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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车辙 [打印本页]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4 20:17
标题: 车辙
这部小说于2011年9月1日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名字被编辑改为《的哥们的悲苦情色生活》。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4 20:17
车辙
“我不知道我活到将来是什么样,但我应该知道怎么活着!”  
—程显祖的话  
1
程显祖下岗两年了,两年中就没闲着找工作。不是嫌弃岁数大,就是学历低,请帮忙的人吃饭加上让中介骗的钱总有两千多,结果是一事无成。最后,程显祖决定发扬自己二十年驾龄的特长,去开出租。
程显祖把开出租放在最后的选择是因为,他连想都没想过去开出租。出租受累,出租受气,出租没有身份,一睁眼就该二百块钱帐,一年三百六十天没休息,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就在马路上呆着,一句话,出租不能干。
等着程显祖决定干出租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就没往眼儿里夹的出租司机,还不是想干就干的。先说这个“两证”,光是等着考试约号,就排好几个月。好容易排上了,考试又费了九牛二虎的劲。拿着两证了,出租公司没有空车。为了找空车,程显祖腿儿都跑细了。
“你就是死心眼儿,光自己跑,找人儿帮着你打听着,这样儿不就快点儿?一棵树上吊死,干点儿什么成呀?”老婆这样批评程显祖。
老婆没下岗,说话自然就有气势。不,干脆说,在家里老婆一直就比程显祖气势。听人劝吃饱饭,特别是老婆的话,不听也得听。绕世百巷的托了人,留神打听着哪个公司有空车。皇天不负有心人,过了些日子真的来了信儿。
“二哥在家吗?”门口外边有人喊。
那天是中午,天热的蒸笼是的,程显祖躺在床上睡了一身的汗。听见有人叫,赶紧起来,回头一看,凉席上睡了一个人印儿。
“谁呀?进来!”程显祖一边答应着一边迎出去。
来庆进了门儿,来庆是一个发小儿的哥们,开出租已经有几年了。由于不关心出租,所以除了喝酒以外,没想到他,还是老婆的提醒才托了他。
“快点儿,给弄点儿凉水喝,热死我了”。来庆一边擦着汗一边说。
“喝凉水?找闹肚子呢?有冰镇啤酒成吗?”
“不成,我开着车呢。”
来庆“咕咚咕咚”饮了一缸子凉水抹抹嘴说:“告诉你,找着空车了”。
“在哪?”
“我们公司刚走了一个,我听见信儿赶紧给你定归下来。明儿你拿着钱赶紧去,现在手里攥着证等着车的人有的是。”
“明天就去?”
“明天就去你还嫌早,要不是有熟人,今儿去了都赶不上”。他看见程显祖这么问有点儿不高兴。
“多少钱押金?”
“三万”。
“我上哪弄这些钱去?”程显祖有点发愁。
“取去呀!”
“你嫂子没下班呢?”
“瞧这点儿出息,财权旁落,哈哈!借,赶紧借去,告诉你,这份儿差使找的可不易,你别二乎”。他有点儿不放心的说。
“成,你别管了,我一准儿准备下钱”。程显祖答应着。
“那我走了,赶紧拉几趟,车份儿拉出来了,还没嚼谷呢,明儿一早找你来,拉着你一块儿去,我豁出半天功夫去”。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着。
“豁出半天儿功夫跟豁出命去是的?”程显祖跟着后边送他出门说。
来庆钻进车里说:“你是没干,干上你就知道了”。程显祖看着车子开出了胡同口儿,琢磨着他这句话。
晚上老婆进了门,程显祖把找着空车的事跟她说了:“老婆子,我这回可就是上了套儿了”。
“谁没上套儿?听你这意思,你还是不肯认头?”老婆有点儿不满的说。
“往后我可没时间顾家了,干这个每天都得还帐”。不管怎么说,开出租就是心里有点儿不情愿。
“在家你管了什么了?三顿饭两顿面条儿,就是早点不吃面条,还得外边买去”。老婆跟程显祖说话向来就是这个样儿,程显祖费多大的劲,这么多年愣没改过来。
“得交三万块钱押金,明儿早上就要。”
“我一会儿就取去,先吃饭,吃什么呀?”老婆问。
“面条儿!”
2
第二天早晨七点钟,程显祖正在当院水管子边儿上漱口,就听见院子外边车响,来庆进了门。
“还磨蹭呢?”
“别嚷呀,院里的人都没起呢!进屋说去。”程显祖怕影响街坊说。
进了屋子,穿上衣服跟着他出门上了车程显祖问:“这么早?”
“还早呢,我都跑了趟西客站了,干这行就不能心疼自个儿,不这样哪挣钱去?”
“到那交了钱就能拿着车么?”
“哪那么容易?人家经理得面试呢!面试完了,签合同,办手续,怎么也得半天儿。”
“车份儿多少钱呢?”
“每个公司不一样,车型不同份儿也不同,你这个得四千八”。
“四千八?一天合一百六十块钱?”
“这还算多呀,加上油钱一天二百块”。
“拉的出来吗?”
“拉不出来,大街上的出租都兜风呢?刚开始得摸摸路子,常了就好了。这里头也有窍门儿,等我有功夫告诉告诉你”。
车子到公司门口,是个很大的院落,朝南一排北房,每个房间都有一块牌子,什么“调度室”,“安全管理办公室”,“财务室”等等。程显祖跟着来庆进了一间写着“经理办公室”的屋子。空调开的很冷,老板台后边坐着的牛眼黑胖子,只见他热的仍然呲牙咧嘴的打着电话。
“胡经理……”来庆进门说和黑胖子打着招呼。
和胖子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用手示意叫他们坐下。好容易等着他打完了电话,黑胖子端起茶缸子喝了一气茶水点上烟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是”。来庆赶紧欠着身子回答。
黑胖子上下打量了程显祖一下说:“岁数大了点儿呀!”
“岁数不大,才四十多岁,正好的时候。老司机二十年的驾龄了”。来庆一边说一边扭过头来说:“给胡经理看看你的驾驶证”。程显祖掏出驾照递过去。
胡经理举着看了半天说:“大客的本子?”
“是”。程显祖回答到。
“来庆都跟你说了开出租的规矩了吗?”胡经理把驾照放在桌子上问。
“我都跟他说了。”来庆说。
“开出租比不了你在单位,这就是个熬人的活,你得想好了。要是半道儿上后了悔退车,押金可不退”。黑胖子叮嘱着。
“您放心,我这哥哥能干,后什么悔呢,身子都掉井里了,耳朵还能挂的住?得养家糊口吃饭不是?”
“都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呀,干半截儿受不了啦,哭着喊着要退车,一说不退押金,没完没了的矫情,我这是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说到前头”。黑胖子说着话拿起电话:“小王,到我这来一趟”。
一会儿功夫,进来一个年轻姑娘说:“什么事经理?”
“咱们这新来了个司机,你去带他办手续,叫老刘把8758收拾出来带他看车”。黑胖子吩咐道。
交钱、签了合同,跟着老刘出来看车。远远的停着一辆红色的“富康”,凭眼睛一看,这车跑的就够苦的。四个轮胎都没了花纹,往车子里看,坐套黝黑,空调的出风口都用透明胶条粘着。打着了火,那车子就跟踩了电门是的哆嗦起来。
“打开发动机盖看看”。程显祖跟老刘说。
“这车子换过中段儿(发动机缸体)”。程显祖看了看说。
“行,是行家,换了不多日子,跑了六十多万了,也该换了”。老刘点着头说。
“这怎么开呀?”程显祖有点发愁,后悔刚才应该先看车后交钱。
“怎么不能开?跑的好着的呢!你别看模样儿,你找个装饰店,把里边清洗清洗,再把坐套拿回家洗干净了,新的一样。”老刘对付着说。
“这轮胎得换了”。程显祖用脚踹着轮胎说。
“先对付者,能用先别换”。老刘说。
“那哪行?这么热的天儿,爆了胎不出人命!”
“你要换换更好啊”。
“谁拿钱?”
“你拿呀!”
“怎么我拿?”
“你挣钱装自己兜儿里,换轮胎你让谁给你拿钱?”
“我还交车份儿呢?”
“车份儿里可没这项,没看合同呀?”
程显祖正跟老刘说着,来庆走过来:“怎么了?”
“你这哥们儿没干过这个吧?”
听了老刘说着,来庆乐着说:“他懂车,干出租是外行。二哥,都是这个规矩,维修保养,换零件,都是自己拿钱,公司可不管,哪都是这样儿,要不谁能把轮胎开的这样还不换。等会儿你跟着我走,把车弄到装饰店去归置归置,我有熟人,花不了多少钱,轮胎买二手的,这都好办,买的起马就置得起鞍子”。
开着车来庆走在前头,程显祖跟在后头出了公司,程显祖想,从今天开始,就要在马路上转悠了。
3
开着车上了马路,走了不远就看见有个姑娘打来庆的车,他伸出头跟她说着什么,那个姑娘朝程显祖走过来,程显祖停在路边,来庆也下了车走过来说:“给你个活儿,开开张,一会儿咱们再联系归置车的事,还有,停车的时候看着点儿标志,叫警察罚了款你就白干了”。
“上哪您?”程显祖问那姑娘。
“国际展览中心?”那姑娘说。
车子刚开了一会儿,姑娘问:“你从哪走?”
“上二环奔东直门,走左家庄”。程显祖心里纳闷,拉着你去,你管我走哪干什么?
“那样你就饶圈儿了,上三环走直接就到了”。姑娘说着话一脸的不乐意。
程显祖明白了,她是觉得程显祖故意绕圈子,多挣她的车钱。虽然觉得冤枉,也说不出什么来,别看平常开着车上哪儿觉得挺熟,干上出租还真得留神。想起了来庆的话:“干上你就知道了”。
到了地方才发现,程显祖没放下计价器,姑娘问:“多少钱?”
“没放计价器,您给十块钱得了”。程显祖说完了觉得不会有问题,谁想那姑娘说:“那不行呀,我还得要票呢!”
没放计价器自然打不出票来,明知道是难为自己也没辙,程显祖说:“没多要您的”
“我坐车还怕花钱吗?”姑娘越来越生气了。
“得了,算我倒霉,您下车,我白拉您一趟成了吧?”
那姑娘听了拉开车门飞快的下了车,程显祖看着她的背影想:打扮的人五人六儿的,心眼可不怎么样。
头一趟拉客人就没开张,觉得心里别扭,也许没有好开头就不吉利,想起了下岗,想起了找工作,想起自己活这一辈子到现在,真是什么倒霉事儿都赶上了,小时候长身体的时候赶上了自然灾害,上学赶上文革,毕业赶上插队,好容易分配了工作,找对象又赶上晚婚,在工厂里混了二十年,原打算着一辈子就靠着国家养老,在单位凑合到退休,又赶上了下岗……。心里头正七上八下的想着,警察招手把程显祖拦住了:“红灯还走呢?”
红灯?程显祖净顾了瞎想了,闯了红灯都不知道,没办法赶紧点头哈腰:“脑子走了神儿了,您多包涵吧”。
警察看了驾照说:“拿驾驶证来!”
程显祖赶紧拿出驾驶证警察看了看说:“闯红灯严重违章,你是老司机了,罚款二百,扣三分儿”。
“别介,今儿刚到了出租公司,头一天儿上路,还找不着北呢,您少罚点儿吧”。
“钱不能少了,不扣分儿了怎么样?”警察还不错。
打点完了警察,来庆来了电话:“二哥,怎么着呀?”
“水蝎子,不怎么蜇(着)”。把刚才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
“你是我祖宗!这你还开车呢,有多少钱送不完呢?那女的你就不能让她走,就有这样扼人的,警察更得留神,他们专门就逮开出租的,这和社会车还不一样,警察罚了你,单子到了公司,你还得挨罚呢!”
“那怎么办呢?”
“怎么办?冻豆腐,没法儿拌(办)了,你不会留点儿神?你先别跑了,先到我这来,咱俩吃了饭,给你修车去,我今天也豁出去了”。
“我上哪找你去?”
“四元桥一直往东,京顺路边上,看见好多出租车,一溜儿饭馆,我就在那儿”。
4
到了京顺路远远的真看见了一堆出租车,停在路边一溜儿饭馆门前,他心里想,以前打这过,怎么没留神?停好了车看见来庆站在路边上,正来回的张望,看见程显祖招着手喊着:“这呢嘿!”
跟着他进了一家饭馆,屋子里坐满了人,看来生意还挺红火。
“四姐,快着点儿嘿,面得了没有,现磨麦子呀?”来庆大声喊着。
随着喊声走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大眼溜精,浑身上下滚瓜溜圆。两个奶子鼓鼓囊囊一走一颤悠。
“嚷什么!嚷什么!就你嘴急,不得熟了呀?你吃了挨枪子儿去是怎么着?”四姐一边说一边上下的打量着程显祖说:“这谁呀,怎么没见过呀?”
“这是我二哥,今天头一天干活,带他来吃饭,以后要是路过就在这吃,这的东西不错,价钱也便宜,四姐没得说”。来庆介绍着。
四姐说: “您就尽管来,这来吃饭的都是干这行的哥们儿。您等着,叫他们给你们端面去”。
周围的人听说程显祖是新来的,有个大胡子的黑大个就搭了腔:“来庆,你也没好心眼儿呀,干这个什么滋味儿你不是不知道,怎么还把你哥们儿往火坑里推呀?”
来庆扭过头去说:“老黑,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下岗了,上哪也找不着工作,这才给他想了这个法子,怎么办,得吃饭呀?”
“是呀,象咱们这样的,干什么去呢?开买卖?没有本钱,到公司当白领?没有学历,唱歌去?没有嗓子,当演员?没有模样,当小姐去?又是男的。”坐在黑老黑旁边的一个剃着小平头的瘦子一边剔着牙一边说。这几句马三立的翻版相声逗的大家哄堂大笑。
“小乐子,你干脆说相声去得了,你比现在说相声的强多了”。老黑哈哈大笑的指着瘦子说。
面上来了,两大碗芝麻酱面条上面放着切好的黄瓜丝。来庆指着黄瓜丝说:“四姐,要不你就给我根儿整条的黄瓜我咬着吃得了,这黄瓜丝儿切比我手指头还粗呢!”
“你怎么这么多毛病?”四姐打了一下来庆的脑袋说。
“这就叫店大了欺客,买西瓜的幌子,杀熟儿!”小乐子在旁边说。
四姐听了说到:“小乐子,你嘴上积点儿德,打刚才你就一口一个小姐的,现在又跑这敲什么锣边儿,塞完了吗,塞完了走人!”
“我瞧四姐你多余干这个饭馆,到歌厅里当个妈咪有富余”。小乐子话没说完,四姐手里的菜单飞了过去,他赶紧跑到门外溜了。一屋子人哄笑了一阵。
“瞧见没有?别看累,有乐儿,这就叫花子(要饭的)操屁股儿,穷欢乐!”来庆说。
“再胡吣把你也打出去,赶紧吃,吃完了该干嘛干嘛去!”四姐听见来庆的话嚷到。
听着大家的话,程显祖感觉到,别看头一天没开张,挺热闹的。
作者: 风清扬    时间: 2018-6-4 20:47
写得好
作者: 风清扬    时间: 2018-6-4 20:47
渐入佳境
作者: 重磅企鹅    时间: 2018-6-4 21:11
行行倒是出状元,行行不容易
不知开富康这茬儿出租比当年面的怎样
作者: 赵大狗    时间: 2018-6-4 21:17
大鹰老师的小说重磅登场!

作者: 杨柳堆烟    时间: 2018-6-4 21:30
大鹰老师的帖子到哪儿 , 粉丝就追到哪儿。
跟读
作者: 水烟    时间: 2018-6-4 22:25
果然写得好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5 05:04
5
吃完了饭,来庆带着程显祖来到一个写着修轮胎打气的摊子前。开摊的是个老头,大概有五六十度岁的样子,正忙手里着手里的活。
“老鸡,忙着呢?”来庆这样招呼着老头,看样子很熟悉,只是这样的叫法儿叫程显祖感到新鲜。
“小丫挺的,怎么叫我呢?”老头抬头看了看来庆说。
“找几根儿车胎,富康的”。来庆说。
“自个儿上后头挑去!”老头自顾干着活说。
屋子后头小山一样的堆着一堆轮胎,来庆挑着说:“没新的呀?”
“没送货呢,你先找几根儿凑合使着,等来了货我告诉你”。老头说。
程显祖问来庆:“这怎么还有新轮胎呢?”
“这老家伙专门收贼赃,有人偷了轮胎就往他这送,所以便宜”。来庆小声的说。
“那不惹事?早晚出事”。程显祖有点不放心的说。
“你管他出事不出事的,先弄个便宜再说,都这样,你是不知道”。来庆拿了几个旧轮胎说。
程显祖看了看觉得比自己的轮胎强多了,来庆拿了轮胎走到老头跟前说:“给换上”。
老头叫了一个瘦的没有千斤顶粗的小伙计走过来给他们换轮胎,换好了轮胎,程显祖说:“多少钱?”
“瞧着给,来庆知道价钱。”老头还是不抬头的说。
“我先不给钱呢,等你有了新的告诉我,我还换回来呢”。来庆说。
“你丫真能算计,你要不发财都冤”。老头说。
两个人上了车,来庆从车子里伸出脑袋说:“二哥,你先溜溜马路,有活就拉,没活就回家吧,今天你的车份儿是没戏了,早点儿回去,有什么话明儿在说吧,我可走了,这多半天儿净给你忙和了”。
看着来庆的背影,程显祖想到,今天要是拉不着活,就该公司二百块钱,想到这心里有点发愁。
车子上了三环路,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老婆的:“拿着车了吗?”
“拿着了”。
“拉着活儿了吗?”
“没有呢。”
“满大街都是打车的,你怎么拉不着?我刚还打一车呢”。
“我这拉不着活欠着车份儿,你还打车!”
“对了,今天晚上早点回来,儿子放暑假了,刚来了电话,晚上回家,给他做点儿好吃的,你得弄菜”。
听着在重庆上大学的儿子今天要回来,程显祖心里挺高兴,老婆让他弄饭,心里又烦:“我不是说了吗,干上这个就顾不了家了,你怎么还指着我?”
“开出租的都不吃饭了?你甭找借口,早点回来!”老婆看来不买账。
放下电话,程显祖开始用眼睛来回的看着,说来也怪,竟然一个打车的都没有。拐到燕莎商城他心里想,不行还真回家得了,拉不着活跑空车废油。正想着,路边看见一个洋女人招手,程显祖赶紧靠了边。洋女人上了车,一股子香水加狐臭味儿熏的程显祖直想吐。
洋娘们不会说中国话,上了车就拿出个纸条,程显祖接过一看,上边写着“建国饭店”,顺着三环路一会到了饭店门口,看看计价器,显示12元。程显祖指了指计价器给她看,谁知道那娘们晃着一脑袋黄头发说:“NO!”说完扔下10块钱转身下了车。程显祖想了半天才明白,按路程算,从燕莎到建国饭店也就是十块钱,路上有点堵车,计价器是按着时间计费的,所以成了12块。看来她是经常打车心里有数。程显祖想到,别看她不会说中国话,对中国的事儿还挺熟。
外国娘们儿下了车,接着就上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时髦女人要上西苑饭店。上了车就说:“走二环”。程显祖知道,她特意嘱咐就是为了怕饶道。看来又是一个不省油儿的。
车子开了起来,那女人要求打开空调。程显祖打开了空调,一股尘土从出风口喷了出来,因为车子有段时间不开了,空调管道没有清理。
“什么车啊?”女人一边用手挡着脸一边说。
“对不起,车子我刚接手,还没清理呢,要不咱们关上空调开开窗户得了”。程显祖商量到。
女人一脸不乐意的说:“靠边儿,我打别的车了,你这车没法儿坐”。说着话下了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女人下了车,一个巡警骑着摩托车走了过来,招手叫程显祖下来。
“在哪呀就停车,没看见这有禁止停车的标志吗?”警察说。
“坐车的人非要在这下”。
“她让你在这停,她给你交罚款哪?”
“我今儿头一天上路,还没挣着钱呢,上午我就罚了一回了,你抬抬手吧”。
“甭对付,违反交通标志,随意停车罚款一百元”。警察并不考虑他的话,一抬手撕了一张罚款单。
上午罚了二百,拉了个客人还没给钱,下午好容易拉了十块钱,还跑了一个活,又来了一百的罚款,程显祖真想抽自己嘴巴,我干这倒霉差事干嘛?回家!
6
程显祖开着车回来家,天已经黑了,院子的厨房里老婆正忙和饭菜,不时传出一股子香味。尽管今天的经历叫程显祖十分的郁闷,想到儿子回来了,心里还是很高兴。他还没进屋,儿子从屋里跑了出来喊到:“老爸!”
“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我妈去接的我,对了,你应该去接我,你不是的哥了吗?”
看来儿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开出租的事,虽然是玩笑,程显祖听到“的哥”这个词还是别扭。
“放桌子,往屋里端菜,吃饭了!”厨房里传出了老婆的声音。
一家子坐在了桌子前,儿子长高了,也黑了。老婆不住嘴的问着儿子在学校的事,娘俩聊的火热,程显祖听着,不时也插上几句。老婆想儿子,走了以后哭了好几报,好容易见到儿子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可是,让程显祖觉得不快的是,今天是他头一次出车,老婆竟然一个字也没问自己,加上今天的经历,叫他觉得很不痛快。
“老爸,听我妈说今天是你第一天干活,挣了几百块钱?”儿子说。
听了儿子的问话,程显祖哭笑不得。把今天不但没挣钱还叫警察罚了好几百的事说了?不但扫了团聚的兴,老婆听了还不知道说出什么来呢。
“今天就是出去修了一下车,转了转,没挣钱”
“那等吃完了饭,你拉着我们娘俩出去转转,我们也享受一下有车的滋味”老婆说。
“对,你打表,让我妈给车钱,也让你开开张”儿子乐着说。
程显祖听了娘俩的话心里头越发的不是滋味,他想都没想的说:“厨子没有在家做饭的,我开车出去受气就可以的了,我再拉着你们转悠?”。
老婆听出了这话里有别的意思就说:“哟,就开一出租就这么大的架子?你要给国务院开车,我们娘俩还得供着你呢?”
程显祖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点过了头说到:“不是这个意思,今天是不熟悉所以就回来的早点,一天不挣钱我就该公司二百块钱,我这心里急的什么似的”。
“这么多?”老婆一听两只眼睛瞪的老大。
“你以为呢?车多活不好拉,再加上坐车的难伺候,警察罚款,堵车,别提了”程显祖不想说的太细致。
饭很快就吃完了,儿子说跟同学约好了,晚上要出去玩,老婆给了二百块钱。孩子兴高采烈的走了,剩下两口子收拾桌子。
屋子收拾利落,老婆说:“这么说,今天你就该了帐了?”。
“嗯!”程显祖两只眼睛盯着电视答应了一声。
“那你说你干什么去呢,你这岁数,没地方要呀?孩子上学还得用钱,我们单位明年就聘岗,我这样的也是内退的首选,我心里还没底呢”老婆说。
听见老婆的话,程显祖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了,可是也是无奈。一个大老爷们,什么事都挂在脸上,无形中给老婆压力,他想起今天的表现有点内疚。
“甭怕,有我呢,一回生二回熟,我明天早点起,我就不信我挣不着钱!”程显祖安慰老婆说。
7
夏天亮的早,程显祖比太阳还早就起来了。开车出了胡同口,马路上还没有什么人。心里想,北京这么大,我就不信我挣不到钱。来庆不是说了吗,干这行就不能心疼自己。原来,出租司机跑活也是有自己的经验的,怎么能不放空车,怎么能找不堵车的路。什么叫“趴活”,什么叫“扫活”,他们都有什么特点和利弊,都应该知道。特别是在主要的交通干线上,例如北京的二、三、四、五环等,摄像头在哪,那个出口最容易有警察等等。
所谓“趴活”就是在机场,饭店,车站等着客人,有固定的停车场所,排着队一个一个的来。这样的好处是,只要在那等,自然就有活。坏处是,你不知道你碰见什么样的活,你也不知道你要等多长时间。因为等候的时间长,好容易拉上个客人,也许只有几公里的路,挣不着钱。
扫活呢,也称“扫马路”,也就是老在马路上跑,好处是能灵活的找活,但也许跑半天也没人,白白地废油。所以,有经验的司机会在不同的时间安排这两种办法,比如,早上,晚上,就到机场或者饭店去爬活,白天人多的时候,就在路上“扫活”。
程显祖对这个一无所知。他在路上跑了半天没赶上一个打车的,心里不免着急起来。真的自己不该干这个,从昨天就别扭,今天还是没有起色。
仪表上出现了提示,汽油机将告罄。程显祖才忽然想到,昨天警察把自己口袋里的钱罚的差不多了,今天早上又没找老婆要钱,这可怎么办?按照惯例,车子如果在第一次提醒你的时候,油箱里的油还够你跑三十到五十公里。也就是给你找加油站的机会,如果再次提醒那就可能随时都有没油的危险了。
程显祖想回家一趟,可是已经跑到了三元桥,再回去对油箱里的油到底能不能够,心里没有把握。忽然想起了来庆,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手机接通了可没人接,想着他是不是在开车,停在路边等他一会,不大时辰,来庆来了电话:“干吗呀哥?”
“我车没油了,我没带钱”。
“我看你就不应该干这个,阴天下雨不知道,兜里有多少钱还不知道?你在哪呢?”来庆的话里有埋怨他的意思。
“我在三元桥呢!”
“上四姐那先拿点儿,她那正好也有早点,你吃了再走”来庆说。
“她能给我吗?你在哪呢?”程显祖对来庆的安排有点不放心的问。
“没的说,你提我她准给你,我在别人家里呢,昨天我就没回去,你没往我们家打电话吧?”来庆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
“正要打呢!”
“祖宗,亏了没打,你打了我老婆一接我就麻烦了,告诉你,以后有事先打我的手机,手机不开证明我就在家呢,不在家我都开着手机听见啦?”
来庆的神神秘秘叫程显祖很纳闷,他不回家在谁家呢?虽然和他是发小儿,还是对他了解的不多。
8
程显祖上了车来到了京顺路四姐的饭馆,里面人不多,看来是没到时候,因为早点准备的情况告诉他,这里来吃早点的人也不会少。
程显祖要了碗馄饨,两个油饼找了个座位坐下,四处看了半天就是没有四姐的影子,早点快吃完了,还是没看见她。程显祖有些着急,那天说相声的小乐子走了进来。程显祖看见他点了点头。小乐子想了半天才想起了程显祖。
小乐子要了早点坐在程显祖的对面,程显祖问他:“这的老板娘怎么没看见?”
“睡觉呢”。
“她不盯着这?”
“早点是租给别人的,这些人就租她的饭馆卖早点,卖完了就走人”
听了小乐子的话,程显祖想,要是这样,他就是见不到四姐了,因为他不能因为等她在这坐半天呀?
“你找她干吗?”小乐子问道。
程显祖不能说出要找四姐借钱的事,就摇了摇头说:“没事,随便问问”。
“怎么样哥们,感受如何呢?”小乐子吃完了早点点上烟问道。
“摸不着门儿”。
“得陪俩月钱你就摸着门儿了,等你摸着门儿了,你又嫌挣钱太少了。等挣着钱了,你就有花钱的地方了”小乐子说完了站起来走了。
程显祖没听明白他的话,好在他也不想问清楚,他现在最着急的是,四姐怎么找。电话响了,程显祖拿起电话。
“二哥,找着四姐了吗?”是来庆。
“你净给我开空头支票,人家还没起呢”程显祖有点生气的说。
“对了,我把这茬儿忘了,你等会儿我给她打电话,让她给你送出来,多拿点儿,我给你找了个装饰店,把你那车归置归置,要不然有活也没人坐,完了到东郊汽配城找我来”。
过了一会,果然四姐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这回的四姐和程显祖上回看见的大不一样了。一脑袋头发象狮子一样的散着,穿了一身红色的睡衣,上衣几乎就没系口子,胸脯在衣服里面若隐若现。四姐一手拿着一叠钱,一手夹着烟卷。
“来庆这王八蛋,睡觉都不让人踏实”四姐说完了打了一个哈欠。
“四姐,这不怨他,是我没带着钱,他让我先从您这拿,我明天就给您送回来”程显祖叫着四姐觉得别扭,眼前的这个女人比自己小的多。
“你给不给的我不怕,我就找来庆要。要说也就是朋友,凭他的人性,我真不能借他钱。这小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不会吧,来庆是我发小的哥们,我了解他”对四姐给来庆的评价,程显祖怎么也不信,因为必定是从小长起来的伙伴儿。
“你了解他的过去,你了解他的现在吗?老话说的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昨天他指不定又在哪个野娘们那睡呢。这是两千块钱,你数数,我接着睡去了,有空来啊?”四姐说完了话,扔了烟头转到了后面走了。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5 05:04
风清扬 发表于 2018-6-4 20:47
写得好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5 05:05
风清扬 发表于 2018-6-4 20:47
渐入佳境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5 05:05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18-6-4 21:11
行行倒是出状元,行行不容易
不知开富康这茬儿出租比当年面的怎样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5 05:06
赵大狗 发表于 2018-6-4 21:17
大鹰老师的小说重磅登场!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5 05:06
赵大狗 发表于 2018-6-4 21:17
大鹰老师的小说重磅登场!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5 05:07
杨柳堆烟 发表于 2018-6-4 21:30
大鹰老师的帖子到哪儿 , 粉丝就追到哪儿。
跟读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5 05:07
水烟 发表于 2018-6-4 22:25
果然写得好



作者: 远去的烟云    时间: 2018-6-5 06:21
  又一部长篇?大鹰老师厉害!
作者: 花开富贵    时间: 2018-6-5 08:35
真好看!如果没猜错,这部有大鹰老师的亲身经历。
作者: 散小文    时间: 2018-6-5 10:49
追读。
大鹰老师应该是更喜欢自己给小说起的书名《车辙》。
作者: 赵大狗    时间: 2018-6-5 18:41
顶起来!
作者: 赵大狗    时间: 2018-6-5 18:42
鹅兄,可以置顶矣
作者: 赵大狗    时间: 2018-6-5 18:42
鹅兄,可以置顶矣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5 20:59
9
程显祖拿了钱,按照来庆的指点的地方来到东郊汽配城。来庆带他到了一个装饰汽车的门脸。看来又是来庆的熟人,张罗的挺热情。
“二哥,干脆爽得你把座套也换了吧,你那个要能用,早就叫人扒走了。让他们给你好好的清理清理,弄利索点也好干,别舍不得花钱”来庆说道。
“既然到这了就听你的,我这两天可净花了钱了”程显祖说道。
趁着修车的时间,程显祖想到四姐说的话就问来庆:“兄弟,我刚才在那饭馆听老板娘说,你昨天睡在哪个野娘们儿那了是怎么回事?”
来庆听了说:“你甭听她胡吣”。
“来庆,出来挣钱本来不容易,别沾花惹草的,还一家子人呢”。
“二哥,干这行的就跟到窑子差不多,谁也别说谁清白”来庆说。
来庆的话让程显祖摸不着头脑,来庆为什么这样形容这行呢?
“二哥,不是你找我,我是死活不能帮你这个忙。你想想,起的比鸡还早,累的比驴还惨,受气比王八都多,这是人干的差事吗?一天十几个小时窝在方向盘后面,警察、管儿局(出租汽车管理局)、路况、堵车、没活儿、没有一样儿不着急的。一年三百六十天,除了三十晚上吃顿饺子,都在马路上。整天这样的心情,铁打的也得磨亮了”来庆感慨的说。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孩子大人把嘴吊起来,或者真叫老婆养着?”程显祖说。
“不是我吓唬你,就我知道的,开着开着车就死在车里的好几个了,最年轻的不到四十岁。为什么呢?劳累加心境。这倒好,公司赔二三十万块钱,你一辈子都挣不到,他一下子挣着了”。
“真有这事?”程显祖听了吓了一跳。
“这还蒙你呀!我就想了,我挣了钱把这命搭上,老婆哭两声又嫁人了,闺女哭两声找男朋友去了,就剩下我一人在骨灰盒里憋屈了”。
听了来庆的话,程显祖想起了四姐说的来庆吃喝嫖赌的说法,看来不是没根据。
“那也不能挣俩钱都遭了呀?”程显祖想劝劝来庆。
“我遭的钱是我自己用性命换来的,比那当官的遭别人的钱高尚多了。再说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连钱都没花过,我这辈子也白来”来庆说。
程显祖本来是个不擅言辞的人,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概是看出了这点,来庆说:“二哥,这是我的看法儿,大姑娘不嫁人,一个人一个活法儿。我是想了,我挣了钱我不能光受累,我也得对得起我自己,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这行到底是怎么回事,干上你就知道了”。
10
车子清理干净,又给空调补充了“氟利昂”,看上去真的换了模样。特别是雪白的座套特别的显眼。
“别聊了二哥,今天抓点紧能把车份挣出来,不能老赔呀!看见马路对面站着的那个了嘛?那就是个打车的”来庆说。
“你怎么知道?”程显祖说。
“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你就甭干了。有在这毒日头低下站在那卖单儿的吗?”来庆说完了露出一脸得意的颜色。
程显祖刚要上车,一辆出租飞快地停在了那个打车人的跟前。来庆说:“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你必须看出打车人的必要性,要不就没你什么事儿了,这帮丫挺的,比兔子跑的都快!”。
程显祖上了车,来庆嘱咐道:“上东四环的东方家园去转转,那是新楼,没通公交呢”。
程显祖按照来庆的指点上了东四环,他开了一下空调,一股凉风吹来很舒服,想到这样会废油,他又关掉了空调打开了窗子。
东方家园果然是一片很大的楼群,程显祖把车子停在了路边打算等个活,点上一颗烟抽了起来,从倒车镜里他看见一个光头穿着褐色体恤衫,胳膊刺青的人朝他走了过来,他赶紧掐灭了烟问:“上哪您?”
那人用手重重的拍了一下车顶说:“新上道的吧?”
程显祖很奇怪,他怎么能看出我是新手呢?正在疑惑之间那人又说了话:“你看有出租在这趴活儿的吗?”
程显祖看了看,果然,路边除了几辆车型种类不同的社会车辆以外,真的没有出租车。
“开出租的都懂这个规矩,这是我们哥们的饭碗,你们不能来抢,你肯定是头一次,就不跟你说了,再来一次,就砸了你的车!”那人说完扭头走了。路边站着几个人朝这这个方向看,显然是这几辆车的司机。程显祖明白了,早听说有“黑车”(无照运营的非法车辆),黑车的地盘出租是不能去的,为这个不知道内情的人挨打砸车的事他听说过。看来,来庆还不知道这个地盘已经被人占领了。无奈的他只有开着车子走人,身后传来了那几个人的笑声。
11
程显祖早出晚归,以至于回来度假的儿子都没看见过他。因为他走地时候,儿子还没起,等他回家的时候儿子早已入睡。半个多月下来,他终于每天赚出了车份和油钱,余下的也就很有限了。
这些日子里,他学会了算账,精细的留心着每一分的收入。虽然天气热,他从来不在没有客人的时候开空调,而是开着车窗, 排队等活的时候,他从来不发动车子挪车,而是象其它司机那样,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放在风挡立柱上推着车子,这样做的好处一个省油,另外也省了马达。车子要经常清洗,这不但是客人的需要,路上也有检查的。一旦发现车子脏就会罚款。可是冲一次车子最少也要十元钱,他舍不得,自己预备了塑料桶和抹布,有空就自己清洗。总而言之,一切能够降低费用的他都想到了。
渐渐的,他也摸出了时间段的不同,他应该怎样找活。客人虽然多种多样,他也能应付自如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忍气。
在和同行的交流中,他也发现了很多人比自己还要苦。比如一些郊县来的司机,一般都开双班。所谓的双班就是两个人一辆车,歇人不歇马。车份比单人的高,可是又不是单人的两倍,这样司机和公司都合适,公司可以在一个车上收入更高的车份,而摊在司机身上的又比单人的车份低。每个司机只能干半个月的活,他要一天干出两天的活,人的疲劳程度是可想而知的。车子由于从来得不到休息,损坏的程度要大的多,可是报废期并没有缩短,安全就大打折扣了。干双班的司机每个人要在车上二十四小时,体力和精力的消耗程度非常大。程显祖常能看见他们那发青的眼圈和灰色的脸。
另外,最叫他感到头疼的是,天气无论多热,他都不敢多喝水,因为北京的厕所不好找,即便找到又不能随便停车,特别是堵车的时候更是痛苦万分。到了后来,程显祖只要看见厕所,他一定要去,不管有没有必要。一堵车他就憋的难受,尽管他并没喝水,简直就是条件反射。
12
路上的辛苦程显祖还能忍受,关键是一种难以排遣的寂寞越来越明显的袭扰着他。这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寂寞,每天要和人打交道却没有一个是你熟悉的,每天看到的事情没有一件和你有关系,虽然整天混迹于车水马龙,你却不能和任何人交流。这差事把他与世界彻底的隔离了,即使他自己的家。
自从干上这个差事,他整天几乎没有说话的时间,也没必要说什么,或者没时间说什么。晚上回家看到的是熟睡的老婆儿子,还有放在床头上的干净衣服,早上起来也是一个人默默的走了,因为天还不亮。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今天能拉多少钱。
每天的八个小时之内,都是在挣车份儿,如果运气好的话。八个小时以外才是自己的。而这个时候,人也已经疲劳了。给自己挣钱象吗啡一样扎在了他身上,他再累也不肯放弃。只要车份儿到了手,他就觉得真正有意义的时候开始了。这个时候到手的钞票好像都比其它的好看。每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有了精神。
京都的夜是热闹的,走在大街上的人一脸的悠然。和自己相比他觉得心里一阵的惨然。这正是人们休闲的时候,而自己才刚刚开始为自己工作。为了排遣寂寞,收音机成了他唯一的伙伴,电台里有个专门为出租司机准备的节目,103.9兆赫。有路况,评书,歌曲等等。程显祖把一辈子听收音机的时间都用在了这个时候。除了客人反对以外,收音机永远的开着。
这天晚上将近九点的时候,老婆来个了电话:“老程,今天早点收车吧!”
“干吗?”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跟儿子准备跟你一起吃顿长寿面”老婆在电话里说。
生日?这种黑天和白天都连在一起的日子,生日连标点符号都不如。可是老婆想着呢,也只有她想着。
“刚拉够了车份儿,今天不好”程显祖把收入已经当成了生命有无价值的唯一衡量标准。
“那也不拉了,就回家来!”老婆命令到。
程显祖调转车头回了家,进了门看到桌子上除了自己爱吃的菜以外,还有一个大蛋糕。这是儿子的杰作,准是他买的,因为无论是程显祖还是老婆是不舍得买新桥饭店的蛋糕的。
虽然自己开出租没有多长时间,可是一家人这样的聚会恍如隔世,程显祖百感交集,他甚至觉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喉咙一阵的发紧。是老婆儿子把他从那个陌生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5 21:00
远去的烟云 发表于 2018-6-5 06:21
又一部长篇?大鹰老师厉害!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5 21:01
花开富贵 发表于 2018-6-5 08:35
真好看!如果没猜错,这部有大鹰老师的亲身经历。

你说的对,我虽然没开过出租,但是我的确曾经做为一个职业司机干了好几年。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5 21:03
散小文 发表于 2018-6-5 10:49
追读。
大鹰老师应该是更喜欢自己给小说起的书名《车辙》。

对,我更喜欢《车辙》这个名字,可是编辑说,这个名字从字面上看不好卖。
所以,他给我改了《的哥们的悲苦情色生活》这么个名字。我不是什么知名作家,很多的时候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的。
但是,这个名字后来受到了文化部门的批评,据说出版社还做了检查。哈哈哈!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5 21:03
赵大狗 发表于 2018-6-5 18:41
顶起来!

