  六位武警在木屋前集中,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没有干涉我们的活动,但也从没有让我们任何一人离开过他们的视线。

  我们把帐篷重新布置了一下,让武警把行军帐篷也安置到篝火周围,他们六个人只支起了三顶帐篷,看样子,他们是打算三人一组轮流站岗值夜。

  钟勤开玩笑地说:“今晚我们有武警战士为我们站岗,可以睡个好觉了。”但没人发笑。见我们没有反应,钟勤感到没趣,起身走到杂物间打水来煮食物。我们胡乱吃了一些东西,就各自钻进帐篷休息了。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分,丁迟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已经赶到了房县,并询问我们的情况。我告诉他张希和刘红遇难了,然后要他在房县等我们。他在电话里骂了起来:“这狗日的张希,老子还没揍他,他真的就这样死了?老霍,你不是骗我的吧?”当他确定我不是在开玩笑时,半晌没有说话,最后长长地叹息一声,“命啊……”

  下午一点多,有两人来到了我们的营地。他们身着便衣,其中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到篝火旁,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一遍之后问道:“你们,谁是领队?”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我是。”

  “哦,是你啊。”他上下打量着我,“我也是队长,我是房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曾鸣,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警官证给我看。

  “好的。”相对人们对刑警的普遍认识,这家伙显得过于慈眉善目了些。

  他看了看周围,最后指着木屋说:“那里比较安静,我们去里面谈吧。”

  年轻的便衣先一步走进木屋看了看,又返身出来从木屋前武警的装备里拿出三张马扎带进房间。我们打开马扎靠窗坐了下来。曾鸣与我面对面坐着,年轻刑警在曾鸣的侧后坐下来,从公文包里拿出纸笔,并把一支录音笔打开捏在手里。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很遗憾啊。”曾鸣递给我一支黄鹤楼牌的香烟,我摆摆手,他就自己点燃吸了起来。

  “是的,”我苦笑一下,“天有不测风云么。”

  “这些,是死者的遗物?”曾鸣指着房间里的睡袋和背包等物品。

  “是的,这些是刘红的东西,这些,是张希的。”昨天我们把张希和刘红的遗物都转移到了房间里。

  曾鸣指着那堆物品向年轻的刑警示意了一下,转身对我说:“谈谈你自己的基本情况吧,姓名、年龄、工作单位之类的。”

  听我讲完自己的基本情况,曾鸣点点头:“好吧,说说看,把你知道的事情经过都说说看。”

  我开始述说事情的经过。他听得很认真,一直没有打断我的讲话,等我讲完全部的经过,才狠吸了几口烟沉思了一会:“唔,是这样啊……我想问一下,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看上去……比较亲密。”我谨慎地选择措词。

  “是恋爱关系吗?”

  “这个……我还真不好说,等会你问一下紫妍吧,她和刘红是好友,应该更清楚。”我确实不知道张希和刘红是什么程度的关系,说是恋人吧,好像没那么亲密,说是普通朋友吧,感觉又没那么简单。因为以前张希经常带不同的女人参加我们的聚会,我是见怪不怪,也从没想过要去问他和刘红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时紫妍,是叫紫妍吧?”见我点头,他把年轻刑警的记录本拿过来,指着一张空白纸示意我写下来,“是哪个妍?”

  我拿起笔写下“妍”字给他看,曾鸣把本子接过去点点头递回给年轻刑警:“哦,是这个妍呀。”又继续问道,“当时紫妍接到张希的电话,你就在她身边是吧?”

  “是的,是我把电话递给她的。”

  “哦,那么,你听到电话里的惨叫声了吗?”

  “没有,是紫妍接的电话。”

  “你刚才说,接听电话的时间是……”

  “下午4点20分。”

  “你记得很清楚啊。”

  “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我想我应该记住。”

  “还有件事,丁迟已经到了房县,是吧?”见我点头,他继续说,“现在,你打个电话给丁迟,要他现在就去房县公安局刑侦队报到,我会安排人接待他的。”

  我当着曾鸣的面给老丁打了电话,老丁答应我这就去公安局。

  “那好吧,先问到这吧,再有什么问题我再找你。”曾鸣站起身来,与我握手,“谢谢你的配合。”

  “随时都可以。”

  年轻刑警把笔录纸拿给我确认签字,然后打开房门让我出去。他跟着我走出房门,看了看外面的人一眼,朝着钟勤点点头说:“请你来一下。”

  我们被要求呆在篝火旁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武警战士似乎接到了指令,其中四名牵着搜救犬匆匆往坠崖方向走了。似乎接到的指令里要他们去参与搜寻什么东西,营地只剩下两名武警看守着。

  下午四点多,天空传来螺旋桨的轰鸣,一架军用直升机从我们的头顶掠过,朝坠崖方向去了。我问身边的武警:“直升机来做什么?”武警战士说:“运送遗体吧,从大山里弄两具尸体出去,可不容易。”没多久,又来了两名武警,把木屋里堆放的张希和刘红的遗物带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听到直升机轰鸣着飞走了。

  野营队的队员一个接一个地被请到小木屋里问话,等紫妍最后一个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曾鸣和年轻刑警走出房间,曾鸣伸了一个懒腰,长长地呵了一口气:“真是冷啊。”他走到我们身边,“你们,今晚就还在这里露营吧,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出山到房县去。”说完没等我回答他就径直走到森林武警身边,“我们还要去现场那边再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然后就和年轻刑警打着强光手电筒走了。

  走出很远,我们还能看到两束光柱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7 23:15
老剑 发表于 2021-2-17 22:57
第五章  悬崖下的尸体
映照着微亮天光的湖面上,飘荡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有不少迁徙的候鸟在浅水区悠然休 ...

这文字够赞的了!
剑哥太谦虚啦!

作者: 文化奇迹    时间: 2021-2-17 23:29
这个超长贴,目测1000楼走起。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7 23:35
直觉紫妍比较可疑~~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7 23:41
好了,出于破案的追踪心理,我翻回去重新搜寻蛛丝马迹。
前面没细看。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23:44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3-3 22:14 编辑

  第七章  夜访

  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开始出发前往房县。

  队伍的前后都有森林武警,还是昨天见过的那十个人中的四位,前后各两名,其他几名武警和两条搜救犬没有跟我们一起出山,留在了山里。队伍中多了三个人,曾鸣和年轻刑警在昨天见过了,还有一张年轻的新面孔,应该也是刑警,昨天没见着,大概是在事故现场做勘查吧。没有游玩的心情,大家都走得很快,埋头沿着小溪一路前行。紫妍的感冒还没好,不停地咳嗽。我们轮流帮助紫妍背装备,这次,她没有拒绝。

  森林武警对道路很熟,不到下午三点,我们就走出了大山。山门的简易公路上,停了四辆车,看上面的标志,有三辆越野车是公安的,有一辆涂满迷彩色的中型客车是森林武警的。我们与三位刑警坐上了公安的警车,武警们坐上了中型客车。

  房县不大,很快就到了公安局。我们被安顿在一个小型会议室里,老丁正坐在里面边看电视边喝茶。见到我们,老丁很激动,起身过来和我们逐一拥抱。还没来得及寒暄,曾鸣就跟着进来了,他对我说:“今天赶路辛苦了,你们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那边有开水,自己倒水喝。”他又转向老丁,“你就是丁迟?”

  “是的,我是丁迟。”

  “唔,请你跟我来一下,我们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老丁跟着曾鸣出去了。

  李晚帮紫妍倒了杯开水,让她把药吃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老丁还没有回来。年轻的刑警进来叫我们去食堂用餐,我们刚吃完,曾鸣就走进了食堂,笑着说:“局里的伙食还习惯吧?”

  “很好,好几天没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了。”

  “那就好。你们晚上就在我们局里的招待所休息吧,也许今晚,最迟明天,死者的家属也该赶到了,到时候你们商量好时间再一起回去。”

  “啊?那……老丁呢?”

  “老丁啊……老丁还需要协助我们做一些调查,他有可能会稍晚一点。你们先去房间安顿吧,晚上有时间我再来找你们聊聊。”

  年轻刑警带我们到招待所安排住宿。房间设施简单但很干净。我和胖子住一间,肖凯和钟勤住一间,紫妍单独一间。安顿好各自的房间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我的房间里,各自找地方坐下来,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我起身帮他们倒水,把一次性水杯递到斜靠在床头的紫妍的手里时,紫妍抬头望着我,叹着气说:“我都不知道该跟刘妈妈说些什么。”说着,眼睛又湿润了。

  我苍白地安慰道:“别想太多。”女人真是太多愁善感了。

  “可是,我总觉得对不起刘妈妈。”

  李晚听到了,也安慰紫妍,轻声说:“千万别这么想,这又不是你的错。”

  紫妍低下头,自顾自地说:“那,又该是谁的错呢?”

  刘红的死,对紫妍的打击太大了。我无言地回到窗边坐下,一时间,再没人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异常沉闷,不时就会听到叹息声。

  “老丁不会有事吧?”钟勤轻声地问道,打破了沉默。

  “老丁能有什么事?”肖凯搭上话头。

  “那,为什么警察就单单留下了老丁呢?”钟勤挠了挠头皮。

  “你尽是些废话,他没跟我们在一起,警察总得搞清楚他这几天到底做了些什么吧。”

  “唔……你们说,会不会是老丁做的?”钟勤小心翼翼地问。

  “哎哎,老钟你说什么呢?越说越不像话了啊,你是发神经了吧!”肖凯不满地瞪了钟勤一眼。

  钟勤无趣地嘀咕:“我也就随便一说……我是自己瞎想啊,张希死的时候,不是只有他不知道在哪里嘛,照警察的话说,只有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呢。”

  “胡说什么那?他不是去了三道溪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肖凯对钟勤的怀疑感到有些恼火。平时,肖凯和老丁的关系最为要好,听到钟勤质疑老丁就忍不住上火了。

  钟勤期期艾艾地解释:“老肖啊,你也别生气,我,我这不是和你们商量嘛……我总觉得,张希和刘红死得蹊跷,一个人不小心掉下去还说得过去,两个人都掉下去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这有什么好蹊跷的?大山里每天都死人,照你这么说,都是老丁做的?”

  “我这不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嘛,又不是针对老丁……好好好,”钟勤摆摆手,“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好了,我什么也没说。”

  这下,房间里是真的再也没人说话了。

  晚上八点多,曾鸣和年轻刑警来了,刑警手里拿着两个档案袋。钟勤起身让出椅子给曾鸣坐,又从隔壁房间搬来一把椅子给年轻刑警,自己坐到了床沿。

  曾鸣接过刑警手上拿着的档案袋递给我:“你先看看,尸检报告出来了。”

  我抽出来一看,里面是张希和刘红的死亡鉴定报告和说明。在尸检详情一栏,张希的报告上写着:经检查,未发现加害性损伤,全身多发性骨折……鉴定结论一栏里打印着:结合现场和尸检认定,张希系高处坠落死亡;死亡时间:10月4日16:20。刘红的报告也一样,只是身体受损部位有别。

  “是意外吗?”我问曾鸣。随手把报告递给肖凯,由他给大家传阅。

  “也许吧。”曾鸣的回答模棱两可,“游客因意外坠崖而遇难,在这片大山里几乎每年都有,我见过多起类似事故了……”他环视了众人一眼,“我还想了解一下,你们当时在架子山,还遇到过其他旅行者吗?”

  “没有,我们只有在进山的时候遇到过两支野营队,但进山不久就分开了,他们是走的其他线路,后来我们就没有遇到过其他人了。”

  “是的,他们一支是去豹子崖,一支是去云岭,和我们不同路。”肖凯补充道。

  “唔。”曾鸣点点头,不再提问。

  “如果老丁也能证明自己在事发时段不在现场,就可以确定这是一起意外坠崖事故了,是吧?”我注意到曾鸣用了“事故”这个词,而不是“案件”。

  曾鸣抬头看了看我,眉棱难以察觉地跳了一下:“你对刑侦似乎很熟?”

  “电视上都这么演。”

  “哦,那你又怎么能肯定你们在座的五位都不在嫌疑范围之内呢?”

  “这还用得着说么,我们都没有被额外关照。”我笑了笑,“大概,经过你们的调查,发现事发时我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明吧。”

  “是啊,”曾鸣长长地吐了一口烟,“不在场证明,是最能说明问题的。”

  “那么,你们确定死亡时间就是下午四点二十?”

  “技术室提供的死亡时间鉴定,大致也是这个时候。当然啦……那里海拔高,山里面,白天黑夜的温差也很大,正式尸检时间离事故发生也已经过去两天了,就算有点误差也是难免的。”

  “那为什么你们就能确定他们的死亡时间是下午四点二十呢?”我继续追问。

  “那个时候,紫妍接到了张希的电话,电话里有张希坠崖时发出的惨叫,不是吗?”曾鸣看了看紫妍。

  紫妍一直捧着水杯默默地低着头,听到曾鸣发问,轻轻点了点头。

  “哦。”我没再继续问下去。是啊,通话的时间很能说明问题。

  现代医学越来越发达,法医有很多鉴定死亡时间的方法,检验死亡的时间已经可以做到相当精确了。不过,就算这样,也只能检测出一个模糊的时间范围,精确到分钟几乎是不可能的。死亡时间越久,鉴定的时间误差也越大。如果有目击证人或其他可以明确死亡时间的证据,警方就会优先采用这些明显的证据。紫妍接到的张希临死时的电话,对警方来说,就是再明确不过的证据了。

  “我以前看警匪片,据说,从死人摔死的姿势可以看出是意外失足摔死还是被他杀的,有这回事吗?”钟勤起身给大家的杯子里续水,小心翼翼地提问,表情有点羞涩,似乎觉得自己提出的问题比较幼稚。

  “这个啊……该怎么说呢?影视作品里的东西多少总有点扯吧,不不,不是乱扯,是艺术加工,要不谁去看呢。这么说吧,人在空中坠落的时候是处于自由落体状态,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话,一般人在突然失重状态下是无法控制自己在空中的姿态的。那么,掉落地上的姿势也是随机的了,各种姿态都有,五花八门,有的头先着地,有的就先摔到了屁股,有的是双脚直杵杵地落到地上,什么样的姿势都是可能有的。”

  “一般人?那就是说也有例外啰?”钟勤继续问道。这家伙今天的问题有点多。

  “是啊,也有例外。有些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譬如跳伞、跳水运动员,还有体操运动员,等等,大概可以控制一下落地的姿势吧。只不过,如果一个人从二十层楼高的地方掉下来,以什么样的姿势落地对结果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尸检报告传给李晚看过后,递给紫妍。紫妍摇了摇头,表示不敢看。李晚就把报告放回到茶几上。我拿起报告又看了看,注意到这段话:“经检查,未发现加害性损伤……”看来,警察从尸检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了,这也就是说,造成张希和刘红死亡的原因只有一个:坠崖。

  但是他们是怎么坠崖的呢?是意外,还是被人推下去的呢?如果是意外,钟勤说他们是因为采摘悬崖边的野菊花而意外掉落的说法也貌似合情合理,刘红的手里不是还紧紧握住一束菊花么。

  我正在心里暗想,曾鸣好像知道了我在想什么,他说:“我们经过反复勘查和论证,觉得造成两人死亡的直接原因应该只是坠崖。只不过,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坠崖,是意外坠崖,还是被他人所害,就有待进一步的调查了。”

  “所以,你们要留下老丁做进一步调查?”我问。

  “是的,我相信很快就有答案了。不过,你们放心,老丁安顿得比你们一点都不差,我们会让他吃好休息好,只是暂时还需要协助我们一下。”

  “如果是他杀……假设啊,”我强调了一下,“那,动机呢?”

