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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童年
文/莫零
山里长大的孩子们，有几个没因为滑下山蹭破了裤子挨过打？大山就是天然的滑滑梯，几个小伙伴们铆足了劲儿比赛爬山，爬得比兔子还快。但下山可就发愁了，全没了刚才那一鼓作气的劲儿。不知道是哪个提的议，手里别两根树桠撑着滑下去，于是大家就接二连三，选个枯叶多的坡道纷纷滑溜下去。三两回下来，屁股瓣后面就蹭坏了两个洞，回去大人们一面在灯下加打着补丁，一面怒气冲天地骂，有暴脾气的还会拣根“竹丝子”往身上抽。“竹丝子”就是竹子的枝，山里人拿来扎笤帚扫院子用的，随手抽一支出来，就是揍孩子的绝佳工具。
有狡黠些的孩子们就会顺手拾捆柴木，又或者摘些野木耳，野山菌带回去将功赎过，这时大人们的怒气就会消下去不少。隔几天还会嘱咐他们：再去弄些回来。
我是外地来的孩子，又是女娃，一开始本地的孩子是不乐意带我玩的——谁知道你是个什么脾性？你家大人是不是护短得厉害呢？不过，我这自来熟的个性很快就能融入进去的。我们那时候男孩和女孩不会在一处玩的，各玩各的。就算是亲姐弟，也各不相干地分两处玩耍。我们当中有个女孩子个子最高，虚长我们两岁，叫红霞，她是我们的孩子王，常带着我们钻山洞玩儿。
她家种好几亩地，下面又有两个弟弟，所以她从小是干惯了农活的。每天早上她早早就得起来给一家人做早饭洗衣裳，还要去割两篮猪草才能去上学。我们这群小跟屁虫们乐意为她效劳，匆匆抓上几块馒头片，唏溜两口稀饭就陪着她去割猪草。她会教大家分辨各种能吃的野菜，马兰头，枸杞头，荠菜，地皮菜等等。
周末的时候，她干完了活就带着我们上山，春天采映山红，挖茅根；夏天摘桑椹，摘梦子，就是一种类似于小草苺的野果子，花开起来像蔷薇，不过是粉白色的，长在藤上，还带刺，味道却和草苺一样甜美，当地人管它叫“梦子”，我后来在网上见过同样的图片，写着“树苺”，可没有“梦子”好听，也不晓得是不是一种东西。不过，夏天我们是不爬深山的，蛇虫蚁兽太多，再胆大的孩子也还是悚这个。
秋天就能打板栗了，还能摘许多叫不出名的野果子来吃；冬天山上可吃可玩的东西少一些，但捡柴是我们这些山里孩子的重要工作，生火需要干透的，蓬松的细柴，正适合孩子们去捡。每个孩子背个背蒌，带壶水，就上山去了。
有的孩子也会带把砍柴刀，大多数不带，怕孩子们玩闹起来没个轻重再失了手。红霞姐每次会带把铲子，她认识兰花，挖几棵回来养在花盆里，去集市上能卖十块钱一盆。挖兰花要很仔细，兰花的根茎盘综错结，要是不小心挖断了主根，这就活不成了。所以纵然我们苦苦哀求，她也从不让我们动手去挖，常常是我们发现了，喊她来挖。不过她也从不小气，卖兰花的钱自己能私存下来的话，肯定会买糖果瓜子分给大家吃。
茶叶是我们这里山区主要的经济来源，家家户户都有茶山，每逢茶叶季，学校还会给大家放一个礼拜的茶叶假，但假期结束每个同学要交给学校十块钱，美其名曰是勤工俭学费。至于这笔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可没人敢追究。山里人敬畏学校敬畏老师，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家当然是没有茶山的了，要交十块钱，我就得自己去挣。帮别人家采茶叶，一斤多少钱。一般三四月份茶叶刚冒尖时，工钱会高一些，因为这时的茶叶价钱卖得最高。其实也一样，一天采不了几斤湿茶。茶叶卖相最好的就是刚冒尖的顶端这两瓣嫩绿的芽子，可采起来真是难得很。太娇嫩了，用力过猛会弄断了，用力太轻又采不下来。孩子的手小，最适合采这种嫩茶，但孩子们往往下手也没什么轻重，必须要耐心加细心。红霞姐可以，她好像天生就会干这个，采下来的嫩茶，瓣瓣都漂亮。所以附近的乡邻们都愿意喊她去采，于是就耽搁了学业，念到初二就不念了。
茶山上的茶树是一排一排的，左不过一米五以下的高度，要时常剪枝才能出新芽。冬天还要把每棵茶树下的土盘松了，盖上稻草以免来年开芽晚了，赶不出头茬茶，卖不上好价钱。一到采茶的季节，山上就热闹起来了，人们三三两两散落在茶山各处，边采边谈天说笑，还有唱曲儿的。起个大早采上三四个钟头，中午太阳出来了就下山去了，路过水边的竹林，随处可见翠绿色的水笋，一根根笔直地伫立着，伸手一拨就出来了。这种水笋子非常娇嫩，搁不了两日就老了不能吃了。用来炒腌白菜，或者炒腊肉最是好吃。这么贱的东西，山里人从不稀罕，倒是现在每到这个季节我会馋这一口，打电话请山里的同学随大巴车给我捎些来，还要被她讥笑：城里人怎么越吃越回去了哦？
人就是乡土动物，在哪里长大，就免不了要常常怀念那里。现在我再回到山里，没爬几步山就喘得不行了，可只要站到山脚下面，心里就踏实了许多，什么烦心事儿都顷刻全消了一般。前几日还在跟罗富贵念叨要回山里去养老，不晓得到时候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能不能爬得了这自幼就亲稔了的大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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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15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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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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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15 13: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