谢谢!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8-6-5 23:59
大尾巴鹰 发表于 2018-6-5 05:04
5
吃完了饭,来庆带着程显祖来到一个写着修轮胎打气的摊子前。开摊的是个老头,大概有五六十度岁的样子, ...

追剧到这里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6 06:39
13
一家人坐在了桌子前,儿子拿出了一系列的和蛋糕有关的东西,一顶纸做王冠,若干根不同颜色的蜡烛,一叠装蛋糕用的纸盘,一把切蛋糕用的塑料餐刀。儿子把蜡烛一根根的插在蛋糕上好点燃,把王冠戴在了程显祖的头上说:“爸爸,闭上眼睛许个愿,然后把蜡烛吹灭了”。对这一套洋把戏,程显祖一向就不以为然,特别是这个吹蜡烛,程显祖怎么也想不开,吹蜡就是吹灯拔蜡的意思,是不吉利的。中国人死了人才穿白色的孝服,外国人结婚的婚纱却是白色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儿子是年轻人,他们喜欢洋玩意儿。
程显祖笑着说:“许愿?我这个岁数还有什么愿,就希望你们娘俩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爸,不管是什么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您得在心里默默的说”儿子对爸爸这个外行提醒道。
吹了蜡烛,儿子递餐刀叫他切蛋糕,程显祖切了一快装在纸盘里递给老婆说:“这块儿给你,我现在没黑没白的在外头跑,家里外头都指望你一个人了,你辛苦了!”
老婆接过来说:“你才是辛苦呢,你现在是咱们家的大功臣了,你今天喝一口吧?”。
提到了酒,程显祖才意识到,这些日子竟然没想起来它,儿子说:“当然得让我爸爸喝了,今天他的生日”。
老婆倒上了红酒,儿子倒了啤酒,程显祖倒了二锅头,一家人举起酒杯儿子说:“祝老爸生日快乐!”
就在这个时候,程显祖的手机响了。
14
“二哥,在哪呢?”是来庆的声音。
“在家呢”。
“扛不住了?这么早就收了?”来庆说。
“不是,你嫂子今天给我过生日早回来点儿”。
“那行了”听的出来,来庆好像是有什么事。
“有事吗?”程显祖问道。
“你好容易回去早点就算了”
“你一定是有事,你就说吧”程显祖说。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今天是小乐子的生日,我们几个人想在四姐那给他热闹热闹,我想叫你也去,跟大伙也熟悉熟悉,这对以后有好处。小乐子是大家伙的活宝,你看巧了,你也生日,你过你的吧”来庆说。
程显祖拿着电话不知道怎么好,按理说,小乐子跟他并不熟悉,一共见了两次面,去不去的没什么。老婆儿子好容易和自己凑合在一起,又一想,以后真的和这帮人少不了来往,来庆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总不能开了出租就上炕认识老婆,下炕认识鞋呀。
老婆大概是听清了电话的意思说:“甭犹豫,一块堆儿混饭吃,怎么也得有个人缘,可有一样,我给你煮面去,你得吃了这碗长寿面”。
鸡蛋、虾仁、肉片、蘑菇、黄花、木耳的三鲜卤,青豆、黄豆、水疙瘩、黄瓜、细细的切成了丝的面码,面条是老婆亲手抻的,看来,老婆这碗长寿面是下了功夫的。
程显祖狼吞虎咽的吃着,一来是这面真的是太香了,另外,既然决定去就别太晚了。
吃了面,程显祖拿着老婆刚给沏好了的热茶上了车,在车上给来庆打了个电话。
“我这就去,是四姐那吗?”
“对,甭着急,都回不来呢,你顶十一点到都不晚”来庆说。
“明天还得干活呢?”
“今天晚上都不回家了,吃完喝完就在那睡了,你请好了假”。
听说要一宿都不回家,程显祖有些犹豫了。
15
程显祖到了地方的时候,四姐的饭馆门口已经停了七八台出租车,饭馆里灯火通明,他走了进去,人们抬头看了看他,并没有人认识他。他用眼睛找来庆可是没有看见。几张桌子拼好摆在屋子的中央,人们围着桌子说着话,看这阵势,四姐现在是不对外了,专门伺候这帮人了。
“二哥,快找地方坐下!”四姐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旁边。四姐今天看来是精心打扮了自己,头发高高的盘起,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紧绷在圆滚滚的身子上,脖子上和耳朵上都挂着项链和耳坠,灯光下一闪一闪的。只是这张脸描画的有点过分,让人感觉她把自己的脸当了画布,在重新描绘了一幅形象。过分的腮红,嘴唇好象是冒着血,特别是那个假睫毛,竟然看不见她的眼珠子。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来庆的二哥……”四姐忽然说了一半儿扭过头问程显祖:“是亲的么?”
“不是,是朋友,很小就在在一起的朋友”程显祝摇摇头说。
司机们只是看了程显祖一眼,接着说着自己的话,看来程显祖的到来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程显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来庆没来呢?”大概是觉得这陌生有点别扭程显祖问四姐。
“这死鬼,下午就张罗说今天晚上给小乐子过生日,我就关了门,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没来,不单他没来,小乐子也没来呀”四姐一边给程显祖倒着茶一边说。
“忙合活儿呢呗”程显祖安慰道。
“抱着元宝跳井,舍命不舍财,他们俩今天要是把姑奶奶玩儿了,我就骟了他们!”
四姐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接过茬儿说:“四姐,说话别这么狠叨叨的,小乐子你骟了我信,来庆你可不见得舍得”。
四姐说道:“滚你奶奶的纘儿,你再胡吣,我到厨房拿把剔肉的刀子,先把你骟了!”四姐说完满屋子的人哄笑起来。
16
对于开出租的人来说,难得有机会坐下来聊天,一但坐下来说的最多的还是这个出租。
“听说了吗,出租车要涨价”。
“你听谁说的?”
“涨价是好事呀?”
“糊涂车子,涨价谁还坐?”
“油钱涨了,车价自然要涨,这个顺理成章呀?”
“油钱涨了就应该降车份儿”。
“这个说的对,涨车价就是把涨价的压力摊在了坐车的身上,老板不受损失”。
“降车份儿呀,你就甭想了,国旗降下来车份儿也降不了!”
“听说市政府有了规定,每辆车补助一百块钱”。
“那开双班儿的怎么一个人五十?”
“这你就糊涂呀,人家是按车给的,不是按人给的呀?”
“按车给的?那车份怎么不按车算了,双班儿的为什么比单车的高?”
“你乐意干哪!合同不是你自己签的吗?”
“不平等条约!”。
“二百多年了,中国人就没签过平等的条约”。
人们正在乱哄哄的议论着,来庆走了进来。
“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四姐第一个走上前去问道。
“咳,别提了,我从西三旗往这赶,有个娘们儿要上亮马河大厦的,我想顺路就拉上了她。到了亮马河她叫我等她一会儿,这下可坏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我知道上当了。跑进去找,哪找去?早他妈的溜了”。
“你干了这么多年,老家雀儿(雀:念巧)让小家雀儿给骗了哈哈!”。
“甭废话,我让你给小乐子定的蛋糕呢?”四姐问道。
“在车里呢,我忘了拿了,都是让那娘们儿给气的”来庆说完出门去拿蛋糕。
四姐一边看着表一边说:“这小乐子也还不回来,是不是也让什么鸟给骗了呢?”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6 06:39
泌水 发表于 2018-6-5 23:59
追剧到这里



作者: 花开富贵    时间: 2018-6-6 08:47
大尾巴鹰 发表于 2018-6-5 20:59
9
程显祖拿了钱,按照来庆的指点的地方来到东郊汽配城。来庆带他到了一个装饰汽车的门脸。看来又是来庆的 ...

从来没想过开出租车这么苦。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8-6-6 13:23
{:1_220:平民作家写平民的事,鹰哥的作品终致不朽!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6 20:40
17
“哥几个等着开饭呢还是等着我呢?”上次说来庆把程显祖往火坑里推的老黑跟着拿蛋糕的来庆走了进来。老黑在这里岁数最大,加上说话不饶人大家都让他几分。
“四姐呢?”老黑环顾四周问。
“在这呢!”四姐答应道。
“怎么还没开始呀?都什么时候了,这就快十一点了,是不是吃完了?”老黑说。
“吃什么吃?小乐子还没来呢”四姐一脸的不高兴的说。
“不能呀,我快八点的时候还跟他通了电话呢,他说有个去怀柔庙城的活儿,拉完了就回来。怀柔到这二十多公里,早就该回来了”。老黑不解地说。
来庆听了说:“给他打个电话,都饿着等他,凭什么呀?”
来庆拨了电话等了半天说:“关机,没人接!”
“这小兔崽子,他的生日,大家伙巴巴结结地等着他,他倒关了机,什么人哪?”四姐沉不住气了。
“别在出什么事?”有人担心道。
“不会吧,那小子长毛比猴都精,能出什么事呢”来庆也疑惑道。
“也许是手机没电了,八成现在正往这赶呢”另一人说。
“四姐,我看这样吧,别都让大家伙儿饿着了,先上菜,把蛋糕给他留着,等他来了再切”老黑说。
“这要是平常你们哥几个吃饭也就罢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吃地乱七八糟的算怎么回事呢”四姐不乐意地说。
来庆说:“这样吧,他要上怀柔必走京顺路,我开车去迎迎他,你们哥几个先吃着”
程显祖想到,反正自己也是吃了饭来的,这里的人自己又不很熟悉,不如去帮着找找就站起来说:“我去吧,你们在这吃着等着”。
“二哥,这不合适吧,你今天头一次跟哥几个在一起,你还是客呢”来庆说。
“这也没地方找去呀,万一他要是碰见什么甜活耽误了呢?”又有人说。
“不会,小乐子不是那种人,知道今天大伙儿给他过生日,他要钱不要脸?绝对的不会!”来庆坚决地说。
“来庆,把他的车牌号告诉我,找着了我就跟他一块儿回来,他要先回来了来你给我打个电话”程显祖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嘱咐着来庆。
“成,那二哥你就辛苦一趟,黄绿色的伊兰特。车号是京B****”来庆说。
18
程显祖开车上了路,过了孙河马路上漆黑的一片。已经是很晚了,路上的车很少,程显祖把车开的飞快,他想,首先不考虑这条大路,因为如果小乐子出了事,在大路上就是交通事故,那电视里早就播报了,别人不注意,开出租的肯定都知道,何况还有交通台的路况信息。如果没出事,小乐子正在这条路上往回赶,即使自己见不到他,他还是去了生日宴会,这有什么冤枉呢?相反如果都不是,那就最有可能在庙城出事,就应该尽快的赶到到庙城。
庙城程显祖去过很多次,他对那里很熟悉,虽然对开出租外行,开车自己是内行的。从怀柔县城到庙城有很多条路,可是都不是小乐子走的,因为老黑分明说的是,小乐子拉人去庙城,也就是从北京城方向走的。从北京到庙城只有一条路最方便也最近,是司机特别是出租司机的选择。那是一条乡村的柏油路,路不宽,以至两辆车子对面行驶都不方便。程显祖到现在都记得那路的两旁是高高的白杨树。路两边几乎就没有人家,而是庄稼地。程显祖想到,如果不是出了交通事故,那小乐子很可能就是在人的上面出了事,也就是被人劫持。这样的事出了不少,他不愿意想这个事出在小乐子身上。事到如今,这样的考虑是必须有的。那么是什么人劫持了他呢?
庙城是个不太发达的地区,既无风景可看,也没有什么工业设施,到那去的人最有可能就是本地人。这也符合劫持的人的特点,他们要找僻静的地方,而北京郊区僻静的地方太多了,不是那的人何必要选择那呢?程显祖越想越觉得假如小乐子真的被劫持,自己的判断就是对的,他多希望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来告诉他,小乐子回来了。
程显祖开着车,两眼紧盯着路面,夏天的蚊虫在车灯的光亮里划出一道道闪亮的弧线。打开的车窗外传出了轮胎在路面上划出的“唰唰”声,夏夜的风加着汽油的味道扑进了车里。程显祖看见了那条不宽的斜刺里通往庙城的路,他一歪方向盘转了进去……。
19
程显祖拐进了这条路放慢了速度,因为他知道,这条路最多也就是两公里就到了庙城镇。高大的杨树依然如故,车灯的光亮照着路面,杨树的下半部分都涂成了白色,看上去像路边的两堵白墙。路旁的玉米地已经长了很高,不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没有行人,没有车辆,只有他自己的车子在行驶中发出的声音格外的响。
为了能及时听到消息,程显祖一直就开着收音机,103.9兆赫的交通台。此时那里正播放着一个嗲声嗲气的歌曲,以往程显祖听了这样的声音,马上就会换一个台,可今天他顾不得这么多了,唯恐错过有关交通事故的消息。
就在接近庙城镇还有不远的一个转弯处,程显祖发现了一辆亮着尾灯的车子。车头及车子的大半部分都扎进了路边的玉米地里,只车尾高高的翘在路边,通红的两个尾灯很显眼。程显祖心里一阵的发紧,莫非是小乐子的车?眼前的车子分明就是辆伊兰特。
车子肯定是出了事,发动机没有声音,也就是没有发动车子,而车灯却亮着。有常识的司机都知道,即使需要停车开着车灯,车子要在发动的状态,因为这样车灯才能靠发电机提供的电力,而停止了发动机,电力是要靠蓄电池的,那样就会造成蓄电池蓄电的亏损。司机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程显祖看了看四周,静静悄悄远处能听见狗的叫声。他慢慢的下了车,拿出手电筒朝那辆车子走过去。当走到跟前他已经车子跟前,车尾的牌照下他看清楚了“京B****”,已经确定是小乐子的车了。
车门是敞开的,车子里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
“人到哪去了呢?”程显祖自言自语的说。车头的灯也亮着,程显祖摸了摸发电机盖,还是热的,他估计这辆车子停在这最多也就是不到十几分钟。他一步步的走进玉米地,拨开高高的玉米往前走着,瞪大眼睛看着。走了四、五米的样子他看见了两条穿着米黄色裤子的腿,脚踝被绳子绑着。程显祖感到后脊梁一阵的发凉,是小乐子?他急忙走到跟前,发现小乐子头朝地面的爬在那,两只手也被反绑着。程显祖蹲下来放下手电抱起小乐子喊着:“小乐,小乐!”
20
小乐子看来还活着,因为他在动,小乐子伤的不轻,因为他满脸血污几乎没法辨认模样。程显祖赶紧打了110,他知道虽然这里离怀柔县城不远,可地方偏僻,亏了是碰见他这个熟悉这个地方的人,能准确的说出具体的位置,如果是换一个不熟悉的人,光是让他们找也得找半天。
在等候的时候,程显祖不敢挪动小乐子,他只是把小乐子抱在怀里不停的喊着他。过了一会儿,小乐子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的程显祖,脸上并无反应。本来吗,小乐子一共就见过他两面,在这样的伤势下,他神志不清怎么会认出他呢?
程显祖只好自我介绍以便让他想起自己来:“乐子,我是程显祖,来庆的二哥!”
“二哥……”小乐子声音微弱的说。
“对呀,你别怕,这回有救了,我已经报了警”。
“二哥……完了,这回全完了……”。
程显祖听不明白小乐子指得全完了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不愿意让他多说话所以没有问他。他只是焦急的看着公路,他盼望着警察和救护车的到来。
“二哥,我的钱全被那帮丫挺的抢走了……,我这月的车份儿……还有给我奶奶买药的钱……,全完了……!”小乐子断断续续的说。
程显祖听了一阵的心痛,小乐子都到了这样的程度还想着车份儿,难道开出租的人脑子里就只有车份儿吗?一个人在生死的关头心存一念的不是自己的小命,而是车份儿,这个远比生命要不值钱的玩意儿,可是为什么干上这个就全颠倒了呢?这是怎样的一种压力?自己以后是不是也是这样呢?程显祖不敢往下想,他只是着急警车和急救车为什么还不来。
“小乐子,别发愁。有人就有钱,还有二哥我呢,还有大家呢,哪有过不去的独木桥?”程显祖安慰着小乐子,也是真心的从自己心里说的话。
远远的,他看见闪着红蓝两色的警灯,警车来了。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6 20:40
花开富贵 发表于 2018-6-6 08:47
从来没想过开出租车这么苦。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6 20:41
泌水 发表于 2018-6-6 13:23
{:1_220:平民作家写平民的事,鹰哥的作品终致不朽!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8-6-6 21:21
小乐子这是碰上打劫的了
作者: 杨柳堆烟    时间: 2018-6-6 21:49
继续读小说。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7 06:05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8-6-7 06:20 编辑