  “这个很难说,不过,你们几位都曾提到,老丁和张希、刘红之间有过一次争吵,我们正在就这个问题进行分析。你们也清楚,现在社会上冲动杀人的案例并不是没有,还很多。上个礼拜,就在我们县城的网吧里,为了两元钱的上网费,两个小青年大打出手,结果,一个被当场捅死,另一个重伤。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现在的人,都太浮躁冲动啰,冲动是魔鬼啊。”曾鸣又点上一支烟,“我还想问一下,就你们所知,老丁与死者之间,是否还存在有其他的矛盾?”

  大家相互看了看,露出谨慎的神色。这个问题很敏感,都担心因为自己信口开河不小心的一句话,就把老丁的嫌疑给坐实了。肖凯恶狠狠地盯了钟勤一眼,似乎在说,这个时候,你可别瞎说。

  “我跟老丁是多年的朋友了,就我所知,老丁脾气是大了点,不过应该不至于因为和张希吵架就会失去理智的,到底是人命关天啊。以前我们彼此之间比这更激烈的争吵也有过,过后也都还是朋友。”我觉得我说的还是比较客观,换句话说,我不大相信老丁会冲动到失去理智杀人。

  “是啊是啊……”肖凯和钟勤也一起附和着。李晚和紫妍对老丁不熟,自然没有说话。

  “是啊,如果像老丁这样的成年人因为这样小小的争吵就导致血案,我也会觉得意外。”曾鸣到底是老江湖,说的话等于没说,“再等等吧,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如果你们的朋友真的是遭到他人的毒手,我们会为你们的朋友讨回公道的。”

  说完,曾鸣起身告辞,随手带走了档案袋:“还是由我亲手交给遇难者家属吧。”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7 23:45
泼雷 发表于 2021-2-17 23:41
好了,出于破案的追踪心理,我翻回去重新搜寻蛛丝马迹。
前面没细看。

谢谢雷雷,我学会用排版工具了,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了,哈哈。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7 23:57
本帖最后由 泼雷 于 2021-2-19 15:28 编辑

目前发现两个可疑对象:

作者: 黄小蓉    时间: 2021-2-17 23:58
难道是紫妍主导,然后老丁推人?紫妍那包可疑,难道里面有杀人工具?情杀?
教练还贴不?
不贴俺就睡了,太困了,要不是因为你写得太好的话,我已经睡着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8 00:00
  第八章  释疑

  第二天早上,我们吃完早餐,刚刚回到房间,老丁就被警察带来与我们会合了。

  老丁跟我们讲了离开架子山后的经过。他当天吃完早饭就独自气鼓鼓地前往三道溪了,于下午四点左右到达。路很难走,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就不说了。在三道溪,他恰巧遇到了由西安大学的一位老教授带队的考察队,也在考察三道溪的绢蝶,于是他就随队参与了绢蝶的考察与搜集。当晚老丁与我通话之后得知我们这边发生了意外,就于次日早上离开考察队前往房县。

  老丁向警方讲述了自己的行程之后,警察马上通过电话想与考察队取得联系,但电话没打通,曾鸣立即又派人连夜赶往三道溪求证。今天早上反馈回来的情况,证实了老丁所说属实。于是,老丁也有了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恐怖,太恐怖了!这次如果不是碰到了考察队,老子就是跳进湘江也洗不清了!这可是两条人命啊。”老丁余悸未消。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你没犯事,总能查得清楚的。”肖凯接着说。

  “屁!上下五千年被冤死的人还少了吗?岳飞岳鹏举岳大爷,多英武的好汉啊,他老人家都可以被冤死,何况我一个小小的马车夫!”老丁愤愤不平。

  “正是因为你这号人物太渺小了,谁还愿意花力气冤枉你呢?”肖凯伸出小指调侃丁迟。

  “你脑子是真的进水了,懒得和你这文盲说!窦娥!窦娥总知道吧,老子难道比她一个娘们还渺小?更何况,那天我和张希还差点打起来,鬼讲得清哦。”

  钟勤讪笑着说:“老丁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呢?老丁的肚量那是大家都清楚的嘛。”

  “咦?今天怎么学乖了?”肖凯斜着眼看着钟勤。

  “我一直都很乖的好不好。”

  老丁接下来向我们展示了他在三道溪的收获——装在几个小玻璃瓶里的几只异常美丽的绢蝶标本。它们的翅膀像白色的丝绸,呈半透明状,翅膀的末端缀饰着白心黑色的斑点,在阳光下闪烁着迷幻的光彩,让人联想到童话里的精灵。

  媒体马上报道了这次事件,荆楚日报血红的标题极其醒目:《驴友架子山遇险,两人坠崖身亡!》当地电视台也对这次事故做了详细报道,画面中有武警战士在坠崖现场忙碌的画面,法医和刑警们在尸体旁紧张地检查遗体,血腥的画面被打上了马赛克,我和森林武警对话时的画面也出现在电视屏幕里。年轻的刑警单独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在电视上讲述了事故的经过,并提醒野外探险的游客注意自身安全。更有一些小报和八卦网站用了骇人听闻的标题:《一男一女架子山双双坠崖,是情杀,还是殉情?》《腰斩的女人!断头的男人!史上最惊秫的坠崖现场!》……唉,如今的某些媒体,唯恐不够夺人眼球。

  我接到了老板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大发雷霆:“小兔崽子!你还想不想吃记者这碗饭?嗯?第一手的现场报道你竟敢只字不提?独家新闻,独家新闻啊!咳咳……”老板气得呛着了。我一言不发,默默地任由老板发脾气,眼前甚至浮现他微胖的身子正在捂胸长叹的熟悉模样。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假期取消!这季度的奖金取消!小兔崽子!还有,还有那个,那个福利统统取消!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老板是我老舅,《湘楚晚报》的主编。

  同行的队员出了意外,付出了两条生命的惨痛代价,我作为野营队长关系重大,内疚还来不及,哪有什么心情拿这件事去抢头条独家新闻!只是这些想法,我现在没法说给老板听,就算说了,只怕也于事无补,只能由着他一顿狂风暴雨。

  我们包了一台大客车,带上两人的遗体,心情沮丧地返回长沙,额外给司机多付了两千元晦气费。张希和刘红的亲属都伤心欲绝,特别是两位母亲哭得声音都哑了,仿佛眼泪怎么流也流不完。紫妍一直呆在刘红的妈妈身边,也陪着默默地流泪。

  我找到曾鸣,把他请到一边:“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临行前,我想把心里的一些疑惑讲清楚。

  “你说。”

  “我们假设,刘红去采悬崖边的野花时失足落下,张希发现事情不对赶紧去救刘红,结果连他也被拽下悬崖。那么,他们是不是应该摔落在同一个地方呢?至少,相隔也不应该太远吧?”一般来说,两人在同一位置坠崖,算上触地后弹开的因素,相距也不会太远,甚至会重叠在一起。而刘红和张希的尸体位置相隔六、七米,现场也没发现有落地弹开的迹象,崖壁上也没有发现可以改变下落轨迹的凸出物体,他们应该相叠或紧挨着才对啊。这是我心里的第一个疑点。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队里有过讨论。我们一致倾向这样一种可能:刘红采野花失足落下悬崖时,张希并没来得及扯住她。当他发现刘红已经坠崖后,想看看下面的情况,就急急忙忙探身到悬崖边往下查看刘红的状况,情急之下结果自己也不小心掉下去了。他是在离刘红坠崖处六、七米远的地方探身往下面看的,这样就合理了——我们在现场勘查时注意到,张希坠崖的地方稍有凸出,在那里更方便看到下面。我们都认为这个假设更接近实际情况。另外,还有一个证据来补充这个假设,那就是紫妍接到的张希的电话。他一定是看到刘红坠崖了,就连忙打电话向其他队员报警求救,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掉落悬崖了。如果他是和刘红一起掉落悬崖的,就根本不可能还有时间拨打电话,同时,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紫妍没听到张希说话而只听到了一声惨叫——仓促之间他根本就没来得及说。”

  “嗯。”看来,这是一个完美的解释,我继续提问,“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张希没打我的电话而是打给了紫妍?要知道,我是领队。张希也清楚,我有比较丰富的野营经营,在野外处理紧急情况的经验和能力是紫妍远远不及的。”

  “你是在怀疑紫妍吗?是不是你掌握了什么证据?”曾鸣的职业敏感显露无疑。

  “哦,不是,我只是就这个现象提出个人的疑虑。”

  “唔,是这样啊。”曾鸣放松下来,吸了口烟,“你提出的这个问题我们也有过考虑,但综合了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也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那就是紫妍曾在下午两点五十打过张希的电话,我们到移动公司查了通话记录,这是张希接到的最后一通电话,情急之下,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翻找通讯录,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该打给谁,而是直接按下了通话键,自然就会把电话打给通话记录里的最后一个人。”

  “嗯嗯,是啊,这个解释确实很合理。”是的,紫妍也说过,那天下午她给张希打过一次电话,“那么……在悬崖上还搜寻到其他可疑的痕迹吗?”

  “你的意思是……”曾鸣眯缝着眼睛看着我。

  “我的意思是,是否发现有他人到过或者打斗的迹象。”

  “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但这个也不好说,悬崖边都是光秃秃的岩石,就算有人走过,也很难留下什么痕迹。”

  我却暗想,大概这片大山里发生游客意外坠崖事故也不是第一次了,刑警们想必也不认为有人会大费周章地深入大山腹地去杀人吧,所以,所谓的搜查只怕也谈不上认真。而且,发生死亡事件的刑事案件比意外事故的性质可严重多了,对刑警而言,所担负的相应的责任也大不相同。

  曾鸣似乎又猜到我在想什么,他接着说:“我们在现场是做了很细致的勘查的,这个,你要相信我们。而且,我们离开架子山后,还有武警和我的同事留在那里继续勘查,直到昨晚才回来,如果发现有任何疑点,我们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听到曾鸣这么说,我倒觉得自己多心了:“嗯,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放过任何疑点的。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在清点两人的遗物时,不见了张希的手机,是不是摔坏了,或是被你们留下来做物证了?”当我和肖凯、钟勤三人发现张希和刘红的尸体后,我和钟勤在坠崖现场的沟谷里仔细搜寻过,当时并没能找到张希的手机。后来,我们在警方交还给我们的张希与刘红的遗物中也没能找到张希的手机。

  “这个问题嘛……张希坠崖时大概把手机甩出去了吧。我们的侦查员在现场反复搜寻也没能找到张希的手机,动用了搜救犬也没能发现。但是,你也清楚,沟谷那么大,悬崖那么高,摔落到崖壁上哪个缝隙里也真不好说,或许被小溪冲走了也不一定。如果能找到张希的手机,就好了。”曾鸣抓了抓头皮,“不过,我们从刘红胸前的口袋里发现了刘红的手机,还完好无损。我们查看了手机里的内容,手机里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从张希的手机发给她的,上面写着:‘我在小湖西边的山谷边,你过来吧。’”

  “是什么时间?”

  “时间啊,是下午三点二十发出的。这也证明了他们确实在事发时段是结伴到了悬崖边。可惜呀,张希做梦也没想到,他叫刘红过去的信息,是阎王老子的一道催命符哦。”

  刘红的手机我没有查看,这个信息我是听曾鸣首次说到。这样一来,确实如曾鸣所说,也许两人曾分开过,但最终是结伴到了沟谷边的。

  曾鸣问:“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看到肖凯他们都从车窗里看着我们,等我一起出发:“哦,没有了,谢谢。”

  确实没有任何疑问了,所有的疑点都得到了合情合理的解答,除了那支遗失在大山里的张希的手机,但似乎对整个事情的性质也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而我的内心当然希望这只是一次意外的坠崖事故,若是连这样的意外也没发生过,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问的所有问题都很专业啊,与你交谈,就感觉是在和同事讨论案情一样,我简直怀疑你选错了职业。但话说回来,很多优秀记者的眼光也是蛮锐利的,记者不简单那。”

  “哪有,过奖了。”我与曾鸣握手道别,“那么,告辞了,谢谢你,曾队。”

  “有空来玩,有什么疑问随时打电话。”曾鸣将手抬到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仿佛又想起什么,大声问道,“你是记者,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道这次事件啊?”

  我嘿然一笑摇了摇头,没有作答,转身上了客车。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8 00:01
今天就到这吧,明天下午再续更。
谢谢各位,晚安。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8 00:03
黄小蓉 发表于 2021-2-17 23:58
难道是紫妍主导,然后老丁推人?紫妍那包可疑,难道里面有杀人工具?情杀?
教练还贴不?
不贴俺就睡了, ...


我也一样,本来回了一堆贴,最后看这个,就打算睡了。
结果想破案,重头又看了一遍。

作者: 远烟空沫    时间: 2021-2-18 00:09
本来睡前不看这种题材,因为是你写的就破例了,霍莘神探?吼吼,叙事完整,氛围营造的也不错,先不做常规性猜想,一切皆有可能

第48楼字小了
作者: 黄小蓉    时间: 2021-2-18 00:11
老剑 发表于 2021-2-18 00:01
今天就到这吧,明天下午再续更。
谢谢各位,晚安。

不带这样儿滴吧?这算啥释疑,啥都没释啊
我猜,紫妍打电话让张希去某地,然后凶手是先杀的张希,再用手机联络刘红,再杀的刘红,对吧小雷?咱俩个福尔摩斯,还猜不出来?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8 00:12
本帖最后由 泼雷 于 2021-2-19 15:14 编辑

再来一波推理: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8 00:13
本帖最后由 泼雷 于 2021-2-19 15:14 编辑
黄小蓉 发表于 2021-2-18 00:11
不带这样儿滴吧?这算啥释疑,啥都没释啊
我猜,紫妍打电话让张希去某地,然后凶手是先杀的张希,再用手 ...


哈哈哈哈,我分析出两个版本了。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8 00:14
远烟空沫 发表于 2021-2-18 00:09
本来睡前不看这种题材,因为是你写的就破例了,霍莘神探?吼吼,叙事完整,氛围营造的也不错,先不做常规性 ...


来来来,一起破案~~
作者: 黄小蓉    时间: 2021-2-18 00:14
要再加上李晚,那可能性太多了,一切皆有可能
睡觉,晚安
作者: 远烟空沫    时间: 2021-2-18 00:15
黄小蓉 发表于 2021-2-18 00:11
不带这样儿滴吧?这算啥释疑,啥都没释啊
我猜,紫妍打电话让张希去某地,然后凶手是先杀的张希,再用手 ...

哈,蓉洛克,你好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8 00:16
晚安晚安~~明天要早起呢~
作者: 远烟空沫    时间: 2021-2-18 00:17
泼雷 发表于 2021-2-18 00:14
来来来,一起破案~~

哈哈,雷仁杰,晚安

作者: 黄小蓉    时间: 2021-2-18 00:18
不过,小雷说的有道理,交代的那么多名字和情节,与案情没有关系的话应该不太可能,简教练这么惜字如金,写出来就一定有用,说不定组织这团队就是为了灭张希也说不定,哈哈,教练太厉害了,居然不贴结局,抗议!
作者: 黄小蓉    时间: 2021-2-18 00:19
哈哈,烟仁杰晚安晚安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8 00:21
黄小蓉 发表于 2021-2-18 00:18
不过,小雷说的有道理,交代的那么多名字和情节,与案情没有关系的话应该不太可能,简教练这么惜字如金,写 ...


