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愿言思归 于 2021-11-24 22:59 编辑
刚刚毕业的时候,豪情满怀,以天下为己任,当时学生毕业的也少,尤其在89年的夏季那个热闹非凡的年代,当时毕业被分配到了一个筹建的化工厂,工厂里来的学生只有我一个人,除了少部分的工程师和书记之外,其余都是集体或合同制工人,还有不少的农民临时工。
我还清楚记得上班的那一天,是那年的九月二十日,那天骑着车去单位报到,路上还下着小雨。到了工厂,人事部门的一个女领导,给我安排到技术科工作,安排我住下,和我一个宿舍的是一个姓曹的老师傅,人总是笑眯眯,说话不笑不开口,对我也不错。张开闭口就是小牛。我也是一个懂礼节的人,每天打扫宿舍卫生,壶里的水总是满满的。有时他在工厂工地那边中午晚回来,我就连午饭帮他打好,他回来看到饭菜很高兴,每次都掏出菜票要给我,我推辞再三,老曹这才悻悻的收回口袋,并再三强调,以后不收坚决不吃我买的饭菜。
老曹是合同制工人,本地人,家在农村。有时戴些煮花生,或者果园里种的梨子,我们晚上没事就边吃边聊天,他说原来在一个化肥厂工作,之所以转单位,是因为耳闻目睹了两起重大事故,他看见我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他长叹一声,拿起一颗烟,抽了起来:
“原来我在化肥厂工作,到处都是压力容器,有的压力很高,10Mpa的容器比比皆是,结果有一次,我们一个新来的工人违规操作,容器超压爆炸了,飞起的钢板砸进了女浴室窗户,一下就砸了进去,当时一死两伤,伤的那个也吓疯了。”
话到后来,语气沉重,烟雾在灯光下弥漫在他的脸上,朦胧不清,他继续说到:
“还有一件,我是亲眼所见,那天来了一个大型设备,需要吊车卸下安装,结果吊车在起吊的时候,钢丝绳断了,那条带着巨大张力的钢丝绳如同锐利的刀一样,从旁边站着一个工人腰部横切而过,当时人就被切成了两截,上半身那个工人还嚷了一句:我的下半身呢。嚷完这句话当时就死了。”
听到这里,老曹的眼睛潮湿了,我也沉浸在震惊中,从没有想到工厂还有这么多的危险。
深秋的一个周末,我和老曹约好,都不回家了,加班工作,中午喝酒。说完我拿起两瓶酒,一瓶四特,一瓶洋河。我们周六上午,把工作抓紧时间完成,中午兴奋的回到宿舍,我在桌子上摆上了炒花生、香肠还有几条黄瓜,老曹从厨房端来一大盘炒鸡蛋。他看着我兴奋的样子也微微笑了:
“小牛啊,酒要慢喝,菜要多吃,能喝多少是多少,千万别逞强。”
我们两个年龄虽然差着有20岁之多,但很谈的来,他久经沧桑,人事练达,说话委婉;我是刚毕业的学生,满腔正义,性格耿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边喝边说,后来不知不觉桌子上的菜空了,酒还剩下半瓶。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就记不清了,当时酒太多了,看着老曹的笑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肠胃一个劲的向上涌,知道不好,连招呼都没打,就推门冲向了南面的荒草地。
工厂南面是一片占地几十亩的荒地,里面杂草丛生,我一路呕吐,到了这片荒草地,肚子已经吐空了,只觉得肠胃火辣辣的,实在是不舒服。把杂草拔了一些,坐在上面,只觉得天旋地转,看着天上的太阳似乎时近时远,脑袋一晕困意上来,就势躺在了草丛上,温暖的秋日照在我这个年轻人身上。
当我醒来了的时候,夕阳从荒草地西面的杨树林里透射过来,一片金黄和灿烂,感到周身暖暖的,周边村庄也冒起了袅袅的炊烟。我站起来摸摸还有些发晕的脑袋,一路摇晃着回到了宿舍。
宿舍老曹已经走了,给我留下一个纸条,拿起了一看,发现下面有十元的菜票,上面写着两行字:
小牛,我回家了,回来多喝一些水,这菜票是你喝酒的时候硬塞给我的,你收好。明天再见。
我拿起菜票笑一声:虽无酒量,尚有酒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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