21
警车来的同时,救护车也跟着来了。警察勘查现场,小乐子送到了怀柔县城的医院,程显祖也跟了去。经过检查,小乐子头被打破,大腿上捅了一刀,还好,救助及时没有造成流血过多的后果。
程显祖把情况打电话跟来庆说了,来庆虽然吓了一跳到底替小乐子庆幸,必定是保住了性命。
“二哥,你先看着他,一会儿我去替你,我让哥几个吃了饭走,人家等了多半宿了!”来庆在电话里说。
从抢救室里出来,小乐子虽然脸色煞白,但是精神好多了,腿伤没有伤到骨头,脑袋也缝了三针,照了片子没有问题。警察勘查了现场追到医院里给小乐子做笔录。
原来,小乐子知道今天要给他过生日并没打算干到很晚。但是,必定是干上这行身不由己,到了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刚刚拉够了车份儿。顺着三环路往东走,心里想着有顺路的活儿就干,好歹也挣俩钱,空着手回去总是心里不爽。
赶上有三个人打车,上了车知道去怀柔,小乐子干出租多年,他并不是没有警惕性,看着这三个人一个胖子两个瘦子,并不别扭,从这到怀柔最少也能弄上七八十块,拉完了还不耽误过生日,想到这痛快的就上了路。
小乐子并没去过庙城,到了京顺路就听坐车的指挥了。当他走到那条直通庙城的路的时候,他有点后悔,因为路上漆黑而且没有了人迹。心里不住的祷告,千万别出事。虽然听说过不少出租被劫持的事,但是必定是听说,小乐子心存侥幸的想,哪就轮到了自己?
走到了拐弯处那几个人要停车,小乐子问为什么,其中一个瘦子说要撒尿。看起来这个理由是充分的,这个地方人烟稀少是个撒尿的地方。小乐子还是不放心,就做了准备。其实小乐子也是个心细的人,他从点火开关处单独接出了一根线,装上了开关。藏在左手地下的隐蔽处,为的是一旦有事,就断掉点火开关的电源,外行人是找不到开关的,那样就弄不走车,自己找机会逃跑也就利索了。
现在,小乐子听说坐车的人要下车撒尿,自己就顺手把电源开关关掉,谎称自己也方便跟着下了车,瘦子走到玉米地旁边站在那方便,小乐子也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突然,背后有人勒住了他的脖子,小乐子感觉到是那个胖子。
“把钱拿出来,别找别扭!”胖子厉声的说。
22
小乐子虽然心里很害怕,但是还是奋力地挣扎着。他仍然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他们洗劫。在公司开会的时候,曾经请公安局的专家给他们上过安全防范的课,其中谈到如果碰到抢劫者的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脱身,不要计较损失,特别是当自己明显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因为反抗会激怒抢劫者,这就增加了受伤害的危险。
此时的小乐子跟本就没想到这些,他最心疼的还是自己没日没夜挣来的血汗钱。保护自己视为最珍贵的东西是包括人类以及一切动物的本能,小乐子的反抗和一个动物为了一口肉而拼命的道理是一样的。也就是处于这样的想法,小乐子犯了专家讲的大忌。
他猛的把头往后撞去,他的头重重的撞在了身后搂住他脖子的胖子的脸上。他本想这样的力量足以让背后的人松开手,只要松开了手他就能跑了,钱在身上,车子弄不走,他就不会受损失。可是胖子虽然被撞的大叫了一声并没松开手,而是把手勒的更紧,上来的另外两个人到了他们的跟前,其中一个人用刀子捅了小乐子大腿一刀。疼痛让小乐子知道,反抗是没用的,可是已经晚了,他觉得自己的腿就象面条一样的瘫软起来,单腿跪在了地上。
另外的一个人手里拿着从车上找到的方向盘锁朝小乐子的脑袋砸了下去,小乐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警察听完了小乐子的讲述,又进一步让他描述了抢劫者的相貌特征说:“好,我们会进一步调查的,另外你的车子没有受到破坏,只是开不走了”。
警察走了,留下小乐子和程显祖,这个时候,小乐子才把车子为什么开不走告诉了程显祖:“二哥,这招儿还挺灵的吧,回去你也照着我这样改一下,二把刀的人弄不走,比防盗锁都灵”。
“得把它开到这来,车灯亮了这么半天了,一会儿电瓶就没电了”程显祖说道。
两个人正说着,来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人,都是在四姐那等着给他过生日的司机。
“怎么样乐子,没事吧!”大伙七嘴八舌的问道。
“大夫说了,伤口都缝合好了,也作了处理,除了防止感染,如果能够及时换药可以回家”小乐子说。
程显祖看到来了人就跟来庆说:“找个人跟我一块儿去把小乐子的车开过来”。老黑跟着程显祖走了出去。
来庆又问了问事情的过程听完感叹道:“亏了二哥了,既然能回家,那咱们就走吧?还回四姐那给你压压惊,完了送你回家”。
23
车子开了回来,大家拉着小乐子一起到了四姐的饭馆。
人们还没下车,四姐已经急不可待的跑了过来:“小乐子怎么样了,找着了没有呀?”
小乐子第一个下了车喊道:“四姐,我在这呢!”
四姐看到小乐子脑袋上缠着绷带嚷道:“我的妈呀,你这是怎么了?”
来庆说:“进屋里说去,在这嚷嚷什么?”
众人进了屋,一桌子菜早就摆好了,中间放着一个直径半米的大蛋糕。大伙坐定了,四姐张罗着上热菜,小乐子把自己的遭遇跟大家又说了一遍。
“哎,受累不说,这不是玩命呢吗?”有人感慨道。
“你小子就是他妈舍命不舍财,你跟他们挣搏(北京话,反抗)什么?什么有命值钱?别人拿咱们不当回事,咱们自己得拿咱们自己当回事。这要是小命丢了,最多也就是条儿新闻还不算特大的,你一家子指着谁去呢?”老黑说道。
“我为了怕出事,自个儿带了把刀放在车座子底下,嘿!您猜怎么着,没给坏人用上呢,晚上警察查车给搜出来了,差点没把我拘留了”一个司机说。
“不是给你们司机装了护栏了吗,你们干吗不装?”四姐问。
“别提了,装护栏得按公司制定的地方装,特贵,装上了坐车的有意见说这样憋的慌,这不又不叫装了吗?”有人说。
“装了也没用,那年勒死的那个司机不是就装着护栏呢吗?他要想算计你,怎么都没用。咱总不能开着囚车拉活吧?”又有人说道。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来庆说:“得了哥几个,再不吃天都亮了,小乐子本来是要回家的,想着大家伙这么等着他,他就强硬这来了。咱们先点蜡烛切蛋糕,然后吃饭,再把他送回家去”。
蜡烛点着了,四姐说:“乐子,许个愿吧,许个顺顺当当的愿”。
小乐子拖着一条伤腿用手撑着桌子边站起来说:“谢谢各位大哥,特别谢谢二哥救了我,我小乐子这辈子都忘不了哥几个的好处,我给大家伙许个愿,各位大哥都平安吧……”话说完了,小乐子已经泪流满面。
24
小乐子的事给大家震惊不小,那天晚上几乎都喝醉了。按照老黑的话说,不是喝醉了,是给吓醉了。程显祖这些天就不自在,虽然他不相信自己是个孬种,也不是受不了这个累,只是就没想到刚干了这么些日子就碰见了这样的事,这让他把这个活儿看得更是艰难。他不敢对老婆说,因为她已经够担心的了。
儿子假期已经满了,程显祖把他送到了车站。他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因为他回来以后就没陪他一天。
临上车的时候,程显祖说:“好好的学习,别贪玩儿”。
“爸,您放心,您挣钱这么不容易,我知道了”儿子说。
走出车站程显祖心里感到安慰,儿子能理解他爹,知道自己不容易,这样就是受累心里也痛快。
他开着车子走着,眼睛看着路边的人。可能是条件反射,只要路边站着人,首先就能引起他的注意,一回和一个出租司机聊天,那个人给他讲了个真事。他因为修车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就骑着车子上了大街,为的是买点东西,也让自己放松放松。忽然就看见路边有个人招手要车,他赶紧冲过去问:“您上哪?”
那人被问了一愣,他不明白怎么这个不认识的人会关心自己上哪?于是也回答的很干脆:“你管得着吗?”这个时候这个司机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骑着自行车呢。
“你说,这车开的都成了神经病了”司机摇着头说。
人就怕入了辙,一旦入了辙想跑都难了,程显祖自己这样想。
路边一个老太太拿着许多东西站在那,程显祖虽然没有把握她是不是打车可还是靠了过去。说他没有把握是因为,老人打车的很少,这离车站很近,说不定她是在等谁。
“您要车吗?”程显祖打开车窗问。
“对!”老太太说。
程显祖连忙下了车,帮着她把东西放在了行李箱里,又扶着她上了车。老太太拿出个纸条,上面写着地址。看的出来,这个老太太是个外地人。程显祖把老太太拉到了地方,一个中年人站在路边。
“停下,我儿子在那等着我呢”老太太说。
程显祖停了车,打出票要了钱,又搀扶老太太下了车把东西交给了她的儿子。车窗外传进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话:“妈,多少钱,他没蒙您吧?”
程显祖心里一凉,怎么把开出租的都当了贼防着呢?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7 06:05
泌水 发表于 2018-6-6 21:21
小乐子这是碰上打劫的了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7 06:05
杨柳堆烟 发表于 2018-6-6 21:49
继续读小说。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8-6-7 13:08
嗯,想起了釜底游鱼
作者: 赵大狗    时间: 2018-6-7 14:41
的哥生活实录。
偶尔打车,听司机师傅唠叨几句,大都是郊区的,一天跑十来个小时,很辛苦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8 04:31
25
儿子走了,老婆总是嘱咐程显祖早点收车,她的理由是,好容易习惯了儿子不在身边,现在他这一回来又勾起了她对儿子的思念,特别是程显祖干上了这个没黑天白日的活,她一个人在家更是受不了。程显祖有点埋怨她,因为他觉得老婆不理解自己。又想着挣钱,还要有人陪着,这世界上哪有便宜都是自己的呢?何况,早收车就挣不着钱,这点她不是不知道。
转过头来又一想,这也难怪她,从天不亮就走了,扔这她一个人到了半夜,她没法不孤独。可是有什么法子呢?何况,他什么时候回来,老婆什么时候才能睡觉,这样不单是熬着自己,也熬着她。从干上这个,程显祖看到、听到、经过的都让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不划算的活儿了。
每天他回来的时候,明知道老婆没睡着,可是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弄出响声。老婆也总是一如既往地把饭菜扣在盘子里放在桌子上。这顿饭必须得吃,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老婆。所以,他为了让老婆看到他吃了她准备的饭,心里能有个安慰,不管饿到多晚,他也不在外边吃。这样做程显祖认为是对老婆的回报,可是饿到半夜才吃饭,那滋味可真难受。
虽然自己整天在最热闹的街市里来回的穿梭,可是方向盘后面绝对是另一个世界。这种奇怪的孤独让程显祖觉得自己的性格都在改变。他不再有说有笑,他甚至不再对周围的任何事情感兴趣,他眼力只有马路,只有人,或者更确切的说是那种要打车的人。唯一让他活动大脑的就是算计着车份儿,每当拉够了的时候,他会长长的松一口气。车份儿,这俩字多简单,可是为了它付出的内容真是太复杂了。这里有体力的付出,感情的孤独,家庭的无奈等等。
要提防警察罚款,管局查车,要克服急躁,要忍耐乘客的无理,要看得惯白眼,听的了申斥,最重要的是要在第二天的时候把昨天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26
下午接到老婆的电话,电话里她一个劲儿的哭,这叫程显祖心里没了底。
“哭什么呀,到底怎么了?”程显祖着急的问。
“你回来一趟吧……”老婆还是不说,只是哭。
程显祖知道老婆心眼小,心里搁不住事,赶紧回了家。进了家门老婆坐在沙发上正掉着眼泪,看见了他哭的更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到底是什么事?”程显祖坐在她旁边说。
“这次我们单位聘岗没有我,叫我内退了”老婆委屈的说。
“我当是什么事,退了省得上班,在家好好歇着,这不是好事吗?”程显祖听了老婆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心里踏实了。
“内退给八百块钱,我离正式退休还早着呢,,工资少拿了一半儿”
这就是说,屋漏偏逢连天雨,可是又能怨谁呢?算起帐来,今后的日子会更紧了。
“不要紧的,死了张屠户,咱们也不能吃带毛的猪,有我呢!”程显祖安慰道。
“我得找活干去,要不然咱们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你这些日子陪上车份儿就没挣钱”老婆说。
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婆在埋怨自己,程显祖听了心里有点火起,可是老婆已经这样难过了,自己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我现在熟练多了,这个月就干的不错,我再想想法子,找个包车的活,你别着急,天无绝人之路”程显祖说完了以后,心里空空的,因为他说的话没一点把握。
老婆说让他吃了饭再出车,程显祖没答应。
“现在正是好时候,吃完了饭就没活儿了。”程显祖说完了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程显祖开着车出了胡同口,想着刚才老婆哭的样子,心里无奈极了,他自言自语的说:“黄鼠狼非得咬这病鸭子不可呀!”
27
老婆既然为了内退心里头烦恼,程显祖就尽量的早回来。在平日,尽管老婆做好了饭给他留着,可是她上了一天的班还是熬不到半夜,常常是他回来老婆已经睡了。自从这次没了工作,她总是等着他,什么时候回来两个人一起吃。当然,吃饭的时候说的最多的还是找工作。
“你那个时候找工作难,我还不十分的理解,现在轮到我自个儿了我可知道了,特别是我这岁数的女人,简直就是别想,站柜台的都要小姑娘。我这个年龄就是有学历也没人要,要说女人四十豆腐渣真是这样”老婆发愁的说。
“谁说的?我看我老婆挺好,豆腐渣的那是他们”程显祖有点奉承的说,目的还是给老婆解心宽。
终于有一天,老婆告诉他找到了工作,是给一个熟人看摊。
“看什么摊儿?”程显祖问。
“是个服装摊儿,让我给他盯着”老婆眼皮没抬的说。
“能行吗?你没卖过呀?”程显祖有点不放心的说。
“没什么的,有人卖,我就给在外边盯着,别把东西丢了,他们行话叫护摊儿的”老婆说。
程显祖听了心里想,好歹是有个活干,瞧着她那着急劲儿,拦着也不行。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转眼到了八月中秋,程显祖主动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老婆,我今天早点收了,咱们俩上外边吃去,今天是八月节,我给你好好过过”。
“别糟践钱了,月饼你也不吃,我能吃几块儿?再说了,我今天回来的晚,过节的时候买东西的人多”
程显祖听了她的话心里想,也好,趁着过节出门的人多,自己也多拉会儿。
有人打车,上了车说到宝利大厦。到了地方那个人说:“师傅您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呢”。
程显祖听了想起来庆就是被人这样骗了的,心里有点没底,半天没说话。
“您放心,我不会骗您,我就是找个朋友一起走,他就住在这里”那人看出程显祖犹豫的原因解释说。
“那您押点钱吧”程显祖说。
“您看您,我还真没碰见过您这样的司机,我能为这十几块钱蒙您吗?”那人诚恳的说。
程显祖是个心软脸热的人,听见人家一说也觉得不好意思,想起来也是,哪就那么巧呢?再说了,就是蒙了自己落个上当也没多少钱,万一要是他还走呢,加上等候能多赚点呢。想到这他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把车停在了门口的车位里,他坐在车里耐心的等待着。宝利大厦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都面带喜色,程显祖想,真是天地有别,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想起自己想起老婆,不由得不觉得酸楚。
等了半天也没见人下来,他有点含糊了,难道是真的让他给骗了?他决定到里面找找,他知道这样做是徒劳,真想骗他,他上哪找去呢?可是还是不甘心,他走进了大厦。
顺着大厅上了电梯直奔客房,楼道里都是松软的地毯,别看程显祖没少往饭店跑,这么高级的饭店,他还是头一次进来。
程显祖一边走着一边想,今天算是白拉这趟了,这么大的地方上哪去找?一边走一边别扭,正准备上电梯下楼走人,迎面看见了身穿保洁员服装的老婆。
28
看见程显祖的老婆比他自己都吃惊,她半张着嘴竟然说不出话来。程显祖做梦也没想到,老婆会到这里来干保洁员。向老婆这样岁数的人,在饭店里连客房服务员都轮不上,他们多是清理大厅,楼道,厕所等等的杂役。老婆在原单位不管怎样还是个行政管理人员,他能想象她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来干这个活儿。此时的程显祖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觉得心在痛。
这样的僵持虽然在实际上并没有一分钟,可是两个人都觉得过了一年。程显祖走到了老婆面前。
“没告诉你,怕你觉得我给你丢人……”老婆声音断续的说。
程显祖一把把老婆搂在怀里说:“不丢人,只是你应该告诉我”。
旁边走过的人看着一个中年人搂着一个保洁员,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几点下班?”程显祖放开了老婆,给她正了正帽子说。
“还有一个小时,我上晚班”老婆说。
“你去吧,我在楼下等你”程显祖说完了话扭头上了电梯。
他从饭店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刚才坐车的人在他的车子前来回的转悠。
他的朋友正在那说:“死心眼,你非得等他,有的是车”。
“不行,我还没给人家车钱呢!”那个人说。
程显祖急忙走过去说:“对不起,刚才上了趟厕所,耽误您了”
“你拉我们上西苑饭店”那人说。
“实在对不起,您再找辆车吧,我这车水箱开了锅,不能走了”程显祖说。
“西苑饭店路不近呢,你怎么不乐意去?”那人说。
“不是不乐意去,真的是车子出了毛病”程显祖说。
“告你拒载!”那人的朋友说。
“算了,这是车钱”那人说完和他的朋友转身走了。
“你好心眼,他可不心疼你呢,这准是又应了什么活,这帮开出租的,根本就没诚信”风中飘过来那人的朋友说的话。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8 04:31
泌水 发表于 2018-6-7 13:08
嗯,想起了釜底游鱼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8 04:32
赵大狗 发表于 2018-6-7 14:41
的哥生活实录。
偶尔打车,听司机师傅唠叨几句,大都是郊区的,一天跑十来个小时,很辛苦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8-6-8 12:48
但愿皇天感应好人!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9 05:28
29
程显祖推了活儿,为的是接老婆回家,他从心里感到一个男人的内疚。想到老婆被人指使来致使去的扫地,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可是怎么办呢?自己就这么大能耐,想起来心里烦恼起来。他两只眼睛盯着饭店的门口,唯恐看不到下班的老婆。他现在觉得除了多安抚她以外,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怎么就觉得是自己把她推到了火坑里呢?
电话响了是来庆:“二哥,今儿怎么样?”自从小乐子出了事,他们约定经常打电话联系一下。
“凑合着”程显祖没精神说什么,老婆这个活让他连聊天的兴致也没有了。
“十一点上四姐那,我跟他们订规好了,就差你了”。来庆说。
程显祖从心里不愿意,他想今天什么也不干,就陪着老婆回家:“我就不去了,我早点回去,你嫂子一人在家呢,今天是八月节”。
“二哥,一年有几个节?你整天陪着她也没多少日子,她还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多,你得让嫂子习惯这个,干上这行了没辙”看来来庆是有非要他去不可的意思。
“我不想去,今天有点不舒服”程显祖推托到。
“不是光喝酒,还有事跟你商量呢,是为了小乐子的事。他这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公司要他退车呢”来庆说到。
“那怎么办?”
“你来呀,来了咱们商量个办法,跟他在一个公司的那几个人都是面瓜(北京话,意思是软弱或者无能),老西拉胡琴,吱钴吱(自顾自),没人替他说话,别费话费了,你要乐意来晚点儿也成”来庆说完 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程显祖犹豫不决,按理说,程显祖跟这帮人谁也不熟悉,从上次小乐子的事,大家对他另眼看待,二哥成了跟四姐一样的官称,不管比他大还是小,都这样称呼他,这足以说明大家对他的信任。来庆说的话不去他也不好意思。
正想着,老婆从饭店的后面走了出来,程显祖亮了一下车灯为的是提醒她自己的位置。老婆直接朝他走了过来。
“你怎么从后面走过来?”程显祖问。
“饭店有规定,不许我们走正门,我们有专门的员工通道”老婆说。
走在路上,程显祖问老婆:“想吃点什么?”
老婆望着窗外不说话,程显祖扳过她的头,看着老婆眼睛里含着眼泪。他知道她委屈,不是为了受累,只是为了刚才她跟他说的那句话:“怕给你丢人”。
“不哭了,咱们凭力气吃饭,这没什么难看的,快擦擦脸,我请你吃爆肚”程显祖说完朝东直门走去,那里有家爆肚冯做的不错,他得强迫老婆去吃了,否则,她是绝对不肯的。
30
北京的小吃最好的是回民,爆肚冯就是其中的一种。程显祖拉着老婆到了那。其实,就是这样的吃食,程显祖也是好长的时间没有去了,与其说爆肚冯的东西好,还不如说是程显祖没有忘。车子停在了一个临街的饭馆,门脸不大也不起眼,两个人下了车走进去。
饭馆里已经没人了,掌柜的正在收拾准备关门。看见程显祖说:“哟!老程,少见哪!”
程显祖笑着说:“是,最近忙点儿。”
接着程显祖跟老婆介绍说:“这以前我老来,是个老字号,东西做的地道,这是掌柜的,这是我媳妇。”
掌柜的笑着说:”这就要关门儿了,你来了我就再熬会儿,吃点什么呢?”
“两盘爆肚、两碗杂碎汤,两个芝麻火烧”找了地方坐下,程显祖按照以前的记忆叫着菜。
老婆好象还没从刚才的状态里解脱出来,愣愣的看着程显祖。
“老婆子,我不爱吃月饼,可你爱吃爆肚,我也爱吃,咱们俩这不就统一了?真好吃,这的爆肚是北京的头一份儿”程显祖这样说也是为了让老婆从刚才的情绪里解脱出来。
菜上齐了,程显祖拿起筷子说:“老婆,咱们也过个节,来,吃吧!”
“我没告诉你,我知道你是个要脸面的人,可是我得干去,我不能看着你一人儿这么累”老婆并没动筷子。
“你再说我可就堵的慌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咱俩就这样扛着,总得有出头之日,吃吧!”程显祖看着老婆还是想不开的说。
两个人默默的吃着,中间程显祖找了好多的话茬儿想让老婆高兴一下,可是两个人并没谈起来。
为了缓和气氛,程显祖拿起一个烧饼看了看说:“掌柜的,烧饼这个儿见小啊?”
掌柜的说:“没办法,东西长了价钱,芝麻现在卖多少钱一斤,芝麻酱卖多少钱一斤?他涨价我不能涨,老来吃东西的人,我不能亏心。”
程显祖又看了看盘子里的爆肚:“这爆肚的量也见少啊?”
掌柜无奈的说:“现在的下水、骨头比肉都贵。”
程显祖说:“我明白了,你不亏心,烧饼亏心,眼瞅着瘦了一圈儿。”
掌柜听着笑了:“哈哈哈哈,你可真会说话儿,买卖不好做,甭管多老的字号,现在卖爆肚的比吃爆肚的都多,北京的小吃外地的人做,有正经的味儿吗?我没关了张就算对得起北京人了。”
吃完了饭结账的时候,程显祖吓了一跳,东西涨了一倍。
送老婆回家的路上,程显祖决定还是去四姐那一趟。不管熟悉不熟悉,小乐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还真是想知道清楚。
“老婆,我还有点儿事,你先回家睡觉去,我等会儿也回去”程显祖到了胡同口说。
“早点回来,这就半夜了”老婆下了车说。
“知道,别等着我,我回来你就甭睡了”程显祖说。
开着车程显祖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也觉得假了不少,可是他相信老婆能信,他暗下了决心,不挣钱叫她过舒坦了,自己就不是老爷们!
31
当程显祖来到四姐的饭馆的时候,人们已经到齐。
“二哥,这么难请呀?”四姐说。
“二哥陪着嫂子过节呢”来庆说。
“这就对了,谁象你似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四姐说。
从认识四姐以后,程显祖就老是觉得他们俩之间有点什么不同一般的关系,可是程显祖知道来庆是有老婆的。他没有问过来庆,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事是不能问的,也管不了。看的出来,除了他以外,大家似乎都知道。
“有点正经的没有?哪都有你!”来庆听了四姐的话有点不满的说。
“二哥”小乐子从厕所里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哟,乐子,你怎么来了?好点儿了没有?”程显祖没想到小乐子也会来。
“好多了,就是这条腿老是伸不直似的,走路都费劲,更别提踩油门儿了”小乐子发愁的说。
“你得多活动,别将就它,那样时间长了就麻烦了”程显祖嘱咐道。
“正是为了这个和哥几个商量呢,小乐子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是开不了车了,可是公司叫他把车退了,车退了容易,再找可就难了,现在拿着两证等着车的多着的呢”来庆说。
“公司跟你怎么说的?”程显祖问小乐子。
“公司给出一部分医药费,车给我留十天,其中我还要担负三天的车份儿,过了这十天就不留了”小乐子说。
“这他妈不是装丫挺的吗?腿上挨了一刀,十天就好了?老板都成了钱狠子了,不抽他留着他?”老黑在旁边愤愤的说。
“二哥,你说怎么办呢?”来庆看着程显祖问道。
看的出来,在座的人都情绪激动,可程显祖觉得情绪不是办法就说:“按说车是公司的,人家不是摆着玩。停一天就是二百多块,他有这样的做法不奇怪,你别忘了,这个时候没有人养活人的”。
“那就让公司把车拿走,小乐子回家饿着去?”老黑说。
“拿走了就再也甭想拿回来了”有人说。
“凭什么,不给丫挺的车!”另一个人说。
“扣着车不是道理,要是那样,不用公司找你要车,警察就来了”程显祖说。
“那老板孙子着的呢,换机油都得回公司换去,说是怕我们换便宜的机油毁了他的车,可是机油钱得我们拿”小乐子说。
“哪是怕毁车,他是想挣那份机油钱!”有人说。
“甭管怎么说,来硬的不是办法,得占理!”程显祖说道。
“那怎么办?”来庆说。
“求他!”程显祖说。
“求他?”老黑瞪大了眼睛说。
“对,求公司给小乐子留个机会,现在的车肯定是甭想留着了,当然你要是歇多少日子给多少车份儿,他没意见,你给的起吗?明天老黑、来庆和我拉着小乐子去他们公司一趟,好好的跟他们老板谈谈,不行请他搓(吃)一顿,我想人心都是肉长的”程显祖说道。
32
第二天,来庆、老黑拉着小乐子和程显祖如约的到了小乐子的公司。这是个小公司,象这样的小公司,在北京有好几百家,他们大都是有着二三百辆车,挂靠在大公司的名下。干这样的公司的老板背景都很复杂,有的干脆就不是北京本地的人。比如小乐子这个公司的老板就是个山东人,原来做过酱油、蔬菜等等生意发了点儿财,通过老家的银行贷点款加上自己的资金承包了这个公司,而这个公司原来的老板则是最早北京干出租公司的,到了这个山东老板手里都是转手的买卖。
即使就是这样的小公司投资也要几千万以上,还别说要靠门路花钱承包上这个公司,就是资金也不是谁都能拿的出来的。
这种公司就会在管理上比较正经的大公司例如“北汽”,“首汽”等差的多,换句话说就更认得钱。公司设在远郊的一个大院落里,一排平房就是办公室,靠着墙角有两间修理间,修理用的地沟里一半的雨水已经发臭,大白天的一团团的蚊子在飞舞着。
院子里没人,也没有一辆车,显然司机没有人在这修车,不是开会也没有人来这,因为这里市区实在是太远了。看门的老头正在喂狗,看见小乐子几个人冲着小乐子说:“听说你让人捅了一刀,我不是见了鬼了吧?”
小乐子回应道:“(`Θ;),你盼我点儿好!经理呢?”
“在屋里呢,从昨天晚上搓麻到现在还没收摊儿呢,我刚给他们买了早点回来”。
小乐子示意程显祖几个人朝着写着“经理办公室”的房子走去。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9 05:29
泌水 发表于 2018-6-8 12:48
但愿皇天感应好人!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8-6-9 21:15
恐怕这个小公司的老板也不是省油的灯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10 06:15
33
小乐子几个人推门进去,屋里打牌的人头都没抬。
“麻经理!”小乐子冲着一个瘦子喊道。
麻经理四十多岁,浓眉小眼大鼻子,脸色黝黑。由于出奇的瘦,身上的红蓝道的体恤衫倒象是挂在身上,分外的宽大。
麻经理抬起头来看了小乐子一眼,操着一口山东话说:“来了,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想跟您商量点儿事”小乐子说。
麻经理再次抬起头来才发现,小乐子身后站着三个人,于是脸上露出警惕的神情问:“什么事?”
麻经理停了手,其他三个打牌的人也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就是我的车的事”小乐子说。
“哥几个今天就到这吧,反正俺也是没赢”麻经理和几个打牌的人说。
几个人站起身来告辞,麻经理走到沙发前说:“坐这说,这几位是……?”
“这是我的几个朋友,今天是他们拉着我来的”小乐子说。
大家坐下小乐子说:“我这腿看来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想您给我留着这车,我还交车份儿,您就是让我少交点儿成不?”
麻经理点上烟半天没说话,显然他是在琢磨怎么应付这个局势,他明白跟着小乐子来的这三个人的用意,也许就是一种威胁。
“小乐子,你是明白人。咱们做的这是买卖,你交车份,我也有车份,这二百辆车,加上打点人各种保险,一年也是百十万呢,我比你不轻松。你让我给你留着车,这怎么行呢,我不能放着车不挣钱呀,我也是拉家带口的”麻经理一脸苦相的说。
小乐子说:“这我知道,可是我交了车再想拿回来就难了,我吃什么?”
麻经理摇了摇头说:“我这不是搭棚舍粥,我可管不了这么多,再说了,这十天的规定也不是我的主意,这是有规矩的,哪个公司都是这样。”
其实,程显祖已经觉得这个事情是没希望的,他之所以想来采取求他的办法,不过是想试试他,现在看到经理这样说,心里没起底来。
“麻经理,话是这么说可事在人为。您就多留两天,等小乐子能上车了,就赶紧的上班您看行吗?”程显祖说。
“我多留一天就是二三百块,这要是放上你,你能干吗?”麻经理反问道。
“小乐子不是说他也交车份儿,就是别按照正常的交法儿,您两头凑合一下不就得了?”程显祖说。
“别说这个损失我担负不起,要是这样开了头,别人也这样我咋弄?”麻经理扔掉烟头说。
话音落地,旁边恼了老黑:“你就为了钱,怎么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咋着?想干仗咋地!俺打个电话警察就来,我就知道你们来就不是善茬子!”麻经理说完站起身来。
34
麻经理听了老黑的话剑拔弩张,其实麻经理心里明白,开车的没几个好斗的,这样说话与其是吓唬他们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胆。程显祖甚至感觉到他那副骨头架子在体恤衫里哆嗦。
“老黑,咱们这不是跟经理商量呢吗,你这是干嘛?”程显祖对老黑说道。
“俺是不怕这个,想在北京城混饭吃,没有点官私两面的关系我也不敢来呀!”麻经理继续给自己打着气。
“麻经理您别生气,我听小乐子常提起您,说您是个心眼好的人,平日里对哥几个也很照顾,咱们今天心平气和的商量商量。其实我也知道,这是让您为难了,可小乐子也是不得以,这样吧,您也别一下就封了口,我们也别让您太为难,咱们商量个办法您看怎么样?还是那句话,不行就拉倒,谁也不许难为您!”程显祖说完递过一颗烟说。
程显祖这套话叫麻经理光抽烟说不出话来,他听的出,这是软中带硬的话,不是吗,什么叫谁也不许难为他呢,这就是说他们就有难为自己的打算。答应他们少给车份儿留着车,本身就是损失,不答应他们要干什么呢?虽然自己是经理,可是这些手下都是干什么的,什么来历他并不清楚。再说了,除了小乐子,这几个人又不是自己公司的人。来北京混也算是人在江湖,麻经理知道,人要是吃点亏还可以忍耐,要是丢了饭碗是会玩命的。
正当麻经理举棋不定犹豫再三的时候,来庆说了话:“麻经理,我们几个除了开车在马路上混饭吃,连人恭礼法都不知道,您可别生气。我看您也是个性情中人,您就给个痛快话。实际上说您少了小乐子的车份您不能倒闭,小乐子没了车马上也饿不死,俗话说的好,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二哥说的对,咱们都凑合一下,帮着他把这难关过去,您看小乐子这身体这点伤是放不躺下他的。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能上班,您也损失不了几个钱。就您这身份,您请人吃顿饭多少钱呢?”
老黑的红脸关公,程显祖和来庆的白脸曹操把麻经理唱的六神无主。他想了一下说:“不是我在乎钱,咱们原是有规定的。我破了这个规矩以后再有这个事怎么办?”显然,麻经理的口气有了松动的迹象。
35
虽然麻经理口气有了松动,到底是关系到了钱的事,他还是不肯认头。又费了很大的周折,最后事情商量的结果是小乐子拿两千车份儿,期限是30天。如果三十天过去以后小乐子还是不能上班,车就要租出去。
“这可是从你休息的那天算起,不是从今天”麻经理对小乐子说。
就小乐子的伤势来看,这条件还是有些苛刻,可是想到这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小乐子赶紧的答应了下来。最后结果敲定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经理,您真是帮了他的大忙了,这么着,我们哥几个也没别的谢您的,咱们找个地方请你吃点什么您看怎么样?”来庆说。
麻经理推托道:“我可没时间,中午有管局的朋友要来呢,定好了的。”麻经理说道。
程显祖看出来麻经理这是故意推托,主要还是因为这个结果他是不情愿的,说出管局的人要来,也是为了叫他们听明白他麻经理说的官私两面的话不是吓唬人。
“得了经理,哪那么巧今天我们请你就有管局的人来,您给个面子吧”程显祖说道。
说着话拉起麻经理的胳膊就往外推,麻经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真的,这我说什么瞎话?”
吃了饭麻经理走了,老黑气哼哼的说:“什么玩意儿,我觉得这丫挺的那张脸要是给他来俩大耳贴子,手感一定不错!”
程显祖说:“老黑,现在这世道办事不能凭胳膊根儿,你端着人家的碗,你就得看人家的脸,要不是吃着他,他请咱们吃饭你看我来吗?”
来庆说:“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时间紧了点儿,小乐子现在连道都走不利索,到时候好不了怎么办?”
“没事,我只要这条腿伸的开踩油门儿不费劲了我就能上”小乐子说。
程显祖说:“有一就能有二,先把这关过去再说,30天好不了,那就再来30天,我看这姓麻的也是炉煮寒鸦儿,肉烂嘴不烂的主儿,他说话虽然豪横,心里未必不拿咱们放在眼里,到时候咱们还是照方吃药,拖到小乐子好了为止。”
36
出了了门,来庆拉小乐子回家,老黑和程显祖去干活。临上车的时候老黑说道:“兄弟,这些日子怎么样呢?”
“对付着吧,还是勉强”程显祖说。
老黑说:“晚上你到东四环找我,我给你带个有活的地方”。
“什么地方呢?”程显祖问到。
“到那你就知道了,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说完了话上车走了。
也许是快到国庆节,来北京的人分外的多了起来,程显祖一下午就跑了两趟颐和园,回到城里的时候天都黑了。
老黑来了电话:“你晚上十点半的时候到水南庄找我,你先回家歇会儿,要拉到挺晚呢”。
程显祖听了想到,今天给小乐子忙了半天,要是不拉晚儿车份儿都没着落。
程显祖回了家,准备吃点东西睡一会儿,晚上去找老黑,一进家门发现老婆已经回来才想到今天她白班。
“这么早就回来了?”看见回家早的他老婆问到。
“一会儿还得走,晚上有活呢,我吃点什么睡一会儿”程显祖说。
“先洗洗身上,我给你弄去”老婆说。
由于没有洗澡的地方,程显祖在厨房的旁边搭了个砖棚子,房顶子上方用汽油桶自制了个太阳能热水器,棚子里接个喷头,一家子夏天的时候就在这里洗澡。将近十月的天气,北京的晚上秋风已经很凉。尽管晒了一天的水,程显祖洗起来还是很冷。
咬着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洗完了澡,老婆已经把饭菜上了桌。两个人对坐着吃饭,电视机里正在放这老婆爱看的韩剧。
“换个别的,蚊子叮一下演六集,这东西有什么看头?”程显祖说。
“我爱看,家长里短的挺有意思,演员长的也好看”老婆嘴里嚼着饭说。
“今儿没上晚班呀?”程显祖问了有点后悔,为了考虑到老婆的自尊心,从那次他就再也没问过老婆的工作。
“我跟他们说了,尽量给我安排正班,哪怕是时间长点儿,要不我一个人回来害怕,让你接我又怕耽误你的活儿”老婆说。
吃完了饭,程显祖歪在沙发上看着韩剧,他原本想趁着老婆刷碗收拾桌子的机会换个台,转念一想,看这个睡的快!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10 06:15
泌水 发表于 2018-6-9 21:15
恐怕这个小公司的老板也不是省油的灯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8-6-10 12:34
亏得二哥转圜
作者: 赵大狗    时间: 2018-6-10 17:11
大尾巴鹰 发表于 2018-6-8 04:32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12 04:20
37
是疲劳还是韩剧真的有催眠的作用,程显祖很快就睡着了。他觉得没有多长时间,电话就响了。
“到哪了?”老黑显然等急了。
程显祖看了看表才知道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老婆已经睡了。他站起身来往门外走。
“这么晚了还出车?”身后是老婆的声音。
“不行呀,今天的车份儿都没挣出来”程显祖说。
“那就明天再说,这么熬着哪成?”
“明天有明天的帐,你睡吧把门锁好,今天我回来的晚”程显祖说完出了门。
在北京大小的娱乐场所,出租在这拉活儿是受到限制的,也就是说不是没有条件的。 有的地方专门有人把这些地方包了下来,你想在这拉活你必须要交钱按月给付。虽然要花钱,可以保证有活干。每月付的钱不多,三五百块不等,如果你是新来的,可以试拉几天再交钱,并不强迫。老黑给程显祖找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晚上车少,很快程显祖就找到了老黑,看到他的车子就停在了路边,程显祖闪了一下远光灯,老黑开动了车子走到了程显祖的前边。车子拐进了路边的一个岔道,路不宽而且黑乎乎的,程显祖正纳闷去哪,远远的看间一个拱形的霓虹灯在黑夜里分外的耀眼。车子开进拱形霓虹灯照耀的门,里面是一座楼,门口有人招呼着客人,楼的边上停着一溜出租。
老黑和程显祖把车子停好下来,很多的出租司机在车子边上聊天。
“今天这么晚?”一个出租司机跟老黑打着招呼。
“带辆车来”老黑所说的带辆车的意思就是程显祖。
司机们上下打量着程显祖,这个时候过来一个清瘦的人:“黑哥!”那人冲老黑打着招呼。
“给你找辆车,我的兄弟干这个时间不长,先在你在拉两天,看看活儿怎么样”
老黑托付这说。
“没问题,这两天这火着呢,有多少车走多少车”清瘦的人说。
程显祖并没留神这地方是干什么的,听着他们说话一边打量着周围。楼房的玻璃门里不时有人进出,还有浓妆艳抹的女人往外送这客人。程显祖看了看招牌,知道这是歌厅。真如那瘦子说的,出租的活很好,一会功夫就走了好几辆车。
“兄弟,拉到下午回家吃饭睡觉,晚上在这趴活,我就是这样”老黑对程显祖说。
“这是歌厅呀?”程显祖说。
“你没拉过歌厅的活儿?”老黑问。
“没有”程显祖摇摇头说。
“这的活保险,即使拉不着客人,歌厅里的小姐都得打车”老黑说。
程显祖在单位里虽然有过应酬,也去过歌厅,但是在他的眼里,这是个是非之地,总觉得有风险,所以在他干上这出租的时候,还没想到要在这里干活。
“好干不都得来了,也没这么多车来呀?”程显祖问道。
“得交点儿钱,那个瘦子就是干这个的”老黑说。
“得多少钱呢?”程显祖现在不能提这个钱字,提起来就想到车份儿。
“一个月五百!”老黑说。
“这么多?”程显祖下了一跳。
“五百块钱,弄好了几天就拉回来,你先干几天看看怎么样,先不用给钱呢”看着有点儿不放心的程显祖,老黑说。
38
连着拉了两趟活儿已经是夜里一点钟了,程显祖感到不错,必定这活老是有。老黑拉了一趟活儿就再也没露面,程显祖有点奇怪,也是为了他是自己唯一的熟人,没了他程显祖觉得别扭。
“老黑怎么还没回来呢?”程显祖问一个司机。
“他有人包车”司机说。
“包车送回去也该回来呀?”
“他还包人呢”另一个司机说道。
包车程显祖知道,可包人是什么意思呢?他想问个明白,可看着司机一脸诡秘的样子,他觉得这里头有说道,最好是不问。
每逢有客人要车,保安就会冲这排在最前边的出租车招手。车一辆一辆的走着,大概是因为要打烊了,出来的人很多,花红粉绿的小姐们也走了出来,有些直奔某辆车,一看就是熟人。
轮到了程显祖,一个穿着坦胸露背,下身一条黑色皮裙的女人在另一个女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这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他?”女人显然是喝多了。
“管他是谁,拉你回家不就得了”另一个女人一边说一边往车里塞她。
程显祖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和香水味道:“上哪?”
“你不知道我住哪你拉我干啥?”那女人显然是喝的太多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程显祖有点不耐烦了。
“开到马路上再说吧”女人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说。
车子在空旷的马路上跑着,那个女人已经睡着了:“唉,醒醒!”
“唔……”。她并没有睁眼。
“你到底去哪?”程显祖把车停在了路边说。
“随便你把我拉到哪都行……,要不你就把我扔在路边上喂狗!”女人还是不睁眼的说。
“姑娘,开什么玩笑,现在都三点了,你不回家我还得回家呢”程显祖有点后悔的这来拉活。
“那我……就跟你一起回家。”
39
在这拉活儿麻烦这是程显祖想到的,可是他没想到这么麻烦。眼前这个醉的半死的女人硬是坐在车上撒酒风,他一时不知道拿她该怎么办?开车的最怕的就是醉鬼,特别是这个醉鬼又是个这样的一个人。
“你到底怎么着,我把你拉回去你再找个车得了,我可跟你耗不起!”程显祖说。
“别对我……这样说话,我比你们也矮不了多少。干吗这么横!”女人说。
“那你到底是走不走?”程显祖越来越不耐烦的说。
“西罗园……!”女人终于说出了地址。
车子行驶在空荡荡的路上,程显祖后悔来这干活,女人已经酣然大睡。快到地方的时候,程显祖叫了她一声:“唉,醒醒吧,快到了!”
她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下桥路口右转”,看来酒是醒了一些,说话已经没有刚才那种语无伦次的样子了。
车子在她的指挥下停在了一个胡同口,这里黑压压的一片平房,属于城乡结合部。在这个地方住的人有做小买卖的,来京务工的,人员成分很复杂。女人下了车径直朝胡同里面走去。
“咳!没给钱呢!”程显祖下了车追上去说。
“哥哥,我今天没钱,明天你去了咱们一块算吧”女人回过头说。
“那哪成?我拉了你半宿你不给钱不成!”程显祖憋了一肚子的火说。
“那好,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给你把钱送出来怎么样?”她说着拿出手机打起电话来。
时间不大里面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上身光着膀子,下身穿这一条肥大的裤衩。
“谁呀?”男人不耐烦的问。
“她坐车没带钱”程显祖说。
“没带钱你拉她干什么?她坐车我不能给钱”男人上下打量着程显祖说。
程显祖知道今天是碰见了无赖,他心里埋怨起老黑来。这样的人老黑为什么叫他上这来呢?不要钱心里实在是窝囊,要钱这黑灯瞎火远离城里的地方,他又估计不出会有什么结果。抬头看那女人早就没了影。
“行,哥们!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今天算你把我攥了(骗人)”程显祖说完调转车头开上了大路,一路上越想越有气,掏出手机给老黑打电话,想埋怨一下他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40
程显祖一路窝火的往家走,他想了很多。干这行要忍耐他做到了,可是他想不到还要忍耐这样的事。老黑是为了帮忙他知道,可是老黑给他选择了这样的活他料不到。也许自己真是干的日子短,好多的事情还不知道,还没有经历过?他这样问着自己,就是自己没经历过也不能逆来顺受,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不能埋怨谁,他只埋怨自己没能耐。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轻手轻脚的进了屋,为了不惊动老婆,他躺在了沙发上,正当他迷迷糊糊的要进入梦乡的时候,老婆开了灯走到他跟前。
“到床上睡去”老婆说。
他知道老婆爱干净,自己这样一身的汗味怎么上床:“我在这忍一会儿吧,反正也睡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走了”。
“老程,可别这样熬着,咱们需要钱,可我也要人,你要是趴下了我们娘俩指望谁?”老婆坐在他身边说。
“你放心吧,我这身子骨一般的事撂不倒我”老程拉着老婆的手说。
老婆点点头说:“那也悠着点儿,你开着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当初你不乐意干我还嫌你挑肥拣瘦,现在看你累的那样儿,我都后悔让你干这个了”说完了这句话老婆把脸侧到一边。
程显祖知道老婆难过了连忙说:“你瞧瞧,又来了不是?谁不是这样累?你别老瞎想,我告诉你,别看我过去也开车,可我没见识过这么多事,认识这么多路,我可长了学问了,现在你要是不让我干这个,我跟你急”
老婆站起身来穿衣服程显祖问到:“这么早你干吗去?”
“我该走了,我今天头一个早班”老婆说。
“早班这么早?”程显祖问道。
“坐车得一个钟头,晚了人一多就得迟到”老婆说。
“我送你去得了”程显祖说。
“你在家里老实的睡觉”老婆拿着漱口缸子走了出去。
老婆也不容易呀,程显祖叹了口气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候屋子里亮的刺眼,程显祖猛的感到自己睡过头了,看了看表已经是十点多。他想爬起来可是觉得脑袋沉的厉害,用手一摸滚烫:“遭了!我怎么发烧……?”。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12 04:21
泌水 发表于 2018-6-10 12:34
亏得二哥转圜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12 04:22
赵大狗 发表于 2018-6-10 17:11