我去,看到组织这次团队活动就是为了灭张希这句话,顿时毛骨悚然。
不分析了,睡了睡了~~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8 00:24
蓉神探,烟洛克晚安~
作者: 南狼坨子    时间: 2021-2-18 05:50
跟读
作者: 暮霜晓阳    时间: 2021-2-18 07:02
本帖最后由 暮霜晓阳 于 2021-2-18 07:04 编辑

昨晚看见在更,今晨读完!待更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8 07:57
本帖最后由 泼雷 于 2021-2-19 15:12 编辑

再换一个版本:

作者: 黄小蓉    时间: 2021-2-18 10:35
泼雷 发表于 2021-2-18 07:57
再换一个版本:李晚妻子是自杀,被花花公子侵犯或者始乱终弃之类,所以李晚杀张希,是为了报仇。他第一次参 ...

简教练一看,得,不用贴了,都被你们猜完了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1-2-18 12:23
老剑 发表于 2021-2-17 23:12
  第六章  刑警的调查
  晚上九点多,肖凯带着搜救队终于赶来了。
  搜救队一共八个武警战士,还带 ...

43楼第六章先说四位武警护送他们回营地,后面又说六位武警轮流值班看守,这里有笔误。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8 12:29
黄小蓉 发表于 2021-2-18 10:35
简教练一看,得,不用贴了,都被你们猜完了

被批算命先生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1-2-18 13:59
简诗兄千万不要剧透,让他们猜去,一会知道结局了就兴味索然了。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21-2-18 14:47
打卡 。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21-2-18 14:47
这是小说还是真实经历?

看上去向小说。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21-2-18 14:48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分,丁迟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已经赶到了房县,并询问我们的情况。我告诉他张希和刘红遇难了,然后要他在房县等我们。他在电话里骂了起来:“这狗日的张希,老子还没揍他,他真的就这样死了?老霍,你不是骗我的吧?”当他确定我不是在开玩笑时,半晌没有说话,最后长长地叹息一声,“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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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是这个老丁干的。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8 15:47
泼雷 发表于 2021-2-18 12:29
被批算命先生

还是额头上贴膏药的那种,哈哈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8 15:49
薇芸 发表于 2021-2-18 13:59
简诗兄千万不要剧透,让他们猜去,一会知道结局了就兴味索然了。

对对对,打死不剧透。小雷小蓉都是瞎猜,证据啥的都不管,可不就是街头算命先生么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8 15:50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21-2-18 14:48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分,丁迟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已经赶到了房县,并询问我们的情况。我告诉他张希和刘红遇 ...

怀疑有理,严重支持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8 15:51
  第九章  张希的遗物

  回到长沙,我们把张希和刘红的遗体运送到殡仪馆进行火化,并委托殡仪馆为他们举办了简单的追悼会。两人的悼词也是由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和死者家属简单商量之后代拟的,都是些歌颂死者的堂皇话。司仪声情并茂悼挽张希时还有“才华横溢,少壮有为。精魂报国,热血为民。英年早逝,天地同悲!呜呼哀哉!悲哉痛哉!三湘为之落泪,四水因而断流”之类的词,听起来不知所云。

  张希是外地人,独自在长沙谋生。我意外地发现,野营队的成员竟然没有人知道张希在哪家公司工作,连紫妍也不清楚,她也是被刘红拉来参加野营时才认识张希的,而张希在野营前留给我们的紧急情况联络人电话,也是空号。这样,我们就没有办法通知到他的朋友和同事。参加张希追悼会的只有他在老家乡下务农的两位老人,那还是警方根据张希身份证上的信息辗转通知到他的家人的。

  两位老人是安分憨厚的乡下老农,几乎没进过城,突遭变故,伤心之余简直不知所措。追悼会完了后,钟勤主动提出陪同两位老人去张希租赁的房间收拾遗物。张希在长沙的住房是通过钟勤的中介公司找的。我见两位老人着实可怜,也陪着一起去了。老丁则从代班司机那里取回车子,做了我们的专职司机。肖凯和李晚就各自回去了。其他闻讯赶来参加追悼会的死者的朋友和同事全是刘红一方的,他们得知事故的经过,都是唏嘘不已。

  紫妍跟着刘红的父母和亲属带着刘红的骨灰盒离开了。

  张希租赁的房子在红旗区的一个老旧的大院里,在这个大院里整齐地排列着一栋栋六层高的红砖楼,张希的房间位于其中一栋的底层。钟勤在张希的遗物中翻找房间钥匙,钥匙、小刀、打火机、钱包等零碎物件都已经被警方整理好了,装在一个小塑料袋里。

  一踏进房间,我就皱起了眉头,一股难闻的久未打扫的酸臭味弥漫在整个空间。房间不大,总共不到二十平米,一个单间带厨房和卫生间,大小正好适合在城市里生活的单身年轻人。房间里的陈设非常简陋,只有几样简单破旧的家具:一张大床、一张书桌和电脑椅,书桌上有一台台式电脑,电脑旁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一个带穿衣镜的大衣柜,柜门没关,门上的铰链已经坏了一个,歪歪地悬挂在柜壁上摇摇欲坠,柜子里面塞满了衣物。一张双人沙发摆放在靠进门的地方,带一个旧式的茶色玻璃茶几,吃剩的方便面盒子在茶几上堆了好几个。卫生间和厨房的两张门中间摆放着一个没有电视机的小电视机柜,上面乱七八糟地堆放着杂物。房顶正中悬挂着带照明的电风扇。房间里杂乱无章,随处可见生活垃圾,沙发上丢满了换下来的衣裤和色情杂志。整个房间看上去就会让人联想到一个城市青年颓废糟糕的生活画面。

  所有的家具都是房东的,看起来,房间里除了那台电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连电冰箱也没有一个。我和钟勤、老丁赶紧把沙发清理一下,才给两位老人腾出休息的地方。三人又简单地商量了一下,觉得张希的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决定把看上去稍微值钱的衣物和电脑整理打包交给两位老人带回去。我们把想法告诉两位老人,征询他们的意见。

  老人用恍惚的眼神看着我们,听我们讲完,又看了看家里的东西,用家乡话低声交流了一会,然后父亲对我们说:“算了,我们也看到了,希崽在这里也混得不好,还抵不上我们乡下呢。可怜的崽哟,都没几样值钱的东西……好吧,就这样吧,衣服我们带回去,可以散给乡下的亲戚,电脑就留给你们吧,我们也用不上。”

  我想也是,电脑对两位老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堆废铁,就说:“那,这样吧,这台电脑我买下来,我折成钱给你们,好吗?”也算是支助一下老人吧。但老人死活不肯收,极力推辞。

  老人又说:“都怨不了别人,这都是命啊。希崽这孩子,上次还打电话跟我们讲,他马上就要赚到大钱了,还说赚了大钱,就把我们都接到城里来住。我们还指望着他养老呢……可这命,唉,该怎么说呢……命苦哇,怪不得别人。”张希的妈妈在旁低着头,一直默默地擦眼泪。

  “张希说要赚大钱了?”

  “是啊,他跟我讲,最近接了一个大生意,可以赚很多很多钱,我们一辈子都花不完。”

  “真会瞎扯。”老丁咕哝着在旁边嗤了一下鼻子。

  “他跟你们说了他接的是什么生意吗?”我想,循着这条线索,说不定能找到张希的工作单位。

  “他没说,就算说了,我们又懂得什么?”

  “哦,那,这件事他是什么时候说的?”

  “希崽是什么时候跟我们讲的?老婆子?”老人用手肘碰了碰老伴。

  “中秋节啊,这都记不住。”妇人用肘撞回去。

  老丁买来几个大纤维袋,我们三人就开始整理房间里的东西。我把电脑拆下来准备包好,正在整理床铺的老丁碰了碰我的手,用怪异的眼神向我示意。我朝他示意的方向一看,在床头的垫被下发现一堆东西,都是些避孕套、情趣用品和催情壮阳药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有一个小小的挤扁了的药盒,药盒上的图案是一个眼神迷离的艳妆女子,比较显眼。我拿起来打开,里面有一个四粒装的塑料药板,只剩有一片浅蓝色的药片,在包装背面粗糙的小字说明里看到这样三个字“三唑仑”——这就是俗称的“迷药”啊!

  “妈拉个巴子!没想到,这小子真他妈的是个垃圾。”老丁低声地骂道,一脸厌恶的表情。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偷偷把药片取出,丢地下用脚碾碎,把其他乱七八糟的物件都一股脑扫进垃圾桶里。

  “还有件事……”老丁张嘴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扭头看了看老人,皱着眉头一摆手,“算了,下次再跟你讲。”

  东西不多,很快就清理好了。我们把整理好的纤维袋移到老丁的车上,又请两位老人在附近餐馆吃了顿饭,场面沉闷得让人压抑,都没有胃口。吃完饭,我们带上两位老人到了银行,给银行出示了张希的死亡证明,请他们把张希仅有的一张银行卡上的钱全部提出来给两位老人。卡里的钱少得出乎意料,仅有一千多元。手续很繁杂,我趁银行工作人员验证老人与死者的关系时抽空走开,到就近的自动取款机上取了六千现金。最后,老丁独自开车送两位老人回乡下。我趁老人不注意,偷偷地把刚取出的六千元钱塞进了张希爸爸的口袋。看着远去的小车,我和钟勤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可怜的老人。

  没想到,张希的电脑设有密码。

  将张希的电脑带回家后,才不得不考虑该怎么处理。后来想起在电视上看到过一档由卫视当家主持汪寒和何锦主持的节目,讲述的是湘西一个贫困山村小学的故事,教学条件简陋,呼吁社会捐款捐物。我想,这倒是可行,其实当时拿走这台电脑时就没打算自己用,只是想变相帮助一下两位老人。想到电视节目后我就决定把电脑捐出去,但又担心电脑里有什么不健康的东西,那就不好了。于是想自己先打开电脑查看一下里面的内容,电脑竟然被设置了密码,进不去。

  还是谨慎一点好,陈灌吸的“艳照门”事件在前年闹得沸沸扬扬,无意间在张希家发现“蒙汗药”的事,也让我不得不担心,像张希这样的人,电脑里有不健康的东西太正常了,没有才不正常。我决定找专家解密,把电脑先清理干净之后再捐出去。

  小华是黄海电脑城里专门做电脑维修的,我是他的老主顾了,他是个机灵的小伙,手艺不错,就是喜欢贫嘴。

  “这不是品牌机啊,是杂牌组装的。莘哥你还用这么低配的电脑啊?咦?这不是你那台啊,我就说嘛,你怎么会用这么低档次的货嘛。”我还没告诉他要做些什么,小华接过电脑就开始唠叨上了。

  “不是我的,是朋友的。”

  “哦?出了什么故障?启动不了?蓝屏?上不了网?玩不了游戏?自动死机?还是温度过高运转不畅啊?”

  “电脑设置了密码,进不去。”

  “哦哦,啊?你要我帮你解密?”小华撇着嘴皱着眉头,“不好吧,又不是莘哥你自己的电脑,没经过人家的同……”

  “少废话,到底能做不能做?”

  “能做能做,当然能做!小意思,给我半小时就好。”他马上噼里啪啦投入了工作。

  我就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浏览手机网页,等着。浏览器一点开,才知道架子山坠崖事故的报道,已经在网络上传得到处都是了,随便点开某个网站,都能在头版见到大致相同的内容,只是标题各出心裁。见到这些报道,不由得心里有些难受,于是把浏览器给关了。

  小华瞟了一眼我的手机,笑道:“莘哥,你这两天上镜率蛮高的啊,天天都能见到你,再加把油,就可以成网红了。”

  我哼了一声没有理他。小华又问:“那一男一女,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朋友啊。”

  “不见得吧?哎,莘哥,他们是私奔的吧,是殉情吗?”小华侧身过来饶有兴趣地追问,“那妹子漂亮不?嗯……肯定很丑,一定是觉得自己丑得没脸再活了,所以就跳崖了,是不是莘哥?哎哎,莘哥,你有没有亲眼看着他们跳下去啊?那一定很刺激吧?”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你小子怎么像个娘们,叽叽歪歪这么啰嗦!”

  可小华一点也不生气,还是嬉皮笑脸:“别小气嘛莘哥,说给我听听啊,他们到底是怎么……”

  “够了啊,积点口德行吗?再啰嗦小心我抽你!”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了。”见我真的生气了,小华脖子一缩转身回去继续干活。

  被小华这么一闹,我还真就想起了死去的刘红。那么漂亮性感的姑娘,那么青葱美好的年纪,突然间就这么离开了人世,甚至来不及留下片言只语,真是令人惋惜,不由得心头涌起与生命相关的无限的感慨,一时间百味杂陈。

  “搞定!”小华得意地拍拍我的肩,我抬头一看,密码已经解开了,小华正打开硬盘检查里面的文件有无受损。

  “先帮我杀杀毒。”

  “没问题,杀毒杀毒,杀他个干干净净,丢盔卸甲,尸横遍野,寸草不生……”小华嘴里神神叨叨地,开始运行杀毒程序。

  如果不让这小子说话,会不会死啊。我起身走到饮水机旁倒水喝。

  “哈,这鸟人真是超级变态啊,发财了,发财了,你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啊?硬盘里满满的怎么全是这种视频……”

  我听到小华欢快地叫着,马上心知不妙,赶紧走过去制止小华:“不要打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华早已点开了最新的一段视频。

  我伸手去夺鼠标,想关掉播放器,却在点击关闭的一刻愣住了——镜头里的场景非常熟悉,正是张希的房间,凌乱的大床上,他和一个女人正在亲热。我瞧着那张妩媚的面孔,不敢相信,竟然是刘红!

  视频画面比较粗糙,拍摄角度也很隐蔽,看上去像是偷拍的。

  虽然在野营时我一直感觉张希和刘红的关系很微妙,可看上去却又并不像恋人间那么亲热,可原来,他们真的早就好上了,只是瞒着大家。

  “确实变态!”我轻声骂道,关掉了播放器。

  我拿出钱夹给小华付报酬,小华觍着脸说:“莘哥,你把这些视频卖给我吧?”

  “你想干嘛?”