作者: 花开富贵    时间: 2018-6-12 10:54
蚊子叮一下演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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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笑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13 0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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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干上这个出租以来,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都经历了从来没有过的考验,他觉得这次病了是早晚的事。浑身疼痛和脑袋发晕让程显祖想到,干脆就这样躺着吧,不惦记车份儿,不想那窝火的事情,什么都不想就这样躺着,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算,他甚至想到,要是这样的日子,起不来也不后悔。想到这他又迷迷糊糊的睡去……。
他又看见了那个怀柔的黑夜,小乐子躺在他的怀里,不知道为什么嘴里流出了很多的血,他大声的喊着可是小乐子眼看着就不行了,程显祖仍然大声的喊着,周围并没有一个人,忽然看见那个上身光着膀子下身穿这裤衩的男人对着他笑,程显祖放下小乐子朝他走了过去,男人扭头就跑,程显祖在后面追,不管他怎么努力老是差着一段距离。
“我让你跑,你还我车钱!”
“老程……,老程!”
程显祖听出来这是老婆的声音,睁开眼睛看了看天已经黑了,糊里糊涂的睡了一天。
“坏了,我怎么睡到这个时候?我得出车了”程显祖说完了话试图坐起来。
“你还上哪?浑身烧的火炭儿似的”老婆按下他说。
“头疼脑热的算什么?我现在好多了”程显祖推开老婆的手坐了起来,可是他还是感到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咱们挣钱也不是玩命呢,快躺下”老婆再一次按下他说。
“车份儿怎么办?二百多块呢!”程显祖说。
“咱不干了,把车退了。这么没黑天没白日的可不成”老婆在他脑袋上放上凉毛巾说。
“退车?你怎么想的?退了车三万多块的押金就白给人家了,中途毁约押金不退合同上写着呢!”程显祖说。
“咱的命就值三万块钱?”老婆说完了转了眼圈。
“快别捣乱了,你给我打一盆凉水我好好洗洗脸,再给我找几片儿退烧的药我吃了就没事了”。程显祖坐起身来说。
“你现在烧的俩眼睛都是红的,得上医院看看去”老婆坚持的说。
“看个感冒一百多块,值当的吗?”
“值当的,多少钱也得去!”老婆这次铁了心。
到了医院打了点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两个人正要出门老黑来了电话。
“今儿没瞅见你呀,还来不来了?”老黑问。
想起昨天的事,程显祖仍然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当着老婆又不能说的太明白,程显祖说道:“一会儿就去,你等着我,我找你还有事呢”。
42
老婆听说他还要出车急了眼:“你不要命了,发烧还去?”
“我试试,现在觉得不烧了,有人欠我车钱我得要回来”。老婆拗不过他只好在临走的时候叮嘱他要了钱就回来。
高烧使得程显祖两条腿发软,以至于踩在油门上象踩了棉花一个劲儿的抖,车子也好像不听使唤。到了地方老黑早就等在那。
“才来呀,早来都拉几趟了”老黑埋怨道。
程显祖原本是想埋怨老黑找的这个地方,可是转念一想他也是好意,话竟然说不出口了。
“今天有点不舒服,在家多睡了会儿”程显祖说道。
“昨天晚上怎么样?”老黑点上烟说。
“拉了三趟,五十多块钱”程显祖又想起了那个女人的事,说起来有点不痛快。
“三趟才五十块钱?到这来的没有近道儿的,尤其是小姐”老黑奇怪的说。
“有一趟没给钱”再三的犹豫程显祖还是说了出来。
“没给钱?”老黑瞪大了眼睛问。
“拉个小姐”程显祖把昨天的经历跟老黑叙述了一遍。
“反了她们了!你告诉我长什么样,我进去找她去!”老黑扔掉抽了半截的烟说。
“算了,别找麻烦了,她能承认吗?”程显祖说。
“我告诉你兄弟,我在这两年多了还没碰见过这样吃生米儿的呢,走,你跟我进去找去!”老黑不由分说拉上程显祖走进了歌厅。
歌厅里灯光幽暗,长长的楼道两边是包房,相隔不远距离站着点头哈腰的服务生。有几个男人站在楼道里打电话。房间里不时的传出狼嚎似的歌声。老黑直接就奔了一间房间,推开门转圈的沙发上坐着都是小姐,小姐就在这里等着领到房间里去。
“兄弟,你看看这里有没有?”老黑一边说一边徒劳的寻觅着每个人的脸。
“黑哥,找谁呢?”一个小姐笑容满面的问老黑。
“你们昨天谁坐了这个人的车没给钱?”老黑的口气相当的硬。
一屋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你好好找找”老黑冲程显祖说。
程显祖看了半天没有就跟老黑说:“没有,我都记不得她长什么模样了,就知道穿着一个紧身的上衣一条皮裙子,她们的长相都差不多”。
“光记得穿什么衣服不行,她们跟唱戏的似的老换行头”老黑说。
一个岁数稍微大点儿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一把搂住老黑的脖子说:“死玩意儿,怎么看不见你了”说完还在老黑的脸上亲了一口。
“别闹腾,你问问她们谁昨天坐了我兄弟的车没给钱!”老黑推开那女人说。
“哟,这我可不知道,你们谁坐车没给钱哪?”女人对这那些小姐问。
还是没人说话,程显祖看出来不会有希望了说道:“行了,咱们走吧,算我倒霉”。
“我告诉你们,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让我找出来就不是给钱的问题了”老黑临出门的时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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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歌厅的门老黑说:“可能她坐台呢,咱们应该挨着屋子找找”。
“算了吧,好男不跟女斗”程显祖劝到。
“那不成,我叫你来的吃了这个亏,这叫什么事呢?”看来老黑的举动是怕程显祖埋怨他。
“这不能怨你,树林子大了就什么鸟都有了,我开出租头一天就白拉了好几趟”
程显祖想起了刚一开始遇到的困境说。
“兄弟,不蒸馒头蒸(争)这口气,别让她们小瞧了咱,今天咱们就给他来个‘虎吃鹿肉’,死等!’老黑仍然坚持着说。
“为二十多块车钱熬半宿不如多拉两趟活呢”程显祖说。
陆续的有人走了出来,时间已经是半夜。秋天的风已经很凉,程显祖觉得分外的冷,这是因为他还在发烧,一天也没吃东西,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想回家去,可是又想到既然来了不能空着手走,今天是一分钱也没挣呢。他决定咬着牙也要坚持。
正在想着从门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程显祖一眼就认出是昨天那个坐车没给钱的小姐。
“黑哥,今天你拉我回去吧?”小姐走到老黑的车前。
“坐后面的那个车,他着急回家呢”老黑指着程显祖的车说。老黑这样做也好像有补偿程显祖的意思。
小姐直接走到了程显祖的车跟前拉开门上了车:“西罗园”
程显祖想,看来昨天是没少喝,她竟然没认出自己。路上小姐从包里拿出个小镜子照着自己在脸上抹着什么,一会儿掏出香烟说:“师傅抽烟吗?”
程显祖摇了摇头,小姐打开了车窗为的是把烟味散出去,程显祖更觉得冷,可他不能说什么,无论坐车的是什么身份,到了车上就得听人家的。
车子到了地方,还是那片黑乎乎的平房。
小姐掏出一百块钱放在仪表板上说:“大哥,昨天真是对不起,我喝的太多了,你别往心里去,这是这两次的车钱”。说完下车朝胡同里走去。
程显祖这才明白,她早认出了自己,怨不得这么不好找的地方,她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
44
一连几天,程显祖虽然还是没有好利落,但是他坚持下来了。北京的出租越来越难开,按照有些说法,北京有多少正式的出租就有多少黑车,这还不算那些摩托三轮,或者人力三轮车。这些车大都集中在交通车够不到的地方或者车站,旅游地点等等。他们除了油钱没有什么成本,人力三轮干脆就是买点力气,无论是哪种车都不比出租赚的少。即使是出租车,北京城里的人也受到来自郊县司机的竞争。这些司机或者两个人一班昼夜的行驶,轮换着开,俗称双班车。或者一个人开,可是把行李都搬到了车上,困了就睡在车上,醒了接着走。他们能吃苦,肯卖力气,身体好等等。到了程显祖干这个活的时候,北京本市的司机在出租行业已经不占优势。出租司机唯一的办法就是熬时间,时间的长短决定了他们的收入。
为了能挣到钱,程显祖给自己下了一条规矩,人家能跑自己就能跑,只要能挺的住就绝对不歇着,一天刨去车份儿一定要挣二百块钱。白天他在马路上扫活儿,六点钟回家吃饭,七点多钟就回到老黑那等活。除了老黑那以外,他还发现了许多的类似的地方。现在他只要自己能挺住,活就能有的拉。
可能是那回程显祖并没有逼迫那个小姐的原因,只要他去那等活儿,她总坐他的车,即使程显祖在她之前拉着活儿走了,她也等他回来。用她的话说,程显祖实在。
“兄弟,不打不成交,你看你这不是也有固定的主顾了吗?”老黑有一次笑着对程显祖说。
“别跟老黑似的连人带车一起包”旁边听着的司机说。
程显祖这才明白他们说的老黑包人是怎么回事。老黑拿他当朋友,可是必定没有过深的交情,程显祖不想对别人的事发表自己的看法。
日子就这样过着,在程显祖的脑袋里,天下就没有比挣钱更重要的。
这天中午的时候,程显祖拉了一趟机场的活儿,回来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想到很长时间没上四姐那去了,今天路过不如就在她那吃饭,也好打听一下哥几个的消息。
他把车子停在了饭馆门口走了进去,四姐的饭馆还是那么火,人很多。程显祖找了个地方坐下,四姐正背对着他招呼客人并没有发现他。
“吃点什么?”跑堂的过来问。
“还吃面吧,这个快呀”程显祖说。
“我们这新添了卤煮火烧,您不想尝尝?”跑堂的说。
“好呀,就来碗卤煮吧”程显祖说。
“二哥,这么多日子没影了,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就认得饭碗哪?”四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说。
“瞅着你忙,怕耽误了你的生意,来庆来过吗?”程显祖问。
“别提那王八蛋,来了也把他打出去!”四姐一脸不高兴的说。
听着四姐的话茬儿不对,程显祖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
45
“他又招你了?”人在两难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假装熟悉已融入对方,比如一个人对你表现出他很痛苦,表示同情是最好的办法,尽管你还不知道你到底同情他什么。此时的程显祖就是这样。
“没法说这王八蛋,放着正经的营生不干,整天的吃喝嫖赌。输的黄鼠狼玩火,爪干毛儿净。还整天的跟娘们鬼混,这样的人我可不让他进门”四姐说。
关于来庆到底干了什么,他和四姐是什么关系,程显祖始终也没弄没弄明白,他也没时间弄明白,可是,通过其他人话里话外的说法,他知道来庆和四姐肯定不是一般的关系。
“他输了钱他白干,他跟娘们鬼混他老婆知道了饶不了他,你跟他着什么急?”程显祖这样说是想看看四姐怎么回答。
“话是这么说,可他从我这拿钱呀,里里外外的都有好几万了,我开这么个小饭馆容易吗?”四姐说。
“你不会不给他?”听了四姐的话,程显祖觉得来庆这样的做法真的很可气。
“我这个人心眼软,禁不住三句好话,架不住他磨我呀?”四姐无奈的说。
“明儿我也磨你,你也给钱?”程显祖说。
“二哥,知道你跟他有交情,想着让你说他两句,你怎么敲起锣边儿(北京话,意思是风凉话)来了?”看来四姐把程显祖这句话当成了对她和来庆关系的讥讽了。
“我就这这么一说,你别多想,我见着他跟他说说,大老爷们借钱得还账呀?”
吃完了饭,程显祖站起身来给钱,四姐说什么也不要。
“那我以后老上这来吃饭”程显祖固执的说。
“来吧,你就是来的少,看来你没拿这儿当回事”四姐说。
走出了饭馆的门,程显祖想起刚才四姐的话,他觉得有必要找来庆说说,必定他是这些人里跟自己最有交情的人,不能看着他鬼混。现在挣俩钱多不容易呀,他体会到了出租司机的辛苦,可他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么大的闲心。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13 04:31
花开富贵 发表于 2018-6-12 10:54
蚊子叮一下演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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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散小文    时间: 2018-6-13 10:46
留爪,表示一直在追读。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14 06:35
46
出了饭馆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让赶紧回去开会。程显祖最腻烦开会,不是因为那会开的没滋没味,主要的是耽误挣钱。因为公司绝对不会因为开会耽误时间给任何补偿,相反的不开会倒扣钱。往常是一个月开两次,这回怎么又加了一次呢?
程显祖来的公司,司机们都回来的差不多了。会议室里乱哄哄的,他们只有这个机会见面,所以说不完的话。
“大伙儿静一静!”经理老胡坐在桌子后面,人群里安静下来。
“今儿个特意把大家伙儿叫回来,有个重要的事。最近由于出租车调价,有人串通司机们罢车,不知道你们有听见信儿的没有?甭管听到过没听到过,你们可别给我找事,也别给你自己找事。凡是参与这个事的,立即开除不论。”
人群里议论起来,老胡接着说道:“我还跟你们说,别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你不拉有的是人拉,车价调整也好,汽油张价也好,你们和我都说了不算。这是政府的事,胳膊拧不过大腿。顺便告诉你们个消息,现在上边下来人就装成打车的,问你们这个罢工的事,你要是跟着胡说八道,他把你的车牌一抄,你就走人吧,都留点神!我说完了!”老胡说完站起来走了。
会散了,大家又议论了半天,程显祖从开会就留神这来庆,可到了这个时候并没见着他的影子。
“告诉我们别参与不就得了吗,干嘛还微服私访呀?”
“坏了,有一天真有个人问我这个来着,我大骂了一顿,那个人别再是这样的人吧?”
“要真是,你现在还在这开会,早就卷铺盖滚蛋了”。
“车价涨了坐车就少了呀?”
“你放心,坐车的都不在乎钱,在乎钱的就不坐车,北京城这么大,你涨到八块照样有人坐”
“汽油涨了快一倍了,就给一百块钱补贴也不够呀?”
“知足吧,一分不给你不也得干吗?”
“别志气,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凑合着混吧!”
“对,现在的人是有钱,那天国际展览中心汽车展,那么多高级的车一辆没剩下,有人抱着整提包的现金去买车,还有买不上的呢”
“那天我拉个娘们,问她上哪,您猜她说什么?‘你拉着我溜溜,我心里闷得慌’。溜溜的溜了四九城儿,你说没钱?”
程显祖听着大家的话,心里头惦记着来庆,看来是等不到他了,他决定给来庆打个电话。
47
出了公司的门,程显祖拨了来庆的电话,但是停机。程显祖觉得有点多事,本来吗,自己的这点帐还没捋清楚呢,以后再说吧。本来想回家睡一会儿,晚上好到老黑那等活儿,可是这个会耽误了一下午,如果再回去睡觉,即使晚上拉活儿也不过弄回个车份儿,他决定不回去了。
走出不远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打车,程显祖拉上他还没有问,那人操着山东口音自己先说了话:“老师,我想到烤鸭店,可是北京有名的烤鸭店有两家,全聚德和便宜坊,你说俺上哪里去呢?”
“这要看您得意哪口儿了,要说这两家历史,便宜坊比全聚德的历史长,他是从明朝永乐年间就由南方引进了。全聚德是清代的同治年间,是你们山东人引到北京来的。两家的鸭子烤制的方法也不一样,便宜坊的烤鸭叫‘焖炉烤鸭’,全聚德的烤鸭叫‘挂炉烤鸭”。程显祖说道。
“啥叫焖炉啥叫吊炉呢?”那人问。
程显祖感到碰见个爱找死理的,耐心回答道:“焖炉有火门儿,鸭子收拾干净以后,鸭子膛内灌上水,炉子先用秫秸烧到一定的温度,把鸭子放进气,关上火门密封,一次烤熟。挂炉没有火门儿,把鸭子直接挂在炉,下面放上果木由专人来回转动鸭子,烤的外焦里嫩。”
“哪个好吃呢?”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各有各的风味,看您的喜好了”程显祖觉得这个人真是爱刨根问底。
“我不知道这不才问你吗?”那人还是没完没了的说。
“要说都是差不多,全聚德虽然比便宜坊晚但是名气比他大,北京的分店也多,可价钱比便宜坊的贵。便宜坊的来历是南方的口味,所以配料比全聚德多,除了甜面酱,不用葱丝而用蒜泥,白糖,萝卜条,黄瓜条,卷鸭子的也不光是荷叶饼,还有空心火烧”。
“那好了,既然他比全聚德便宜,东西给的又多,俺就去便宜坊了”那人终于做出了决定。
程显祖听着他说的话有些好笑,心里想,这可应了便宜坊的名号,可是要是叫便宜坊的人听见是这么理解他们,非得骂街不可。
送到了前门便宜坊,那人下了车,程显祖刚要走,就又有个中年女人上了车,正在庆幸自己今天走运的程显祖问道:“您上哪?”
“看见前边那辆黑色的奔驰了吗,跟着它,快点!”上车的女人有点气急败坏。
48
程显祖按照那女人说的话看去,果然在前边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奔驰。看那女人两眼发直的紧盯着它,程显祖想她一定有什么急事。
“您是说追上叫住它?”程显祖问道。
“叫住什么?你就跟住了它别拉下就行”女人看着那辆车说。
拐出前门上了长安街,那车子经过天安门广场右转弯朝东驶去,程显祖紧紧的跟在那车的后面,透过后窗看到了司机的背影,是个男人。程显祖有些明白了,这女人是在跟踪他,为什么跟踪自己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可是如果让自己象电影里警察跟踪罪犯似的,程显祖一时觉得挺新鲜,程显祖心理想:开上这个玩意儿,什么事都可能碰到。又跟了一段时间他们走到了国贸中心附近,车子忽然加大了油门朝京通快速路开去。
“快点儿呀!”女人催促道。
“这的限速是八十公里,我不能超速,要罚款呢”程显祖说。
“钱我给你,你只要别拉下就行!”女人说。
京通快速路,那车子已经开到了一百二十公里以上。程显祖再次提醒那女人:“我追不上他,他的车子太快”
程显祖说的是实话,以一辆老掉牙的富康车,追一辆奔驰简直是开玩笑。
“我是出租司机,不是刑警”程显祖对这女人不管不顾的态度有些不满。
“尽量的跟”女人好像没听出程显祖的不满。
虽然程显祖跟那辆车子已经有了很大的距离,可是他还是能看见那辆车,二十多公里的京通快速很快就走到了头,就在程显祖在收费口缴费的时候,那辆车开出了收费口直接朝京哈高速开去。
好在这段通往京哈高速的路是一段引桥,还不是高速路,车很多,奔驰渐渐的慢了下来,下了引桥车子转向朝南驶去,程显祖跟着它一会儿来到了一片新开发的小区。
到了小区内,车子停了下来,从车子里走下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先抬头往楼上看了看,接着走进了单元门。
“你在这儿等着我”女人说完飞快的下了车。
“哎,你交点押金”程显祖不放心的说。
“押什么金?我一会还用你的车呢!”女人头也没回的走了。
程显祖坐在车里看着那女人进了楼门心理想,这男人肯定是他老公,她这么风风火火的肯定有事,他联想起老黑、来庆,人怎么这么累?看这样子她不会不给自己车钱,只好等了。天快黑了!
49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那女人从楼门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这那个男人。女人走的很快,仍然是那样气急败坏的样子,跟在后面的男人几次拉她的手都被她甩开。
“你听我跟你解释,这是个误会……”男人无可奈何的说。
“我不听,都让我抓住了现行还误会呢!”女人说。
“她只是我们单位里的一个员工,她病了我来看看她,你看你想哪去了?一会儿我们单位还有其他人来呢。”
“那好,咱们就等,看看有没有其他人来”女人站在那说”
“可我不敢肯定他们一定就来,他们说来的”男人犹豫了起来。
“我明天就到你们单位里去,把这个狐狸精好好的抖落抖落,我看你这老脸往哪搁?”女人说。
“你到底要干吗?”这回轮到那男人气急败坏了。
“干吗?我就要把你们彻底搞臭,别让你人五人六的装什么老总!”女人坚决的说。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着,程显祖有些着急,虽然他多等一会儿就多一份车钱,可是他实在是不爱看这样的几乎是闹剧的情景。
“那好吧,你去吧!我脚正不怕鞋歪,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娘们儿!”男人说完了话朝自己的奔驰车走去。
奔驰调了一下头,加大油门朝小区外驶去,女人上了程显祖的车。
“怎么着,还跟着他吗?”程显祖发动了车子说。
“还跟着他干吗?送我回去!”女人说。
程显祖无意的朝那男人进去的楼门的上面看了一眼,一扇窗子里露出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影,她也在看着他们。
车子又开回了女人原来上车的地方,她拉开车门下车就走。
“唉,您还没给车钱呢”程显祖打开右侧的车窗说道。
女人回过头来丛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扔进了车窗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女人的背影程显祖想着,什么人有什么人的难处,自己为车份儿着急,她这个急比自己也不在以下。
电话响了起来,是来庆打来的。
“二哥,你找我?”
“怎么还关了手机?”
“没电了,正充电呢”
“知道老黑趴活儿的歌厅吗?”
“知道呀”
“一会儿到那找我”。
“什么事呢?”
“到那你就知道了!”
50
程显祖来到歌厅的时候,来庆的车子早就停在了那,老黑还没有到。
看见程显祖来庆走下车来说:“二哥,这的活儿怎么样呢?”
“我就是拿这找齐儿,拿这打补丁”程显祖说。
“你找我什么事呢?”来庆说。
“这些日子都干嘛去了,我怎么连个电话都没你的?”
“我能干嘛?跟你一样拉套呗”来庆虽然说的漫不经心,可是表情不自然起来。
“你跟我说实话,你凭什么欠人家那么多的钱?”程显祖单刀直入的说。
“是不是四姐那娘们儿跟你说的?”来庆问。
“冤有头债有主,欠了钱你还想不让人说?”程显祖说。
来庆沉吟了半天没说话,一个劲儿的使劲抽烟。
“你是不是在外边赌?”程显祖问。
“有时候玩会儿”来庆眼睛看着另外的地方说。
“咱们是哥们儿,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咱们是干什么的?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咱是开车的,一天累出屎来挣这俩钱儿,你玩儿的起吗?十赌九输,你这么大人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孩子大人指着什么吃饭?”
“我找她借钱也不是白借,她那饭馆要不是我帮他拉人,她能有今天这么火?”来庆显然是找理由替自己申辩。
“帮人没错,可是帮了人就要价钱,让人拿着当祖宗,这叫什么帮人?谁还敢叫你帮?”
“我也不是不还她,前几天我还还了她五千呢”来庆说。
“你挣钱都还了帐,你一家子吃什么?我听说你还经常的不回家,四姐老说你跟娘们儿鬼混,有这事没有?”
“我心里头烦,你说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该乐就乐会儿要不然死了都冤”
“你乐了,你媳妇看不见你的钱,给你弄着孩子守着空屋子,她冤不冤呢?”
来庆听到这又不说话了,程显祖觉得反正是说了一回,不如就把这层窗户纸都挑破了。
“你跟那四姐是不是也有一腿?”
“你怎么知道?”来庆想不到程显祖会问到这个事。
“我眼睛也不是出气儿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要是跟她没关系,她为什么张嘴闭嘴就说你这个?”
“这娘们儿小心眼儿!”
“天下的娘们儿就没有不小心眼儿的,你要让你媳妇儿知道了,怕是小心眼儿都不够用的了”程显祖又把刚才跟踪的事跟来庆说了一遍说:“你看见没有,这跟有钱没钱没关系,我今天看见这个我就想起你来了,对了还有老黑,听说在这也有个相好的,我就纳闷儿了,你们还是不累,怎么来的这么大的闲心?”
“这娘们儿这张破嘴,哪天我得好好的收拾收拾她”来庆愤愤的说。
“你敢!”程显祖大声的说。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14 06:35
散小文 发表于 2018-6-13 10:46
留爪,表示一直在追读。