  “放网上去啊,说不定可以小赚一把呢。”

  “滚!”真是个疯狂的年代。

  晚上,在家检查张希电脑里的东西,发现这家伙确实变态,近200G的色情影片,大多是从网上下载的,有小部分是自拍的视频,记录的是他和十几个不同的女人在不同的地方鬼混的画面,其中与刘红的视频是他录制的最后一段视频,录制的时间是9月15日的晚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疑似偷拍的其他女人的相片,相片里的女人好像都神智不太清醒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喝醉了。看到电脑里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我也忘了是否对死者不敬了,叹道:“张希,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啊。”

  电脑里其他的文件并不多,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到与他职业相关的资料,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说明他从事何种职业的有关行业与公司的信息。

  我记得张希说他是某个广告公司的活动策划,竟是一派胡言?电脑里除了那些乌七八糟的视频和相片,大部分是些消磨时间的游戏和低俗小说,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正经的东西。从电脑里的内容来推断,他不过就是一个混迹在女人堆里的小混混。

  但有一个文件夹里的资料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个文件夹里搜集了大量关于神农架旅行攻略的资料,有图片有文字,有其他驴友发表的探险经历,甚至他还专门制作了我们这次野营的详细路线图和时间表,连那间小木屋的照片资料都有!所有的资料都与我们这次的野营相关,非常详尽。看样子,张希在野营前做足了功课。但令人奇怪的是,时间和路线表只排到了架子山的这一站。

  我查看了文档建立的时间,所有文档都是在9月17日到9月23日这几天建立的。我细细回想起组织这次野营的经过,才突然意识到,这次的野营并不是由我首先提出的,而是张希在我们踢球时主动向我们提出来的。那是国庆前的一个周末,我和肖凯、老丁在球场踢球,张希在我们休息的时候提议利用国庆长假大家搞一次集体野外活动,正好我们也有这个打算,当即就应承下来了。

  我随即查阅了一下日历,张希向我们提出国庆野营建议的那天,是9月25日,但野外探险的具体线路是第二天——也就是9月26日——在集体讨论中确定的。我在脑海中走马灯一样回放讨论的过程,恍然醒觉,有意无意中,在张希的影响下,我们全部采用了他预先制定好了的建议——我们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按照张希的计划在进行!如此说来,莫非他竟然事先编排好了自己生命的终点?而我们,只是他邀请的见证人?是他和刘红自杀表演的吃瓜群众?

  我顿感毛骨悚然!

  难道,这次看似意外的坠崖,是张希事先精心的策划?一个在都市打拼却看不到希望找不到生活目标的潦倒的年轻人,瞒着我们策划了一次疯狂的自杀,把自己和情人的生命留在了那个风光无限的大山里。如果真是这样,这家伙还真是让自己的死充满了血腥的诗意。

  我摇摇头,感到有些晕眩,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令人难以置信。

  我拿起电话打给曾鸣,将刚刚发现的情况详细告诉了他,他不停地“唔唔”着,显然也感到惊讶。听我讲完,他说:“照这样说来,这次的事故就不能算意外了,是张希这小子早就设计好了的。”

  “目前来看,似乎确实是这样的,如果不是,他事先设计好的这份野营计划就说不通啊。”

  “嗯,嗯,是啊……”曾鸣犹豫了一下,似乎有话但没有说出来。

  “你有什么疑虑吗?”

  “没有,只是……”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电话?打给紫妍的电话!”

  “是啊,他打电话给紫妍的事又该怎么解释呢?”电话里传来曾鸣吸气的声音,我能想象得到他凝眉苦思的样子。

  “或许是他临死前想跟紫妍留个口信或遗言什么的吧?”

  “嗯,嗯,只是……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会惊叫呢?除非……”

  “除非有人趁他打电话给紫妍,想说又还没说的时候,把他推下了悬崖!”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曾鸣提出问题又接着做出自己的推断,“这个人只能是刘红了吧。大概,他们俩早就约定了在架子山自杀殉情,但临到要跳崖的时候,不管出自什么原因,张希有些犹豫了,他给紫妍打了电话,想对紫妍说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也有可能是想把事情交代清楚吧。就在那时,刘红担心他反悔,趁他没注意将他推下了悬崖。”

  “如果是这样,那么,刘红自杀的决心,似乎更为坚定啊。”我倒吸一口凉气。

  “是啊,女人的意志往往胜过男人呢。在我们国家,特别是在自杀这个事情上……”曾鸣停了一下,接着说,“你知道吗?我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女性自杀率超过男性的国家。”

  “哦?”曾鸣说的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关注过自杀的问题。

  “这么一来,倒是解开了一个小小的疑惑。”

  “什么?”

  “当时法医在尸检的时候,推测张希的死亡时间略微早于刘红,但我们考虑到尸检时间离死亡时间已经过去两天,略有误差也是可以接受的,就没有在这方面过于纠结。但现在结合你刚才提供的线索,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刘红应该是晚于张希跳崖的。”

  “嗯,也只有种可能性了。”

  “霍莘,你把张希拟定的野营计划的文档也发给我一份好吗?我把这个资料补充到档案里去,回头我再和同事们探讨一下。”

  “好的,当然可以,给我邮箱,我这就发给你。你们要是有任何新的发现,也请告诉我。”

  “那是当然。”

  我将文档发给曾鸣之后,接着把电脑里乌七八糟的视频、游戏和小说全都删去,又把其他文件拷贝到一张光盘上再从电脑上删除,只保留一些常规的应用软件。确定电脑都清理干净了,才用纸箱把电脑重新打好包准备寄给电视报道里的贫困山区的学校。

  “帮你积点阴德吧。”我边打包边喃喃自语。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21-2-18 15:56
打个卡,楼主继续。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8 16:00
  第十章 好姐妹

  处理完张希的电脑,我决定去探望刘红的父母。

  在刘红死后的这几天里,我一直没能和刘红的家人好好谈谈,老人悲伤的面孔经常在我脑海中出现,让我特别难受,虽然我的心里其实是抗拒再见到伤心的老人的,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当面表达一下我对老人的慰问。

  查找刘红家人的住址并不费力,在组织野营时,所有队员都留下了紧急联络电话和家庭地址以备不测,当然,张希是个例外。

  刘红的家在北区的一个小区里,事先我打了个电话过去,是刘红的妈妈接的电话。我说我是刘红生前的朋友,想登门拜望一下老人家。老人在电话里表示感谢,并说好在家等我。

  我马上驱车前往,动身前又买了些探望老人的礼品。

  我来到北区浏阳河边一个小高层密集的住宅区,这是一个新建不久的安置小区。十年前这里还是城市的边缘,人口并不太多,沿着河的两岸有大片的菜地。这些年城市的规模迅速扩大,电视台也把新址迁到了离这里不远的马栏坡。房产热高潮的那几年里,地产商看中了这片临水的风水宝地,纷纷投巨资在河边建起了许多大型楼盘。许多汽车经销商也在主要道路的两旁办起了各种品牌汽车的4S店,北区的汽车销售与维修市场慢慢地形成了气候,人气越来越旺,就渐渐地红火起来了。

  小区里环境不错,空地里种上了很多香樟和常绿灌木,草坪上还有社区根据政府要求统一规划和安装的户外简易健身设施。

  根据地址记录我很快就找到了刘红的家,她家在一幢小高层的三楼。我按响了门铃,房门内侧传来开锁的声响,门开了一条十几公分的缝,门上连着门链,一位近六十岁的妇人出现在门缝里,上下打量着我。我认得她,这位一脸慈祥的妇人正是刘红的母亲。

  “哦,是你呀。”刘红妈妈见到我之后,马上就认出了我,“你是霍……”她边说边合上门,取下门链再将门打开。

  “是的,阿姨,我是霍莘,我来看看你和刘叔。”我将手上的礼品袋递给刘妈妈。

  刘妈妈接过礼品袋:“还带什么东西来哦,太客气了。快进来吧。”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精神也不是很好。

  进门是个小小的玄关,客厅宽敞明亮,装修虽然简单,但很素雅,收拾得也很干净。我在玄关脱了鞋子,换上刘妈妈给我的布拖鞋。

  刘妈妈指着沙发说:“你先坐,我去给你泡茶。”

  “麻烦您了。”

  刘红的爸爸坐在客厅靠阳台的单人沙发上戴着眼镜在读书,没有起身,见我进来,只从眼镜上方瞟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我走进屋子,在沙发上坐下来,朝刘红的爸爸躬身打招呼:“刘叔好。”

  “嗯。”刘叔头也不抬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我找不到话头,不由感到有些尴尬。好在刘妈妈很快就从厨房端了一杯茶过来,递给我:“小霍,来,喝茶。”然后在我身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谢谢阿姨。”我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这次小红出事,我也很难过,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心里很过意不去,今天特地来看看叔叔阿姨,请阿姨、叔叔原谅。”

  刘妈妈顿时眼睛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里说着:“小霍太客气了。唉……这事该怎么说?养这么大,说没就没了。”说完,泪水就下来了。

  我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递给阿姨:“以后,叔叔阿姨有什么需要,请给我打电话,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做到。”

  “事后再说这些,你觉得有意义吗?你们年轻人那,就是把自己的生命太当儿戏了!”刘叔突然发话了,将书拍在茶几上,“好好的旅游,如果事先做好充分的准备,怎么会出那样的意外呢?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是,是,是我们太粗心大意了。”我低头致歉。好在来之前,我就料想到可能会受到老人的责备,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我还是没想到刘叔叔会这样直接对我发火。

  “你还是太年轻那,没搞清楚这事的本质是什么!这不是什么粗心大意的问题,是对生命尊重不尊重的问题!是对亲人在乎不在乎的问题!你懂不懂?”刘叔用手指点着台面,教训道,“一个孩子,从小到大,倾注了大人们多少心血,你知道吗?每个人的生命,不仅仅是属于自己,也是属于关心你们的亲人和朋友啊!做人,千万千万不能太自私,要时时刻刻想着亲人朋友,好好地善待自己的生命,这样,才对得起亲人,对得起朋友!你们那,都太自私了!现在的年轻人那……”刘叔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捡起茶几上的书抖开,不再看我,继续看书去了。他那样子的表情,似乎让我觉得,刘红之所以坠崖,是被我教坏了的感觉。

  我老老实实低着头听着老人的训斥,不敢反驳,毕竟,老人们刚刚失去女儿,那份锥心之痛,我能感受,也能理解。

  “看你这话说的!小霍是客,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刘妈妈帮我打着圆场。

  “那你想要我怎么说?你来教我啊!”刘叔叔对着刘妈妈也没好脸色。

  “你!……小红走了,难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伤心?就该把火撒到别人身上是不是?”刘妈妈也情绪激动起来。

  我没料到我的到来反而引起两位老人的不快,慌忙劝道:“叔叔阿姨,我们知道错了,你们快别为了我的事生气了。”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小红就能回来了?”刘叔气鼓鼓地把我的话堵了回来。

  “这……”没想到刘叔的脾气这么大,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我心里暗想,这位客人来得真是及时,我得赶紧找个机会脱身才是,否则,只怕会被刘叔骂死。

  刘妈妈刚把门打开,有人就扑到她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刘妈,刘妈……”刘妈妈抚摸着来人的头也哭了起来,嘴里却不断地安慰道:“妍儿别哭,妍儿别哭,妈妈好着呢,妈妈没事,啊,别再哭了啊,乖,不哭,乖……”

  来人竟是紫妍!

  我站起身来,发现紫妍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是胖子李晚。他们也来探望老人来了。

  李晚进门后放下礼品袋,看见我也在,愣了一下,和我对视一眼,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见是紫妍来了,刘叔放下书,摘下眼镜从沙发上也站起身来。紫妍抬头看见刘叔,也没换鞋,呜咽着从刘妈妈的怀里又扑到刘叔的怀里,嘴里叫着:“刘爸,刘爸……对不起,对不起!”

  “好孩子,好孩子,乖,不哭了啊。”刘叔竟一改刚才凶悍的模样,轻轻拍打着紫妍的背,无比慈爱地安慰起紫妍来了!“不哭了不哭了,妍儿乖……来来,坐,坐。”刘叔让紫妍坐到我身边,朝刘妈妈说,“老婆子,你也不要哭了,去,去给妍儿倒杯水来。”刘妈妈应了一声,擦着眼泪就去厨房倒水去了。

  两位老人对紫妍慈爱的样子,似乎紫妍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一样。这画面看着让人越发地心酸,我的眼眶也不禁红润起来。

  紫妍捉着刘叔的手,依然不停地抽咽:“刘爸,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伤心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我们不是还有你吗?”刘叔无比温柔地抽出纸巾擦掉紫妍脸上的泪水,怜惜地说,“好孩子,不哭了啊,你要是再哭坏了身子,我们就真的更难过了。”

  李晚一声不吭走到我身边坐下。我轻声问道:“怎么你们一起来了?”

  “紫妍想来看看叔叔阿姨,但又怕一个人来,就打电话让我陪她一起来了。没想到你也来了。”

  “哦哦,我也是刚到不久。”我心里却想,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就和你们一起了,这样就不会有刚才的尴尬了。

  刘妈妈端着茶杯过来时,我将身边的位子让给她,自己坐到单人沙发上去了。两位老人一左一右每人拉着紫妍一只手,很是亲密。

  “以后,你们就把我当成你们的女儿好了,我会孝敬你们的。”紫妍说。

  “傻孩子,你本来就是我们的乖女儿啊。”刘妈妈无限温情地说。刘叔也点头说道:“就是啊,从小到大,我们就一直把你当成我们的女儿看待的,你就是我们的女儿嘛。”

  “你们要保重身体,不要太难过。”紫妍擦去了眼泪,红着眼睛说。

  “不难过,不难过。你也要好好的,啊。”

  “我没能……总之,对不起。”

  “傻孩子,这话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说了啊。小红要是有你这么懂事,也就不会有什么意外了。你不要难过了,这是她的命啊……”两位老人反过来安慰紫妍,在紫妍面前,他们是如此的慈祥温顺。

  “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想我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

  显而易见,紫妍和刘红,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在我看来,在两位老人的心里,紫妍还更像他们的亲生女儿,那份发自内心的疼爱,是装不出来的。

  两位老人和紫妍手拉着手,轻声地聊着,互相擦拭着对方脸上的泪水,没人理睬我和李晚,我们俩仿佛成了透明人。好在我们也不介意,想起紫妍进来前的尴尬场面,我倒希望他们不要注意到我的存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刘叔和刘妈妈跟紫妍是依依不舍,只刘妈妈向我和李晚道了再见,刘叔基本上一直把我和李晚当成透明的了。

  直到回到家中,我才想起,没有跟两位老人说起刘红有可能是自杀的这件事,但我又想,或许不说,对两位老人更好,失足坠崖和执意轻生之间,前者会让老人心里更好过些吧。

  有些真相,是真的会伤人。我决定向两位老人隐瞒这事。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8 16:04
第十一章  采访

  临近年底,一大堆采访任务在等着我。

  老板给我分配了最新的经济栏目的采访任务:针对本市的一些大型企业在来年的投资计划与前景做一个系列报道。

  一大早,我和助理小周就在办公室整理将要采访的公司的相关材料,为采访做准备。小周将汇总的将要采访的企业资料信息表和采访计划递给我,我拿过汇总表一看,前排的某个名字有些眼熟:田云?

  好像在哪见过?哦——我想起来了,刘红在野营时说过,紫妍的未婚夫不就是田云么?我一看企业的名称:海云集团,企业负责人的资料一栏里填写着:执行总裁。

  海云集团是我市有名的大企业,涉及多个行业。好吧,就先采访他吧,或许还能碰到紫妍呢。

  我让小周给海云集团总部的总裁办公室打电话,向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请求约见田云先生。出于礼貌,我们没有直接打给田云的手机。办公室的人回复说,田总委托他的助理戴丽小姐代替他接受采访,我们在电话里预约了时间。

  海云集团总部大楼坐落在长沙市东部的星沙经济开发区,二十多层的大楼装饰着镀银的玻璃幕墙,很是气派。我和助理小周向门卫出示了记者证,向他简单说明了此行的目的。门卫给我们一人发了一个挂在胸前的来宾牌,并告诉我们总裁办公室的位置。

  刚走出电梯,就有一位身着职业装、身材妖娆、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站在电梯口向我询问:“请问,您就是湘楚晚报的霍莘先生吗?”女人嗲嗲的语调,拖着婉转的尾音。

  “是的,我是霍莘。请问你是?”