感谢!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16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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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拿自己当大他有把握,来庆是自己的发小儿,跟着自己长大的,他觉得他说了来庆一定能够听。再有一点私心就是,四姐既然跟他说了来庆的事,假如来庆真的去问她,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不成,没她这样的,到处传老婆舌头?”来庆不服气的说。
“我说你就听,是不是借人家钱了,别丢人!”
来庆其实并不服气程显祖的教导,他觉得二哥虽然岁数比自己大,可是他的社会经历没有自己多。用自己的话来说,他还是太嫩。
“二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开出租时间还是短。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心想着车份儿,想着挣钱,想着孩子老婆。可这个活儿跟别的不一样,把咱们这些没权没势没有应付能力的老百姓,放在了社会的风口浪尖上。你每天碰见的事要是不干这个,你一辈子也许都碰不到,你就难免有想法了”。
“有想法怎么样?那想法要是不现实,我看想都不用想!”程显祖坚持着说。
“有句老话儿,好孩子谁往庙里送?看着人家吃喝玩乐活的有滋有味儿,再看看咱们整个一个冤孙,别说坐车的给咱气受,就是警察看见咱们眼珠子也是红的,咱们都成了四等公民了,你心里能没怨气吗?可你冲谁撒去呢?只好就是自个儿找乐了,为什么干咱们这行的喝酒耍钱玩女人的多呢,不是咱们天生的不争气,实在是因为没有了痛快的地方。”
“叫你这样说,你吃喝嫖赌还有了理了?”
“再说了谁不这样呢?当官儿的大款们比咱们王道(北京话,厉害)多了,他们大把的花钱不带眨么眼儿的,凭什么许他们不许咱们?”来庆约说越激动。
“那个咱们不管,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就先说你,你该了一屁股两肋的帐你怎么还?你在外边招花惹草怎么跟你老婆交待,叫她知道这不是漏子(北京话,祸的意思)吗?”。
“我老婆早就知道了,正闹着跟我离婚呢!”来庆一脸无奈的说。
听见来庆这么说,程显祖想起了来庆的老婆,那还是来庆结婚的事情。他只见过这么一回,从那他们不在一起了,就再也没见过面。在程显祖的印象里,她还是瘦弱腼腆的姑娘。
“我说什么来着?这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也想开了,人不过就是这几年,不痛快的活着死了都冤枉,二哥甭看你现在是这个想法,干上三五年你就不是这样了”看来,程显祖对来庆的规劝并没起多大的作用,他虽然感觉到自己的这片心意没被领情有些不满意,但是他也没办法。
“二哥,我得走了,回家睡觉去了”。
“你不再等会儿捎个活儿走?”程显祖说。
“在这爬半宿挣仨瓜俩枣的?也就是老黑拿这当聚宝盆,对了二哥,他在这傍着一小姐你知道吧,别看他比咱们岁数大,老牛可就喜欢吃嫩草呢!”来庆一脸瞧不起的说。
“你丫挺的背后说我什么呢?”老黑什么时候站在了来庆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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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的出现叫来庆不好意思起来,勉强撑着门面说:“我这不是跟我二哥夸黑哥老当益壮呢吗?”
“你少跟我来这里哏儿楞,背后嚼舌头根子,是爷们吗?”老黑一脸的不高兴的说。
程显祖发现,单单就来庆的这些话还不至于招致老黑这样的反感,看来他今天心情不好。
来庆好像也看出了这点,急忙找着台阶说:“那你们哥俩先聊着,我走了”说完钻进车里。
老黑看着来庆的背影说:“老鸹落在猪身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个儿黑”。
“今儿来的晚了?”为了打破尴尬程显祖问道。
“这两天我就不顺序,连着罚了两回款,刚来的路上车胎还扎了”老黑点上烟说。
“这哪免的了呀,认倒霉就是了”程显祖安慰道。
“听说你拉的那个小丫头片子要包你的车?”老黑问。
“跟我说过,我没应她,我这也没准儿,有功夫就过来趴会儿,还有不来的时候,应了人家就得盯挡儿,不能耽误了,这不给自个儿拴上了?”程显祖说。
“干吗不应?你就跟她说,按月算,多一趟少一趟的就别计较,600块钱!都是这个价码儿,加上拉点儿零头,一个月在这怎么也弄一千”老黑说。
“刨去交这的500块钱喜儿钱也不划算哪?”程显祖说了有点儿后悔,必定这是老黑给他找的活,自己这样说话有点儿不妥当。
“我给你说好了,就给300块钱”老黑说。
“那样儿合适吗?”
“我跟这儿熟,都是朋友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老黑不在乎的说。
玻璃门里渐渐的有人出来要车了,车也一辆一辆的开走了。一个高个子的女人走了出来朝老黑喊到:“走吧,找你半天了!”看来是一脸的不乐意。
“走走”老黑扔了烟头说。
看着老黑那顺从的样子,程显祖想到,这可能就是来庆说的那个人。程显祖想到,他开始也一定像现在自己一样只是包个车,包着包着就出了岔儿了。难道自己也能这样?程显祖想着有点可笑,可是心里不知道怎么着有点不是滋味。
正在想着,自己拉的那个小姐和一个胖子男人走了出来,胖子有了醉意,走路晃晃悠悠的,那小姐搀扶着他有说有笑的走到了程显祖跟前打开车门。两个人坐在后座上,小姐说:“大哥,先把他送到方庄小区再送我,顺路”
程显祖开着车子,一路上胖子不闲着的说着肉麻的话,程显祖无意的看了一眼后视镜,胖子正搂着她热情洋溢的亲着。也就在这同时,程显祖看到那小姐也正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冲着程显祖做了个鬼脸。程显祖急忙把眼睛从后视镜离开,看着被灯光照成桔黄色的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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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到了方庄,胖子下车,大有依依不舍的意思,拉着那小姐的手说:“下次我再去的时候还找你”。
那小姐笑着说:“好,哥呀,来的时候提前给我打个电话,你不是有我的号码吗?”
胖子又说了几句没用的,一摇一晃的走了。小姐重新上了车坐在了副司机的座位上。
“大哥,寻思好了没?”小姐问道。
“寻思什么?”程显祖知道她问的是包车的事。
“我包你的车呀,多少钱?”
“我这个没准儿,不是常来,我怕耽误了你的事”程显祖想到老黑已经答应了把给歌厅的回扣降到三百,算起来还是划算的,可是想到包车的人心里不踏实,所以嘴上还是推辞着。
“车有的是,我就寻思找个妥靠的,看着大哥实在,你要是不行我再找别人,你不用为难”她摆着生意腔说。
“那好,六百按月算,都是这个价钱”程显祖下了决心答应了,不管怎么样,赚钱还是第一的。
“好,你痛快我就痛快,六百就六百可有一样,我要是白天临时有点儿啥事你也得来。你别看我,我不是老有事。”
程显祖本来就不情愿这宗买卖,他想不到她还有这么个附加条件,于是说:“这要看我当时拉着活儿没有,也得看我在什么地方,要是离城里远赶不回来你可也别抻着”。
“那不能,给个手机号码呗,到时候好联系你呀,我叫小红”她答应的也很痛快。
程显祖听说这些人从不用真名字,眼前她自报家门的名字显然就是假的。两个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小红的住地。
下了车小红给了车钱说:“今天是二十八号,下月正式开始呗?”。
程显祖点了点头,回来到的路上,想到了来庆和老黑,又想到自己包车的事,他总觉得自己与现实的排斥力越来越小,原来融入一个圈子有的时候不是你情愿不情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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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到了,这是程显祖干出租以来赶上的第一个节日。在没干这个的时候他曾经想,过节应该是出租司机发财的时候。北京人跟一些其他城市的人还有区别,他们对是不是有必要打车出门并没有人家算计的那么严格,这倒不是他们有钱,而是北京人还有清朝遗老的那种享受心理,爱面子,懒惰。何况又是节日,更有理由打车了,另外,每逢这个时候,北京的天气都是最好的,天是蓝的,风是暖的,很多外地人和外国人都选择这个时候来北京旅游。这使许多外地的出租司机很羡慕,说在北京干出租简直就是拣钱。
程显祖决定好好的利用这个时候干几天,即使是不睡觉。让他为难的是,大过节的把老婆一个人扔在家里,他又觉得委屈了她。这又使他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怨气和酸楚。自从干了这个以后,他发现很多不痛快的事都和自己这个选择有关系。尽管他怀疑过自己干这个到底对不对,可是他没别的选择,况且已经选择了这个。北京人有句老话:“身子都掉到井里里,耳朵还挂的住吗?”,好在老婆也给了他宽慰,她说过节饭店里也很忙,已经改成了12小时一个班了,节日的加班费是三倍。能多挣钱当然很高兴,最主要的还是她也不用一个人在家过节,两个人都在为生活奔呢。
十一早上很早就出来,出了门就赶上一家三口的外地游客要上八达岭。程显祖走在路上心里想,一切要是顺利的话,今天上几趟八达岭长城或者香山就不少赚。
坐车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看来他们也很兴奋,一路上说个不停。
“师傅,长城是秦朝修的,北京人真仔细,能把它保持这么多年?”年轻男人说。
对于这样的问题,程显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说:“不是,秦朝修的长城早就没影了,你一会儿看见的是明朝修的”。
“为什么叫八达岭呢?”年轻的女人问。
在出租车上游客有的时候问这问那,好多司机也答不上来。路途长了总要排遣寂寞,说不知道也对不起给钱的人,这可能就是北京出租能说的原因,因为北京人爱面子。程显祖记得在公司开会的时候,胡经理就说过:“你们找功夫也看点儿书,起码把北京四九城的名称叫法,景点的由来知道点儿,别一问三不知的,这样不是也好干活吗?”公司还为此发了北京市旅游景点介绍。可是很少有人看,司机们的理由是,我们是司机不是导游。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有三种说法,一种是八达岭属于延庆县,元朝的时候在那出生了个皇帝,他的名字后面有俩字叫巴达,就用了这个名字。还有一种说法是,李自成攻打北京的时候路过八达岭,探马说前方还有八道关卡易守难攻,闯王看了山势险峻,不仅哀叹,这八道岭怎么过的去,于是绕城改道,后来念俗了就念成了八达岭,再有就是八达岭这个地方固守内蒙河北的交通要道,四通八达,八达岭由这个得名”程显祖说完了出了一脑袋的汗,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也就是碰见了这样的棒槌(北京话,门外汉或者外行),要是赶上明白的,再问详细了,自己就得吐露(北京话,坚持不住的意思)了。
看来他们听了很满意,一个劲儿的赞扬北京人有学问。正在高兴,程显祖看到,在去往八达岭的路上,车子排出的长队能有几公里。他心里一凉,这得什么时候到呢?坐车的就怕堵车,很多时候就因为这个发生了不愉快,有的干脆就下了车,不管你拉了多远他们都不给钱。
55
看见堵车程显祖着了急,他决定绕道走,可是他并不熟悉路,走着走着竟然糊涂起来。没办法给来庆打电话问路。
“二哥,你脑子有水怎么着,这日子口儿哪有奔那的,在城里头转悠就够使的。别说你路上堵车,到了地方你都没地方停车,所有的旅游点都实行了交通管制。”来庆埋怨着他说。
看来自己还是外行,其实开出租的在节日反而不去这样的地方,路途远虽然车钱多一点,可是赶上堵车根本就拉不了几趟活,反而挣不着钱。
“那怎么办呢,我已经拉着人呢”程显祖无奈的说。
“就这一趟赶紧回来,叫亲爹都不去了”来庆又把路怎么走告诉了程显祖一遍。
其实和程显祖一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所以绕道走车子照样的堵。两个小时过去了,坐车的有些着急了,刚才的兴奋变成了焦躁。
“你怎么走这么堵的路?”那小伙子问。
“不是我走这么堵的路,往八达岭去的人多,哪的路都堵”程显祖解释道。
好容易把客人拉到了地方,程显祖看了看计价器自己都发起愁来,价钱竟然是平日的两倍还多。这是因为计价器其实就是个计时器,时间越长,价钱就越贵。
“多少钱?”小伙子问。
其实计价器上明白的数字小伙子不会看不到,他这样问已经是在告诉司机,他对这个价钱不满意了。
“您看看,计价器上不是写着呢吗?”程显祖没好意思说出价钱来。
小伙子大声的说:“俺从老家做火车来都没花这么多钱!”
“那怎么办,路上堵车您不是看见了,过节就这样”程显祖说。
“你们北京就一条路到八达岭吗,没有别的路走吗?”小伙子说。
“别的路我也不熟悉,再说了给您绕路也不成呀?”程显祖说。
“这你不也是绕路了吗?我看你还不认的路,你这是怎么开的出租?”小伙子进一步的没完没了起来。
程显祖知道,他的目的就是不想给这么多钱,虽然拉到这,自己比他还着急。
“这么着,您看这给吧”程显祖咬了咬牙决定自认倒霉。
“我就给你五十块钱,多一分也没有!”小伙子说。
“五十块钱就是在平常日子也不够呀,您再给添点儿”程显祖压着满肚子气的说。
小伙子又掏出十块钱来说:“就这些了,没有了。这都快下午了,我们还没跟你算这耽误时间的帐呢”说完了话拉着老婆孩子走了。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17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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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虽然没拿到应该有的车钱,可是这次他不郁闷了,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着急了,他说服了自己。本来嘛,干什么都得有窍门儿,这日子口看来跑这样的地方真是赔本赚吆喝,这说明自己还是外行,坐车的大早晨起来为的就的是多玩会儿,没想到不单时间耽误了,还要拿出比平日多一倍的车钱,人家怎么会不窝火呢?可是这所有窝火的事人家不冲着自己来冲着谁来呢?老话儿说的好,吃一堑长一智一点儿都不假。如果出租司机净是捡着轻巧赚钱的干,这也不对,可是这怨谁呢,交通管制和堵塞哪条跟他们也没关系呀?
程显祖到了城里,果然真的就好干,到了天黑的时候,他已经挣回了车份儿。要是按照平日的时间收车,他的收入可跟平日大有区别了。快乐让程显祖忘记了不快,忘记了辛苦,忘记了到现在他还没吃一口东西,他只是不断的跑。
“二哥,回来了没有?”来庆在电话里问。
“早回来了”。
“怎么样呢?”
“不错,现在给自个儿干呢,车份儿早就齐了”程显祖说到这自己也觉得这兴奋里有点失控,这么大一个人,挣俩钱儿怎么高兴的跟小时候过年似的?
“你今天晚上还上歌厅那去吗?”来庆问道。
程显祖突然想了起来,今天是十月一号,按照跟那女人的规定,今天包车就开始了,听到来庆问到这,程显祖有点警惕起来,因为包他车的人必定是另外一种身份:“得去呀,她包了我的车,今天就开始算了,你问这个干吗?”。
“二哥,心里别打鼓,你把这点精神头儿都用到我这了,我是说你要不去,再拉两趟就到四姐那去,每逢过节她都给咱们弄点吃的,另外还告诉你个消息,小乐子上车了”
听到小乐子又开始干活程显祖问到:“他的腿行了吗?”
来庆说:“没看见他呢,他说行了”。
“歌厅我得去,拉完了她我就找你们去行吗?”程显祖说道。
“成,快点来啊,哥几个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儿了,钱多咱也挣不完”。
放下电话程显祖算计了一下心里想,这才多少日子,小乐子就出了车,甭问哪,这是没辙呀,必定一个人扛着那么多的车份儿,人要是但有一线之路,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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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车的人多数是上天安门广场,因为那里有花坛。可是那里是最不好停车的地方,程显祖想到了今天的八达岭之行,举一反三这可能也是城里不好赚钱的地方,因为让警察罚了款可就白干了。连着碰见了好几档子,这让程显祖很难受,有人打车对出租司机是最有吸引力的,这就好比看见了饭碗就饿的道理一样,一个饥饿的人看见饭碗最先想到的是碗里的饭,久而久之,碗就是饭的象征了。打车的人就像盛饭的碗,他终于决定拉他们。
上车的是一对老夫妻,年龄最少也得有七十开外。老头一上车就说:“车真难打呀,截了好几辆都不停。”
“老爷子,不是不停是不敢去。您说您去了给您放哪?不让停车.”程显祖对老人解释道。
天安门广场华灯初上到处是人。老太太有点兴奋的说:“多少年没来了?这么多的花真好看”
“您是北京人吗?”程显祖问道。
“是,就是腿脚走不动了,想当初我还参加过开国大典呢,就在天安门广场”老头说。
北京人对本地的景点去的次数没有人外地人多,这在所有的城市都是一样的。杭州人未必去西湖,上海人未必去城隍庙,南京人未必去中山陵……。可是这对老夫妻是北京人,腿脚也不利索,怎么非得赶着这个人多的日子上广场呢?程显祖心里这样想,嘴上并没说。
“我都快八十了,再不去怕去不了啦。”老头好像知道程显祖的心思说。
程显祖在南池子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说:“老爷子,就能停在这了,您慢慢溜达着吧,不是我不想送您,真是去不了。”
“谢谢,这就行了,总算打着车了”老头掺着老伴说。
接过老人递过的车钱,看着老两口子的背影程显祖心里想,予人方便自己方便,这么大岁数了,拉一趟不给钱也认了。
送走了老人程显祖的电话又响了,是那个包车的小姐:“师傅,过来吧。”
程显祖看了看表,这么早就叫车是怎么回事呢?还没等程显祖回答她接着说:“今天没活,到处都查抄呢!”听起来她有点气急败坏。
想到了来庆的约会,程显祖觉得她要车这么早是好事,这样自己可以赶紧到四姐那看看小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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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急忙赶到了歌厅,门口挺冷清,没有了往日的那么多车和人,看来小红说的查抄是真的。
小红早就等在门口,看见了程显祖走过来上了车。她点了颗烟卷打开车窗对程显祖说:“大哥,能给打听着找间房租吗?”
“我可不熟悉这行,我给你问着吧”程显祖这样答应小红其实就是句客气话,他也根本没打算管这件事。不是他不愿意帮忙,实在是小红的身份太特殊,谁愿意把房子租给她呢?
“找个独居就行,我们四个人合着租。房租在两千块钱左右就可以。我得离开那个地方了,人太杂,干啥的都有。就你那天看见那个胖子知道不?天天缠着我,烦死人了。不怕你笑话,干我们这行的没人保护,叫人抢了、打了、糟践了、甚至整死都没人管,也不敢报警,就有人专门打我们的主意,愁死人呢”小红说完一脸的无奈。
社会上对于小红这样的人,除了歧视以外,大多数是远远的避开的态度。没有人了解她们的苦衷,也没有人关心她们的生活状态。如果说民工还能有人站出来说话,小姐则是绝对不可能有人公开站出来表示同情的。这些人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处于公众关心的范围以外,公平原则的真空地带。她们是真正的没有任何保护能力的弱势群体,凶吉祸福全靠她们自己了。其实,单纯的说她们把这个为谋生的手段也不尽然,她们中间有因为生活压力的背景,或者感情上的创伤,也有是被欺骗而来的,所以自暴自弃。虽然,色情业在中国是非法的,可是中国的色情业在社会上的普遍和影响一点也不比外国差这也是事实。和吸毒一样,由此而引起的社会问题也是很复杂。
程显祖对小红这样的人虽然也有自己的看法,只是由于开了出租才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了这样的人。程显祖一直就嘱咐自己,无论高官厚禄还是腰缠万贯,以及像小红这样的特殊人群,在他的眼里都一样,他们是坐车的客人,他靠他们吃饭。
车子到了地方,小红一个劲儿的嘱咐程显祖,千万别忘了给她找房的事情。
程显祖顺着三环到了四姐的饭馆,门口已经停了好多的车。看来四姐或者来庆还是挺有号召力的,否则过节正是挣钱的好时候,大家能放弃拉活在这聚会,足见四姐和来庆在司机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来庆干这行时间长,认识人多,加上他为人处事很场面,所以在朋友当中有威信。四姐每逢年节就要来庆招呼人到这来请客吃饭,除了给来庆争面子,这样做对四姐的饭馆也有利,也算是个生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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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推门走进饭馆,头一个打招呼的就是小乐子:“二哥!您好容易来了,可想死我啦!”
来庆接过来说:“二哥,你要是不来,小乐子说什么也不吃饭了。”
小乐子瘦了很多,本来那瘦小的脸上眼睛就显得大,这下子除了眼睛脸上就没什么地方了。
“好点儿了没有?”程显祖坐到小乐子跟前问。
“成,就是这条伤腿老是伸不直,你说那些王八蛋也会扎,怎么就单扎了这条右腿,踩油门刹车都指着它呢”小乐子说。
“得活动,越不活动越伸不直”程显祖嘱咐道。
“别瞎聊了,二哥,都等着你开饭呢!”四姐手里拎着几瓶五粮液走过来说。
大家倒上了酒,程显祖有点不放心的说:“都不出去了?出去可不能喝。”
“都说好了,今天晚上谁都不走,等会吃了饭,爱玩牌的玩几圈儿,完了事后院西屋大通铺,您们就在那睡了,我把伙计都哄东屋去了”四姐说。
大家都倒上了酒小乐子说:“四姐,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跟我庆哥好些日子没见了,今天也让他睡那得了”小乐子说。
“嘿!小丫挺的,跟我叫板是不是?我跟你四姐老夫老妻的,我还在乎这一天吗?”来庆已经一杯酒下了肚,夹了口菜放在嘴里说。大家哄笑着,程显祖这才听明白小乐子话里的意思。
对于四姐和来庆的关系,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这样的场合,没人拿这个当话题,特别是小乐子这样的明目张胆。
“你瞧着眼气是不是,眼气你也找一个?你活了三十多了,怕连娘们的味儿都没闻见过呢吧?”四姐站在来庆身后说。
“小乐子,别满嘴的胡吣(北京话,意思是胡说八道),回头挂不住脸儿(恼羞成怒)再逗急了”程显祖低声的嘱咐小乐子。
“没关系的二哥,哥几个常拿我们俩这段儿事找乐儿,其实要说四姐是对得起我,我本来就是拿她当老婆看待。就是这脾气操蛋,比我媳妇不在以下哈哈!”
“我明白了庆哥,你是怕屎窝儿挪了尿窝儿,躲过一枪又挨一刀是吧?”小乐子这句话说的来庆一个大红脸,逗的大家是哄堂大笑。
四姐走过去揪着小乐子的耳朵说:“要不你让人捅一刀,报应,怎么不捅死你小王八蛋!”
渐渐的,酒精进入了每个人的血液,大家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八度,屋子里乱哄哄的,四姐的脸早喝成了一块大红布。正在大家高兴的时候,四姐忽然掉了眼泪,四姐的哭叫好多人都感到纳闷,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可是谁也不便问。
来庆也感到奇怪,搂过四姐问:“怎么了这是,喝的好好的?”
“来庆,你说,你到底跟我是怎么打算的?”四姐拿下来庆放在她肩膀的手说。
“当着这么些人你说这个干吗?”来庆说。
“那怕什么的?没外人,我总不能这样黑不黑白不白的跟着你做鬼呀?”四姐情绪激动起来。
小乐子感到了四姐这样的话和刚才自己的玩笑有关系,赶紧站起来说:“四姐,你可别把我说的当真,我那是瞎说呢。”
“什么瞎说,兄弟,可着这么多人就是你替我说了实话,来,咱们姐俩干一杯!”四姐说完晃晃悠悠的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一时间,大家谁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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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看到这个心里头一阵发紧,他知道四姐是开饭馆的,什么世面没见过?这就是拿小乐子的玩笑借题发挥,可是心里明白能跟谁说呢?看着小乐子马上就要陷入重围,程显祖着了急,觉得自己应该舍着脸说句话,一来是为了小乐子,也是为了解救尴尬的来庆。
“得啦,大家伙都一块堆儿乐会儿容易吗,提这骚干零碎儿(北京话:没有意义的话)有什么意思!”程显祖喝到,其实这个时候他也是大着胆子,因为那么长时间不接触来庆了,只是开出租又和他在一起,不知道他能不能给面子。
“对,给哥们儿点面子,听二哥的!”来庆跟抓了救命稻草似的说。
四姐本来是想借这个机会叫来庆一板,听听来庆的意思,真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程显祖,想再说怕伤了程显祖的面子,不想说自己找这样的机会也不容易,正在犹豫老黑进了门。
“嘿,来庆有你的哈,也不是吃山珍海味,怎么就没想着我?我也是没脸皮的人,不知道害臊,没叫我就来了!”老黑说。
来庆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黑哥,不是没叫你,你的电话关了机了。”
“放屁,你当着我是你呢,对付不了就关机,我的手机永远是开着的,什么时候打什么时候通!”老黑不让人的说。
“黑哥,来庆没叫你我抽他”程显祖从刚才的情景里找到了信心。
“哟喂,我跟谁胡说也不敢跟二哥胡说呀,你别当真,我跟来庆找乐呢”老黑笑着说。
老黑的到来叫气氛轻松了许多,除了四姐没有不高兴的。屋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气氛。借着这个机会,程显祖悄悄埋怨着小乐子:“净捅马蜂窝,哪壶不开你就提哪壶!”
“二哥,不是我瞎说,我也是长着吃饭的家伙的,我觉得庆哥这样不对,这不是拿我四姐开涮吗?我听起来心里头就不服气,人得有良心,也得对得起人!”小乐子不服气的说。
“那你也得挑时候,这个时候说他能听进去吗?”程显祖说。
正说着老黑端着酒站起来说:“几位,我说句话!”
老黑在这里虽属最大,所以他一说话人们就停止了交谈。
“我给大家报个喜信儿,我要结婚了!”老黑说完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老黑的话叫大家吃惊不小,因为谁都知道老黑不单有家,就是儿子都快结婚了,老黑唱的这是哪出呢?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18 0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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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老黑要结婚,所有的人都把耳朵竖了起来。老黑干了一杯酒慢慢悠悠的说:“不错,我都五张儿的人了,今天来个梅开二度。大伙跟着我一块儿沾点喜气儿,来,再干一杯!”说完仰起脖子又干了一杯。
老黑喝下这杯酒低着头不说话了,这更让大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张飞拿耗子,大眼儿瞪起小眼儿来。
来庆站起身来走到了老黑的跟前说:“哥,怎么挡子事儿呢?”
原来,老黑和歌厅里的小姐缠在了一起,正如那些司机说的,开始是包车,后来就包了人。一来二去的那姑娘怀了孕,这下老黑傻了眼。瞒是瞒不住了,东窗事发,老婆提出了离婚,老黑只好走出了家门。
“说了丢人”老黑低着脑袋摇了摇头说。
“都是自己的弟兄,说说不怕的”来庆安慰道。
“是呀,这有谁呀?黑哥你就说说”四姐这个时候也忘了自己的苦恼催促着老黑。
“真不笑话哥哥?”老黑抬起头眼圈发红的说。
老黑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你嫂子也算够狠,我是光这屁股出来的,这回我可真成了房屋一间,地无一垄的无产阶级了。”
大家听了只能是低头不语,就有人说:“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想活着的法子,难受没用。”
程显祖听着老黑的话心里想,果然就弄出了乱子来。怎么老黑这么大的岁数不分四五六呢?他觉得老黑莽撞,也替老黑现在的处境发愁。眼睁睁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虽然事情的起因在老黑,可是他怎么能够抛家舍业的在所不惜呢?换句话说,即使这个结果不是老黑的本意,可他的做法迟早会导致这个结果他不能不知道吧?
“黑哥,跟嫂子就没缓儿了?”程显祖说道。
“离婚证都开了,猴拉血,这回是没治了”老黑说完又端起了酒杯。
“这个心气儿就别灌了”四姐抢过老黑的酒杯说。
“玩鹰的叫鹰给叨了吧?”小乐子在旁边说道。
“你今儿跟谁过不去,怎么老说这吊孝的词”程显祖瞪了小乐子一眼。
老黑点了点头说:“兄弟你说的不错,大江大海哥哥都走过来了,今儿在这小河阴沟儿里我翻了船,不过好在我这娘们知我的情,歌厅不干了,就准备跟着要饭。叫进来给大伙瞧瞧?就在我车里坐着呢”
“那还不叫进来,你也是的”四姐埋怨道。
老黑走了出去,屋子里一下子乱了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黑哥这回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来庆看着老黑的背影说道。
“比他妈你强多了,吃着碗儿里的看着盆儿里的你都占着”四姐不失时机的发泄了一下对来庆的不满。
“我瞧着也是,老黑这是爷们,敢恨敢爱!”小乐子嘴角挂着一丝坏乐的说。
“我说你能不能不起哄呀,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来庆冲小乐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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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女人,所有人的眼睛都一下子朝她扑了过去。程显祖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那天在歌厅门外一声召唤,老黑就屁颠屁颠跑过去的那个人。只是没了那身打扮,上身是个蓝色条纹的衬衫,下身一条牛仔裤紧绷绷的裹在大腿上,脚下那双高跟鞋换成了旅游鞋,头发也不是程显祖当初看到的那样高高的盘起,而是松散随意的梳在脑后,脸上没有了浓妆艳抹,白净的脸庞露出了女人的本色。是个漂亮人儿,程显祖在心里夸道。
“给大伙儿介绍介绍,这是小梅,现在就算是我老婆吧”老黑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在每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显然由于这个事情的特殊,他对大家的反应很在意。
老黑又挨着个的把大伙介绍给小梅,小梅这个时候和那天在歌厅里的样子判若两人,她除了点头以外并不看对方的眼睛。屋子里的气氛又沉闷起来,这个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让这些走南闯北的开车的都不知道怎么应付。
“坐这呀,挨着老黑”四姐一边让着坐,可是那语气也显得生硬,并且只是站在那说说,身子并没动。
“这是四姐,这个饭店的老板,也是我们的后勤部长,这人是没地方找了,对谁都是热心肠”老黑对小梅说。
“黑哥,您可别这么说,谁也不容易,都是朋友”四姐叫老黑说的不好意思起来。
“你给她拿双筷子和小碟儿,你让人家拿手指头吃呀”来庆对仍然站在身后的四姐说。
“四姐,有个个事哥哥我想求你呢”老黑点上烟说。
“你说你的,什么叫求呀?”
“小梅跟着我出来了,可我现在还没找到住的地方。你看这样行不行,先叫她在这帮着你干活,你管饭就成,再给她找个住的地方,等我腾出手来我再安排她”
四姐已经料到老黑求她的话和他们俩的事情有关,可并没想到老黑要把小梅托付给自己。对四姐来说,安排小梅的吃住不是问题,叫她在这里干活也能做的到,自己好歹手下的伙计也十几个,并不多她一个人。问题是把她留在这,四姐很有点顾虑,必定小梅是干过那个的,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饭馆里雇了这样的人,好说也不好听。再说,老黑把家里的事情是不是弄踏实了呢,他老婆能那么甘心就让老黑卷着铺盖滚蛋完事了吗?万一要是知道这个人在这,会不会来闹腾,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看着四姐沉默了一会儿,老黑说:“别为难,成就成,不成就拉倒。成是情分,不成是本分,我再想别的法子。”
“这样吧黑哥,叫她在这几天没问题,可是这的活儿她干不了。一天十几个小时,烟熏火燎忙里忙外的,你这不是拿我这小嫂子糟践着玩儿呢吗,何况她还身体不好,这油烟子味她就受不了。我给她寻觅着找个活儿,也给你打听个住的地方您看怎么样?”来庆插了话。
“也成兄弟,那哥哥先谢谢你”老黑说。
“哥几个快吃呀,吃完了咱们搓会儿(北京话,打麻将)。”来庆对着只管支楞着耳朵听着的大伙儿说。
大家跟从梦里叫醒了一般赶紧抄起筷子吃了起来。来庆的话叫四姐送松了口气,心里一痛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开通,四姐走到小梅跟前给她夹着菜问这问那,一会儿功夫饭吃完了,伙计撤下了杯盘,桌子一对,拼出四桌麻将。人们围着桌子打起牌来。每次打麻将,四姐都是和来庆一家,两个人轮流的上阵,俗话说,换手如换刀,打麻将的人最腻歪就是来回的换人,大家对这个很有意见。
“今儿咱们说好了,你们俩人要不就上一个,要不自个儿玩自个儿,别来回拉抽屉”小乐子说。
“就你丫的事多,你输过几回?”来庆说。
“把我的茶给我端过来,你给那女的安排个地方睡觉,今儿你就别上了。”来庆对站在身后的四姐说。
四姐点头拉着小梅走了,没一会儿四姐转身出来喊:“来庆,你来一下。”
“又什么事呀,这老娘们就是事儿多”来庆不情愿的从桌子边上走过来。
“让她跟我那屋睡得了,伙计的屋子她睡不了,你跟他们哥几个凑合忍一宿吧?”四姐说。
“我当是什么事呢,你当我乐意跟你睡?”来庆说。
“我可是乐意呢,成,是个爷们,今儿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还真说不出口不留她”
“我什么时候不帮你,你拿我当过好人吗?”来庆话还没说完,四姐一口嘬在他的脸上。
“嘿嘿!三缺一嘿!亲嘴是睡觉的时候的事!”小乐子在桌子那嚷着。
“就是你小丫挺的眼尖!”来庆说完了走了过去。
看着来庆的背影,四姐又想起了自己的郁闷,来庆除了没法把握,性情不好,是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跟来庆好几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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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的长假过去了,这些日子的确比平日挣的多。可人也累的够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程显祖总觉得自己的后背一阵阵的剧痛。有心上医院检查一下,就是舍不得这功夫,实在是疼的难忍就找个饭店趴会活儿。小红又给他加了码,原来只答应是送,后来加上了接送。从小红住的西罗园到她谋生的东四环的歌厅这道可不近,赶上堵车就得一个小时,这让程显祖觉得很不值得。“宁趴半天不堵一趟”,这是出租司机总结的经验,意思就是说,无论在机场还是饭店“趴活”,时间长了点,可总能等上活,堵了车不但着急,车钱要多了坐车的还不乐意。于是,程显祖跟小红透露了这个意思。
小红听了说:“我跟你说给我租间房,租个离我上班的地方近点的,这样不就都合适了吗?”
程显祖心里也挺矛盾,给小红找房虽然不是办不到,就是考虑她的身份,另外,找的地方离她干活的地方要是近了她还包车干嘛?怎么都是不合适。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坐车的人也是千奇百怪。这一天,眼看着就要收车了,程显祖从西郊往回赶。开出租的人,一趟空车也不愿意放,就是回家也乐意捎上个活儿。正在程显祖俩眼寻觅着打车的人的时候,来了个打车的。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看样子是老两口子。上了车问去哪,老头说,给找个旅馆吧。
听着老人说话是北京口音程显祖就纳闷,怎么北京人找旅馆住呢?坐车的最忌讳的就是开车的打听细节,这是规矩,问多了让人堵搡(北京话:抢白的意思)两句你也得听着。
看着两位老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有钱人,宾馆是不用考虑了,程显祖只好找旅馆。
“老爷子,您是北京人吗?”
“是”老头有气无力的回答。
“北京的国营旅馆本市的人不能住这您知道吧?”
“没住过旅馆,没听说过。”
“给您找私营的条件不好还挺贵,您看怎么办呢?”
“别,贵可不去,便宜干净点儿的就成了”
“那您看你上哪方便呢?”程显祖问道。
“找个离着法院近的地方就成。”老人说。
老人这句话更让程显祖摸不着头脑了,干吗非挑离法院近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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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正在纳闷就听见老头说:“老伴儿,别哭,有政府呢,现在这样的事有人管了。”
程显祖看了看后视镜,老太太在看着窗外抹眼泪。
程显祖实在憋不住了问了一句:“老爷子,我能问问您二老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吗?”
老头叹了口气说:“唉,说出来都丢人,让儿子给哄出来了。”
“这可是他的不对了,怎么能把自个儿的爹妈往大街上赶呢?”
“这不是他买了房子吗,想把我们老公母俩住的房子租出去还贷款,让我们到他那住去,我们不乐意,他就不干了,天天儿的到这找茬儿,今天就把我们俩给哄出来了。”
“老爷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就上他住去,把房子租出去帮他还还贷款不就得了?”
“您可不知道,那要是能去,我们干吗不去?我怕我们俩去了让他媳妇儿给气死,我们都八十了,搁不住呀!”
“那您不能老在外边住着呀?”
“我干吗老在外边住着?我到法院告他去,我告他忤逆!”
终于在东城法院附近找了家旅馆,看着颤颤巍巍的两个老者,程显祖一阵难过。他跟着下了车走了进去。
因为太晚了,服务台后面坐着的女人正在打盹。
程显祖走上前去问:“大姐,有空房吗?”
那女人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了看说:“有,单间呢还是别的?”
程显祖看了看老人说:“单间多少钱呢?”
“有一百五的,有二百的。”
“别,我们不住单间,有床睡觉就得。”老头听了价钱吓了一跳。
“那就住四人间,每个床位60。”女人说。
即使是这个价钱,程显祖也觉得老人难以接受就说:“还有便宜点儿的吗?”
“这还不便宜,可这着北京你打听打听去!”女人有点不耐烦的说。
老人点了点头说:“那就住60的,我们要一个床就成。”
女人看着老人眼里有些不解,程显祖连忙接过来说:“大姐,您别误会,就是凑合一宿的事,明天就走,这样,您找个没安排人的屋子给我们,再来了人您尽量安排别的屋子,老爷子没住过旅馆,岁数又大,怕吵。”
“你们可忒能算计了,四人间你们俩人住一张床,我还不能安排别人,合着您花60块钱包一间房?”女人说。
“得了姐姐,俩老人赶上了点难事,这也半夜了不准有人来了,到哪儿不是积德行善呢,算我谢谢您了。”程显祖陪着笑脸说。
登记办了手续,程显祖陪着到了房间,老人掏出钱来说:“爷们儿,多亏了你了,这是车钱你拿着。”
“得啦老爷子,您都赶上《秦琼卖马》了,我还跟您要车钱?我说您今天晚上先休息,明天再想想,找个亲戚五六儿的劝劝您儿子,打官司总也不是好事,万一传出去叫他也不好做人哪?”
老太太流着眼泪说:“他已经就不是人了……。”
65
程显祖安排了老人,一路上他就想,怎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的新鲜事呢?自己活的岁数也不小了,自从干了出租他就好像陷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以前在单位程显祖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人,可是他并没觉得有什么惊奇叫他这样手足无措。世界其实是个汪洋大海,每个人都在一条船上,对大海的认识取决于你在船上的位置。过去单位是条船,自己是个船员,或许当过大副,可是必定这船不是归你驾驶,船要去的方向,经历的路线你都说了不算。换句话说,正是因为如此,你也少了很多的烦恼和经历,你只要在自己的位置上待着就行了。
现在就好比自己驾驶了一条船,身临其境的感受这海洋的滋味,你有可能也必须见识一下你以前没见过的东西,这就是自己吃惊的原因。
到了家,程显祖发现屋子里的灯亮着,进门一看老婆做在沙发上,两眼红红的。
程显祖很奇怪就问道:“怎么不睡觉?”
这句话把老婆问哭了,程显祖赶紧说:“出了什么事,你哭什么?”
原来,程显祖的老婆今天轮休,就想抓时间买点东西。先买点肉和排骨,因为她觉得自己上了班以后,程显祖没有人照顾饮食,眼看着自己的老公累死累活的一天比一天瘦,她心里很痛。天凉了,给老公买件外套,现在穿的还是几年前的,虽然老公干的活是底层的,可她觉得这样更要体面的让他在外头混,不能叫人瞧不起呀?
肉和排骨买完了,等到了商场挑衣服的时候,自己取的一千块钱却无影无踪。
“买肉的时候钱还好好着呢,到了给你买衣服的时候,都挑好了,钱没了!”老婆一边说一边抽泣着。
夫妻多年以后,相互忽视好像是个必然,如果你注意他或者她的细节,你会有突然的感动。老婆那双虽然擦的干干净净但已经走了形的皮鞋,她不经意散在前额上的一缕头发,还有现在为了丢一千块钱哭的像个孩子……。
程显祖已经不听细节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老婆让人心痛。
他走到老婆跟前说:“我当是什么事呢,不就丢了钱了吗,丢就丢了。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
“买肉的时候还有呢,怎么一转眼儿就丢了呢?”老婆仍然念叨着。
程显祖搂着老婆的肩膀说:“我天天在外边胡吃海塞,比你吃的强,你甭惦记我。我身上衣服从里到外,一年四季都让你安排的好好的,你还买什么?”
“我不想你干了这个叫人瞧不起,我想让你利利索索的,凭什么呀?”老婆眼里含着眼泪说。
“得了,别死心眼了,什么活儿都得有人干,你把我打扮的比坐车的都利索,再把坐车的吓跑了!”程显祖给老婆擦着眼泪说。
“你还饿不饿呀?”老婆看着程显祖问。
“我还敢饿?你把饭钱丢了,我得扛着!”程显祖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贫嘴!”老婆听了程显祖的话破涕为笑。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19 05:16
66
日子一天天车轱辘似的转着,程显祖觉得自己多了一层壳,这壳是开了出租才长出来的,是为了对付这个环境才长出来的。对程显祖来说,一切都是固定不变的,那就是坐在方向盘后边开车。一切又都是个变数,因为你不知道今天碰见什么事、什么人、上哪?
包程显祖车的小红不知道为了什么好几天都没来电话,程显祖现在除了去接她不去那个地方了,他怕碰见老黑。老黑会让程显祖想的很多,对于老黑的处境,他不知道是用同情还是不屑来表达,更何况开始去那个地方是为了找活,现在找活不是问题了,他不愿意每个月再给那里交钱。只是人得讲诚信,小红一分车钱也没欠过他的,他不能不去接她。对这几天小红没有来电话要车,程显祖猜测过原因,或许是回家了,或许是病了,当然也很可能是让警察抓走了。
一天来庆来电话告诉程显祖,再过两天就是四姐的生日,问他来不来。对于程显祖来说,四姐的饭馆他去着也有顾虑,顾虑的是来庆,因为四姐常常把对来庆的看法,不满,打算都跟程显祖说,程显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适。程显祖答应了来庆,来庆是朋友,四姐是个热心肠,程显祖没理由不去。程显祖顺便把小红的事跟来庆说了一遍。
“你说是不是打个电话问问她?”程显祖说。
“千万别介二哥,你可不知道,她们这样的让警察抓进去,手机都在警察手里拿着,有人打电话警察就让她们约你,你去了就是嫖客,跟着受连累,你那不是自个儿送上门儿去了吗?”来庆嘱咐道。
“我不是嫖客呀?”程显祖说。
“嫖客脑门上也没写着字,你干吗找这个麻烦?”来庆说。
“她包着我的车,我不能白找人家要钱哪?”
“二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现在是什么世道,顶盔贯甲都怕伤着,就你这样的实在人,我都担心哪天你让人卖了还给他数钱。那小红要是真让警察抓起来,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她出来能给你钱吗?早就溜号了。最好的结果也得把这些天的钱刨除去。”
“你当着我乐意拉她,不是当初应了她了吗?”程显祖不服气的说。
“现在信用跟放个屁似的,连味儿都没有,你就听我的,她不来电话你就不理她,她要是来了电话叫你上哪你也别去,你让她找你来。”
“人家包车我让人家找我来?”程显祖有些不解的问。
“你想让警察把你当条鱼钓进去?”
听了来庆的话程显祖恍然大悟,到底是老车豁子,就是鬼。
67
有句俗话说,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这话里有贬义但也从另一个方面反映出这些接触社会底层,见多识广的人大都经验丰富,个个油头滑脑。程显祖在这样的眼花潦乱的世界里混饭吃,对自己的应变和见识常常的不自信。来庆关于小红的事给他支的招儿让程显祖感到,没有点经历和见闻,是不可能说出这点东西的,也没有一本书上能告诉你。北京有风景导游图,可人生没有,只有靠自己用时间和精力甚至是代价找方向。
小红终于来了电话,她声音显得很疲惫,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程哥,我是小红,你在哪呢?”一天程显祖走在路上,小红在电话里说。
“我在路上。”
“你上我家这块儿来一趟行吗?”小红说。
程显祖想起了来庆的无论小红叫他上哪都别去的话说:“我忙着呢,这趟去昌平的活刚走了一半儿。”
“我找到房子了,我想让你帮我搬家。”
“那明天怎么样呢?”程显祖说到这有些后悔,因为明天不是也要去找她吗?按照来庆的意思,不能去找她,因为警察在钓鱼。
“我一天儿都不想在这住了,你晚上来也行,等你忙完了行吗?”小红的口气有点焦急。
程显祖从口气里判断着小红的处境,一个在强迫下按照别人的意思说话的人,语气不会这么自然,除非小红是演员,程显祖判断这可能是真的。转念又一想,自己就是给她开车,并不是什么嫖客,心里这样的嘀咕他都觉得都对不起自己。
“好,我拉了这趟就去,你把东西都捆好了,到那咱们就走。”程显祖说。
“那我等你了程哥,你可千万得来呀!”小红叮嘱道。
刚放下小红的电话,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二哥,我是乐子,四姐的生日就是今天,你忘了吧?你能去吗?”
程显祖猛然想到了来庆说的关于四姐生日的事:“我不知道准日子,这不等来庆的电话呢吗?”
“就是今儿,我告诉你,不在她的饭馆办,庆哥这回也不是怎么了,要上新桥给四姐过呢。”
新桥饭店是北京比较早的西餐厅,坐落在崇文门外,程显祖去过那送客人,可从没进去过,他想到,在那过生日得花不少的钱。
“几点呢?”程显祖问。
“晚上七点,晚了待不了多一会人家就关门了。对了,二哥,我跟你说的还不光是这个事,我找了包车的活,是个外企的公司,他那还要人呢,我就想起了你,你去不去呢,一个月三千五,有休息日,休息的时候你再拉点散活儿不就都有了,这样干把握呀?二哥,要是别人听见这个活儿,打破了脑袋,我就给你定了,不去我再找别人,我有好事得先想着二哥呀!”
程显祖听了想,这又是个包车的活,应该比小红那强多了就说:“好呀兄弟,你想着二哥呢。”
“这话说的,二哥救过我的命,我不想着你,那不没良心了吗,你要是答应,明天你就找我来,今天晚上咱们定规时间好吗?”
程显祖答应了小乐子,心里头一阵的轻松。找个有把握收入的活怎么不好呢?正好今天晚上给小红搬家,顺便就把这个活辞了,省得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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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在电话里告诉小红自己在去昌平的路上是托辞,因为那个时候他对小红的电话是真是假没有把握,现在知道了小红就是在那等他,没有来庆所说的危险,他觉得就应该去,别管人家是什么身份,人和人在正常交流的层次里没什么两样的,既然当初答应了人家的事,为什么不能善始善终呢?问题出来了,现在就去会让小红感觉到,刚才他说的是瞎话,如果让人觉得自己说瞎话,特别是这瞎话一时摸不着头脑没道理的时候,程显祖会觉得很难堪。如果不马上就去,再拉一趟活离着四姐过生日的时间就近了,吃完了饭再去虽然是不办法,可是又不知道这帮弟兄能耗多晚,左思右想的为难着。
一个人拦车,程显祖停下。
“师傅,大兴庞各庄去不去?”
开车的没有说不去的,因为有规定不能拒载,何况为了吃饭,说不去那不是笑话吗。可现在程显祖考虑的还是小红四姐这两个事的安排问题。
“您上那干吗呢?”程显祖这样问其实就是想知道能用多长时间,按规矩这样问是不行的。
“买俩西瓜。”坐车的人说。
大兴庞各庄,顺义小店儿都是出好西瓜的地方,可是为了买俩西瓜跑趟庞各庄程显祖还头一回赶上。就这车钱也够买十几个西瓜的。
“您就为了买庞各庄的西瓜跑一趟?”程显祖问。
“我媳妇爱吃这口儿,说城里头买的都是假的,就得去那买。”
程显祖听了哭笑不得,卖席的睡土炕,卖扇子的躲阴凉。自己整天在马路上刨食,多挣俩钱跟吃了蜜似的,就有为俩西瓜来回跑二十公里的,这上哪说理去!
看来无论如何,小红这家是搬不了啦,不如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明天再说了。
程显祖打了个电话,小红听了有点不乐意,但是她坚持说,不管多晚都等着,今天晚上是非搬不可了。
从大兴回来已经是六点多了,程显祖急忙赶到新桥饭店。马路就像个停车场,堵的人起急冒火,等到了地方他还是晚了。
进了门四姐就噘着嘴:“二哥,真不给我面子,谁的事都不晚,就是到了我这就晚了,蛋糕都切了。”
“得了四姐,我今天活多了点,回来的时候本来是不晚的,可是堵车。”程显祖陪着笑脸说。
来庆说:“就你事多,二哥你也敢挑,二哥别理他,把给二哥留的那块蛋糕上来!”
大伙儿吃这喝着,程显祖忽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往这看,他这才发现,首先这阵势这里头就没有,四张桌子并在一起拉成了个长条,把通往吧台的道堵的死死的。
另外,这帮人大呼小叫也让包括服务员在内的人白眼儿,有几个外国人一个劲儿的摇头。
“哥几个,咱们小点声成不成,这里哪有大呼小叫的,你看看周围的人都什么眼神儿看咱们。”程显祖提醒大伙说。
“怕什么,咱们一分钱不少给,痛快痛快不行呀?”显然来庆的酒已经喝的够了份儿。
“对,花钱的就是爷爷,没钱才低三下四的装孙子呢!”老黑喊道。
这个时候程显祖才发现,老黑和小梅都坐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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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端详了一下老黑,居然染了头发,并且抹了摩丝,像年轻人那样立在头上。上身一件浅蓝色带有白色条纹的体恤衫,下半身穿了条白裤子,浅驼色的皮鞋。这身打扮在以前的老黑是绝对没有过的,显然这身行头的安排是小梅。婚姻的变化让老黑改变了自己,虽然他的处境并不妙,和小梅的今后谁也说不准。
小乐子说:“二哥,说说咱们的事,明天上午八点,你在三元桥等我,那个公司就在附近,你穿干净点,他们要面试。”
程显祖听到面试心里有点打鼓:“怎么还面试?”
“就是看看人,问你两句,比如开了多长时间的车呀,以前在什么单位服务过呀,你就顺嘴告诉他们就成。”
“什么叫顺嘴告诉他们?”
“就是瞎说!”
来庆已经喝醉了,他在反复的叨唠着怎么对得起四姐,否则他怎么会花这么多钱在这样的地方给她过生日。四姐虽然对来庆的安排很满意,但不满意来庆把这些挂在嘴上,她走过来趴在程显祖的耳朵旁边说:“真他妈不爷们,就干了这么一回人事你瞧他,没完没了的说,他借我的钱够我在这摆十回酒席的。”
程显祖只是笑,并不好说什么。
来庆忽然大声的说:“哥几个,知道我为什么在这……给四姐过生日吗?我也是表示我心里……有她。跟了我好几年……了,我得对得起她才……对!四姐,过来,和我喝一杯交杯酒……。”
“我不过去,我又不是非得嫁给你不可,你要觉得冤我自己买单我也拿的起。”四姐站在程显祖这边说。
来庆红着脸指着四姐说:“二哥,你说这娘……们我能要吗,蒸不熟煮不烂,好歹话也听……不出来,脾气还贼大,我不能找一祖……宗领回家供着吧,我家里那……块魔我还不知道怎么打发呢!”
小乐子说:“你要找一保姆就直接上月坛劳务市场,那有的是。”
“还有你这小……兔崽子,说话就捅肺管子,你等着……等我哪天腾出功夫来好好的收……拾你一顿!”来庆有点半恼的说。
程显祖唯恐这些人在这出了乱子对来庆说:“别喝点猫尿就找事,喝完了没有?喝完了散了!”
来庆站起来说:“哥几个,完了事都……上四姐那,搓几把……我今天要把饭钱从你们身上找回来!”
程显祖问四姐:“他喝成这样怎么开车?”
四姐说:“他就没开车来,老黑接我们来的。”
程显祖问:“老黑怎么这么勤谨?”
“老黑除了干活就长在我那,晚上都不走。”四姐无奈的说。
“那小梅在你那干什么?”
“干什么,吃了睡,睡醒了等着老黑。”
“那也不是事呀?”
“有什么办法?来庆到现在也没给老黑找着房呀?”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20 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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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从新桥饭店出来急忙就上了车,因为现在都快十点了,小乐子在后面嘱咐这他千万可别忘了去。
到了西罗园已经是十点半,小红住的地方总是黑漆漆的,所以他从大路上拐下来就要打开远光灯才能看的清楚前边坑坑洼洼的路。刚到了路口就看见了小红站在那,抬起一只手遮在前额上挡着刺眼的灯光。
程显祖停下车来,小红拉开车门说:“我都等了你半天了。”
“朋友有点事,这不是来了吗?”程显祖说。
“我知道我不如你的朋友,这个我心里有数,可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小红不乐意的说。
小红在前边引路,程显祖开着车在后面跟着,来到了一片平房的跟前小红说:“你在这等着,我去拿东西。”
程显祖点上一颗烟等着小红,来庆来了电话:“二哥,你怎么没来,四姐都不高兴了,说你今儿特不给面子,来的时候晚了,走的时候溜了,你怎么了?”
对来庆的埋怨,程显祖本来想解释一下,可转念一想,左右是没去不如借这个机会说说来庆:“我还敢上你那吗?你喝了酒就闹,你要这样我以后就不去了!”
来庆说:“二哥,我是跟她闹着玩儿呢,多少年我们俩就这样,她都没认真,你怎么往心里去了,兄弟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你现在是什么人我还真不知道了。”程显祖挖苦的说。
“二哥,别生气嘿,你在哪呢?来坐会儿吧,四姐真的生你的气了。”来庆在电话里哀求道。
“我有个活儿,帮着人搬家呢。”程显祖说。
“耗子呀,这么晚了还搬家,你怎么学会蒙我了?”来庆听了不信。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有个叫小红的包了我的车,我应了人家还没到日子呢,人家叫我我不能不来呀?”程显祖无奈的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二哥,你可是个老实人,你别跟老黑学,他现在是瞎子害眼,豁出去了。”来庆有点讥讽的说,
“你放屁,我拿人钱了,不给人干事成吗?”程显祖觉得来庆这话听着别扭。
程显祖正说着,就看见小红从胡同里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三个人在追。小红一边跑着一边喊着:“程哥,你快走吧,我先不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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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而来的事让程显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只看见小红在喊,背后有人追她,并没听见她喊了些什么,他不由自主的下了车,这时小红却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程显祖看着小红和追她的几个人,心里想,这准是有什么事了。几个人很快的追上了小红,一个人把她按倒在地,其他两个人拳打脚踢。小红拼命的嚷着。可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即使有人听到也没人会管。何况这地方也没人。
程显祖此时心情很复杂,自己现在完全可一调转车头一走了知,小红跟自己没关系,何况就小红的营生来看,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随便掺和的。可是,小红为什么冲着自己喊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跑呢,显然,如果不是这样,程显祖会有麻烦,小红跑出来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走了,这良心上过不去。再说,小红必定不是路人,怎么能看着不管呢?
眼看着那几个人不断的踢打,小红的喊声也越来越弱,程显祖站不住了,他走到了那些人的跟前。
“几位,这是干嘛,有话不能好好说吗?”程显祖问。
“你是干嘛的?”
程显祖仔细看了看这个人,一下子想起来,就是自己头一次送小红碰见的那个人。那个人好像也认出了他接着说:“哦,想起来了,是她包的就是你的车是吧?你要是敢给她搬家,这就砸了你的车,然后让你也跟她一样尝尝苦头!”
“没错,她是包了我的车,怎么了?”程显祖看着躺在地下满脸是血的小红说。
“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尝了这骚货的甜头了,跟着她屁股后面闻骚呢对吧?”那人冷笑着说。
程显祖想到,这个时候要是跟他们硬拼起来自己要吃亏,可是不能看着小红就这样躺在地上,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来庆:“二哥,来还是不来呀?”
原来刚才和来庆通了半截的话,来庆又打了过来。程显祖灵机一动的说:“对,西罗园三环路边上,现在是三个人,还有个女的受了伤!”
来庆一时被程显祖弄糊涂了:“什么,你说什么西罗园,哪个女的受了伤?”
三个人一愣:“这小子报了警。”其中一个人说。
“让你报警!”程显祖只听到一个人恶狠狠的说到,紧接着脑后就挨了一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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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脑后着了一砖,晕头转向的趴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回过头看是那几个人早就没了人影,只有小红窝在墙角那里哭泣。
他走到她的跟前问她:“你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小红抬起满是血的脸说:“程哥,他们也打你了?”
“没事,他们早跑了。”程显祖说完了摸了摸后脑,就觉得粘糊糊的,借着微弱的光线一看,一手的血。
“程哥,你真的报了警?”小红担心的问。
程显祖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是吓唬他们呢。”
小红点了点头说:“那就好,你要叫了警察来,我也得跟着进去,我刚从里面出来还没有两天呢!”
程显祖拉起小红说;“走,咱俩都得上医院瞧瞧去。”
程显祖搀扶着小红上了车,这个时候小红才发现程显祖的血都把衬衫的领子染红了。
“程哥,你流这么多血?”小红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
程显祖没说话,开车奔了医院。小红只是鼻子被踢破,脸上和身上有些外伤,程显祖的脑袋却破了一条口子,缝了七针。正在外科处理伤口的时候,电话响了。
“二哥,你在哪呢?”是来庆。
“在外边呢?”程显祖不想说今天的事,本来来庆已经有了怀疑。
“我在西罗园呢,怎么没看见你?”来庆说。
程显祖想起了刚才跟为了吓唬那三个人和来庆说的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无意中却泄露了自己在的地方,来庆一定是不放心找到了那。
显然不说实话是不行了,来庆从北京的北边跑到了南边,里外二十五公里。
“我在医院呢,大红门这,小红受了伤。”程显祖说。
“程哥,谁呀?”小红瞪着眼睛问。
程显祖知道,小红已经在她险恶的经历里吓破了胆,连忙说:“没谁,是我的兄弟。”
不大一会儿,来庆,老黑进了门,在急诊室里找到了程显祖。
来庆不认识小红,只是听老黑说过,老黑却和小红是熟人,因为小梅原来就和小红在一起。
“黑哥,你怎么来了?”小红说。
老黑还没来得及说话,来庆就说了话:“二哥,不是光她受了伤,你这脑袋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
程显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来庆转过头来对老黑说:“这都是你干的事,你包车包出一老婆来,二哥包车包出一顿打来,你说这叫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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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庆一个劲儿的埋怨,老黑低头不语,程显祖怕老黑脸上挂不住连忙说:“得了,这怨人家干嘛?都是我自己没留神,你少说两句吧。”
小红在旁边说:“也怨不程哥,我要是不叫他来就好了。”
来庆气哼哼的说:“你少说两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来庆,这是干什么?出了事谁乐意?”程显祖看来庆这个态度说。
“二哥,你还护着她呢,我看今天你们这事八成就是她的事,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玩会儿不怕,别动真格的,你们可倒好,一个把家拆了,一个打的血瓢似的,你叫我说你们什么好?”
这样的委屈程显祖按说是受不了,别说来庆还是自己的发小儿,就是旁人,程显祖也要纷争表白自己,可是他想到,眼睁老黑已经牵涉进去了,自己表白和老黑不是一个性质的事,这明摆着就是让老黑难堪。人可以糊涂,但不可以让人拿着糊涂当了话柄,想到这程显祖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看见程显祖也不说话了,来庆说:“得了,都回四姐那吧。”
程显祖说:“我还是把小红送走,然后我回家吧。”
“你那衣裳上都是血,你回家吓唬我嫂子去?再说了,你这样了,你把她送哪去?”来庆瞪着眼珠子说。
小红赶紧说:“不用了二哥,我东西都在那呢,我明天回去拿。”
程显祖说:“你还回去拿东西?那你不是给他们送去了吗?”
“那我的行李还有好多日用品我不能扔了呀?”小红说。
程显祖说:“依着我就不要了也不回去,等会我把你送到新租的房子那去,自己在置办,没多少钱的事。”
来庆有些不耐烦的说:“就照二哥的办,老黑,你开车把她送走,二哥跟我走。”
老黑跟小红走了,来庆和程显祖回到了四姐的饭馆。
一进门四姐吓的叫出了声:“哎哟我的妈爷子,这是怎么了?”
来庆说:“叫唤什么,给二哥弄点热水让他洗洗脸,再找件我的衣服给他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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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用热水洗了脸感到头一阵阵的剧痛,四姐走过来递过毛巾说:“二哥,这是跟谁呀?谁把你打成这样?”
程显祖笑了笑说:“几个臭要饭的,不碍事的。”
回到大堂里,几桌麻将正打的欢,程显祖坐在那定了定神,来庆走过来说:“二哥,吃点东西吗?”
程显祖摇了摇头说:“这会儿不觉得饿呢。”
四姐拿着一件上衣走过来说:“二哥,把身上那件脱下来,换上这个,这是来庆刚买的,还没上身儿呢。”
程显祖换下带血的衣服,想到已经半夜了,老婆一定着急就说:“我得回去了,你嫂子看我不回家该着急了。”
来庆说:“这脑袋上缠着绷带回去怎么算呢?”
“就跟她说是磕的,你嫂子从来就信我说的话,我没蒙过她。”程显祖说。
“给你找一帽子吧,这样嫂子要是当时没发现第二天再说,省得吓一跳。”来庆说完了拿过一个棒球帽。
“我没戴过帽子,这不更扎眼?”程显祖接过帽子端详着说。
“那也得戴上,着了风就麻烦了。”来庆说。
程显祖戴上来庆给的帽子开车回了家,老婆早就睡了。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子里,开了灯脱了衣服,照样是躺在沙发上。每逢他回来的晚,老婆只要是睡了,他都躺在沙发上,为的是怕打搅了她,老婆也够累的,从这些日子程显祖回来都没有惊醒她来看,程显祖知道,老婆比自己不轻省。
程显祖躺在沙发上,怎么也睡不着,想到明天就要去找小乐子到那个公司去面试,今天偏偏碰见了这个事,就戴着这个帽子去面试也不知道成不成,再又想,明天早晨老婆问起来,自己怎么答对呢?要不就不等老婆醒了自己就走人,可是那样躲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呀?明天再说吧,程显祖安慰着自己。明天就是人奔日子的理由,人总把希望和安排寄托于明天,这世界永远都会有明天,而人的明天是有数的,就这样一天天的走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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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老婆起床的时候,看见程显祖头上戴着帽子躺在沙发上的确是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老婆摇醒了程显祖问道。
程显祖迷迷糊糊的做起来说:“没事,磕的。”
“在哪磕的?让我看看。”老婆着急的就要摘程显祖的帽子。
“哎,别动,疼!”程显祖这样说是因为,他不想让老婆看到脑袋上缠了那么多的绷带,这样她就不会更加担心,另外,程显祖也的确很疼。
“到底在哪磕的?”
“昨天车坏在半道上了,我爬到车底下去修,本来是用千斤顶着来着,可谁想到爬出来的时候,千斤倒了,幸亏我爬的快,要不就压在车底下了,可脑袋还是碰在了排气管字上,就磕了个口子,上医院上了点药,大夫说戴上点帽子别受风,过几天就好了,你别着急。”程显祖说完了自己长处了一口气,瞎话编的圆全,而且还牵涉到专业,老婆是不能判定这个话的真假的。
“真的不要紧哪,你可别蒙我,我天天都揪心你。”老婆眼睛不离开程显祖的脑袋说。
“告诉你没事就没事,我洗洗脸该走了,对了告诉你个好事,今天我去个公司面试,我要开包车了。”程显祖站起身来说。
“包车是怎么回事?”老婆并没听明白。
“包车就是专门伺候一个人或者一个单位,活是固定的,有休息日,包车的活挣的钱够交车份儿的,剩下的时间挣钱就是自己的了。”
老婆还是没听明白,或者仍然没从程显祖的脑袋上的伤里转回来,从程显祖的表情上她觉得,这可能是个好事,否则他怎么能这么高兴呢?
作者: 赵大狗    时间: 2018-6-21 11:21
大尾巴鹰 发表于 2018-6-20 07:46
70
程显祖从新桥饭店出来急忙就上了车,因为现在都快十点了,小乐子在后面嘱咐这他千万可别忘了去。
到了 ...