  “我是戴丽,恭候你们多时了——这边请。”女人优雅地跟我们一一握手,然后在前边带路,不时侧身礼貌地给我们指引方向。戴丽把我们引到一间玻璃隔墙的会客室里,会客室不大,但沙发茶几等家具的陈设以及室内的装饰和绿化都颇有品味,布置得很豪华。

  落座后,一位礼仪小姐端着托盘走进来,戴丽亲手从托盘上端起茶杯轻轻放到我和小周面前的茶几上,并微笑着说:“很抱歉,其实嘞,关于这次的采访,田总是很重视的,本来是打算自己亲自来和你们见面的。只是,年底了,我们总部正召集各分公司和子公司的管理干部开年终工作总结会议,还要布置明年的工作,所以田总实在抽不开身。但他再三交代我,一定代他向你们致歉。”

  “太客气了,戴小姐能接受我们的采访也是一样的,也请转达我们对田先生的问候。”双方都彬彬有礼。我们互换了名片,小周取出相机拍照。戴丽很自然地捋了捋头发,挺拔起身子,镜头前的她优雅大方。

  采访很顺利,大多是些预先设置好的问答,不到半个小时就完成了。我关上录音笔,结束采访,边收拾东西边对戴丽说:“向你打听一个人。我有个朋友在你们这里工作,不知道戴小姐是不是认识?”

  “真的吗?霍先生有朋友是我的同事呀?哎呀,这真是我的荣幸哩。是哪位呢?”戴丽显得很感兴趣也很高兴的样子。

  “她叫紫妍。”

  “紫妍?”戴丽似乎不敢相信,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紫妍是你的朋友?”

  “哦,之前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听说她就在贵公司工作,是吗?”戴丽脸上表情的变化让我感到不解。

  “这样啊,呵,好像是的,紫妍是曾在我们公司工作过。”

  “哦?”好像是的?还曾经?照刘红的说法,紫妍不是公司田总的未婚妻吗?马上就是你的老板娘了,居然只是“好像是的”?我更加疑惑不解了。

  “不过,她早就离职了。”戴丽说话的时候有些犹豫,好像在思考到底该说到哪个份上,还不忘往玻璃隔墙外瞟一眼,看门外是否有人。

  听到紫妍离职了,我感到有些意外,而且本来是很随意的话题,但戴丽神神秘秘的表现更使我疑惑,难道在紫妍身上还有什么不方便讲的秘密吗?

  “我也好久没有和她联络了,这次,既然来到贵公司,就想顺便问候一下,没想到她已经离职了……那么,紫妍是什么时候离职的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记得夏天的时候她好像还在贵公司任职的。”我把时间往前移了一点。

  “是吗?这个……紫妍具体离职的时间我也不大确定了。”戴丽抬头看着天花板,像是在回忆,旋即转头用略带歉意的表情对我说:“这个事……对你很重要吗?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可以帮霍先生到人事部查一下。”

  “哦,不用了,我也就顺便问问。”我识相地起身告辞,“谢谢戴小姐,今天的采访很好,我们回去整理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再来请教。”

  “好的呀。”女人笑靥如花。

  在紫妍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戴丽聊到紫妍时会有那样奇怪的反应?如此平常的事竟然变得神神秘秘不寻常起来,直觉告诉我这事情有些蹊跷,我决定私下探寻一下其中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到底,我和紫妍一起经历过共同的故事。

  隔天,我给戴丽打去电话:“戴小姐,我是湘楚晚报的霍莘啊,还记得吗?”

  “哟,是霍先生呀,我们昨天还在一起,怎么会不记得嘞?找我有事吗?”好好的话听起来怪怪的,女人嗲嗲的味道,让我头皮有些发麻。

  “哦,是这样的,关于昨天的采访,我还有几个小小的遗漏想请教你,不知道戴小姐能不能抽出一点点时间?”

  “当然可以呀,你想什么时候来我们公司嘞?我是随时恭候的。”

  “这是我的工作遗漏,为表示歉意,我想请你出来吃个便餐好吗?边吃边聊,也不耽误你的正事。”

  戴丽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约在蒙娜丽莎西餐厅见面。牛排、红酒,柔和的灯光加上轻柔的爵士乐,正是戴丽这样的都市小资女人的最爱。

  我们坐在临窗的卡座,视野极好。窗外是绿化很好的宽阔的芙蓉大道,川流不息的车流和步履匆匆的路人,以及对面楼盘与门店的招牌闪烁着不断变幻的LED广告,都在传达着这个城市飞速发展的信息。

  戴丽随时随地都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正翘着兰花指用刀叉小口小口地品尝牛排。

  我随便准备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把采访的事应付过去,就开门见山切入正题:“其实,我还是想向你打听一下紫妍的事,我看出来了,你在公司说这些不太方便,所以特地请你出来聊聊。”

  “我就猜到你不安好心,”戴丽似乎早就料到了,翘着兰花指遮住了嘴,吃吃笑道,“你们做记者的,就喜欢打听花边新闻。反正这事也藏不了多久,说吧,你想知道什么?还有,我有什么好处嘞?”

  “呵,戴小姐误会了,我其实是帮我的一个兄弟打听的。”我尴尬地笑笑,捏造了一个理由,“是这样的,我一个要好的朋友喜欢上了紫妍,所以我想了解一下紫妍这个人,替朋友把把关。”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那事是真的了。”

  “你说什么?什么那事是真的?”

  “哦,没什么。那,你想了解什么呢?”

  这女人真是奇奇怪怪,搞不懂,我只好继续问道:“紫妍是什么时候离职的?”

  “十月份,国庆假期一过,她就离职了。”

  国庆假期一过,紫妍就离职了?那不就是在我们野营结束之后吗?我继续问道:“我之前听说,她和你们的田总有了婚约,有这回事吗?”

  “这个嘛……”戴丽没有继续说下去,低头用吸管搅拌玻璃杯里的果汁。

  也许我对紫妍的状况表现得过于在意,以致让戴丽认为,我是想在她身上攫取田云和紫妍有关的花边新闻吧。像田云这种大企业家的隐私,特别是与女人之间的纠葛,也是很有新闻价值的。所以,戴丽的表现也很正常,她握着情报在等我出价。

  我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来推到她的面前。里面是一根银色的项链,坠子是一颗不大不小的钻石,在石英顶灯的照射下闪着璀璨的耀眼光芒。

  戴丽的眼睛里也闪烁着同样的光芒,她瞅了几眼后,满不在乎地把首饰盒盖上,极其自然地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包里。

  那其实只是一副廉价的锆石项链,人工钻石饰品,只是我选的这副项链做工精良,除非专业的鉴定,肉眼几乎无法区别真伪。其实,很多人担心在出席公共场所时遗失贵重的钻石饰品,往往会选择一款样式相同的锆石饰品来代替,这不是什么秘密。我在以往的采访中也用过这招去对付某些难缠的女人以获得情报,屡试不爽。女人都太喜欢钻石了,见了钻石,智商就开始急速下降,这是天性,一颗永流传么。

  戴丽轻轻地清了一下嗓子,笑意盈盈地说:“这个问题,估计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那是当然,我看人的眼光是不会出错的。”我及时地拍了个马屁,端起红酒杯敬她。

  “那,我从哪说起呢?”女人小抿一口红酒,嗲嗲地说道。

  “随便你……”

  “女人怎么能随便呢?”戴丽眉目含笑地嗔道。

  “哦哦,那就从紫妍怎么进的公司说起吧。”

  戴丽凝神想了想,开口说:“紫妍是大前年进的我们公司,比我晚几个月吧,与她同时进我们公司的还有一个叫刘红的,她们两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最早,紫妍安排在行政部,刘红在业务部。两人工作都很勤奋,人又长得漂亮,很招人喜欢,很快就都得到了公司的重用。田总在公司会议上好几次点名表扬了她们,她们就越发卖力工作了。很快,刘红做到了业务部的副总监,紫妍也做到了行政主管。后来,公司里的人都偷偷在议论,田总喜欢上了刘红……”

  “什么?田总喜欢的是刘红?”我感到很意外。

  “我们开始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刘红升职升得太快了。当然,我个人觉得刘红的工作能力确实也是不错的,关键是,我们看到田总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刘红,就不得不让人有想法了。连刘红自己也以为田总喜欢上了她呢,开口闭口老是什么‘我们田总,我们田总’什么的。可是……”女人故意停了停,表情怪异地看了看我。

  “嗯?”我不得不做出配合的神态。

  “可是,到最后我们才知道啊,原来我们全都搞错了哩!其实啊,田总真正喜欢的,是刘红的好朋友紫妍!哈哈,想不到吧?他接近刘红不过是为了接近紫妍,她们是要好的朋友,闺蜜么。男人啊,老是喜欢用这个迂回包抄的招术……所以,当今年夏天田总拿着玫瑰花向紫妍求爱时,全公司包括紫妍都震惊了,刘红更是惊呆了。但是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哩,当着大家的面,马上就向紫妍表示祝福,好像很替紫妍高兴的样子。我当时还想,刘红是不是缺心眼呀,自己喜欢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好了,还这么高兴。可背地里呀,我亲眼看到刘红躲在卫生间里偷偷地哭嘞。原来啊,她在外人面前是装的。这才对了么,自己的喜欢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好了,怎么可能不伤心嘛。”戴丽说到这里时,嘴角带着明显的讥笑,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后来,紫妍和我们田总就好上了,田总还把紫妍调到了他的办公室,我现在这个位子,之前就是紫妍的嘞。”女人似乎觉得很骄傲,“他们整天形影不离,很幸福甜蜜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天生的一对,真是让人羡慕呀。”戴丽的嘴角再次露出讥笑的味道,“不久后,他们甚至都确定了正式婚礼的日期,举行婚礼的时间就是几天后的元旦。可惜呀,好景不长,今年国庆假期,却发生了意外,我们公司出了大事了!”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我们公司死了一个人!你知道死的人是谁吗?”

  “是谁?”看着女人故意卖关子的表情,我只得配合着明知故问。

  戴丽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探身过来神秘地说:“就是刘红!”

  “哦?”我装得很意外的样子,等她下文。

  “但这还不算最大的事,天大的事,是田总和紫妍的婚变,他们分手了!”

  “啊?紫妍和田总分手了?”我这次是真的大感震惊。

  戴丽喝了口果汁,又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满不在乎地说:“是啊,分手了。那次,紫妍和刘红利用国庆长假参加了一个野营的活动,野营活动的时候他们就分手了。我记得紫妍跟田总说想去参加野营时,田总是不答应的,当时田总想让紫妍陪他去深圳参加一个会议。紫妍好像也不大想去野营,也在犹豫。是刘红在旁边死磨硬泡,非要紫妍陪她出去玩,还说会帮田总照顾好紫妍,田总最后才勉强同意的。可是谁能料到,刘红不但没能照顾好紫妍,自己还丢了小命!她在旅游时不小心坠崖摔死啦!唉……红颜命薄哩。”这一声叹息倒有几分真诚。

  “那么,紫妍是因为什么与田总分手的呢?与刘红的死有关吗?”

  “一点关系也没有,紫妍啊,是咎由自取。”

  “啊?”

  “这可是个秘密,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哦。”戴丽再次压低声音诡异地说:“紫妍出轨啦!”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8 16:08
  这个故事进展到这里,应该是到了一半左右的篇幅了,先贴个目录上来,晚上再传两章。

  霍莘解案之折翼天使

  目    录

  第一章      野营

  第二章      计划有变

  第三章      电话里的惨叫

  第四章      失踪

  第五章      悬崖下的尸体

  第六章      刑警的调查

  第七章      夜访

  第八章      释疑

  第九章      张希的遗物

  第十章      好姐妹

  第十一章    采访

  第十二章    紫妍的婚变

  第十三章    生日聚会

  第十四章    隐痛

  第十五章    注定死亡

  第十六章    约见田云

  第十七章    故事里的真相

  第十八章    相片中的疑点

  第十九章    唯一的物证

  第二十章    真相之下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8 16:12
薇芸 发表于 2021-2-18 12:23
43楼第六章先说四位武警护送他们回营地,后面又说六位武警轮流值班看守,这里有笔误。

不是笔误啊,护送霍莘钟勤回营地的是四位武警,营地里还有两位一直守着胖子和紫妍,所以一共六位。

作者: 啊哩哩啊    时间: 2021-2-18 16:33
故事没说完,就一下子冲出来那么多福尔摩斯,老剑同志貌似压力比较大了,哈哈
作者: 黄小蓉    时间: 2021-2-18 17:09
看完续篇,反而不那么着急了。等更完再看
作者: 暮霜晓阳    时间: 2021-2-18 17:29
扑朔迷离。等更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8 18:13
也不着急了。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8 18:14
本帖最后由 泼雷 于 2021-2-19 15:10 编辑



哎,天生满满的好奇心,自然见案心喜,不破不足以平民愤

作者: 远烟空沫    时间: 2021-2-18 18:18
本帖最后由 泼雷 于 2021-2-19 15:10 编辑
泼雷 发表于 2021-2-18 18:14


哎,天生满满的好奇心,自然见案心喜,不破不足以平 ...

哈哈,还说不急,应该把你调到重案六组

作者: 远烟空沫    时间: 2021-2-18 18:20
老剑 发表于 2021-2-18 16:08
  这个故事进展到这里,应该是到了一半左右的篇幅了,先贴个目录上来,晚上再传两章。

  霍莘解案之 ...

渐入佳境,看了目录大概心里有点谱了

作者: 花若叶    时间: 2021-2-18 19:23
居然开长篇,咳咳,简直太得瑟了。
作者: 花若叶    时间: 2021-2-18 19:24
一次最多帖一半的分量,尤其是推理的,要饥饿营销,懂不懂?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8 20:16
花若叶 发表于 2021-2-18 19:24
一次最多帖一半的分量,尤其是推理的,要饥饿营销,懂不懂?

饥饿个头,,,馊主意,,先捶扁,,

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时间: 2021-2-18 20:18
本帖最后由 忽有故人心上过 于 2021-2-19 08:20 编辑

不能瞎猜。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1-2-18 20:47
老剑 发表于 2021-2-18 16:12
不是笔误啊,护送霍莘钟勤回营地的是四位武警,营地里还有两位一直守着胖子和紫妍,所以一共六位。

是我没看仔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8 22:46
第十二章  紫妍的婚变

  “紫妍出轨啦?”我大吃一惊。

  虽然我与紫妍的交往并不多,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但在我的印象中,她怎么都算是一个温良正派的女人,美丽、谦和、温柔、善解人意。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认为紫妍是一个会出轨的女人。难道这些都是假象,真的像小说里说的,越美丽的女人越会骗人?

  “这还能有假?我是亲耳听到的。”看到我的反应,戴丽显得很满意,又眉头一蹙,“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刚才不是说,你朋友和紫妍两个……”

  噢,原来戴丽之前说的“那事是真的”,就是指这个事情,我恍然大悟,只好接着她的话头说:“呵,你别说,我还真不知道。我那朋友只是喜欢紫妍,但关系好像还没到那一步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继续说。”

  “哦,这样啊,难道……紫妍还有别的人么?那好吧……”戴丽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多想了,又轻轻清了下嗓子,“嗯,田总那次去深圳,是去谈一宗企业并购的项目。因为项目对我们企业结构的战略布局比较重要,牵涉的资金也很大,田老爷子也一起去了——你当然清楚的,我们集团是家族企业,虽然田总做我们公司的执行总裁有几年了,但牵涉到重大投资项目,田老爷子还是会亲自参与决策,最终还是得由老爷子拿主意的。

  “那次的洽谈,我是随行人员。我们当时是住在深圳的五洲宾馆。我很清楚的记得,10月4日的早上八点半,我准备好田总当天谈判需要的资料准时到田总的房间请他审阅,走到田总的套房时,发现房门没有关紧,刚准备敲门进去,就听到田老爷子在里面大声地训斥田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没敢立即进去,就呆在门外等着,结果却让我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我的好奇心越发浓烈了。

  “我听到田老爷子对田总大声地吼着:‘不行!绝对不可以!如果你敢,就不要再呆在田家!我也不再认你这个儿子!’我当时还以为他们爷俩是因为谈判的事起了分歧,可转念一想,也不至于闹到这个份上啊。田老爷子后面的话却吓了我一大跳:‘我绝不允许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踏进我们田家!我绝不允许这种女人来败坏我们田家的声誉!’原来,他们爷俩争吵并不是为了工作的事,而是为了一个女人!

  “然后我听到田总在低声地辩解:‘可是,爸爸,可能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呢?’可田老爷子根本不听田总的话:‘还能有什么隐情?再说,有隐情又能怎样?唵?照片清清楚楚不是明摆着吗!如果你真娶了这个女人,别人把照片传到网上,曝光到媒体,我们田家还有颜面吗?’田总说:‘我还是不相信紫妍会做出这样的事。爸爸,你就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调查一下啊!’

  “田老爷子丝毫不让步,他一定是气极了,继续吼着:‘调查什么?唵?照片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你不要被她平时的假象给蒙蔽了!我早就跟就你说过,找老婆要慎之又慎,漂亮的女人都靠不住!漂亮的女人,满脑子贪慕虚荣。你看看,验证了吧?你到现在还不相信,她当时和你好,就是看上我们田家的资产了!在我们面前,除了装还是装!你懂不懂啊?唵?她在你面前装得跟圣女一样,多么高贵,多么圣洁啊!可实际上呢,你们就这么几天不在一起,她就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来,还不知羞耻地爬上了别人的床!就几天时间啊,云儿!还需要调查什么?啊?这事要是让你妈知道了,她还不会被你们气死啊!你妈把她当自己闺女一样宠着,可她就是这样来报答我们田家的恩情?嗯?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听!我不听!马上给我打电话给那个女人,现在就取消婚约!立刻!马上!’

  “我总算听明白了,他们爷俩争吵,是因为紫妍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还被人拍了照片,不知道怎么就被他们爷俩知道了。田老爷子大发雷霆,死活要田总马上取消与紫妍的婚约。后来他们还争辩了一会,但田总终于妥协了,当着老爷子的面给紫妍打了电话。田总在电话里说:‘我们分手吧。’紫妍似乎不知道分手的原因,田总很生气地说,‘你自己做了什么还需要问我吗?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不知羞耻!’最后他还说,‘我把照片发给你,你自己看吧……以后,我们就当谁也不认识谁,还有,你也不用再来公司上班了!’说完,田总就挂掉了电话。自那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紫妍了。”

  听完戴丽的话,我有短暂的失神,事情来得过于突然,以致思绪出现了一些混乱,似乎有一点光在脑海中闪烁,像萤火虫在浓密的丛林里跳着闪着,却又始终无法捕捉。

  “就这样?”

  “是啊,就这样,不这样,还能怎样啊?真是丢死人了嘞。”

  “是10月4号?”

  “是啊。”

  “上午八点半?”

  “对啊,我是不会记错的,我每天都有工作记录的。”

  “那么,田总打电话给紫妍,是什么时候?”

  “也就稍晚点吧,大概……快九点的样子吧。”

  原来是这样,我想起那天早上从紫妍房间里传出的电话铃声。

  “真是个戏剧性的结局,看样子,我得提醒我的朋友要注意一下了。”

  “呵呵,那就是你的事了。不过,漂亮的女人总会有人要的,男人嘛,总是喜欢漂亮的脸蛋,不是吗?”女人媚眼翻飞,笑得有点古怪。

  我嘿嘿地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

  戴丽似笑非笑瞅着我看了一会儿,微微皱起眉,撅着嘴一脸迷惑的样子,仿佛凝神在回忆什么:“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啊?”

  “是啊,昨天我们就见过的。”

  “不是昨天,好像是以前就见过,我昨天就有这种感觉,今天更加明显了……哎呀,好讨厌哦,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戴丽凝眉苦想,不时斜眼瞟我一下。她眼睛生得有些狭长,并不大,没什么出彩之处,但她很会妆扮自己,画了细细的眼线,收尾处浅浅上翘,使双眼有神不少。而她深知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这样斜着眼打量人,平添几分魅惑。不过,这样对人便卖弄风情,落了痕迹,倒显出艳俗来,让我难有好感。

  “哦?”我意识到戴丽一定是看过那次坠崖事故的新闻报道,我曾在电视和新闻里出现过。我当然不会和她说,哈哈笑道,“我是万人迷嘛,你觉得眼熟,那就对了!”我照搬了张希的台词。

  “讨厌……”射灯的光线打在戴丽的脸上,那双唇像极了切开的四分熟的牛排。

  晚餐结束时,戴丽提议再去酒吧坐坐,我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分别时,她还盯着我的脸说:“你怎么就这么像我熟悉的人呢?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我们是不是有缘分啦?”

  我嘿嘿地尬笑:“有缘的话还会再见的。”我有这么迷人么?真的是。

  “一定要再见哟。”

  回到家里,我有很长的时间都还沉浸在震惊中。我想起野营时,紫妍每次一到宿营地,总是卸下背包后第一时间就给田云打电话,那无比甜美甜蜜的模样,真像一幅充满诗意的水墨画。可一下子,那美好的画面就被戴丽讲述的故事剪得粉碎。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从10月4号开始,张希和刘红出事后的几天里,印象中就没再看见过紫妍与田云每晚必有的甜蜜通话,这确实不太正常。只是我当时的心思都在几位失踪队员身上,后来,思绪又沉浸在意外坠崖的种种疑惑中,竟然疏忽了这个细节。

  原来,紫妍是遭遇婚变了,难怪她那几天的情绪那么低落,红肿的眼睛就没干过。看来,紫妍的悲伤不仅仅只是因为好友的离去,还有与田云分手带来的打击。

  我又联想到在张希的电脑上发现的视频,他和刘红的关系远不止亲密朋友那么简单,还有预先设计好的野营路线,刘红莫名其妙扭伤的脚也很可疑,我当时根本就没检查出刘红的脚有什么伤病。这些,似乎都说明了张希与刘红的死是早就设计好了的,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架子山上的悬崖。

  而事实上,他们的行程就真的终止在架子山的悬崖下,不仅仅是行程表上野营的终点,他们也借助这次野营完成了生命的旅程。事情就此打上了句号,一切都照着张希设计的路线图圆满完成。

  真相似乎就摆在那里,明明白白,但我始终无法完全令自己信服,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我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其实在我的内心,我很难相信,就算生活拮据,一个颓废的混迹于多个女人之间的小混混,会选择一条自杀的道路。这样的男人,往往缺乏尊严,缺少尊严的男人情愿卑微甚至卑鄙地活着,又怎能鼓起自杀的勇气?倒是刘红,这个隐忍的女人,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自己痴恋的男人和本以为喜爱自己的男人,却喜欢上了自己的闺蜜,这样的打击常常会令很多女人冲动发狂。

  我承认,很多女人的心性,比男人更隐忍更偏执,也更决绝。

  难道,张希是迫于无奈?是受到来自刘红的胁迫吗?

  我冥思苦想,又想到张希的父亲说到的一句话:“希崽这孩子,上次还打电话跟我们说,他马上就要赚到大钱了,还说赚了大钱,就把我们都接到城里来住……”他所说的赚大钱,真的就只是一句安慰老人的话吗?

  戴丽披露的关于紫妍的情况真的与张希和刘红两人没有任何关系吗?按照戴丽的说法,让田云与紫妍决然地分手似乎是因为有人向他提供了紫妍出轨的照片,田云他们看到的照片会不会才是张希所谓“赚大钱”的生意呢?如果张希以紫妍出轨的相片敲诈田家,倒是很符合我对张希的看法,这才是混混们妄图不劳而获孤注一掷的做派,只是,如果真是他以紫妍出轨的相片当做赚钱的筹码,一心做着发财梦的他,为什么还要寻死呢?

  这些都太过于自相矛盾,无论如何说不通。

  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紫妍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圣洁,她出轨的相片造成了她与田云的分道扬镳。如果,谢家父子见到过婚前的白芝的艳照,大概也不可能出现后来的让千千万万青蛙恐龙们眼红的豪华婚礼了吧。

  想了解紫妍是否真的出轨,除非找她本人或田云了解真相,但这样难以启齿的事她本人是肯定不会跟外人说的,而田云掌管偌大的集团公司,要约见他了解这种有损田氏家族颜面的事,更是谈何容易。

  “我又不是狗仔队,关心这个干什么。”我撇撇嘴,放弃了这个企图。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18 22:57
本帖最后由 泼雷 于 2021-2-19 15:30 编辑

LOOK,,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8 23:13
第十三章  生日聚会

  周四深夜,快转钟了,我还在赶最新的采访稿,明天要见报。正在键盘上拼命敲字,手机响了,是胖子李晚打来的电话:“明天还是照样吧?”

  “什么还是照样吧?”

  “不会吧?大哥,明天是什么日子你都忘记啦?”

  “明天?”我把思绪从稿件里抽离出来,就像从黏糊糊的蜂蜜罐里提起搅拌的木勺,“哦哦,晕死!你不提醒我,我还真忘记了。好的,还是老规矩,明晚老地方见。”

  “不见不散。”

  明天是1月6号,我和李晚的生日,李晚比我小整整一岁。

  从大学时期开始,我们就一直一起过生日,班上要好的同学也趁这个机会小聚。在学生时代,我们就在校门口的餐饮店里弄几个火锅对付了,后来走入社会,随着年龄与收入增加,聚会的地方也越来越讲究了。最近几年,我们在城郊发现一家品味不错的农家乐,环境优雅清净,饭菜的口味也很好,而且有娱乐厅和客房,我们就一致同意把每年的生日聚会定在那里了。

  次日,为了早点赶去聚会,下午我找老板告假提前下班:“老板,请个假,先行一步如何?”

  他正虎着个脸翻看桌上一摞厚厚的稿子,头也不抬:“工作都安排好啦?”

  “安排好了。”

  “没有遗漏?”

  “没有了。”

  “金州工地农民工工资追讨事件的追踪调查呢?”

  “我安排小张去了,他有经验,没问题。”

  “嗯……那,橘子洲周末大型焰火表演的民意调查呢?”

  “……我让小周去做民调了。”我担心老舅不同意,赶紧又罗列小周的优点,“她外形好,口齿伶俐,最主要的是亲和力好,完成这个任务是最好的人选了,而且,我想让她加强一下锻炼。”

  眼看老板还要说什么,我赶紧打断他:“老大,今天是周末呢。”

  老板翻着眼睛从眼镜上方瞅了瞅我:“猴急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然后慢条斯理地从书桌下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方形盒子,“喏,你的新任务。”

  我顿时急了:“老板……”

  “少废话!”老板继续趴着在稿子上勾勾写写,“打开看看!”

  我极不情愿地拿起包装,咦?有点沉,撕开牛皮纸,里面是一个樱桃木的精致盒子,揭开木盒盖子,我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木盒里面竟然是一把造型拙扑古意盎然的紫砂壶!我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一看壶底的落款,名家俞少华!

  “紫泥最厌金镶玉,古朴简拙是知音”,这可是我上次去宜兴想得到却没得到的东西啊!

  “拿回去慢慢看,养好它!”

  “呵呵,好,好!”我把茶壶小心地放回去装好,“谢谢老舅,我走啦!”

  “嗯,”老板头也不抬,“少喝一点。”

  老舅是湘楚晚报的总编,平日里是个古板得招人厌烦的老头,可偶尔,他也会给你制造意想不到的惊喜。自从我大学时期时爸妈相继过世,老舅就把我当成儿子一样带在身边。大学毕业后,我自己创业,最初是顺风顺水,但最终还是没能实现企业家的光辉梦想。公司倒闭后找了几份工作也做得不顺畅,去年因和老总理念不合离职,老舅就顺理成章地把我收揽到了他门下,做了记者,当然,我自己确实也很喜欢记者这个职业。

  聚会的气氛很热烈,大学最要好的同学都到了,后来认识的朋友也到了不少,肖凯、钟勤和丁迟也出现在聚会上,坐了满满三大桌。令人大感意外的是,紫妍也出现在酒桌上,挨着李晚坐着。

  与老友们打过招呼后,我向紫妍伸出手:“真是意外的惊喜啊,你也来了。”紫妍的气色比起三个月前要好多了,今天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薄施粉黛,清新脱俗,似乎比野营时更美了。

  紫妍看上去很开心,笑着握了握我的手:“是啊,有段时间不见了。今天是你和李晚的生日,这么值得高兴的日子,我当然要来。”她从椅子上拿起礼物盒递给我,“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还带什么礼物嘛。坐,快请坐!”紫妍笑着坐下了。我看到李晚的另一侧有张特意为我留的椅子,也走过去坐了下来。

  “快看看,大美女送你什么了?”坐我身边的钟勤猴急地催我。

  礼品盒入手有点沉,用精致的暗绿瓦楞纸包得很用心,上面绑着棕色的麻绳,随意地挽了个蝴蝶结,颜色简单,但搭配得极其素雅,很有韵味,不像礼品店里的包装,俗不可耐。

  “这一定是你自己包的吧?这么雅致,这么漂亮!我都舍不得拆开了。”我由衷地赞道。

  “哪有那么夸张。打开看看吧,希望你喜欢。”听到我的赞美,紫妍笑得很开心。

  我小心地扯开蝴蝶结,拆走包装纸,原来是个白木盒子……怎么又是木盒?我不禁笑了。打开木盒,木盒里塞满了泡沫,泡沫的中间果然躺着一只陶艺茶杯。杯子宽厚矮墩,造型别致,但做工似乎不是那么精致,边沿处甚至还有手指捏压修形的印痕,不过,反倒多了些天然去雕琢的意趣。我转动杯子,发现杯底还刻着有字:霍莘自用。看到这字,我顿时明白了:“哇!这杯子,是你亲手做的?”

  “嗯,喜欢不?”紫妍眉开眼笑。

  “喜欢!太喜欢了!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茶?”

  钟勤从我手里把杯子接过去,左右端详,也是一声惊叹:“啧啧!原来还是艺术品啊!紫妍你太了不起了!还有这门手艺。”杯子又被旁人拿去观赏,引来一片啧啧声。

  “哪有啊,做得不好,你们不要笑我啊。”听到大家的赞美,紫妍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泛起了羞红,“我是听胖子说的,你喜欢喝茶。上周,正好我去陶艺厂参观,想起你们的生日也快到了,就在师傅的指导下做了几个杯子,特地选了一个送给你。”她看着我羞涩但开心地笑,“你真的喜欢吗?会不会觉得好丑啊?”

  “这么漂亮的工艺品,怎么会丑嘛?我都舍不得用来泡茶了。哎,胖子,紫妍送你的也是杯子吧?拿出来让我们欣赏欣赏啊。”

  “我放家里了,没带来。”李晚讪讪地笑着,小声回道。

  “怎么回事?你还专门把礼物送回家再赶来的吗?”钟勤抢先问道。

  “不是,不是,我早就把礼物给胖子了。”紫妍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胖子太喜欢你的杯子,怕被我们弄坏了,先放家里藏着呢。”钟勤挠了挠头,“不对呀,早就给胖子了?你们一直有来往吗?”