拉了几段,赶紧补上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22 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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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按照小乐子的约定来到了三元桥,小乐子早就等在那。
看见他戴着棒球帽笑着说:“二哥,不用这么打扮,就是看看人问两句,这又不是考表演系。”
程显祖笑了笑没说话,两个人开车来到了公司楼下,原来这是个写字楼,里面有很多的公司,乘电梯到了公司,小乐子叫程显祖站在门口,自己先进去说一声。
看着门口的字,程显祖知道,这个公司叫:《东洋生化有限公司》,程显祖心里暗想,东洋不是日本人吗?这是家日本公司?都听说小日本使人狠,这家公司也奇怪,现在在中国的日本公司都尽量避免用直接说明身份的名字,例如“大和” “东洋”之类,例如有家在中国的日本啤酒厂,产的啤酒原名是“朝日啤酒”,由于国人现在的反日心里,都改成了“北京啤酒”,这家公司怎么就公开的亮了字号?心里正胡思乱想,小乐子站在门口说:“二哥,进来吧!”
进了玻璃门,脚下是地毯,走进去程显祖发现,房间里都是圈成方块,每个方块里坐着一个人,在这些方块中间是一条半米多宽的走道。走道的尽头又是个房间,大概有三四平米大小。一张黑色的桌子后面坐着个带着眼镜脑门锃亮的人,头发溜光,西服领带正在那打电话。
两个人站在门口,那个人好像并没发现似的接着打。操着一口广东话加英语还有听不懂的语言在没完没了的说着,程显祖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知道这个人不是日本人。
好容易打完了电话,他冲他们点了点头,小乐子连忙过去说:“罗杰先生,这就是我给你推荐的那个司机。”
罗杰上下打量着程显祖操着广东普通话问:“你喜欢打棒球啦?”
程显祖叫他问的有点懵,截止到现在,程显祖都不知道棒球是怎么个打法。
看着程显祖不说话,小乐子赶紧接过来说:“对,业余的时候打打。”
罗杰继续的端详着程显祖,程显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端详着,老大的不自在,就连手往哪放都不知道。
“你喜欢抽烟吗?”过了一会儿罗杰问道。
“不喜欢,他不抽烟,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小乐子说。
“不是在问你,你出去等啦!”罗杰对小乐子的多话好像不满的说。
小乐子看了看程显祖无奈的走了出去,罗杰说:“你的驾照拿给我看看。”
程显祖递过驾照,罗杰仔细的看了一会说:“老司机啦?”
程显祖点了点头,他每点一下头脑袋就疼一下。
“你要到医院里检查一下身体,开一张健康证明给我,明天送来,如果没有问题,你就可以上班了。你的工作我秘书会交代给你,谢谢!”罗杰递过驾照说完了话,转过身子面向电脑,面试就结束了。
出了门小乐子小跑着过来说:“二哥,怎么样呢?”
“好像是行了,叫上医院检查身体,开健康证明呢!”程显祖说。
“这个现成,我给你找去,你怎么不说话?”小乐子说。
“我这话不是都让你说了吗? 你干吗说我不抽烟?”程显祖说。
“抽烟人家就不要了,二哥!他们问你的东西都是他们不喜欢的东西,你得反着说。”小乐子好像很内行的说。
“他们要问我吃不吃饭呢?”程显祖说。
“那就说不喜欢吃饭,喝凉水长大的。”小乐子笑着说。
“他干吗问我打不打棒球?”程显祖问。
“哎哟哥哥,你怎么反映这么慢,你脑袋上戴着什么呢?”小乐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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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乐子给程显祖找了体检证明,程显祖第二天来到了公司。罗杰看了看证明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钮,一个年轻的姑娘出现在门口。罗杰用英语嘀咕了几句,姑娘对着站在那发愣的程显祖说:“请跟我来先生!”
姑娘把他领到自己的方块里嗲声嗲气的说:“我叫凯瑟琳,请问先生贵姓?”
程显祖十分纳闷,怎么一个中国人叫个外国名字?他答了姓名姑娘继续说:“我来交待一下你的工作,你早上七点到老板家,先接送孩子上学,然后送老板上班,再返回老板家,因为太太要用车,下午四点接孩子放学,然后到公司等候老板下班,注意,手机要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不能关机。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老板、太太、孩子听清楚了?”
程显祖点了点头,姑娘拿出几张纸说:“这是合同,上面有公司的规定和你的待遇,看清楚了签个字。”
程显祖看了看合同,上面竟然有一整张是英文的,下面是中文对照。有很多是介绍公司的情况,程显祖没有仔细的看,他只知道这是家美国公司。关于待遇也很简单,说明每天的工作时间为八小时,每周工作五天,需要延长工作时间每小时按十元人民币给付加班费。
程显祖急忙签了合同,因为他实在是听不了那姑娘的说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姑娘拿过合同说:“你现在就去老板家,太太在等,这是地址”说完递过一张名片说。
程显祖看了看地址下了楼,上了车朝老板家驶去。
78
程显祖的车还没到,电话就响了,还是罗杰那个味道的广东普通话,只是是个女人的声音。
“程司机吗?我是罗杰的太太,你是不是快到了呢?”
程显祖听明白了,这是他太太的电话,甭问了,准是那个凯什么琳的人事先打了电话给她:“对,我快到了。”
“那很好呀,你到了以后上楼来一下,我要你帮我拿些东西,B座1301。”罗杰太太说。
罗杰住的是酒店式公寓,这里住的主要是明星,大款,外国人。每个楼上的顶子都圆的,看起来像一堆教堂。程显祖把车停在了公寓门口走进了大铁门。这里很大,周围是绿地,中间有几条用碎石砌就的小路,小路两边是做成欧洲旧式煤气灯式样的路灯。楼门里面的大厅里,红色的地毯,豪华的墙布上挂着几幅油画,靠墙摆放着欧式沙发,看起来就像个客厅。
程显祖上了电梯,来到大门上嵌着金光闪闪的1031字样的门前按了一下门铃。开门的是个鼓脑门,深眼窝,紫色嘴唇的小个子女人,上身紧身小袄,下着肥腿裤,通身葱绿色。程显祖正纳闷这个人是不是罗杰太太的时候,那个人说了话:“程司机,太太叫你不要进来,会把东西拿给你的。”
程显祖明白了,这个人不是罗杰太太,是个保姆。小保姆一包一包的把东西从屋子里拿到门口,陈显祖看了半天,不过是衣服鞋子等,足有七八包。正看着屋子里转出了个女人,身材高大,和罗杰形成明显的反比,弯曲的头发显得湿漉漉的,瀑布一样从头顶上倾泻下来,眉毛细成一条线,眼睛上的假睫毛在眼皮上往上翘着,细而直的高鼻梁让人想到这人一定有欧洲人的血统,嘴唇抹成绛紫色,说话露出一口白牙。肉红色紧身高领羊毛衫胸部高耸,白色七分裤裹着圆滚滚的屁股,脚下一双红色高跟鞋,鞋跟有筷子头粗细足有两寸多高。人没到跟前,扑鼻的香水味早把老程熏的差点背过气去。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把东西往下拿呀?”女人看着程显祖说。
罗杰太太说完走在前边,程显祖好容易把这些包分配到两只手里,踉踉跄跄的跟在她的后面。
79
跟着罗杰太太下了楼,东西放在行李箱里,罗杰太太上了车就埋怨说:“哇,这个车子里的味道好难闻,你应该去清理一下。”
程显祖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着她下楼的时候,心里已经后了悔,没想到这个活还得这么干,如果是拉散活儿,即使受点气也只是一阵子的事,这下可好,成了跟包的马仔,现在又听到这女人的埋怨,他的气真的不打一处来。好在这么长的时间的磨练,他已经能够说服自己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说话。
“上哪呢您?”程显祖习惯的像以往问乘客一样的说了开场白。
“我跟你说的你听清楚没有?”罗杰太太并没回答他的话,继续说道。
程显祖使劲的忍耐着不说话。
“怎么,我的中文说的你听不懂?”
这句话提醒了程显祖,争辩显然是不行,装糊涂倒是个好办法,程显祖还是不说话,此时这个女人已经叫程显祖从心里开始讨厌,如果她因为自己的表现不用他,他一点儿也不后悔,只是想到这个活的收入,特别是小乐子的一片苦心,他还想再坚持一下。
对程显祖的沉默,罗杰太太并没有想到这是他的反抗,真以为自己的中文说的不地道,摇了摇头说:“去动物园的服装市场,别人都听的懂的,怎么你听不懂?罗杰找的这是个什么司机,笨笨的。”
“中国人做生意诚信很差的,这些衣服还没有穿,或者穿了几次扣子就都掉了下来,这太夸张了。”罗杰太太说。
程显祖听了才明白,她这是拿着这些衣服到那去找卖主理论。罗杰太太一路上电话不断,有广东话,英语,还有程显祖也说不上的什么话。
车子到了地方,程显祖找了地方停车,因为他知道,那些包还是要他给拿着。
跟着她到了人山人海的服装市场,程显祖想到,看来这娘们来北京的时间不短,否则她怎么能知道上这个地方买东西?因为这里比外国人常去的“秀水街”和“雅秀市场”便宜的多。
市场里不仅人多,摊位多,而且简直就是个八卦阵,平日程显祖最头疼的就是老婆要他跟着逛这样的地方,他大多数叫她自己逛,他则在外边等。现在不行,他不但得跟着逛,还得拿着这些累人的包。更让程显祖头疼的是,罗杰太太自己都记不清楚她到底是在哪家买的这些东西。她几乎是挨着家的问。
楼上楼下的跑了几乎三个小时,总算是退换了大部分东西,还剩下两件没找到人,罗杰太太看来也没了信心,终于下令收兵。
“我吃点东西,三里屯有个马来人开的菜馆,叫《老巴沙》。”罗杰太太坐在车里说。
吃饭从动物园跑到三里屯,东西有十几公里?这太夸张了,程显祖用罗杰太太的口气在心里说了一遍,因为他不能把这话说出来。
80
北京有多少个饭馆谁也说不清楚,特别是近年以来,北京的餐馆多如牛毛。外国风味的餐馆程显祖知道几个,例如最早的法式餐馆崇文门的马克西姆餐厅,北京展览馆的莫斯科餐厅等等,原来是有数的几家,罗杰太太说的《老巴沙》是什么样,程显祖不知道,他甚至就没听说过。车子到了三里屯,路边上有家餐厅,门脸一般,上边挂的大牌子到是很醒目,用中英文写着马来风味。
罗杰太太下了车,程显祖仍然坐在车里,他想在车里等着她吃饭,自己在找个地方去吃点什么。罗杰太太看见程显祖并没下车说:“我们一起进去呀?”
“不了,你吃你的吧,我等会你。”呈显祖说。、
“进去一起吃啦。”罗杰太太态度坚决的说完了扭着屁股走进了餐厅。程显祖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店里的墙上挂着几张马来西亚的风景照,店中间是个弓形的隔断把房间分成了两半。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一家回民餐馆。迎出来的是个和中国人长的一般无二的胖子,不但是和中国人长的一样,而且站在马路上,这个模样在中国人里也是等外品。
胖子跟罗杰太太打着招呼,说的是他们能听的懂的话。程显祖看这架势应该是这里的老板,看来罗杰太太经常光顾这里,双方很熟悉。
罗杰太太拿过菜谱点了菜说:“这家餐厅在中国开了十年了,老板已经是个中国通,这里的菜很地道也很好吃的。”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程显祖的面前放着一盘黄色黏糊糊的米饭,米饭里有几块核桃大小的鸡块,一副刀叉还有一双筷子。一股香叶的味道让程显祖差点吐出来,他低着头勉强的吃着,好在还有一杯可乐,他几乎是跟吃药似的,吃一口饭喝一口可乐。这饭与其说是吃下去的,不如说是用可乐冲下去的。罗杰太太要了一份蔬菜沙拉,其实就是一堆生菜叶子上堆着一摊白色的沙拉酱。除此之外,她还要了一份炸香蕉。
老板走了过来和罗杰太太聊着天,看着程显祖表情痛苦的吃相,老板问到:“好吃不好吃?”
“凑合吧!”程显祖顾不得礼貌的说。
“你没吃过马来菜吗?”罗杰太太插话道。
“没有,我吃不惯这黄乎乎的东西。”程显祖摇了摇头。
“这是咖喱,很开胃的。马来菜用咖喱调味是受印度的影响,很多做法也有中国的潮汕风格,你应该能吃得惯的。”老板说。
罗杰太太和老板说了点什么,那老板看着程显祖一边笑一边点着头,程显祖看的出,他们是在说自己。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6-22 07:18
赵大狗 发表于 2018-6-21 11:21
拉了几段,赶紧补上



作者: 左手刀    时间: 2018-6-25 22:00
还是喜欢六哥。
这篇脉络没有天圆地方清!
写的贴心。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7-2 06:53
81
吃完了饭,罗杰太太又到丽都假日饭店的外国人发廊做了头发,出门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虽然论跑路,今天还抵不上程显祖拉散活的一半,可是他已经疲惫不堪了,这不是体力上的消耗,而是累心。他得适应这个在原来生活里连影子都没有的女人,还要应付从来也没见过的情况,还要咬牙的克服随之而来的心理反应,这一天程显祖觉得真是太长了。
“到学校去接安妮。”罗杰太太坐上车说。
安妮是谁,在哪个学校?程显祖一点也不知道。看来罗杰太太已经计划好了,知道程显祖不认识,从原来坐在后座改坐在副司机的座位上。在她的指挥下,程显祖来到一个私立的国际小学。学校坐落在四环路外的一个很著名的社区,程显祖等在门口,罗杰太太走了进去。
大约十几分钟左右,罗杰太太领着一个大约六岁左右的孩子走了出来。女孩穿着白色带蓝道的校服,在程显祖看来,有点像水兵。大眼睛翘鼻子,一头打着卷的黑发叫程显祖想起了商店里卖的布娃娃。
程显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触小孩子了,特别是这样的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叫程显祖轻松了许多。
娘俩上了车,开始了只有他们自己懂的语言。送到罗杰的家的时候,罗杰太太嘱咐道:“你去接老板,今天认识学校啦?以后我就不跟你去,这是你自己的事了,四点半接安妮不能晚的,除非老板安排你有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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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司等到九点,罗杰才上了车,后来程显祖才知道,即使是西方人也没有这么敬业,相反西方人到是很反对加班。罗杰不回家是因为他懒得回家,就在公司里耗时间,这下可苦了程显祖。
送完罗杰已经是十点了,程显祖原来想着,晚上还能多拉会儿,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的确没了精神。可是他不甘心,因为还有时间,还能拉点活儿。一个人到底有多大的精力,他又为什么耗费这个精力?仅仅就是为了多挣俩钱?罗杰和罗杰太太忽然让程显祖考虑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到底怎么了?挣钱就是这样的过日子?
他正在想着,小乐子来了电话:“二哥,今儿怎么样呀?”
程显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了半天说了仨字:“闷得慌!”
小乐子说:“二哥,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甭管谁吹牛,那是没到了这份儿上,开出租的就得有当王八的心,忍着,别往心里去,多挣一个是一个。”
放下电话还没缓过神来,电话又响了,程显祖听出来是小红:“二哥,你在哪呢?”小红自从那次和程显祖挨了打以后就随着大伙儿改了口叫他二哥了。
“在道上呢。”程显祖说。
“二哥,咱俩还有半个月的车钱没结呢,你有时间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程显祖心里很矛盾,按理说,自己累了半天应该去拿,何况还为了这个挨了打。可回头又一想,小红那是买肉的钱,反正自己也不和她打交道了,干脆就不要。
“算了吧,我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就没正经的拉你,就算了吧。”程显祖想到这说。
“二哥,这可不行,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只要我有户口,我就是人,我就有人心,你不要。我烧了给你!”小红说话的声音有点急躁。
面对小红的话,程显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拿着电话愣在那不知道说什么。
“你别不说话,你告诉我你在哪,我给你送去。”小红坚决的说。
“好吧,我有时间给你打电话,我找你去。”程显祖不得不说到。
“二哥,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想和我打交道,这我不生气,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赶上什么是什么,这钱你不要我就省下了,我能说这样的话,已经是破例了,你瞧着办吧。”
程显祖听了叹口气想,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83
程显祖决定回家,多少日子以来,他都是天不亮就走,半夜才回来。他觉得现在最陌生的是自己的老婆。
对于在这么早就走进门的程显祖,老婆有点新鲜的说:“今儿回来的这么早?”
“是呀,挣多少钱是够?回家跟你待会儿。”
“吃了.没吃呀,我自个儿才凑合的,我给你弄点什么吃?”老婆放在茶几上一杯热茶说。
“你凑合什么我也跟着凑合什么吧,甭弄了。”程显祖说。
“我凑合的你可凑合不了,我吃了一个苹果俩粽子,我还是给你炒碗饭吃吧,”老婆说完了走出门去。
程显祖打开了电视,心里想,这电视自己也是有日子没看了,坐在沙发上喝着热茶看电视,这在原来是最平常不过的事,现在都成了享受。
饭炒完了,程显祖发现里面有一半是鸡蛋。
“鸡蛋不要钱?”程显祖笑着问老婆。
“多吃点鸡蛋有营养。”老婆说。
“人一天就能吸收一个鸡蛋,多吃了也是浪费。”程显祖夹了口鸡蛋放在嘴里说。
“我告诉你个事,我升了领班了。”老婆说。
“就是管这些保洁员的头儿?”
“嗯,每月多给加了二百。”老婆说完了有些得意的神情。
想到那天在饭店里碰见老婆的情景,在看看今天老婆的表情,程显祖心里一个劲儿的翻腾。
程显祖吃着饭,老婆坐在旁边看着他,这样的看法叫老程有点别扭,他扭过头来说:“你不认识我?”
“黑间白日的看不见,快不认识了。”
84
吃完了饭,老婆说:“老程,你今儿回来的早,给你找点活儿干。帮我染染头发。”
程显祖听了吓了一跳,老婆染头发他知道,可是让他给染这还是第一次。
“我哪会呀?”程显祖说。
“外边染一回得好几十呢,我自己买了染发膏,自己染。就是后头的和脑瓜顶上的看不见,你给抹两下,其它的我自己来。”
老婆一边说一边拿出兑好的染发膏还有一把一边是刷子一边是梳子的染发工具。
“你就蘸上染发膏用刷子那面往头发上刷,刷匀了就用梳子那面翻起那层来,染背面的,都染完了撩在一边再染下面一层。”老婆坐在椅子上,肩膀上搭着块塑料布说。
程显祖左手端着染发膏,右手拿这染发的梳子站在那不知道怎么下手,他觉得这梳子比棍子都沉。
染上第一缕头发真是艰难万分,手都哆嗦,他唯恐把染发膏刷在老婆的耳朵上。慢慢的他开始熟练了,程显祖一缕一缕的染着,看到老婆头上很多的白发心里想,这要是没有染发膏,老婆的头发都花白了。想起自己认识她的时候,还是个年轻姑娘,要是穿着现在女孩子的衣服,一点也不比她们差,可是那个时候没有,直道现在自己也没混出个人样来叫老婆有什么。想老婆这样岁数的女人,染头发与其说是形象问题,不如说是她们对过去的留恋。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伺候孩子大人,过这苦日子,这白发就是见证,它藏在老婆的头发里,也藏在她的心里。即使是为了这点对过去的留恋,她也仍然逃不出现实的考虑,为了省几个钱,她连发廊都舍不得去。想起罗杰太太在丽都饭店做头发的事,程显祖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能。
自己在外边挣钱受点委屈心里不平,老婆在家里孤灯清冷的她又会怎么想?到了今天,她不是也得伺候别人吗?想到她刚才说加薪的时候那个表情,老程眼泪都快下来了。
程显祖认真的染着,不放过每一根白发,他觉得,要是连这点都不能满足她,他还能干什么呢?
就这样想着,染着,程显祖觉得这个染发的小刷子有好几斤重。
“嘿!我染头发,不染脖子!”老婆嚷道。
程显祖这才发现,自己把染发膏涂到了老婆的脖子上。
    85
好像是充了电,程显祖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觉得心里特别的轻松。昨天晚上让程显祖下了决心,再怎么着也要坚持下去。
同样刚刚认识,罗杰和他太太给程显祖的印象并不好,可是他们的孩子安妮却很让他喜欢。她的眼睛像水一样透亮,还有那翘着的小鼻子和一头的卷发。安妮坐在车上很安静,她的脸上一点也没有陌生的表情。在送学校的路上,安妮一直就静静的看着车窗外。
“几岁了姑娘?”程显祖想和安妮聊聊天。
安妮迟疑了一下说:“sorry?”。
原来这个词在英文里是“对不起”的意思,但是如果你没听明白对方说的话,或者要求对方再说一遍的时候,就可以这样问。程显祖一共就上过初中毕业,那个时候学的英文现在也就记得一句“long live chairmen mao !”了,听见安妮这样说,并用她的大眼睛看着他,程显祖估计她没听明白。
“你地,几岁的干活?”程显祖忽然蹦出了电影里常听见的日本汉语,这句话说完自己也乐了。
安妮看程显祖按滑稽的样子,好像明白了是和自己开玩笑,也笑了笑,学校很快的到了。
回来的路上,程显祖想,这是个标准中国孩子的模样,怎么一句中国话也不懂?看来以后老跟这个小洋鬼子打交道,还得费点劲。
车到了楼下罗杰上了车:“安妮送到了?”罗杰好像对太太把孩子交给程显祖有些不放心。
“嗯!”程显祖点了一下头。
“我太太说你听不懂她说的话,怎么会呢,她中文很好的。”罗杰说。
程显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不说又没道理,想了半天说:“大部分能听懂。”
“安妮中文不好,所以要送她去学校学中文。”罗杰说。
“您是哪的人呢?”程显祖忽然想起,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罗杰是哪的人。
“新加坡。”
作者: 淡淡紫丁香    时间: 2018-7-14 14:07
文字里品尝人间百味,追读到此,坐等更新!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8-14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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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下来,程显祖总算对罗杰及其家人有了了解。这家公司原来是个美国公司,在全世界都有子公司,当然了,公司的雇员也就是哪的人都有。这个罗杰是新加坡人,调来中国负责北方区的工作。罗杰的祖上是潮州人,来新加坡到了他这已经三代以上。罗杰太太是马来西亚人,兼有英国血统,所以人高马大。一家搬到北京已经有半年了。在程显祖来之前,已经有个司机,因为不习惯走了,到了他这已经是第二个。
对于罗杰,程显祖最不满的是,他对自己是中国人的后代很不情愿,每次见到客户的时候,他都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名片递上去,还要特意重申一下,自己是新加坡人。相反的,对新加坡以及西方,罗杰有一种特别的自豪感。由于他的标准的中国模样,程显祖很难把他当作外国人,这点罗杰也很不满。
一次堵车程显祖习惯的说了一句:“每到上下班的时候就堵车,咱们这的交通也成了问题了。”
程显祖话音落,罗杰很快的说:“是你们,新加坡就不这样,管理的很好的。”
程显祖知道这又捅了罗杰的疼处,他没拿他当成外国人。
中国人粗鲁,中国人不讲究卫生,中国人没有诚信,中国人不守规则等等,常常是他批评中国人的理由。程显祖听多了,心里很别扭。
程显祖故意问道:“新加坡在哪呀?”
罗杰对程显祖这样的问题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连新加坡都不知道,这世界上有谁不知道新加坡?”
“你别着急,我上学上的少,地理没学好,真的没听说过。”程显祖说。
“你看看地图好啦,去找一找!”罗杰没好气的说。
第二天,在去罗杰的家的时候,正赶上堵车,到了那已经是晚了半个小时。罗杰不断的用电话催促着。到了楼下,罗杰已经在领着安妮站在路边焦急的望着
“怎么这么晚,安妮要迟到的!”罗杰不满的说。
程显祖本来想解释堵车的事,忽然想起罗杰让他在地图是上找新加坡的话就说:“昨天一宿没睡,起晚了。”
“你为什么不睡觉?”罗杰奇怪的问。
“在地图上找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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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说完了这句话心里有点后悔,不是说好了忍耐吗?为了孩子老婆,为了家,怎么就忍耐不住了呢?再说了,自己端的是罗杰的饭碗,老北京不是有句话,伙计不随东,累死也无功。
为了赶时间,罗杰一起跟着上了车,这样送完了安妮就可以直接去公司了。程显祖心里想,这些人为什么就不能相互照顾一下,如果每天罗杰都跟安妮一起走,不是省得自己跑两趟?转念一想,人家用车为什么不可着自己的心思,为什么要照顾开车的?
一路上,安妮总是用英文和罗杰交谈,罗杰反复的说:“安妮,要尽量的讲中文,否则上学校干什么?”
送完安妮在去公司的路上,罗杰很头疼的说:“安妮就是不肯讲中文,其实她会很多的。”
程显祖说:“反正你们也不是中国人,讲不讲的无所谓。”
“怎么无所谓,在新加坡除了英语,中文是必须的,因为那的百分之九十的人是中国后裔,以后到公司里工作不会讲中文怎么行?”罗杰很认真的说。
“您是中国人的后裔吗?”程显祖说。
“这问题很奇怪的,我当然是,我祖上是潮州人。”罗杰说。
“我还以为您不是中国人呢。”程显祖憋不住的又讥讽起来。
“程司机,我觉得你有的时候很奇怪的,你的问题不是为了答案,好像是为了某种目的,我听的出的,比如在地图上找一夜新加坡。”罗杰表情严肃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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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自从跟了罗杰,就陷入了他和他的家人的汪洋大海,他觉得比拉零活还忙,早上送孩子上学,老板上班,白天拉着太太逛街或者会朋友,下午接孩子,到了公司也要等到八九点钟接罗杰回家。这一套做完了基本上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罗杰太太虽然总是抱怨中国人的东西质量不好,可是仍然不停的买,不停的往新加坡邮寄。
让程显祖唯一感到轻松快乐的是小安妮,安妮的中文不好,罗杰和太太很着急,程显祖也很着急。他从第一天看见她就很喜欢她,一天当中程显祖感到快乐的就是接送安妮。
安妮好像也很买程显祖的帐,不管他说什么,安妮总是服从。久而久之,程显祖发现安妮听的懂的中文要比说的多,他觉得语言不是靠老师教会的,应该是在说话中学会。程显祖一有时间就和安妮说尽量多的话。
  “安妮,我觉得你这个名字不好听”一次在送安妮上学的时候他说。
安妮听懂了程显祖的话,并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就是问他,这名字为什么不好?
“我给你起个名字,真正中国名字,北京人的名字好不好?”程显祖说。
安妮点了点头继续用眼睛等着。
“你呀就叫妞妞!”
“OK,我喜欢!”安妮说。
程显祖给安妮改了名字自己都觉得很得意,他一路上就不停的喊着妞妞这个新名字。
又是一个周末,程显祖被罗杰告知要去长城,因为安妮要去。虽然几个星期以来,程显祖都没有休息,但还是很乐意,安妮那么痛快就答应了自己,程显祖也得叫安妮高兴。
早上接了一家人,天气出奇的好,深秋的北京正是黄金季节,车子出了昌平满目青山夹杂着如火的枫叶叶,罗杰一家也被这景色吸引和感动,一路不停的赞叹。忽然间,路边的几只羊叫安妮大为吃惊的问:“这是什么?”
“羊!”程显祖不以为然的顺口说出。
对安妮这样的问题,程显祖开始觉得可笑,转念一想也对,他们国家屁股大点的地方,也就是北京四环路以内大小,人口四百多万,相当于中国的一个小城市的大小,难怪孩子不认识。
“就是那天我带着你和你爸爸你妈吃的涮羊肉的那个羊。”程显祖说/
“程司机,你就是不懂得怎么和孩子说明白,她怎么能从羊的样子联想到涮羊肉呢?”罗杰坐在后边说。
“你那意思就是,非得在火锅里吃出羊毛来,她就联想到了?”程显祖话音未落罗杰太太已经笑的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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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显祖眼里,安妮和中国的任何小孩儿没有什么不同。他甚至不愿意想她的国籍问题,因为他一想到这就觉得安妮离他远了。罗杰和他的太太疼爱安妮自然不用说,可是安妮自从和程显祖在一起,表现出的亲近和热情却远胜于她的父母。开始程显祖只是用缘分来解释这个现象,其实,缘分是什么,就是应该发生的事情,缘分并不是虚无的。只是当人们无法解释或者不愿意多想的时候才提到它。后来程显祖慢慢发现,安妮之所以愿意和程显祖在一起,只是因为她得到了在父母那得不到的自由。比如安妮和程显祖在一起,哪怕就是接送的路上这一点时间,安妮会很放松,她可以在后座上随便的坐卧,而且她可以任意选择她要坐在哪?程显祖从来都是不干涉。哪怕她选择了坐在哪中途又改了主意,程显祖也会把车子停在路边让她换过来。这在她的父母在场的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要求安妮必须坐在后面,而且一定要系好安全带。
安妮和程显祖在一起可以大声的说笑,可以大声的唱歌,在父母在的时候是绝对不行的。
安妮可以在程显祖开车的时候在他后面搂着他的脖子玩笑,这在其他的时候也是不允许的,也就是说,安妮和程显祖在一起感到了自由,感到了由于自由带来的快乐
程显祖在罗杰或者他的太太不在的时候,永远就喊安妮妞妞,安妮对这个名字很认可,当程显祖喊妞妞的时候,安妮是自由的时候,妞妞这个名字意味着快乐!
安妮在程显祖几乎话唠的努力下,中文的水平进步很快,她能和程显祖进行一般的交流,特别是程显祖即便听她说错了,他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安妮也很怪,同样一句话,放在别人嘴里,安妮要反映一下,程显祖说出来她就能懂得。
“安妮,我叫你唱一个中国的歌。”坐在车上程显祖和安妮说。
“OK……不!好吧!”安妮说了英文有更正道。
安妮从程显祖的后面用手搂住程显祖的脖子笑着,程显祖躲闪着看着前边,安妮爬到坐在副司机座上。
程显祖唱到:水牛儿,水牛儿,
先出了犄角后出头儿喂,
你爹你妈,给你买了烧羊肉,
你不吃,喂狗吃,
狗不吃,还是给你吃!
没过多久,这个北京的二哥成了安妮上车比唱的歌曲。但是安妮弄不明白这个歌德意思,程显祖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能给她讲明白。水牛儿时什么?如果时候英文安妮还是不懂,因为她没见过,再说,程显祖也不会说英文。烧羊肉是什么?为什么水牛不吃,为什么要喂小狗?这些都是安妮经常提出的问题。
程显祖有的时候真想带着安妮去北京城里好好的转一转,他甚至和老婆说过很多次,他会给她带来一个特好的孩子让她高兴一下。
可是接送安妮的时间是有严格的限制的,上学不能迟到,回家不能晚了。
“uncle,你能买一个冰的棍?”安妮还不能完全摆脱英语的束缚,叔叔还是要用英文,管冰棍叫冰的棍等等。
“当然可以,吃完了把嘴擦干净,别让你妈看见了。”程显祖说。
“我们要对妈咪保密对不对?”安妮说。
“对,让她知道你就苦了,我也得跟着倒霉,妞妞记住了?”程显祖说。
“OK!妞妞知道!”安妮点着头说。
90
转眼到了冬天,天上飘下雪花来,安妮平生第一次见到了雪,兴奋的在上学的路上趴在车窗前一动不动的看着,一路上都没有离开。罗杰太太这些天好像心情很不好,坐上车就拉着脸,除了安妮以外,无论是罗杰还是罗杰太太,程显祖一贯是很少说话,因为他实在跟他们没的可说。罗杰的话相对太太要少,因为他总要拿出老板的样子来。
“程,昨天你和老板去了什么地方这么晚才回来?”罗杰太太问到。
罗杰总要和客户应酬吃饭、去消费场所,程显祖觉得他的太太应该知道,而且这么长时间并没有听到过她打听这些事,所以,程显祖一直也没考虑她要问起来自己怎么答复,换句话说,这样的考虑应该是罗杰的事,自己就是个开车的,让上哪就上哪,虽然程显祖对这样的活动一熬就是半夜很反感,到底落下加班费。和在马路上跑圈十块十块的凑散碎银子比起来,坐在车里半躺着一个小时拿十块钱,这个还是值得的。
“去请客户吃饭。”程显祖眼下只能这样说着。
“后来呢?吃了饭以后去了哪?”程显祖不用回头也能知道罗杰太太正用那双有点绿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后脑勺。
“后来好像是去了个地方和客户去喝咖啡。”程显祖说。
“在什么地方喝咖啡?”
“天太晚了,我记不清了。”说完这句话程显祖觉得自己装过了火,自己不知道什么地方,怎么拉他去的?他捏着一把汗等着罗杰太太的下一句。
“程,你自己觉得你说的话我会相信吗?”罗杰太太的声音大了起来。
程显祖忽然有一股恼火涌上了心头,罗杰去干什么是罗杰的事,应该去问问他,你凭什么审问起我来了?
“你说话呀?”程显祖的沉默没让罗杰太太停下来。
“太太,罗杰是我的老板,他干什么是他的事,我就是个开车的,送完就在门口等,我怎么知道?”程显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程显祖的态度起了作用,罗杰太太好像自言自语的说:“你们一定事先有准备的,罗杰很卑鄙!”
对于罗杰太太的话,程显祖是知道什么意思的,也就是说他背着太太在外边花天酒地的事露了相,看来,男人这种弱点在中国和外国都是一样的。罗杰很热衷这个,当然,他消费的地方在中国人眼里还是昂贵的,但跟他的收入和他们国家比较起来,他觉得真是很划算。程显祖懂得规矩,一个司机对老板去哪是不能问的,他只是没想到会遭到太太的盘问。
过了几天,罗杰问程显祖:“太太问过你什么?”
“问过我你上哪了。”程显祖说。
“你怎么说?”罗杰说。
“实话实说。”程显祖说。
“什么?”罗杰瞪大了眼睛说。
“我说你跟客户吃饭,喝咖啡,别的就没有了。”程显祖说。
罗杰显得放了心说:“太太怎么说呢?”
“你让我说实话?”程显祖说。
“当然。”
“她说你很卑鄙。”程显祖说完从后视镜里看着罗杰,罗杰脸朝着车窗外,表情很不自然。
罗杰太太约了几个朋友去看雪景,程显祖把她们拉到了香山。几个人下了车,程显祖把车子放进了停车场,他知道,这一等就得下午见了。
北京的雪越来越少,连程显祖也被今天这雪引起了兴趣,他下了车走出停车场,打算自己也看看雪景。
就在程显祖走出停车场的时候,来庆来了电话。
“二哥,在哪呢?”
“拉着人在香山呢。”
     “没在新加坡吧?”来庆的话里有了埋怨的意思,程显祖能理解,这么长时间竟没顾得上和他们联系。
“今天能早点儿吗?”来庆问到。
“现在我可做不了主了,得听东家的。”
“告诉你件事,老黑走了。”来庆说话的语气很怪。
“上哪了?”程显祖并没有反应过来。
“上阎王爷那报道去了!”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8-14 19:23
淡淡紫丁香 发表于 2018-7-14 14:07
文字里品尝人间百味,追读到此,坐等更新!