  肖凯却截住了钟勤的问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也真是八卦,尽瞎操心。”

  “我又怎么啦?”

  “没怎么,会喝酒不?跟哥碰一个?”

  “碰就碰!”

  陶艺杯子又传回到我的手里,我把杯子放进木盒装好,低头想了想,虽然觉得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有些煞风景,但终于还是没能战胜内心的好奇,轻声问道:“紫妍,今天怎么没带你先生一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元旦应该是你大喜的日子吧?蜜月都没过完,就丢下新郎来为我们庆生,太让人感动了。”

  “啊?”紫妍没想到我会问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尴尬地笑笑,低头说,“我和他,分手了。”

  看到紫妍的反应,我倒觉得自己当着大家的面问紫妍这样的问题可能有些过分了,忙替她圆场:“怎么可能?可不能开这种玩笑,你是因为没请我们喝喜酒感到不好意思了故意这样说的吧?”

  “没有,是真的分手了,上次野营回来后不久就分手了。”尽管有些尴尬,紫妍却似乎并不打算回避和田云分手的事实,看着我很认真地确认着。

  “这……没事,分手就分手,这么好的姑娘不要,活该田云没福气。一定是田云这小子惹你生气了,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我开着玩笑。

  紫妍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不是,我们,合不来吧。”也是,这是个任何人都会感到尴尬的问题,男女分手的原因太多太多了,合不来,是最简单最敷衍的说法,也是最通用但最体面的说法。我心里却有一丝不安,盘算着该在何时以怎样的方式告诉胖子关于紫妍婚变的真相。我有点担心起胖子了。

  奇怪的是,隔在紫妍和我之间的李晚也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我眼角的余光似乎还扫到他轻轻拍了拍紫妍的背安慰她。这场景让人感到怪怪的,李晚和紫妍的关系怎么变得这么微妙了?

  这时,肖凯说话了:“霍莘啊,你怎么只顾着跟美女聊天?把兄弟们都晾在一边,太不像话了,来来,先干一杯自罚!”

  “哈哈,美女嘛,当然要优先了,我是钻石王老五,不优先美女难道还优先你们这些大老粗?”

  “那你可打错主意了,哈哈!”肖凯把酒杯直抵到我的唇边了,朝我挤眉弄眼,“你也不注意看看,你和紫妍之间隔着多大的一座山啊。”

  “哦?”这又是一个更大的意外了。回头看去,李晚果然傻傻地笑着,一脸的不自然,紫妍更是满脸绯红。我疑惑地看着他们俩:“你?你们?”我和戴丽的戏言竟然也一语成谶了。

  “来来来!各位大哥,喝酒喝酒,我先干为敬。”李晚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先一口干了。

  “你小子厉害啊,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快交代,这是怎么回事?”李晚和紫妍竟然走到了一起,近来出乎意料的事可真多。

  “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钟勤也不答应了:“要说现在就说,哪有回头这回事,赶快招供啊。我刚才就觉得奇怪了,怎么紫妍给胖子的生日礼物早就放家里了,原来是早就在一起了嘛。”

  大伙都跟着起哄。

  “也没什么啦,来,喝酒,喝酒啊。”李晚陪着笑,劝大家喝酒。

  “今天你们一进门我就知道你们俩有状况。喝酒的事先放一放,你先说,说完才喝酒,不说,我们就不喝酒了。是不是啊,兄弟们?”看到胖子遮遮掩掩的样子,肖凯起哄得更厉害了,同学中更有人带头噼里啪啦鼓起掌来。

  “这个嘛……”胖子知道拗不过了,看了看紫妍,见紫妍低头微笑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说了起来,“其实,这也是缘分……”

  “废话,当然是猿粪呢,难道还是狗粪?哈哈!少废话,快说快说。”钟勤开心地打趣。

  胖子推了推眼镜:“是这样的,上次野营回来后不久,我不是担心紫妍嘛……”

  “你担心紫妍干嘛?你怎么不担心担心你老哥我呢?我每天开车到处跑,多危险那。”老丁也来打趣了。

  “好了好了,别打岔了啊弟兄们,我们听胖子说。”肖凯笑呵呵地站起来让大伙安静。

  “呃,紫妍那次野营不是生病了嘛,发高烧烧得很厉害,你们都知道的,我想,难得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表示一下关心也是应该的,所以,回来后不久我就给紫妍打了个电话,问一下近况,表示一下关心,结果才知道,紫妍又遇到难过的事,她和田云分手了……所以……我有空就约紫妍出来坐坐,陪她散散心,免得她老想着难过的事。就这样,慢慢地就交往起来了。”

  “就这么简单?”钟勤觉得还不过瘾。

  “是啊,就这么简单啊,这还能有多复杂?”

  大家虽然觉得故事过于平淡,但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再追问什么,事情看上去就是这么回事,简单明了,女生的感情在遭受打击的时候,另一位男生适时地出现给予了适时的安慰与温暖,由此引发了另一段情感的发生,耳熟能详。

  不管大家如何追问,李晚和紫妍再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不停地陪着笑,于是,大家的兴趣慢慢地又转移到酒桌上来了,个个以胖子有了女友为由头敬他的酒。胖子挡不住大家的攻势,等酒席快结束时,已被灌了一肚子酒。

  吃完酒席,我们到KTV大包厢里唱歌。大伙都喝得有点多了,一个个东倒西歪鬼哭狼嚎地瞎唱,音箱里传出震耳欲聋的声浪。

  紫妍在李晚的陪同下走到我身边,一脸的歉意:“霍莘,不能陪你们了,我要回去了。”

  “啊?这么早?”我赶紧起身,看了看手表,才十点不到。

  大伙都起哄:“不能走,不许走!”

  “回去晚了,家里会担心,真的不好意思了。”临走前,她还给了我一个拥抱,“生日快乐!玩开心。”

  野营时发生的意外,大概还让紫妍的家人惊魂未定吧,老人们的心情可以理解。自然是李晚送紫妍回去。“胖子,喝了那么多酒,别开车!”老丁虽然醉醺醺地东倒西歪,可一点都不糊涂。

  “知道,我们叫出租回去。”李晚似乎还很清醒。

  “胖子!送完弟妹赶紧回来和帅哥们嗨皮!”

  李晚举起手,朝身后的一群哥们做了一个OK的手势,就和紫妍一起离开了。

  李晚和紫妍离开之后,同学郭阳拿着啤酒瓶踉踉跄跄地坐到我身边,满身酒气:“胖子也该时来运转了,那女人看上去还真不错嘛。”

  “可不是嘛,当年小芸死的时候,看胖子伤心欲绝的样子,我还担心胖子消沉在悲伤里再也走出不来了呢。”同学赵锋也喝多了,趴在我身边的沙发上接口说道。

  “是啊,小芸真可惜,多好的女人,就那么走了。”郭阳摇头叹息。

  谈到小芸,大家的心头都感到一阵沉重。大学里,小芸是我们班里不多的几个女同学之一,温婉安静,善解人意,是最得同学们欢迎的女生。隐隐地,我也似乎觉得紫妍的身上有着某种与小芸相类似的味道,莫非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李晚为之心动?

  “岂止可惜啊,简直可恨!小芸死得冤那。”赵锋迷迷糊糊地说。

  “你说什么?小芸死得冤?赵锋你喝了酒就只会胡说八道。”

  小芸不小心死于煤气泄漏,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惜可叹是有的,冤却谈不上吧。

  “没什么没什么,我要睡觉了,别吵我。”赵锋却已翻转身扯上一件大衣蒙住脑袋就睡。赵锋越是这样,我倒越是觉得这家伙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但任我怎么摇,他也不再搭理我了,不一会还打起了呼噜。

  “你就装睡吧……说一半吞一半,什么人嘛。”这时,我看到老丁从洗手间出来,正在瞄哪里有空位,“老丁,过来这边坐。”

  老丁过来在我和赵锋的中间一屁股墩下:“喝高了,喝高了。”

  “明天不出车吧,有什么要紧。”

  “不出,不出,想出也出不了了。”

  “哎,老丁,你上次好像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是什么事?”我想起那次在张希的屋子里,老丁有话要跟我说,似乎碍于张希的父母在,不太方便。

  “什么什么事啊?”

  “在张希家那次……”我提醒他。

  “唔……噢!”老丁想起了,随即附在我耳边,“张希那小子,不正经!”

  “啊?就这事?我知道啊。”我心想,他那些不正经的事我知道得更多呢。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早就知道这小子不正经,在野营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到底又知道什么了?”

  “我看见他走进了木屋子里面。”

  “我也进过木屋啊,那我也不正经了?”

  “你怎么还不明白?蠢得死啊你。我是说,那天晚上,大家都睡了,张希进了小木屋。”老丁仰起头,撇着嘴,眼睛往下瞅着我,一副你信不信的表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嘛。”

  老丁再次附在我耳边轻声地说:“那天晚上,我不是老惦记着三道溪的绢蝶嘛,心里烦恼得很,很晚都没能睡着,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从帐篷里出来了。我以为是谁撒尿,也没在意,但接着我听到有人在轻轻地敲木屋的门。我就奇怪了,这么晚了,去俩大美女的房间干什么呢?我就悄悄拉开帐篷去看,结果看到张希那小子鬼鬼祟祟站在木屋的门前。接下来就更奇怪了,屋里的女人居然马上开了门,让张希那小子进去了!”

  “啊?居然有这样的事?你能确定那人就是张希?”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是王八。”老丁伸出手比了个王八的手势,“开门的时候,屋里的灯光就照在他脸上,我看得清清楚楚,除了那小子还能有谁?”

  “那开门的是谁?”

  “那倒是没看到,人在门里面没出来,我看不到。”

  “这小子胆子够大啊。后来呢?”

  “后来,哈,笑死人了,”老丁坏坏地笑,“那小子不行,太菜了,几分钟不到就出来了。”老丁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臂,捂着嘴笑。

  “啊?”

  “是啊,就几分钟,真是笑死人了。他出来的时候衣服还没穿好呢,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往身上套。屋里的女人肯定没过足瘾,又过了好久才熄灯。”

  “那也不能肯定他是去做坏事吧,说不定张希到木屋里去是有什么别的事呢。”

  “屁啊!他有事光明正大地去就是了,等到白天也行啊,干嘛非要三更半夜等我们都睡着了再偷偷摸摸地去?还东张西望生怕别人看见像做贼一样。再说,他出来的时候衣冠不整,那又是为什么?”

  “唔,照这么说,还真可能是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嘛!平日里还装得只是普通朋友一样,狗屁!刘红那女人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唉,只是张希这鸟人命不好,刚和刘红做完露水夫妻,马上又做了同命鸳鸯。”

  “可木屋里有两个女人呢,大哥,你怎么就敢肯定他是和刘红偷情?”

  “紫妍?”老丁皱着眉头眼睛一瞪,像不认识我一样,“你发神经了吧?紫妍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女人?”

  “可这说不通噻,房间那么小,想躲也躲不开呀。”

  “你真是喝酒喝得比我还高,你忘了在那小子家里发现的蒙汗药了吗?睡觉前,你不是也看见那小子端了两杯牛奶进去么?”

  “唔……”我恍然大悟,“张希进木屋,那是什么时候?”

  “大概2、3点钟了吧,我没注意,反正已经很晚很晚了。真不是东西!”

  “算了,老丁,人都没在了,说话就不要这么刻薄了。来来,干一杯!”

  我没把在张希电脑上发现的那些东西告诉老丁,告诉他,不过是又多了一些关于张希和刘红的负面谈资而已。人都已经死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又何必老揪住那些过往不放呢。而且,张希的那些过往实在很难说得出口,如果有哪怕一点点的光辉形象让我们去回忆,那也是好的和值得的呀。

  还有紫妍,这个本该在豪门里享受荣华富贵的女子,居然鬼使神差地和李晚成了一对恋人,现在又回到了和我们一样的草根生活,在她的心里该经历过怎样的跌宕起伏?又是谁导演了这样戏剧化的结局?人生,还真是如戏啊。

  人生就是这样,今天往往不知道明天。有时候我刻意提醒着自己,今天所做的这一切,在将来的任何一个日子里我都有可能会回忆到,那么,我是真的希望,每一天的我都能做一点点值得明天回忆的事,可,这又该是多么奢侈的奢望啊。

  这样的思绪一旦蔓延开来,无可名状的忧伤就注定乘虚而入。

  而在这样的日子里,偏偏萌生这样的伤感,有些不知所谓。

  “霍莘!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了吗?你连歌都不唱一首吗?”钟勤在鬼喊鬼叫。

  “好好!帮我点一首——红日!”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激越的鼓点中,大家兴致高昂,随着我一同高歌起来。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18 23:33
第十四章  胖子的隐痛

  第二天,我拨打了赵锋的电话,约他到我家喝茶,本以为会费些口舌,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了。下午两点,他按响了门铃。

  “怎么这么好心?”

  “老舅送了我一样宝贝,想请你这个行家来掌掌眼。”

  “哦?什么样的宝贝需要我来掌眼?”赵锋将信将疑。

  “你见了就知道了,保证不让你后悔。”

  一见到紫砂壶,赵锋的眼睛就放出了异样的光。他捧起茶壶,端到灯下反复观摩,又轻轻敲击壶身细细聆听:“好壶啊!好壶!正宗青龙山的紫砂泥做的!做工看似笨拙,其实大巧若拙,古意盎然,造型古朴雅正,浑厚苍劲,声音嘛,纯正悠深,清越清雅。好壶,绝对的好壶!俞大师的手艺可真不是吹的。”赵锋是做陶瓷工艺的,对这个很是有些研究。

  “值得你跑一趟吧?”

  “值得值得,这把壶要好好养,养成了更加韵味。”

  倒入小杯的茶汤呈深金黄色,浓艳清澈。赵锋轻轻捏起一盏,放到鼻前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入茶气,然后再小啜了一口:“嗯嗯,茶也是好茶,好茶!香味浓郁,入口醇厚甘爽,是上等的安溪铁观音,嗯嗯,不错不错。”赵锋赞不绝口。

  茶过三泡,赵锋放下小盏:“是为了小芸的事吧?”气氛从轻松陡然转为凝重起来。

  “呵,瞒不过你。”

  “昨晚喝多了,说漏了嘴。我太熟悉你了,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早晚被你缠死,早死早超生,所以我就来了。”

  “我是记者嘛,职业病了。”

  “这事啊,本来我答应了胖子,把这件事烂死在肚子里的。”赵锋叹了口气,“你是记者,想了解事实真相是你的职业怪毛病,怪不得你,也治不了。只是,我们是同窗四年朝夕相处的同学,看在同学的情分上,跟你说这事之前,你要答应我,不能再对外泄露半个字。你要不答应,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看来赵锋早就明白了我请他喝茶的用意,我郑重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赵锋用双手在脸上使劲地搓了搓:“小芸死的那天,我和胖子一整天都在一起。那天早上,我到胖子家请他出来帮我新开的陶艺店参考一下装修方案,离开他家时,小芸还在阳台上朝我们挥手呢……我当时就觉得小芸的样子有些奇怪,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可惜的是,胖子和我都没有留意到小芸的异常。

  “我和胖子在工地上一直忙到下午五点多,才一起回到胖子家里吃饭,准备吃完饭再修改一下设计方案。我们一打开房门就发现情况不对,整个房子里全是煤气的味道。我们冲进去找小芸,马上就在卧房床上发现了小芸的尸体。她穿戴得整整齐齐,还化了妆,跟活着时一样漂亮,只是早已停止了呼吸,身体都已经冰凉。你是没见到胖子当时的神情,我是想不出怎么去形容。他一滴眼泪都没有,就那么呆呆地跪在床前拉着小芸的手一动不动,口里一直梦呓一样地念叨着:‘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你难道不知道我会伤心的吗?’他脸上的那种绝望的伤和痛,真是让我再也不愿也不敢去回想……唉,我们的小芸就这样走了。”

  “唉……人世间时时刻刻都有意外,我们谁也无法预知。”我能想象得到小芸的离去对李晚意味着什么。

  “意外?不不,小芸的死,不是什么意外,她是自杀的!”