作者: 赵大狗    时间: 2018-8-30 13:54
有日子没读了,过来看看,翻到烤鸭子那张,口水都下来了。
作者: 赵大狗    时间: 2018-8-30 13:54
大鹰老师的文字,色香味俱全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8-31 07:49

 91
来庆接着说:“昨天的事,在八达岭高速延庆段沟里发现的,人和车都摔的没了样儿了。”
“人现在在哪呢?”程显祖觉得自己的嘴都不会说话了,拿手机的手直哆嗦。
“在延庆县医院的停尸房里停着呢,我去了一趟,不许看。”来庆说。
“怎么还不让看?”程显祖问。
“脑袋都摔烂了没法看,等着家属来了处理后事做了整容才让看呢!大伙儿说今天下午都去看看,先在四姐那集合,你要是来不了就算了,反正去了他也是死了。”来庆说完放下电话。
雪花越飘越大,程显祖两眼盯着雪花,人好像慢慢的要腾空似的。老黑的样子又在他的眼前浮现,一脸的不在乎,一嘴的挖苦话,在他的眼里,这世界上就没有正经事。在歌厅拉活儿的时候,总是站在自己的车旁边点着烟评论着进进出出的人,脸上露出不屑的样子。
老黑说话冷,老黑好像并不在乎生活的现状,老黑不随大流儿,老黑永远有自己的见解,可老黑心眼不坏,兄弟们有什么事他没拉下过,即使是被老婆赶出家门的时候,老黑也没露出半点难色。那天晚上在四姐那,老黑把那个小梅托付给四姐的样子好像就在昨天。老黑死了,他的前妻会不会来呢?小梅怎么办?她肚子里还有孩子。程显祖站在雪地里就这样想着,过路的人都很奇怪,不明白这个人一手拿着手机举在耳边,落了一身的雪直着眼睛站在那干什么?
我得去,程显祖转身往停车场走的时候想,可怎么跟罗杰太太说呢,干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找他们请过假,何况今天又下了大雪,安妮和老板都等着接呢,要是好天他们兴许能答应痛快点儿,下雪正是要车的时候,程显祖最后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今天也要去,他拨通了罗杰太太的电话。
“太太,我家里有点急事,我请个假。”
“你开玩笑,这么大的雪你把我和我的朋友放在这里?”罗杰太太果然不出所料生了气。
“这有的是出租车,您将就一下,我实在是有事。”程显祖说。
“有事要事先说,你老板没告诉过你吗?”
“突然有的事,我也不知道。”程显祖已经失去了解释的耐心,他觉得罗杰太太还会说什么。
“我可以不用你,你老板怎么办,安妮怎么办?你给你老板打电话吧,看看他怎么说,然后给我回电话,我们马上就要下来了。”罗杰太太把球踢给了罗杰。
虽然罗杰的态度比他的太太好不了多少,但到底是答应了,最后嘱咐程显祖说,要把太太接回市里他才能走。
程显祖站在那等着,此时的每一分钟他都觉得特别的长,好容易等到了她们,罗杰太太一脸的不高兴,显然她是接到了罗杰的电话。
下雪路上所有的车都慢了起来,马路上出奇的堵车,程显祖不停的按着喇叭,其实很多余,没有人会听他的,别的车也没地方躲。
当他把几个人都送回了家已经到了接安妮的时候了,他对罗杰太太说:“太太,我把你拉到学校我就得走了,我实在是不能等了。”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罗杰太太问。
“我的一个哥们出了事死了。”程显祖虽然不愿意说出来,可不得不说,因为他觉得罗杰太太很可能叫他跟着接完了安妮才放了他。
“你怎么不早说?我现在就可以下车,你快走吧!”
罗杰太太下了车头也不回的打了车走了,程现祖也说不出是应该感激她还是应该埋怨她。
 92
程显祖跑到四姐那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由于是下雪,店里的生意很清冷,他找了半天一个人也没看见。
   “你们老板呢?”程显祖问伙计。
    “在后面。”伙计说完转身走进去。
    没一会儿,四姐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二哥,到后面坐着吧。”四姐说。
    跟着四姐来到了后院走进屋子,程现祖才发现小梅也坐在那低着头。
    “他们呢?”程显祖问。
    “刚走,去延庆了。”
   
“我去看看。”程显祖说着话转身要走,四姐拦住了说:“来庆说了,您要来的话就叫您在这等着,下那么大的雪就不叫您跑了。”
    “那怎么行,我好容易请了假就是为了这个事,我不能不去。”程显祖说
“你现在到了那天还不黑了?你就在这等着吧。”四姐说。
    “怎么出的事呢?”程显祖问到。
    四姐用眼睛看着小梅,那意思是想叫小梅说。
    小梅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原来,自从老黑和老婆离婚以后,老黑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家没了,老婆离了,周围熟悉的朋友的眼光总是异样的。这要是在从前,这样的眼光老黑是不能忍受的,可现在不行,他必须忍受。特别是四姐,当初答应的是临时在这凑合几天,然后找房子搬家,等真的去找老黑才发现,能住的租不起,租的起的不能住。何况小梅已经怀了孕。
    虽然老黑也后悔,可是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了退路。小梅在四姐这,老黑只是收了车来看看,偶尔的住上一晚上,因为他觉得,要是自己也搬到这住来,就更说不过去了。他有的时候借住在朋友家,更多的时候他是在马路上转,转到活儿就拉,转不到就睡在车里。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每当老黑被冻醒了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家,想起了现在的处境,老黑不愿意想他和小梅的过去,因为他说不清楚直到今天的结果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觉得自己走的这步棋,连后悔都没资格,他更不敢想将来,小梅虽然是怀上了孩子,但是,他能和她走到哪天,他自己也没把握。
    老黑原来还想,他老婆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她会找机会报复他,起码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他甚至还很担心,并嘱咐过四姐,千万留神有人来闹。可是这么长时间了,老婆那边竟然音信全无,就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一点消息,这让老黑的心空了起来,他知道,他们娘俩这回是恨苦了他了。
    小梅也觉得别扭,一个劲的摧他找房子:“你倒是找地方咱们搬出去呀,老在人家这凑合哪天是个头?四姐和来庆老吵架,看来就是因为我,我还得看着四姐的脸色过日子,我可受不了啦!”一次小梅跟老黑说。
    “我不是没找,哪有合适的?就我挣这俩钱,租了房子咱喝西北风呀?”老黑烦躁的说。
    “那你说怎么办?我一个大活人跟了你了,就这样过日子?”小梅也不依不饶的说。
    “当初我就多余染了这水!”老黑一着急说出了自己多日以来想说的话。
    “你说的对,不光是你多余,我才是多余呢,我怎么就昏了头的跟了你?本以为你是个英雄光棍的男子汉,谁知道你这么拿不起来放不下,这样的事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吗?你当初要不是打算好了,你干吗还往下跟我处?干吗连咱们俩都害了!”小梅喋喋不休的说。
    面对这样的窘境和小梅的埋怨,老黑无言以对。
93
老黑完全陷入了孤独的日子,除了小梅,他几乎不跟任何人联系,倒是来庆时常找老黑。来庆找老黑无非就是坐下来喝点,给老黑宽宽心,对老黑的处也是无能为力。
一天,老黑在拉活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街坊,老黑永远的躲着熟人,因为他心里有愧疚,他的事熟悉他的人几乎都知道。这次老黑采取的还是这个态度,看见了街坊赶紧把脸扭向一边,街坊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老黑管他叫于大爷,是居委会的主任。
“你小子不认识我?”于大爷走到车跟前对这窗户问老黑。
“哟,于大爷,我没看见您。”老黑硬着头皮说。
于大爷也看出了老黑的尴尬说;“知道你媳妇怎么着了吗?”
老黑听到于大爷提到了老婆,两只耳朵竖了起来等着于大爷的下文。
“在医院住着呢,这回瞎了(北京话:遇到麻烦的意思)。”于大爷叹了口气说。
“怎么了于大爷?”老黑瞪着眼睛问。
“自从跟你离了婚,整天的眼泪洗脸,窝囊出病来了。”于大爷说。
老黑低下了头,他不愿意提起老婆,可是他又想听听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您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呀!”老黑催促着于大爷。
“得了肺癌,你瞧瞧你,活了半辈子了捅这么大的漏子(北京话,惹祸)。”于大爷埋怨着说。
老黑听了跟打了个雷一样,脑袋都有点发懵:“在哪个医院住着呢?”
“住在肿瘤医院呢,开始大伙儿瞒着她,可到了那就瞒不住了,你儿子也不上班了,天天在在医院里守着,唉,你把她给害了。”老头说完摇头走了。
老黑愣愣的看着于大爷的背影,一个人走过来打车:“上南苑。”
“不拉了!”老黑瞪着眼睛说。
客人被吓了一跳说:“不拉你横什么,我告你拒载!”
“你不告你都是孙子!”老黑一股邪火的喊道。
 94
老黑想都没想就开往肿瘤医院,到了门口他停下车子犹豫起来。只是几个月没看见老婆和儿子,好像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怎么面对他们?特别是老婆在这样的情况下。脑子里这样想着,腿并没有停下来,长长的走廊很快走到了尽头,他在护士台打听到了老婆的病床号,门关着,老黑从玻璃外面寻找着老婆的身影,他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的儿子,也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老婆。老婆头上戴着一个浅蓝色的帽子,脸色苍白,儿子低着头一动不动。老婆瘦的脱了形子。
    该不该走进去,见了他们说什么,他们娘俩会怎么样对待他?假如他们不接受自己怎么办?一连串的问题在老黑的脑子里打着转,老黑失去了勇气,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一段时间甚至想就这样看看他们走了算了,他以后每天都这样看看她,虽然他没勇气进去,可也同样没勇气离开,就这样站了很长的时间,一个病房陪护的人推开了门,老黑竟然站在那没有动。
   
门打开的时候老婆扭过了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老黑,她好像早就知道他要来似的,脸上没有一点吃惊,她嘴里轻轻的说着什么儿子也转过了头。
   
现在老黑只有进去,他也实在是想走进去,当他站在床边的时候,儿子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床边剩下了老黑。
   
“你怎么瘦了?”老婆声音轻微的说。
   
对老婆这样的问题,老黑不知道说什么,他没说话坐在儿子坐的凳子边上看着老婆。
   
“你怎么样?”老黑声音有些沙哑的问。
   
“我能怎么样?我这回真的要躲开你了。”老婆说完扭头看着窗外。
   
“我不是人。”老黑有点说不下去了。
   
“你以后别来看我了,我跟你没关系了。我说的是实话,我看见你心里就堵的慌,你要是多来几次,我死的快点。”老婆的话叫老黑明白,她并没有原谅他。
   
“你要是还有良心,就照顾着点儿子,他总是你的骨血……。”老婆说到这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说:“妈,大夫不让你多说话。”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老黑一眼,就好像这屋子里没有这个人。
   
“我再跟他说两句,以后我就不说了?”老婆擦了一下眼泪说。
   
“你走吧!你别在祸害我们了!”儿子忽然大声的冲老黑说。
   
儿子的话叫老黑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平时最看重自己的儿子今天的脸色形同路人。
   
“怎么跟你爸爸这么说话?”老婆说。
   
儿子背过身子坐在床的另一边,老黑觉得他也在流泪。
   
老黑知道,再这样坐下去,即使他愿意他们这样的对待自己,他的存在的确是对他们的伤害。老黑站起身来摸着自己的口袋,把这几天的车份一股脑的拿了出来放在床边的小桌上默默的走出了房门。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8-31 07:49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8-8-31 07:53 编辑

95
此后的几天里,老黑神不守舍,小梅发现了老黑的情绪问过几次,老黑只是不说。小梅也和四姐念叨过,四姐知道老黑的心里苦,可是又不能说破,因为这牵涉到了小梅。
“来庆,你别老一天傻吃闷睡没事人儿是的,我看老黑这几天情绪都不对头,你跟他聊聊天儿,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一次四姐对来庆说。
“这还用问?他这是张果老倒骑驴,没了前途了,哑巴让狗日了,有苦也难说。”来庆说。
四姐捶了一下来庆说:“你到底有没有正经的?今天他要再来你跟他喝点儿,我给你们弄好吃的,让他心里痛快痛快。也没有你们哥几个那样儿的,老黑走到了这步,你们老拿白眼珠子看他干吗?身子掉到了井里,耳朵就挂不住了,还得拿出朋友的义气来让他好好的奔日子,一个个儿的都假正经起来了。”
也就是那天,老黑真的就来到了四姐的饭店,四姐张罗着老黑赶紧给来庆打了电话,因为晚上,菜市场已经关了门,四姐特意跑到超市买了鱼虾螃蟹。来庆接到四姐的电话不敢不来没一会也到了。
菜端上了桌子,酒开了瓶子,来庆给老黑倒上酒说:“哥,这几天怎么了,像个完了事的几把,蔫了?”
老黑直着眼看着来庆半天没说话,来庆还从没有看见过老黑这样的眼神。他本想以玩笑开头缓和气氛,这要是在平日,老黑会有更玩笑的话回敬他,可今天没有,这让来庆心里也没了底。
“哥,哪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离了就离了,小梅对你也不错,肚子里装的也许是个大儿子呢,我还跟四姐说呢,生下来就叫小黑子,认我一干爹,认四姐一干妈,咱们仨人疼他,你就瞧好吧。”来庆说这些话的时候,口气虽然轻松,心里打着鼓,因为老黑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吃着喝着说,菜都凉了。”四姐也看出了老黑的情绪赶紧打着圆场说。
为了让老黑能轻松点,来庆冲着站在一边的小梅说:“嗨,小嫂子,你坐那干吗,过来敬我哥哥一杯!”
小梅坐在老黑的身边并没动筷子。
“哥,你别这样死鱼不张嘴好不好,这可是四姐跑到超市里买的鱼虾?”来庆说。
老黑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说:“兄弟,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你们没人瞧不起我,是我自己瞧不起自己。”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谁敢瞧不起黑哥,他就别进我这门儿!”四姐在旁边答话说。
“这些日子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老黑心里也受不了。小梅,你要听我的话就回老家去,我给你凑一笔钱拿回去。”老黑看着小梅说。
“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她怀着孩子,你让她回家怎么办呢?不是有这么句话吗,托生条狗也得生在北京城,你甭担心,我不是说了嘛,咱们仨养着,有秧儿就不愁长。”来庆说。
小梅听了这些话掉下眼泪来,她想了想说:“我听你的,这些天我就想着家,想家里的人。孩子我是要生下来,北京没什么好的,别说托生条狗,就是托生成神仙在这找不到牌位。”
“回家也得把孩子生下来,看着他长利索了再回去。”四姐说。
“我想了,我现在是谁都对不起,我他妈的根本就不是人了,没有金刚钻,我拦的哪门子瓷器活儿?”老黑说完又干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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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在四姐这大醉了一场,第二天早早的走了,他决定无论如何他要再去看看老婆,老婆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响着:“你要是多来几次,我死的快点儿。”,老黑了解她,她这不光是气话,是出自真心的。这样一来,去还是不去对老黑来说已经不是犹豫,简直就是折磨。
在去医院前,老黑特意到了“稻香村”,他知道老婆最爱吃的是那的“撒其玛”(一种北京回民的点心)。到了医院,老黑走到了病房前,他像上次一样没敢直接进去,躲在门口透过玻璃看看,他看到了一张铺的平平整整的空床,这让老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走进病房,透过病房里的病人看着他的眼光,老黑知道他的预感是对的。
到了护士台打听着老婆,护士告诉他,老婆已经在老黑在四姐那喝酒的时候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急忙掏出手机给儿子打电话,可是儿子的手机是关着的,老黑忘记了自己的内疚,他觉得儿子这样的做法简直是叛逆,老黑顾不得眼前的护士大声的说:“小兔崽子,我非宰了你不可!”
老黑找遍了北京所有的火化场,没有老婆的踪迹,他完全的懵了,他跑回了家,门是锁着的,他找到了街坊才知道,老婆是当天就火化并拉回了延庆的老家。儿子为什么这么快火化了老婆呢,显然他是在躲避什么,或者干脆说就是躲避自己。
老婆在她的老家只有个年迈的姑姑,其它已经没有了什么亲人。老黑记得他和老婆一次回到这来时,她指着不远处的青山说:“以后咱们老了就回到这来,山清水秀的,死了咱俩就埋在这。”他找到了老婆,一个在山根前的新坟,坟上还按照当地的习惯在上面用砖头压着纸钱。
坟前放着一个花篮,这不是乡下人的习惯,这花篮是儿子买的。风吹了一地的黄叶在坟前打着转,老黑把点心放在了坟前,拿出在村里小卖店买的纸香,点上香和烧纸,老黑再也忍不自己的眼泪,他就这样一股眼泪一口酒的坐在坟前一直到日落西山。
“姑爷,家去吧,难受会子就得啦,这的风硬别在吹病了。”一个微弱的老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老黑转过头看去,是老婆的姑姑还有很多的人,看起来她们在这站了半天了。
“姑爷”这俩子像刀字一样扎着老黑的心,他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又看了一眼老婆的坟转身朝路边的车走去。
天完全黑了下来,老黑开着车脑想着老婆的话:“你要是还有良心,就照顾点儿子,他怎么也算是你的骨血……。”儿子的表现让老黑觉得连这点机会他也不给自己了。老黑加大了油门,他想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儿子,他要和他说说自己心里的话,他觉得儿子怎么也能原谅自己,何况儿子没了娘,他现在在哪?
就在这时,老黑突然发现他正在朝着高速的护拦冲去……。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8-31 07:49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8-8-31 07:5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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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些,程显祖自己的眼泪也在眼圈里打转,他叹了口气说:“真是想不到的事儿,老黑怪可惜了儿的。”
“二哥,我现在要马上就回家,一来是为了北京实在是让我太伤心了,老黑不在这我还在这干吗?二是,大家现在都拿我当了敌人,好像老黑的死是我的祸根,我也喜欢老黑,我打算跟着他过日子,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可这些我跟谁说的清楚?再有就是,再过几个月我就得生孩子,我不能在麻烦四姐了,她对的起我,我自己也得知道深浅,就算是我在这把孩子生下来,我怎么混呢?可四姐她不让我走,二哥你给说说。”
程显祖听着小梅说的这三条,感觉哪条都跟她有关系,可哪条又都不能全怨她。人得自律这谁都知道,可正是因为这条做起来难,世界上的事才千奇百怪。大伙埋怨小梅有大伙儿的道理,就是连程显祖也有看法,可小梅觉得委屈,特别是现在这个处境,小梅就没道理吗?
想来想去程显祖不知道说什么好:“先别琢磨这个了,老黑的事怎么办是现在的大事,完了事再说你这段儿。”
四姐擦着眼泪说:“黑哥是个好人,就是脾气倔点儿,说话嘴冷,可那也不该家破人亡的结果呀,我听见他死了我难受的什么似的。再说了,他走了留下俩孤儿。大个的还好说,能自己刨食儿吃了,剩下这小的呢,还在肚子里就没见过爹,想起来不叫人心里抽的慌吗?”
两个女人流着眼泪不住嘴的叨唠着,程显祖也只有默默的听着。
门前传来汽车的响动四姐站起身来说:“回来了!”说完迎了出去。
来庆神色忧郁的走进来,进门坐在椅子上抽烟,四姐问:“怎么着了,都怎么打算的?”
“这事儿是冻豆腐,还不好伴(办)呢,得先找他儿子吧?不能不叫儿子知道就烧了他爹呀!咱们找了怎么说?老黑烧了埋在哪?是不是也得经过他儿子的同意,谁找他跟他说这个事儿去?”
“跟着去的人都走了?”四姐问。
“不走干什么呢,大伙儿乐意拿钱,到烧的时候都去,也就这样儿了吧?”来庆说。
“还是得你去支应这个事呀。”四姐说。
“给朋友受累花钱我都不怕,可这个事真是脑袋疼,你说见了他儿子我怎么说?万一要是给我两句难听的,我听着不听着?想起来心里犯怵。”来庆为难的说。
程显祖明白来庆的意思,老黑是大家的朋友,这个事就是开出租惹出来的,要是他儿子把这些人认为和他爸爸是一回事,这就不好办了,当然,也可以不管,老黑不能没有亲戚,就叫他们处理也就脱了干系,可是从老黑的老婆死了到老黑也跟着走了,谁也没听到过他们家还有谁打听过这件事,是老黑亲戚少还是他们也和他儿子一个态度呢?这个事的起因说着烫嘴,也是来庆一改敢做敢当的原因。
程显祖说:“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你也别瞻前顾后的,是疖子就得出脓。总不能把老黑撂在太平间里吧?先得入土为安,这么着吧,我去找他儿子说,完了咱们再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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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祖上班的时候,罗杰家三口人对程显祖是三个态度,罗杰话里话外的表明,老板能给他放假这是很难得的事,意思是要程显祖得努力的工作,罗杰太太阴着脸,她的态度是,司机和保姆的生活日程就是老板的生活日程,伙计的时间永远是在老板的手表上显示着。安妮只是想念罗杰,在车上不停的说:“妞妞想了安寇,寇沃德。”寇沃德是安妮给程显起的英文名字,意思是“狗熊大叔”,安妮不是中国人,所以她绝对想不到用狗熊来嘲笑程显祖,只是因为程显祖身量大,让安妮想到了狗熊。
“妞妞,你告诉我什么地方想我了呢?”程显祖想起了儿子小的时候他总是这样问儿子。
安妮在这个问题上犯了难,她说不上来是怎么想他,转着眼睛想了半天说:“太克斯。”
程显祖明白,安妮一定是在看到出租的时候就想起了自己。
照样干完了活,罗杰一家好像今天没什么事,程显祖在九点钟的时候就完了事,他想到自己答应了来庆去找老黑的儿子,觉得今天回来的早不如就去看看,省得还得请假。
他给来庆打了个电话想问问老黑家的地址,来庆却要求跟着一起去,理由是万一他们家有谁难为他,就多了个帮手,约好了地点来庆和老黑一起找到了老黑的家。
“要是能找个街坊跟着兴许好点儿。”来庆说。
两个人正说着,迎面就走过来个老人,也就是老黑叫他于大爷的街道主任。
“你们二位找谁?”老人看这他们问道。
“大爷,我们是老黑的朋友,想找老黑的家。”程显祖客气的说。
“老黑没回来,他们家没人,儿子也好几天没回来了。”于大爷说。
“老黑的事您知道了吧?”程显祖说。
“知道了,你说多不争气,把媳妇气死了,多大的人呀,儿子这两天眼都是直的,瞅着都可怜。”
听于大爷的话,程显祖判断,老人所说的知道说不定就是老黑的外遇和媳妇的死,老黑的事他不一定知道。
“大爷,老黑没了您知道吗?”程显祖开门见山的说,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
“什么?多咱的事呀?”于大爷瞪大了眼睛问。
程显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老人摇着头说:“这不是造孽是什么?这就叫家破人亡,你们是不懂得事,逢是新死的人不能悼念的。不出七天他就没到阎王爷那报道,人世间的那些恩怨还在她心里,现在又不兴超度,没人领道就是个野鬼,老黑伤了她,怎么还急着找她呢?这就是叫她给勾去了。”于大爷连叹气带神秘的说。
对于老人的话,两个人是将信将疑,或者干脆就以为是无稽之谈,但听着挺别扭。
“大爷,您说的我们不懂,可眼下就得找着他儿子跟他商量,怎么处理后事,您能找找他吗?”程显祖说。
“我上哪找去?他没跟我说上哪啊,我一天去好几趟他们家,就怕这孩子想不开,可回回都碰锁。”于大爷说。
“您总比我们有办法呀。”程显祖不想白来一趟。
“他有个同学也住我们这,我给你打听打听去,您二位到居委会坐会儿。”
老人把二人带到了居委会去找老黑的儿子去了。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8-31 07:49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8-8-31 07:55 编辑