  “什么?是自杀?”我的心咯噔一下。这也太出乎意料了,李晚和小芸的感情之深,是所有的同学都一清二楚的,生活也不存在窘迫的问题,特别是李晚,他是本市有名的室内设计师,收入是相当高的,小日子过得一直红红火火。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居然会让小芸舍得丢下李晚而去自杀。

  “是的,我们进去后发现所有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而且,在床头柜上还有小芸留下的遗书。遗书上说,小芸前一天参加了公司的一次酒会,不想却被人下了迷药,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杂物间里被人侮辱了。参加酒会的人又多又杂,连事情是谁做的都不清楚。她说她很难过很伤心也很屈辱,她干干净净地来到这个世上,却有人偏偏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干干净净地离去。

  “你也知道小芸是一个对感情很执着的女人,她觉得发生这样的事对不起胖子,更觉得自己再也没有颜面去面对公司里的那些同事。因为她很清楚,就在那些与她一同工作的同事里,隐藏有一双邪恶的眼睛,她却无法知道是谁,她无法忍受在那双邪恶的眼睛的注视下继续装成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地活着,于是,就走了绝路。”

  我点头同意。不管认同不认同,哪怕就是现在这样的一个浮躁奢靡的时代,也总会有一些贞烈的女子把纯贞看得比生命更重要。得知小芸真正的死因,我感到一股怒火在胸膛里燃烧:“李晚报警了吗?那个混蛋抓住了吗?”

  “报警?”赵锋摇了摇头,“一但报警,小芸不就白死了吗?”

  “这……这又是为什么?”我感到奇怪。

  “我当时见到小芸的遗书后也是劝胖子去报警,可是胖子却不同意。他说,如果被警察知道了小芸是因为遭人侮辱而自杀的,一但展开调查,那么小芸被人侮辱的事也就势必无法隐瞒,小芸的清白也就无法保全,那她的死就毫无价值了。”

  “这……可是,让侮辱小芸的人付出代价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啊!难道就这么放过伤害小芸的混蛋任由他逍遥法外吗?他可是让小芸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呀!”

  “我也不清楚胖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在当时,看到活生生的小芸突然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我也慌了神,脑子里是一片混乱。当胖子请求我帮他保守秘密时,我最后还是答应了他。小芸是我们的好同学好朋友,为了她的名声,我没有坚持反对的理由。我们都很清楚,胖子那样做,是为保全小芸的名声而做的最后的努力呀。”

  我摇了摇头,感到浑身乏力,也无力再进行辩驳。

  “后来,我们简单地做了一下布置,把一壶水放到煤气炉上烧开并让开水溢出来浇熄了火,伪装成煤气意外泄露的样子。这样,警方就会认为这不过是一件意外事故了。”

  “警察难道就没有发现问题吗?”这样的伪装,如果真要认真查,发现其中的问题并不是那么难吧。

  “警察?警察根本来都没有来!你不报警,警察怎么会来?他们才没有那么闲呢!后来,我陪着胖子把小芸的尸体运到医院‘抢救’,经医院诊断,下了死亡证明。再后来,胖子拿着死亡证明到派出所申报死亡登记,小芸就这样从户口上注销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唉……活生生的一个人,一笔勾销,就这样没了。”

  我感到胸口有些压抑,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胖子这样做,小芸才是白白地死了啊。胖子糊涂啊。”常常难以理解,在我们国家,为什么在遭遇侵犯和凌辱的时候,会有那么多人不愿意寻求法律的帮助。

  “也许吧,但相对性命来说,这世上更在乎名声的人,也是大有人在,这不是责备胖子的理由。你也知道的,小芸家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文化人,老人家哪里能承受这样的耻辱。”

  “连她父母都不知道小芸死亡的真相吗?”

  “哪里还敢告诉老人家哦。她父母本来就身体不好,教了一辈子书,又最在意声名清誉,一但老人家知道小芸的真正死因,这悲愤交加之下,谁敢保证老两口不出意外?”

  “也就是说,小芸真正的死因,除了你和李晚,或许还有那个凌辱她的畜生,再也没人知道了?”

  “嗯,应该是吧。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大家都以为小芸是死于意外,同学中只有我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所以,你们都无法想象,胖子的心里其实是有多么的苦。”

  是啊,在李晚的理解里,明知妻子是受辱自杀,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都无法报警,只要报了警,小芸遭辱的真相就会公诸于众,那么,小芸为摆脱屈辱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就毫无意义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足以让人崩溃。

  我这才明白,李晚的隐痛是这样的深重,那份无助的悲伤与无处发泄的愤怒,以及悲伤与愤怒背后深深隐藏的痛苦,真是难以想象。难怪这两年来,他瘦了那么多。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胖子现在已经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找到了新的伴侣,开始了新的生活。紫妍那姑娘看上去也很不错的样子,你是不是也发现了?她身上似乎还真有些小芸的影子呢。说实话,我是由衷地为胖子感到高兴。”

  “是啊是啊。”我附和着。

  赵锋起身告辞:“你答应我的事,千万千万别忘了。”

  “嗯,你放心,我会的。我跟你一样,都真心希望胖子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小芸以前工作的单位离我的公寓并不算远,在沿江大道的一条年代久远的岔道里,沿着江边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不到的样子。送走赵锋后,我独自在江边漫步,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小芸生前工作的单位门口了。

  这是一个保留至今的建于民国时期的老旧大院,院门左侧的花岗岩柱子上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芙蓉国文化用品有限公司”,牌子上的油漆色泽明亮看上去很新,还能闻到淡淡的油漆味。

  咦?好像以前这里不是文化用品公司啊,依稀记得小芸工作的单位是做红酒生意的。

  我从刷着黑色油漆的铁制格栏院门望进去,里面是一个环境优美草木葱郁的大院,一幢老式的三层回型楼静立在高大的香樟之中。看上去,那幢楼房也是翻新过了,乳黄色外墙漆的颜色相当亮丽,回廊立柱的饰面砖也是新装上去的,白色的勾缝线整齐白净。今天是周六,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人影,只有大门传达室里有两位身着保安制服的中年人见我站在门口张望,一直用审视的眼神在看着我。我朝他们笑了笑,走过去问道:“师傅,这里以前不是卖红酒的吗?怎么改做文化用品生意了?”

  其中一位保安站起来反问道:“你有什么事吗?”他看上去比较严肃,粗犷的大脸,浓密的眉毛上挑着,给人感觉比较凶。

  “我很久没来了,以前我有位朋友在这里上班……记得那时候这里是做红酒生意的。”

  “红酒公司早就没有了。”

  “什么时候没做的?我都不知道呢。”

  “快两年了,现在这家公司刚开张几个月。你朋友没告诉你吗?”

  “我和我朋友也有很长时间没联系过了,没想到变化这么大。”

  “你朋友是哪位?说不定我认识呢。”另一位戴着眼镜的保安问道,他看上去要显得和善得多。

  “哦?”

  “我也做过以前那家红酒公司的保安,公司里的人虽然不少,但我都认识。”

  “我朋友是肖芸,你认识吗?”其实,那家公司我只认识小芸,就实说了。

  “唔,你是肖芸的朋友?”眼镜保安似乎有些意外,“是煤气中毒的那位姑娘?她不是早死了吗?你不知道吗?”看样子,这位保安确实在红酒公司呆过。

  “她煤气中毒了吗?”我故作惊讶装成不知道的样子,“啊呀!两年没和小芸联系了,没想到小芸竟然走了。”我惋惜的样子根本用不着装,一想到小芸,内心的痛惜自然就涌出来了。

  “是啊,两年前死的,听说是在烧水的时候不小心煤气中毒死的。真是可惜,多好的姑娘啊。”眼镜保安脸上也露出惋惜的神情,“你可能更不知道了,她死后不久,红酒公司就被烧毁了。”

  “哦?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小芸死后不久,大概一个月不到吧,有天深夜,这幢楼失火了,烧得面目全非啊,还把谭总给烧死了。常言道,祸不单行么,可不是嘛。”

  “把谭总烧死了?”

  “嗯啊,这半边都差不多烧垮了。”他指了指东头的楼房,“因为烧死了人,不吉利嘛,所以这里闲置了一年多,才重新租给了我们现在的老板,办起了文化用品公司。为了翻修烧毁的房子,可花了不少钱呢。”眼镜保安或许平时难得有人和他说说话,见到有人对他的话题感兴趣,就絮絮叨叨来劲了。

  “谭总是怎么烧死的?”

  “喝醉了,自己把自己烧死了。”眼镜保安谈到老板被烧死的时候,表情似乎还带着点不屑,与刚才说起小芸时满含惋惜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又是怎么回事?”眼镜保安脸上的变化引起了我的好奇。

  “就你话多!逢人就说,你腻不腻啊。”另一位保安似乎不太愿意参与这事,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支警棍,“我去巡查一下。”就出去了。

  “嗐!别管他。”眼镜保安撇撇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以前那个老板不是个东西。”

  “哦?”我越发感兴趣了,这里面看样子有故事啊。

  也许终于见到一个愿意和他聊天的人了,眼镜保安看上去兴致挺高:“那晚,谭总不知道怎么一个人在公司里喝多了,躺在文印室里抽烟,把房子给引燃了,然后就把自己烧死了。”

  “他喝醉了跑文印室里去干嘛?”

  “我哪知道?他是老板,公司是他的,他想呆哪谁还能管得到他?不过,也该他命绝,随便在哪间办公室都不一定能烧起来啊,可他偏偏要跑到文印室里去,文印室里那么多纸,只要一着火,那还得了!”

  “那你刚才说,谭总不是东西是怎么回事?”

  “这个事啊,我最清楚了。”眼镜保安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后来啊,我们在整理老板的遗物时才发现,这家伙是个变态!你知道从他办公桌里发现什么了吗?”

  “是什么?”我有种预感,一定是那个家伙犯罪的证据。

  “和女人干那事的照片!而且啊,那几个女人看上去好像都被他下了药!”眼镜保安一副不忍的神情,“啧啧,鬼知道这家伙糟蹋了多少妹子,造孽哟!”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照片就是我发现的,我当然知道了。我要是不知道,就没人知道了。”保安横眉看着我似乎对我质疑他感到不满,“老板烧死了,这幢楼也烧得残缺不齐,老板娘就打算关闭公司,让我们把公司里能处理的东西给处理掉。我在搬动老板的办公桌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夹缝里掉下来几张照片,我一看,靠!居然是那种照片,而且,看上去就是在公司的杂物间里拍的!”

  “这……”我陡然想起小芸的遭遇,“那些照片里,是不是也有肖芸?”

  “没有,这倒是没有。我是一张张看过了的,有是有公司里的女人,但是没有小芸,我绝不会看错的。不过,还好小芸是走得早啊,要是留在公司里,只怕迟早也是会遭殃的哦。”

  “警察知道这些照片吗?”

  “警察怎么可能知道这事。当时,老板娘就在我身边,她看到那些照片差点气晕了。这是家丑,她哪敢给别人看?当时就被她收走了。为了不让我说出去,她还给了我一个大红包呢。”

  老板娘也是瞎了眼,这红包算是白给了。

  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保安接着说:“老板娘后来另外找了个门面继续卖红酒,但生意不好,就在几个月前她把公司解散了,自己也回江浙老家去了。如果不是老板娘走了,我可是不敢随便说的。”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失火的呢?”

  “什么原因?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是老板自己引燃的火,他的烟头点燃了废纸篓里的废纸,因为房间里易燃物太多,火势太快,一下子就失控了。老板又喝多了,突然被大火包围,逃命也来不及,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由此看来,或许糟蹋小芸的,正是这位变态的谭总。如果真是他,这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小芸总算大仇得报,可以安息了吧。

  “平时,老板晚上独自呆在公司里的情况多吗?”

  “多,多得很。他经常晚上不回家,一个人呆在公司里加班。”他诡谲地一笑,“这事吧,我也是清楚的,老板娘长得也太影响市容了,换我也不愿意回去。”

  “哦,这样啊。”我感兴趣的是失火的原因,就没接他的话头,“这起火灾,消防查过了吧?他们怎么说?”这场大火让我隐隐不安。

  “消防队就是那么告诉我们的啊,说这是一起意外失火事故,造成失火的责任人谭总也死在了大火中。消防还说我们的消防设施不规范,罚了老板娘好大一笔钱呢。现在好多了,每间房子都安装了喷淋、烟感报警器,再也不怕走水了。”

  “以前,这里是红酒公司的时候,也是有监控的吧?”我看到,现在的院子里有不少监控摄像头。

  “有啊,有监控的,但没现在多。哎——说起来,红酒公司的装修方案还是肖芸的老公设计的呢。我还记得,她老公是个胖子,留着好长的头发。”保安在自己的肩头比划了一下,示意胖子的头发都披到肩膀上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红酒公司的装修方案是肖芸的老公设计的?”

  “是啊,公司要搞装修,肖芸的老公又是设计师,所以谭总就请她老公帮忙做了设计方案。熟人嘛,收费不是可以优惠些么。”

  “哦,那倒也是。”我又问道,“失火后,警察查了监控了吧?有什么发现没?”

  “查?怎么查?监控的主机就装在文印室里,那里面的东西全烧毁了。”

  “你还记得,监控摄像头能照到杂物间吗?”

  “杂物间?”保安拧着眉头略略想了下,“应该照不到。当时,办公楼里只有楼梯口装有摄像头,杂物间的位置和楼梯口的角度不同,照不到杂物间的,摄像头只能看到上下楼梯的画面。”

  “你们平时的酒会在哪开?是去酒店吗?”

  “就在这楼里啊。你看看,这里环境多好啊,装修又不错,比外面酒店好多了。”保安指着那幢楼的二楼某个房间说,“你看,以前那是个大接待展示厅,酒会一般就在那里举办的。”

  “杂物间在哪里?”

  “喏,三楼顶头的那间就是了。”那是这幢楼里比较偏僻的角落。

  “唔。”如果从二楼的酒会厅到三楼的杂物间去,就必须要经过楼梯口了。

  那起失火事故会不会是李晚为了替小芸报仇而做的呢?我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坏了。当时的装修方案是他做的,他当然清楚监控主机在哪,也知道怎么查看监控视频,如果他真有意查清小芸被辱的事实,并决意为小芸报仇,并不是没有可能和机会吧。

  不过,李晚那么与世无争待人和善的人,怎么可能做出纵火杀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来?我不禁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可笑。倒是紫妍和李晚现在的关系,令人有些担忧,紫妍这个有着天使面孔的女人,却做出过出轨的事,忠厚善良的李晚,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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