99
也是老天爷长眼没让程显祖白跑一趟,于大爷在老黑的家里找到了儿子,爷俩走进了门,程显祖抬眼一看,身量个头就是个老黑的拷贝,只是模样却不似老黑那样的粗鲁。老黑一脸的络腮胡子,儿子却眉清目秀。
大家落座以后,程显祖先说了开场白:“我们俩是你爸爸的朋友,来看看你。”
也许是失去母亲对儿子的打击太大,还是这些日子一个人忍受痛苦,或者弄不清自己父亲这两个朋友的来历,老黑的儿子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接下来的话程显祖也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他希望在路上于大爷已经告诉了孩子父亲的死讯,这样自己还好说点,可眼下没法问于大爷,程显祖咬了咬牙,无论如何都得说,只不过是谁说的问题。
“你爸爸出了事,开车的时候翻到了沟里,人没了。”程显祖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老黑儿子看了看程显祖,又回过头来看这于大爷,突然他站起身来冲出门外。
“快拽住他.。”于大爷话音未落来庆已经一个箭步追了出去。
三个人追了出去,发现老黑的儿子坐在门口的花坛边上捂着脸,程显祖看到,眼泪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了出来。
于大爷颤颤巍巍的说:“孩子,你别难受了,这两个人就是为了你爸爸的事来找你的,想和你商量着怎么办。”
“于爷爷,这是怎么了……”老黑儿子几乎是在喊的问。
是呀,怎么了,几乎一夜之间他就成了孤儿,任何的原因都不能说通他现在的处境。对于这样的问题,三个人除了动容以外谁能回答呢?看着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老黑的儿子,程显祖心里分外的难受。
程显祖坐在他的身边说:“好孩子,别哭了,我们来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你爸爸的事怎么办。”
“就听听你的想法,别的不用你管了。”来庆红着眼圈说。
“我想把他和你妈妈埋在一块儿你看怎么样?”程显祖在来的时候都没想到方案,忽然间他说出了这句话。
老黑的儿子哭着点了点头。
“好,这主意我看行,让两口子并了股,活着死了的都安心。”于大爷点头赞成。
“二哥,那咱这就回去,跟哥几个商量一下,明天就办,我早上来接他。”来庆说。
“于大爷,麻烦您给多照顾着点儿,您在问问孩子还有亲戚没有?街坊朋友愿意去的,明天都在这等着,我们来接你们。”
“成,成!让你们二位费心了。”于大爷说。
回来的路上来庆说:“瞅着这孩子真是可怜,我憋了半天没让眼泪流下来,我不能跟着起哄。”
“话一到你的嘴里就变味儿!”程显祖说。
100
第二天程显祖去联系火化,来庆和小乐子去接老黑儿子以及街坊朋友们,按照和大家商量好的计划,完了事就把老黑送到延庆和他老婆合葬在一起。
从医院拉到殡仪馆程显祖仔细的看了看老黑的遗体,老黑平日魁梧的身躯变得瘦小了许多,除了脸上的胡子没有什么变化以外,整个的人已经让人认不清了。这场车祸实在是太惨了,以至于整容师想尽了办法也不能恢复死者的原貌。老黑的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子,这是因为,他的脑袋几乎完全摔碎了,用帽子才能掩盖住这些。
“这样子怎么能见人呢?家属看了更难受了,不能再想想办法吗?”程显祖和火化厂的人说。
“就能这样了,尽快的看一眼就推走。”工作人员说。
程显祖想了想也没其他的办法,是真是没法看,可不看告别仪式怎么办?看着这个样子程显祖最后下了决心,告别仪式就只摆放老黑的遗像而不放遗体,这样他儿子还会好受点儿。
人很快都到齐了,有老黑的街坊,亲戚朋友等等,于大爷也跟着来了,同来的还有四姐。程显祖把自己的想法和来庆说了,来庆点点头说:“你看了是整过容的,那天没整的你没看呢,刚才我就在道上想,这怎么让他儿子看?我去跟于大爷和他儿子和亲戚商量商量,不管怎么说,不让看见就是了。”
应该说,除了老黑的儿子以外,没有人非要看见老黑不可,儿子好像不认头,他提了个折中的方案,告别仪式可以不放遗体,他要在烧了他的爹之前看他一眼。
仪式很快就完了,来庆叫人把来的人都送回去,唯独于大爷和老黑的儿子没走,正在这时,四姐把来庆叫到门外。
“来庆,小梅也来了,在大门外边没进来,她想瞧瞧老黑。”四姐说。
来庆一听脑袋就大了一圈埋怨四姐说:“你没长脑子,今天这个场合她能来吗?。”
“从昨天晚上哭到今天早晨起来,我狠不下心来,能让她看看吗?偷偷的?”
“不成,万一让他儿子看见了就麻烦了。”来庆摇摇头说。
“他儿子哪知道她是谁?”四姐说。
来庆想了半天说:“你等我跟二哥商量商量去。”
来庆回来跟程显祖说了一遍,程显祖想了一想说:“不让看没道理,让看也玄乎,你让四姐跟着她点,别大哭小叫的,老黑的儿子不认识她也就混过去了,千万别出动静,我先带他儿子看看,然后咱们哥俩,小乐子和小梅四姐一起去看看,这样兴许能混过去,看完了就叫小乐子把四姐小梅还有于大爷送回去,咱们在去埋老黑。”
“成!”来庆点了点头说。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8-31 07:49
不知道怎么重复了!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8-31 07:55
赵大狗 发表于 2018-8-30 13:54
有日子没读了,过来看看,翻到烤鸭子那张,口水都下来了。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8-31 07:56
赵大狗 发表于 2018-8-30 13:54
大鹰老师的文字,色香味俱全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12-9 06:36
101
一个类似客厅布置的房间里,装饰豪华,这是大概是为了缓解人们的痛苦吧,程显祖和大家都等在这,这是死者的家属看自己的亲人最后一眼的地方。老黑儿子从告别仪式一开始就哭着,他不断的用手摸着眼泪,而不是纸巾,那动作就像一个伤心的小孩子,这样的举动更让周围的人伤心不已。直到走到了这里,他还是不停的哭,人们不断的安慰他,可没用,程显祖走到他的面前说:“跟我去看看你爸爸,你不能老哭,这样他走了都不放心,你是个大老爷们儿了,该忍着就得忍的住。”
走到了后面的一间屋子里,老黑静静的躺在担架车上,儿子扑了上去,他爬在爸爸的身上放声的哭了起来,这是直到现在他第一次出声的哭,程显祖没有阻拦,他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流眼泪。他感到了这孩子的孤独和痛苦,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他,他想,也许这样的让他哭会好一点。过了一会儿,他狠下心来拉走了老黑的儿子。于大爷也想进来看看老黑被来庆拦住了,因为他实在是有了岁数的人。
现在轮到了来庆他们了,按照商量好了的,大家把小梅夹在了中间,小梅此时脸色苍白,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来庆不断的嘱咐着小梅千万别哭,看一眼就出来,四姐则不离左右的跟着小梅。
其实无论怎么样的安排周密,小梅看见老黑根本就忘了大家的嘱咐,就在她张开嘴大哭的时候,来庆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小梅挣扎着,到底没有来庆的力气大,哭声被捂在他的大手里。等她冷静下来大家走出来的时候,程显祖发现老黑的儿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小梅。他感到可能要露相,果然,老黑的儿子起了疑心,他问于大爷这个脸色苍白一脸泪痕的人是谁?
其实,于大爷根本就不知就里,只是摇头说不知道。关于老黑的外遇,儿子早就从妈妈的嘴里听了很多遍,他曾经想找到这个人。他现在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她,他就这样瞪着眼睛看着小梅,小梅此时已经没有精力注意周围,她连路几乎都不会走。来庆和四姐连掺代架把小梅推出了门外。
程显祖已经发现了不对头正在琢磨怎么应付,假如老黑儿子要问起来怎么办,也正是在考虑这个的时候,老黑的儿子果然问了起来。
“她是谁?”老黑儿子瞪着哭红了的眼睛问程显祖。
“他媳妇,你爸爸活着的时候跟他们两口子最好。”程显祖灵机一动的指着站在旁边的小乐子说。
“你快去劝劝你媳妇,别让他老哭了,你把她和四姐还有于大爷都送回去,我们跟来庆等着骨灰。”程显祖对站在旁边发愣的小乐子说。
小乐子如梦方醒的点头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102
取出了骨灰程显祖他们一刻没停的来到了延庆,因为按照程显祖安排的,他已经在早上就通知了老黑老婆的娘家,此时他们应该已经等在了那。
进了村子,果然已经有很多人等在路上,老黑的儿子也按照当地的风俗穿上了简单的孝服。一顶白色的孝帽,腰里缠着一条白色的布条和一段麻绳,这就是中国传统的披麻戴孝。京郊的农村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把孝服改革成了这样,较比以前的穿孝简单了很多,但仍然要比城里只带黑纱复杂。
程显祖和负责丧事的村子的一个亲戚商量了一下,那人说姑爷是外姓,很少有姑爷埋在媳妇娘家的,所以是外鬼,只好立刻安葬并不能入家门的。
尽管这些迷信的说法有什么规矩程显祖不不懂,倒是觉得立刻安葬很可取。来到老黑老婆的坟地,在她的坟边上早就挖好了墓坑,香烛纸马的安排祭奠以后,骨灰下了葬,一对新坟靠在了一起。天气特别的好,虽然四周的山已经退去了绿色,蓝天下的黄灰色山峰仍然叫人感觉到了它的巍峨。
负责办理丧事的村里的亲戚扶着老黑的儿子说:“感谢诸位帮忙把他爹送回了家,孝子磕头谢孝!”
在他的喊声下,老黑的儿子跪在地上给大家磕了头,来庆慌忙扶起了老黑的儿子说:“快起来,这哪行?”
程显祖说:“这是老年间的规矩了,在城里是没有了,所以你没见过。”
村里备了饭可来庆不愿意在这里停留,商量以后决定带着老黑的儿子回去。 大家再次来到老黑的坟前,来庆用村里那种褐色的粗瓷碗满满的倒了一碗酒说:“黑哥,这回你要好好的陪着嫂子,哥几个先走了,等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来看你!”说完话他把酒洒在了老黑的坟前。
103
自从程显祖一干人进了村子,这里的人就都凑在一起议论,他们要命也想不出,怎么两口子都回来了呢,而且相差的这么近?直到程显祖他们离开的时候,村里的人仍然瞪着眼睛看着他们,满脸的迷惑。
回来的路上,来庆开着车两眼盯着前方,可那眼神却视而不见,程显祖怕他走神说:“看着点,别走神儿,已经走了一个了!”
“二哥,这两天我想的特别的多,你说这人为什么活着呢?谁又知道赶上什么事?黑哥老在我脑子里头转,他要是知道尿炕不就睡筛子了?”来庆说完点上一颗烟。
来庆的话虽然听起来没头没脑,但程显祖感觉到了他是被深深的触动了。
“想那么多干吗?日子一天天的过,不熬到了点天就黑不了,总得活着。”程显祖也心不在焉的说。
“黑哥是个好人,二哥你也是好人,还有四姐都是好人”来庆若有所思的说。
“你的意思呢,我们都是好人,就剩下你一个坏蛋?”程显祖说。
来庆想了想说:“我没夸自个儿的毛病,我有的时候是坏蛋,比如我到现在也没给四姐一个交待,我有的时候也是好人,比如跟着你们帮朋友的忙,我到底是算什么呢?”
来庆这样既像和程显祖聊天又想自言自语的话,叫程显祖摸不着头脑,他无奈的说:“有时候咱想做这两种人之中的一种都不够格,咱们就是普通的人,早晨起来混肚子,晚上回家混枕头。”
“对,二哥,你说的对。”来庆点着头说,程显祖也不知道来庆到底觉得他哪说的对。他觉得来庆还想说什么,有可能是关于老黑,可他没说,因为车上坐着怀里抱着老黑相片的儿子。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进了城,把老黑儿子送回家交给了于大爷,他们又嘱咐了老黑儿子几句,无非是有事打电话,没你爸爸了,我们也能帮你之类的话。
程显祖开着车正打算回家电话响了起来,一听就是罗杰:“程,你到底有多少事要办,你到公司来一趟,我想让你看看合同上是怎么写的!”
程显祖这才想起来,忙了一天竟然忘了请假,他很快到了公司上了楼,罗杰一脸严肃的说:“程,真得跟你好好谈谈,做事是你这样的做法吗?你可别忘了,我随时可以因为你违约辞退你。”
程显祖对罗杰的态度不打算计较,本来吗,自己没请假怨不得人家埋怨,他拿出了看家的本事,不说话。
“是谁给你发工资,你为什么不珍惜工作的机会?你说话!”罗杰追问着。
看来不说话不行了:“老板,我是需要钱,需要养家糊口,可我是干活养家糊口,我找工作,可我不求着工作,我卖的是力气,我不卖脸皮,您要觉得我不合适,我这就可以走。”
程显祖这些话几乎是一口气说出来的,罗杰虽然通汉语可他并没有完全听明白,但是,他从程显祖的语气中已经感到了他的态度。
他歪着头端详着程显祖,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为什么会引起程显祖这么激烈的反应。
程显祖说完转过身来走出了门外,身后传来了罗杰的声音:“我还没有说完,明天送完了安妮送我去天津!”
“今天能早回来吗?”路上老婆来了电话问。
自从程显祖干了出租以来,老婆虽然有的时候来电话问问吃饭没有等,从没要他早回来过,因为她知道,这不可能,今天是怎么了呢?程显祖忽然想起,今天是老婆的生日。
“今儿是你的生日对吧?瞧我这记性”
“忘就忘了,这回我可不抻着(北京话,埋怨的意思)你,我炸好了酱还打了卤,面也和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等着你吃面。”
“好,老婆子,我这就回去,正往家走呢!”
104
老黑的死好像对所有的人都是个震动,大家很少去四姐那聚会了。罗杰虽然上次对程显祖表示了不满,到底没有辞退他。安妮的中文越来越好,只是在程显祖的影响下口音里有了京味。
“我觉得安妮现在的中文不是国语,倒很像大街上北京的小孩子说的土话。”一次罗杰太太在谈到安妮的中文的时候对程显祖说。
“怎么个土话法呢?”程显祖一边开着车一边说。
“比如,上次她就对我说,妈咪,我们好长时间没出去搓一顿了,这个搓是什么意思呢?”罗杰太太说。
“就是吃饭。”
“吃饭为什么叫搓呢?”
“就是大吃一顿,吃的很香的样子。”
“所以我说这是土话。”罗杰太太找到根据似的说。
“土话不好吗?你们那就没有土话吗?”程显祖说。
“土话在这里方便,要是回到新加坡,这些有什么用呢,别人还是听不懂呀?”罗杰太太说。
“将来妞妞长大了,也在某个大公司在北京的办事处做老板,比罗杰先生混的好,因为她会土话,你没看见大山吗?”程显祖说。
“我可不要安妮再给鬼佬打工了,你以为你们老板混的有多好?他只不过是给鬼佬打工而已,要看上司的眼色行事,要做的很辛苦,要完成那些鬼佬没完没了的指标,他每天都要干到半夜的。”罗杰太太撇着嘴说。
“那就叫妞妞做新闻记者,到中国来,她也能因为熟悉中国的情况干的很好的。”程显祖说。
“程,我发现你有的时候很有些见识,你现在这个主意就很好,要安妮做记者,到中国来,这很好。对了,妞妞是你给安妮起的北京名字吧?她很喜欢,她也要我们叫她妞妞呢。”说到这罗杰太太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学校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车子,放学的时间已经到了。罗杰太太下了车走到门口寻找安妮,程显祖虽然没有下车,但是眼睛透过风挡玻璃盯着校门口,祖显祖很喜欢安妮,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一个外国孩子。
一位老师领着安妮走了出来,在和罗杰太太说着什么,安妮则在旁边不安的听着。是出了什么事呢。程显祖有些坐不住了,他走下车来到了他们的跟前听到那老师在说:“罗杰太太,真想不到,安妮今天居然打了汤姆,把他的头打破了,现在他的家长正在我这里,要求给一个公正的处理,我想您是否考虑一下您对孩子的教育是不是有问题呢?”
罗杰太太满脸疑惑的说:“怎么可能,安妮是不会打人的,我们也从来没有主张过暴力,安妮这是怎么回事?”
“是汤姆要吻我,我不干,他就推我,我才打了他,寇沃德说过,谁要欺负你,你就反击他,这叫以牙还牙。”
“寇沃德是谁,什么叫以牙还牙,你还咬了汤姆?”罗杰太太问到。
“妞妞,到底怎么回事,你把人家打成什么样了?”程显祖忍不住的问。
“我只是推了他一下,他碰在了门上,不是我打的。”安妮说。
一个黄头发的女人走了过来,领着一个同样是满头黄毛的小男孩。女人用英文和老师说着什么,接着是罗杰太太,罗杰太太满脸堆笑的说着,看来是在道歉。程显祖看了看那个小男孩,脑门上夸张的缠着一块纱布。
黄毛女人愤怒的满脸通红,不住嘴的说着,罗杰太太像个母鸡一样不停的点头赔笑。最后那女人领着孩子钻进了车子里,仍然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了一句什么走了。
回到车子里,罗杰太太一脸的阴沉,安妮大概知道自己惹了祸,没有了往日的欢蹦乱跳,躲在坐位里低着头。
程显祖发动了车子就听到罗杰太太说:“安妮,今天回到家里和爹的怎么说?你怎么可以打人?”
“我看那孩子也没伤的怎么样,不过是虚张声势,想不到外国人也会讹人。”程显祖说。
“小孩子从小怎么可以打架?这多粗鲁,特别是女孩子。那个人不是讹人,是法国人,法国人很难缠的,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呢。”罗杰太太显然没听懂“讹人”是什么意思。
“这么点小孩就学亲嘴,我看就是个小流氓,打他一点也不多。”程显祖说。
安妮虽然没有完全听懂程显祖的话,可她能看的出来,程显祖是在向着她说话,她冲他笑着。
“你还笑?你告诉我什么叫以牙还牙?谁教给你的,寇沃德是谁?”罗杰太太仍然不依不饶的问。
“是我,是妞妞给我起的名字。”程显祖说。
“程,你有什么权力教给我的孩子该做什么?安妮就是按照你的逻辑惹的祸,你要对这件事情负责的!”罗杰太太气愤的说。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12-9 06:37
对不起,我居然忘记了这篇东西是半截的,再次抱歉!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12-10 04:59
105
安妮在学校里打了架,罗杰太太非常的生气,她甚至觉得这样下去会很危险,她怕程显祖把女儿带坏了,所以一改每天由程显祖自己去送安妮上学的做法,而是自己去送,并且不坐程显祖的车子,自己打车子去,按照她的理论就是,让安妮疏远程显祖。
对罗杰太太的作法,程显祖心理很别扭,按说孩子是人家的,程显祖没有权利也没有必要计较,而且他也不是对这个做法有意见,不去送孩子,他可以晚来一会,因为他只去送老板上班,自己还少跑路呢。程显祖自己也不知道,他每次走到楼下都会往那条甬道看,因为平时安妮就是从那条路上由罗杰太太领着走过来,上他的车的。自从罗杰太太不用他去接送安妮,程显祖总是故意的错开安妮上学的时间,他不想看见安妮,因为他会想到罗杰太太的作法心里不痛快,同时他也怕看到安妮心里难受。
他现在才知道,人是有社会地位的,自己是处在社会的底层,底层的人和其他层面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自己不能左右自己,他的命运随时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改变和安排。对于这点,程显祖早就领教过的,这好比他开这个出租车,他没法决定自己的行驶路线,他的一天是在别人的意图中活动的。他能克服这种心里上的无奈和不满,可是就是克服不了不能看见安妮的痛苦。
我这是怎么了?一个小孩子,一个南洋鬼子的崽子,我犯的上吗?安妮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老想着她干吗?他常想早点来一下,把车子停在路对面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看安妮,可是每当这么想的时候,自己就要骂自己一句,怎么那么贱?所以,他始终也没有看过一次安妮。
一个星期快过去了,说来也奇怪,罗杰除了上下班并没有别的事,罗杰太太白天也没什么安排,加上下午接安妮放学的事也由罗杰太太自己干,程显祖这几天出奇的清闲。
他想到跑点零活,可是又不知道罗杰什么时候叫他,所以送完了罗杰以后,他就停在路边发呆,他还没这么清闲过,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一天送完了罗杰,老婆打来了电话,让他回家的时候捎个洗澡的喷头回去,因为家里的那个坏了,程显祖放下电话朝建材市场走去,当他刚刚进了门迎面看见了四姐。
“二哥,今天怎么这么闲着?”四姐打着招呼。
“我买个喷头,家里的那个坏了,你嫂子叫我给带回一个去。”
“怎么也不上我那去了?”四姐问。
“哪有功夫呀,给他们一家子当保姆呢!”程显祖索然嘴上这么说着,忽然就想起了,自从老黑死了以后,他就没去过四姐那,连来庆也没了消息。
“都没信儿了,来庆也去的少了,别人就甭提了,我也没得罪你们呀?”四姐说到这脸上有些埋怨的表情。
“没准都忙呗?”程显祖应付着说。
“什么时候不忙呢,过去怎么有功夫呢?别人我不管,来庆不来我心里就不痛快,我觉得老黑的死把他给吓的够呛呢!”四姐说。
来庆不来程显祖找不到安慰四姐的理由,老黑的死对来庆有震动,程显祖早就感觉到了,可他不能顺着四姐说。一时间,和四姐的谈话竟然冷了场。
“二哥,我没想非得嫁给他,我也没打算拆了谁的家,我还没老到嫁不出去的地步呢,你要是见着他,劳驾你给我把这句话捎过去。”四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了泪花。
“你瞧你想哪去了,他准是这些日子有活忙的,连我都没有他的消息。”程显祖赶紧解释到。
“你上这干嘛来了?”程显祖岔开话题说。
“这都是你们哥们给我拉下的窟窿,眼瞧着小梅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还仨月就生了,看这意思哪也去不了,还不得在我这做月子,我今天抽功夫给她买个小孩的床。”
听到了这些,程显祖由衷的佩服四姐,说真的,无论是老黑还是这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和来庆给老黑安排了后事,不也是扭头走了吗,剩下的这些事难为四姐还想着,四姐是个好人。
“我跟你买去,正好我今天也没什么事,买完了我给你拉家去,就事上你那坐会儿,也真是有日子没去了。”说完了话,程显祖和四姐走进了商场。
106
程显祖跟着四姐买完了东西来到了饭馆,正是饭馆最忙的时候,人很多,四姐来不及招呼程显祖就去忙和生意,留下程显祖自己找了旮旯坐在那,服务员送来了茶水并问程显祖吃什么。程显祖怕打搅了四姐就说,自己不吃什么,坐一会就走。
程显祖看见了小梅挺着大肚子站在收银台后面的收款机旁,看她那熟练的样子一定是在这干了很久了。小梅并没有看见程显祖,低着头忙着自己的事,程显祖乘势打量着她。
小梅身上穿这一见粉色的连衣裙,程显祖回忆起来,这是四姐的,因为四姐胖,在小梅怀孕的时候,这件衣服成了她的孕妇服。
小梅已经没了从前那种打扮入时的装束,头发随便的挽在脑后,脸色也显得比以前黑了许多,程显祖心里不由得一动,老黑走了,剩下她身在异乡还怀着孩子,要不是四姐,她现在怎么办呢?即使她把孩子生下来,难道就在四姐这混下去了?最让程显祖想着难受的就是,这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小梅如果回到老家去,她怎么和家里的人说呢?她今后怎么办?即使她的老家里,谁会娶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
小梅一边忙着手里的菜单,一边吩咐着服务员,看起来俨然就是个二掌柜的,程显祖觉得,四姐很信任她,否则怎么会让她管着收银的活,四姐真是个好人。
四姐例外的忙着,不时的走过来跟程显祖搭上几句话,显然她是怕冷落了程显祖。过了一会,服务员端上一盘酱肉和一瓶啤酒放在程显祖的桌子上,他一边吃着一边继续看这她们忙着。
直到午餐忙的差不多了,人渐渐的少了起来,四姐一脸汗水的坐在程显祖对面,顺手拿着本菜单扇着说:“瞧见没有,每天都跟打仗似的,哪有工夫?今儿我要不是狠了狠心去买这个床,这辈子都甭想出门。”
“给我们谁打个电话也帮你买了,你死心眼呀?”程显祖笑着说。
“我可求不起你们,都不上我这来了,我还敢给你们打电话?”四姐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看来,她对大家很少来这心里是耿耿于怀的。
“小梅看起来还不错。”程显祖说。
“踏实多了,老黑刚走的时候,天天的哭,你说也怪可怜的,剩下这孤儿寡母的。”四姐看了看收银台说。
“能帮上你了吧?”
“管了大用了,可是她带着身子,我不敢死乞白咧的用她,她反映很大,吃不了什么东西老是吐,特别是闻不了这油烟子味。”
“四姐,亏了你了,要不她现在这样不把谁愁死?”程显祖说。
“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管,实际上也没我什么事,做事的走了,祸给我留下来了,可我不能把她轰出去呀?”四姐摇了摇头说。
“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先帮她把这关渡过去,回头在说吧。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程显祖说的是宽慰四姐的话,其实也是自己心里想的。
四姐忽然想起什么扭过头冲者收银台喊到:“小梅,先别忙了,过来歇会你看谁来了?”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12-10 16:55
故事继续啦!好好!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12-10 16:55
真心佩服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12-11 06:20
107
小梅听见四姐的招呼抬头往这边看,看见了程显祖连忙走出收银台朝他们走过来:“二哥,老也看不见你了?”小梅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真切,没有了过去的敷衍。因为过去老黑在的时候,程显祖基本就没和她有过什么交道,大概是因为老黑的事,一下子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挺好的吧?”程显祖对小梅的热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嗯,我现在能帮上四姐的忙了,要不我心里不踏实,我不能白吃她的饭呀,四姐可好呢,比我亲姐都好。”小梅一脸感激的说。
“得,得!别把我说的跟雷锋似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在我这也没少出力,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四姐叫小梅夸的不好意思的说。
“哎,要说是不该提,老黑这一撒手,难为了你和四姐了。”程显祖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小梅感慨的说。
“是,要是没有四姐,我真不知道该咋办!”小梅说到这眼圈红了。
“二哥,咱把这段儿绕过去成不成,你吃点什么,现在不忙了,我叫后厨给你弄点什么吃的。”四姐说完站起身来。
“不用,来碗面就成。”程显祖说。
“二哥头一回来就是吃的面,来庆那王八蛋还嫌黄瓜丝儿粗呢。”四姐说完了朝厨房走去。
桌子前就剩下他们两个,程显祖问到:“还有多少日子呢?”
“还有三个月。”小梅说。
“那天儿可就冷了,缺什么不缺呢?”
“啥也不缺,我心里就是不忍心,我原来想回老家去,可四姐说啥都不让,就让在这坐月子,多麻烦。”小梅说。
“四姐是个好人,她也是好心,她不会跟你来虚的,你这么重的身子回去,大伙谁放心呢。”程显祖说。
“二哥,你们都是好人,看着你们办老黑的事忙前忙后的,就是亲哥们又怎么样?我真是从心眼里头感激你们。”小梅说着又掉下眼泪来。
“朋友一场,这都是应该的,你就别提这个了。”程显祖看着小梅掉眼泪心里也一阵酸楚。
“来庆也不常来了?”程显祖想跟小梅打听一下来庆,因为四姐看样子是生了他的气,程显祖不放心可是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她提起。
“不知道为啥,来的少了。来了也是坐一会子就走,没像以前似的住在这。”小梅说。
“他可能是有事忙不开。”程显祖说。
“听说他老婆病了,不知道是啥病,我听那天四姐给他打电话问他用钱不用呢。”小梅说。
“我就知道他有原因,他不是没情没义的人。”程显祖说这句话的时候,像对着小梅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四姐可惦记他了,老是跟我念叨他,我说那你就叫他来呗,四姐又不叫,我也替她发愁。”小梅说。
两个人正说着话,四姐端着一碗肉丝面走了过来,放在桌子上说:“二哥,这可是你叫我做的面,别说我舍不得给你吃。”
程显祖笑着说:“是我叫的,做别的我还不乐意呢。”
程显祖拿起筷子刚要吃,手机响了起来,是罗杰太太。
“程,你在哪?”
“我在一个朋友这,有事?”程显祖听着罗杰太太的声音有些不对劲问到。
“你快点来一下,到我家这来,安妮不见了。”罗杰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怎么了,叫你走呢?”四姐问。
“那个外国娘们把孩子丢了,干什么行呢?”程显祖说完了话站起身来朝门外走。
四姐在后面嚷到:“那也吃了面走呀?”
“不用了,下回吧!”程显祖头也不回的朝车子走去。
108
程显祖来到了罗杰的家的时候,罗杰太太已经在楼下的门口等他。
“你怎么才来?”罗杰太太埋怨说。
“安妮怎么丢的?”程显祖现在已经没有兴趣解释罗杰太太的埋怨了。
“她说不舒服早上就不愿意去上学,我看她好像是真的不舒服了,也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很晚才起床,我叫保姆带她去楼下去玩一会,可是一会保姆就告诉我她不见了,你知道那个儿童乐园就在我们的小区里,她怎么会不见了?”罗杰太太焦急的说。
“保姆连孩子也看不住,后来呢?”程显祖问到。
罗杰太太现在已经没了趾高气扬的样子了,也没功夫计较程显祖说话的态度了:“安妮要保姆回来给她拿球拍,保姆就回来拿了,再下来就找不见她了,你说这孩子会去哪?我报了警,就是没和你老板说,我怕他着急。”
“你回家等着警察吧,我去找!”程显祖说完朝小区走去。
程显祖跑遍了小区的每一个角落,最后他去问四个大门的门卫。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看见一个小孩走出大门,最后一个门卫的回答更肯定,他说,他们有规定,不会让一个小孩子单独走出大门的。
程显祖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着,其实这种专门供外国人居住的社区大都在北京的郊区,除了小区内部以外,外部的环境并不怎么样。罗杰居住的就是这样一个小区,小区的周围修了公路,在往外走就是庄稼地了。如果安妮真的从小区里走出来,那就真的麻烦了,因为周围的地方太大了,程显祖一个人在满是庄稼地和树林的地方找一个孩子,犹如大海里捞针。
程显祖四处找着,他只好步行,因为车在这个时候没用。他一边走一边想,从时间上来看,安妮不会走远,那么自己的搜索范围就应该在各个大门外的周围。他开始怀疑安妮是不是走出了门外,门卫不是说了吗,他们不会放一个小孩子单独的走出去,如果是这样,安妮走不出来,可是小区已经找遍了,没有安妮的踪影。程显祖仔细的想着这句话,不会单独的放一个小孩子出门,如果说安妮不是单独的,那她就会出去,比如跟着一个大人走出来,门卫就会以为那是他或者她的孩子,这样说来,安妮还是有可能走出来的。安妮为什么要走出来,她出来干什么?
电话响了起来,是罗杰:“程,你在哪?”
程显祖想到了罗杰太太说的不让老板知道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你找到安妮了吗?”看来罗杰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我正在找。”程显祖说。
“拜托你仔细找找,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打车回去,我现在就从公司里出来了。”罗杰说完挂了电话,程显祖这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他已经在小区的周围转了两个多小时。
当程显祖肯定在小区的周围不会找到安妮的时候,他的心里空了起来,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上哪去找安妮。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两只眼睛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前边的路边上有几辆出租停在那,小区外路边上总有几辆出租车在这里等活,他们的主要客户就是小区里居住的人,程显祖朝他们走了过去。
109
“去哪呀您?”一个出租司机以为程显祖是打车的,连忙打着招呼问。程显祖摆了摆手,他没指望能从他们嘴里打听出什么,他只是打算在这休息一会儿,调整一下自己焦急纷乱的情绪。
“活儿怎么样呢?”程显祖递给对方一颗烟,自己也点了一颗问。
“没法干了,地铁十号线通了,东直门到机场的轻轨过两天就通,谁还打车?”那个司机无奈的说。
“这儿能等着活吗?”程显祖问。
“那怎么办?就是这的交通还不太方便呢,有枣没枣三杆子,守株待兔,等不着落个歇着,总比满马路跑空车强,油都六块多一公升了。”
“我知道,我也是干这个的。”程显祖说。
“那您这是……?”司机看着程显祖有点迷惑。
“找人,老板的孩子丢了!”程显祖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也不错,你给老板找孩子他就不能指使您满处拉着他跑去了,干这个不干那个。”司机心不在焉的说。
“您没看见从这门口走出个小孩吗?”程显祖一点也不抱希望的问到。
“我刚在这等了一会儿,您上他们那问问去,他们在这待的时间长,下午一直在这玩牌呢。”司机指着不远在路灯底下玩牌的几个司机说。
程显祖走了过去,几个司机大呼小叫的玩牌,谁也没发现站在他们身后的程显祖。
“劳驾打听一下,几位谁看见从门口走出来个小孩子,一个小女孩。”程显祖问。
没人理会他,司机们只是集中精神的打牌,程显祖知道没希望,正当他转身要走开的时候,一个司机说:“老杜下午在那边的路边上拉了个女孩,好像是一个人,他走的时候还犯嘀咕说,怎么这个孩子没大人跟着?”
程显祖急忙走过去问:“后来呢?”
“后来就没回来。”
“你知道他的车牌号吗?”
司机对车牌号码都有着特殊的记忆力,何况还是一起拉活的人,那个人很快就说出了车牌号码。程显祖按说打听到车牌号码告诉罗杰太太然后告诉警察,就算交了差,可是此时的他比罗杰夫妇还着急,他想亲自找到安妮,亲眼看到安妮平安无事。程显祖又去问那人是不是知道老杜的手机号,那个说不知道。不过那个人告诉了老杜所在的公司。
程显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罗杰太太,罗杰太太抽泣着说:“程,太感谢你了,你一定要把那个司机找到,我现在告诉警察。”
程显祖打完电话忽然觉得这个公司的名字似乎在哪听说过,他想起这正是小乐子的公司。
程显祖打电话把事情告诉了他,小乐子说他认识这个老杜,并答应马上联系他,有消息就告诉程显祖。
事情总算有了着落,可剩下的就是等待,这等待简直就是煎熬,程显祖不断的抽着烟,在路边来回的走着。
终于小乐子来了电话:“二哥,老杜在枫叶西餐厅呢,离你那不算远,他确实拉了个小孩,那小孩说不出她在哪住,老杜正转腰子(北京话,着急)呢,我告诉他别动,一会儿有人找他,他正在那等着呢!”程显祖没等小乐子挂电话就急忙跳上车朝枫叶西餐厅开去。
到了餐厅门口,程显祖老远就看见一个黑瘦的司机站在路边不住的来回张望,看了车牌号,程显祖断定这个人就是老杜。
他下了车跑到他的跟前说:“您是老杜吧,小乐子叫我来的,来接孩子?”
“你可来了,你要再不来,我就把这孩子交派出所了,整半天儿什么也没干,光陪着她了,我还得管饭!”老杜叨叨着。
程显祖顾不得听老杜的埋怨直接问到:“孩子呢?”
“在车里睡觉呢”老杜说完打开了车门,安妮躺在后座上睡着了,嘴角边还挂着一小块奶油。
程显祖俯下身去对着安妮轻轻的喊道“妞妞!”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12-11 06:20
井冈 发表于 2018-12-10 16:55
真心佩服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12-11 08:55
大尾巴鹰 发表于 2018-12-11 06:20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12-11 08:56
继续听故事。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12-12 06:07
110
程显祖轻轻的喊了几声,但安妮并没有醒。他抱起安妮放到了自己的车里,老杜跟着走了过来。
“哥们儿,这就走是怎么着?”老杜站在程显祖的背后说。
程显祖一下子明白了老杜的意思,本来吗,拉着安妮跑了半天老杜是在提醒他这账怎么算。
“算她包了你半天车吧。”程显祖给安妮盖上自己的外套说。
“干吗算她包我半天车呀,就是包了半天呀?这半天车包的,把我奶都急出来了。”老杜接着把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安妮看不到程显祖,她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就要妈妈送她,她问过妈妈,得到的回答是:“你不用在想要程送你了,以后就是妈咪送你上下学。”
安妮不能想出妈妈这样做的理由,可是她想这个大狗熊叔叔,因为在他那,安妮可以随便的玩耍,对安妮来说,一天最轻松的时候,莫过于和程显祖在一起,没了他,安妮开始无精打采起来。每到放学的时候,她总要仔细的看着在学校门停留的车,特别是出租车,她希望能够看到程显祖在那等她,可是一次一次的失望了。
也就是在今天在游乐园玩的时候,当保姆回去给她拿球拍,安妮忽然想到,程也许是去接别的孩子上学去了,我现在应该去找他。安妮想到这走出了游乐园,其实,这个时候如果就是安妮一个人是走不出小区的大门的,安妮当然不知道这个规定,巧的是她就是跟着一个大人走了出去,就如程显祖料想的那样,保安就拿她当了那个大人的孩子。
安妮走出了大门,沿着路边走着,她开始还能按照每次坐车的印象,沿着这个方向走,可是走了一段她发现,很多地方和她在车子上看到的并不一样,由于这条路是沿着小区修的环形公路,安妮就顺着路边走了好一会,从来没有自己出来过的安妮现在懵了头,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也就是这个时候,安妮看见了上这来等活的老杜,她发现老杜的车子跟程显祖的一样的颜色就朝他招手,她希望这是程显祖。
老杜看到一个小女孩在路边招手就停了下来,当他看到只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犹豫了起来,怎么只有这么点的小孩子自己打车呢?为什么没有大人?老杜虽然疑惑还是下了车。
“小朋友,你上哪?”老杜蹲在安妮的跟前问她。
安妮发现下来的并不是程显祖,她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到学校去门口去找找,因为她觉得程显祖也许在那。
“我要去学校。”安妮说。
老杜从安妮那打听到了学校的位置让安妮上了车,他一边走一边想,这个孩子的家长也真放心,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打车上学。
到了学校安妮并不下车,只是一个劲的盯着来回过往的车,无论老杜怎么问她等谁,安妮就是不说话。
老杜只好耐心的等待,因为他总得等一个给车钱的人。直到学校放了学,人都走光了,安妮才告诉老杜,她要回家。
“你家在哪住呢?”老杜问。
安妮摇了摇头,老杜心里懊悔起来,真的不该拉上这个孩子,眼看天就黑了,现在把这孩子怎么办呢?他现在想的已经不是这半天受的损失了,他只想怎么把这个孩子送回去,他上了车顺着来的路回去,他觉得这孩子的家离那个地方不会远,如果再找不到,他决定报警。
就在路过枫叶西餐厅的时候,安妮忽然要停车,因为安妮知道这是妈妈常带她来的地方。老杜停了车,跟着安妮走进了西餐厅,他希望安妮叫他来的目的是这里有人等着她。安妮坐在座位上,服务员走了过来,老杜开始明白了,安妮是要在这吃东西,果然安妮要了草莓冰激淋和一个奶油蛋卷,安妮吃着,老杜站在那看着,服务员过来结账的时候,老杜才发现,孩子并没钱,这个时候的老杜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结了帐老杜说:“小祖宗,您到底是在哪住啊,你有没有家里的电话打一个?”
“就是这,妈咪会上这来的。”说完安妮坐进车子里。
老杜心里着急也没办法,他想到,但愿孩子说的是实话,看这孩子要的东西老杜心里有点踏实,能吃这样东西的孩子,他们家一定给的起车钱。
111
老杜着急,安妮却睡着了,一边是安然入睡的安妮,一边是急的热锅蚂蚁一般的老杜。最后老杜拿出了手机,打算报警,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乐子的电话打了进来。
老杜说完了经过,程显祖说:“半天车费加上饭钱有二百够了吧?”
“你没吃过西餐吧?一个奶油蛋卷就三十,一个草莓冰激淋二十八,这就小六十块钱,再加上我这半天功夫,我告诉你我都急出痱子来了,你给我二百块钱?”老杜听了气急败坏的说。
“哥们儿,我也是干这个的,你打算指着这孩子发财是怎么着?”程显祖看到老杜的态度有些反感的说。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没指着她发财,我也不能赔本呀?你既然是干这个的,你就应该知道干这行的辛苦,这孩子你先别带走了,我找警察办这事儿!”老杜说着拿起电话来。
程显祖看老杜急了,想到他要是再报警,罗杰那边也报警,等把这些都弄完了,孩子天亮也回不了家,赶紧说:“我这不是问你吗,多少钱你说。”
“你给三百块钱吧!没找你多要,丢一狗还悬赏五百呢。”老杜说。
程显祖拿出钱递给老杜,老杜扭头走了。罗杰太太来了电话:“程,怎么样,找到安妮了?”
“找着了,我这就送她回去。”程显祖说。
罗杰太太听了大喜过望的一连说了三个“谢谢”,没等她再说什么程显祖挂了电话。
程显祖开着车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着老杜,老杜拉着安妮跑了半天,还给垫上饭钱,你能说他没良心吗?可等人领孩子的时候,他又多要钱是不是很可气呢?这两件事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是什么原因呢,他给了自己一个回答,都是穷闹的。
程显祖正想着,身后的安妮忽然大哭起来,程显祖赶紧把车停在路边把她抱出来,只见安妮闭着眼睛一个劲的哭,程显祖知道,一定是这孩子做了什么噩梦,他使劲的叫着安妮:“妞妞,醒醒,妞妞……。”
妞妞终于停止了哭泣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程显祖的时候,一下搂住他的脖子又大声的哭了起来,那哭声比刚才还大还委屈……。
112
程显祖好歹哄的安妮不哭了,罗杰太太又来了电话:“程,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都要急死了!”
程显祖把电话递给安妮说:“妞妞,跟你妈妈说句话。”
安妮把头一歪躲的老远摇头,程显祖无论怎么说,安妮就是不说,他只好说:“我正拉着孩子往回走,再有十五分钟就到了。”
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程显祖看到罗杰两口子站在大门口不住的张望,旁边还站着一个警察。
程显祖下了车把安妮抱了下来,罗杰太太飞快的抱过孩子哭了起来,罗杰也没完没了的跟安妮说着话,警察站在一边等着好像有什么事,只有程显祖没人理也没人问,他扭头朝车子走去,没等他上车,警察跟了过来说:“师傅,别走呀?”
“我把孩子送回来还有我什么事呢?”程显祖说。
“没这么简单,第一,要家长确认这个孩子就是他自己的。”警察说。
“这还用确认,他们两口子那个样你没看见,再说了,我天天拉着这孩子上学,我也能证明呀?”程显祖觉得这警察挺多事,心里想,找孩子的时候你们在哪呢?
“再有,孩子是怎么找回来的,经过也要说清楚,要到所里做个笔录,我们核实没问题以后这案子才能结。”警察说。
程显祖没想到孩子找到了还有这么复杂,警察说完又朝罗杰夫妇说:“孩子确认是你们的?”
“当然,这没有错的。”罗杰太太说。
“那你们在这上面签个字,我们还要带这个司机到所里做笔录。”警察说完让他们签了字。
“走吧,跟我到所里去一趟吧!”警察对程显祖说。
程显祖上了车,转过头来再一看,罗杰两口子抱着安妮朝小区里面走去。
程显祖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阵发凉,警察钻进车里说:“师傅,开车吧!”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12-12 06:07
井冈 发表于 2018-12-11 08:56
继续听故事。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12-12 09:04
大尾巴鹰 发表于 2018-12-12 06:07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12-12 09:04
继续听故事。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12-13 06:04
113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安妮从上次出走以后,罗杰太太还是改由程显祖接送她上学,她从这件事以后好像对程显祖信任了很多,圣诞节前夕,罗杰一家准备回到新加坡,要到春节以后才能回来,程显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意味着他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是自己的,他打算利用这个时候多挣点钱,年底是挣钱的好日子。
傍晚送机场的路上,上安妮一句话也不说,两只眼睛盯着前边,程显祖看了看安妮说:“妞妞,回家过年了,不高兴?”
安妮看了他一眼,罗杰太太接过话茬说:“我们还没有走,她就老是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到了机场下了车,安妮爬在程显祖的耳朵边上说:“你得等着我。”程显祖笑了笑说:“一定。”
安妮不放心,用程显祖教给她办法说:“那你跟我拉钩儿。”
罗杰掏出一个信封笑着说:“程,你很有心计,你征服了安妮,看来我想不用你也不行了,这是给你的。”
程显祖打开信封看到了一叠崭新百元钞票,这钞票和罗杰的话让程显祖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为了让自己镇定,他深呼吸一口气从那叠钞票里拿出三张然后递给罗杰说:“我拿走我给你垫上的钱,那是拉安妮的司机的费用,这些你拿回去。”
程显祖说完话头也不回的上了车,身后传来罗杰的话:“程,我只是开个玩笑,圣诞快乐!”
程显祖探出头来说:“我也没说你的话不是玩笑,我不过圣诞节。”
一路上程显祖开着车子想了很多,是的,虽然都是人,可你有的时候没法让别人理解你,想到那些同行们,他们为什么总是牢骚满腹,大概就是被冷遇和误解的太多了,可这怨谁?这世界上不光是自己一个人受这样的委屈,这虽然不足以宽慰自己的郁闷,必定这是事实,想活着就得适应这些。
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因为今天晚上就是平安夜,程显祖从来对洋节日没兴趣,可是洋节日会有很多人打车,圣诞节会给他带来挣钱的机会,外国的鸡下的蛋也有营养。
果然,程显祖痛痛快快的拉了几趟活,虽然路上有些堵车,可路途都比较近,多是餐厅或者其他娱乐场所,坐车的大都是年轻人,他们不在乎车钱,也不计较路线,这都是拉活的求之不得的。
老婆来了电话说饭店里今天特别的忙要加班,如果他回去的早叫他在外边吃点什么。程显祖告诉她,自己也不能早回去,他要多拉几趟,今天的钱好挣。
很久没有这样在街上拉活了,这让程显祖又找到了从前的日子,他开始犹豫起来,到底是要伺候那些洋人还是自己自由自在的干呢?这样干自由,可是钱没有保证,那样干钱虽然有了保证心情又不愉快,哎,想起了老人说过的一句话,捆着发麻,吊着发木,背着抱着一边儿的沉。想到这他摇了摇头,从倒车镜里看了看自己一脸的苦笑。
114
程显祖撒欢儿似的干着,忘记了苦恼和烦闷,他只想多挣点钱拿回家去,因为老婆也在拼命的干,她现在也没回家。当他送一个客人到北京站的时候,钟楼敲起了子夜12点的钟声,程显祖决定拉完了这趟活就回家。
走到建国门桥的时候,路边一个姑娘招手打车,程显祖虽然不原意放弃这个活,可他还是觉得应该回家了。
姑娘上了车坐在了后排座上,程显祖说:“姑娘,您上哪呀,我这要收车了,您要是往西边走我就拉上您,我就干这个顺路的活,我累一天了。”
“二哥!”坐在后面的姑娘喊道。
程显祖听了一愣,回过头来看了看,也许是灯光的问题,他怎么也没认出坐在后座上的这个女人。
“二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小红呀?”
眼前这个穿着浅灰色羊绒外套,扎着马尾辫子的女人叫程显祖怎么也不能和那个描眉画眼一头乱发的小红联系在一起。
“小红?”
“哈,二哥,我不用看,一听你的声音就知道是你,你怎么把我忘了,我还该着你包车的钱呢?”小红一边说一边下了车,拉开副司机的门坐在了程显祖的旁边。
“你这是……?”程显祖本来想问,可是觉得这个打扮的小红,提从前的事怕不合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二哥,最近怎么样呢?”小红问。
“能怎么样,凑合着混饭吃呗。”
“二哥,今天是平安夜,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咱俩好好聊会怎么样?”小红说。
“圣诞跟咱们中国人有什么关系,你又不信教?”程显祖想到了罗杰的圣诞快乐的话。
“你呀就是死心眼,你管他什么节呢,过节就是快乐,现在的人不就是找个茬让自己轻松一下?”
“我拉了半天了,得回家睡觉去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二哥,就你这样的,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明天早起,后天就不早起了?什么时候是个头!你听我的,咱俩找地方吃一顿去,我老觉得我欠你的情,你得给我这个面子。”小红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诚恳的。
“我跟你也吃不到一块去呀?”程显祖还想找借口。
“下了桥往北,咱们上东直门簋街,你想吃什么没有?”小红说。
程显祖耐不住小红的软磨硬泡,车子下了建国门桥朝东直门驶去。
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12-13 06:04
井冈 发表于 2018-12-12 09:04
继续听故事。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12-13 11:26
大尾巴鹰 发表于 2018-12-13 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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