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花开富贵 于 2017-6-10 18:24 编辑
父亲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没读过很多书，也没有到过很多地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从我记事起，身为村支书的父亲就是村里最忙的一个人，除了分内之事，还忙着村子里大大小小的琐事，谁家婆媳吵架，邻里纷争，婚丧嫁娶，儿女分家之类，几乎都要父亲到场。就连有的家里因为儿媳妇没过门就半途悔了婚的，也要找父亲去女方家里讨个公道，把彩礼一分不少的要回来。所有这些事，只要人家来找到父亲，说个大概缘由，不管父亲手里有多忙，保证二话不说，撂下就走。
父亲虽然忙，但对我和两个哥哥的教育却从来不马虎。平时他都不怎么着家，但只要一家人坐下来吃一顿饭，关于学习的话题就如同饭桌上那碟永远摆着的咸菜，少了似乎索然无味。听的多了，我们也就麻木不仁，父亲说自己的，我们吃自己的，尽快的吃完离桌，该干啥干啥去了。后来村里有个女孩破天荒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这更加鼓舞了父亲的信心，坚定不移的把教育放在家庭的第一位，记得父亲重复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上学”。
记得有一年暑假，天热的似乎要冒出火来，两个哥哥去村后面的水库洗澡，我则跟小伙伴们在村前的小河里嬉水。父亲从外面喝了点酒回来，看到兄妹三人都不在家，阴着脸让母亲去把我们挨个找了回来，按高矮个排好队，父亲倒背着手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不停的絮叨着那些平日里耳朵都能听出茧的话。父亲上的学不多，竟然也会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之类的话，还有就是现身教育，让我们学学人家谁谁每天都用功到半夜。那时的我虽然人还站在那里，心早就飞回到小河里捉鱼虾去了。教训完后，父亲又让我们写保证书，写完拿给他看。不知道哥哥们都写了些什么，父亲只让我当着一家人把保证书念了一遍，我记得最后一段写的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出好成绩让爸爸妈妈高兴！读完后偷偷瞄了父亲一眼，竟看到他微醺发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欣慰又希翼的光亮。
除了学习，父亲还特别注重我们的品德教育，不许在外面惹是生非，不许偷拿别人的东西，见了村里的长辈要有礼貌，尤其不要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小恩小惠。父亲有个口头语，人穷志不穷，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有次，我和几个小伙伴在路口玩儿，村里有个上了年纪的大伯在地里拔草，我们就帮着他把从地里拔出来的草往沟渠里扔，看似帮忙，其实就是玩儿。正巧过来一推着小车卖冰棍的中年妇女，那人冲我们使劲的吆喝，卖冰棍儿嘞——，那大伯看我们一个个大汗淋漓，就每人买了一只冰棍给我们吃，看别人都吃，我也毫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吃的心安理得。这事儿后来传到父亲耳朵里，父亲大发雷霆，让我老老实实靠墙角站好，狠狠的猛批了一顿，批完又让我面壁思过一个晚上，最后承认错误并保证再也不犯才了事。
如果儿时父亲在我的眼里是高大威严的，上了高中以后，父亲在我心目中竟然悄悄发生了变化。我读的是城里的一所重点高中，大部分同学都是城里孩子，家里条件自然比我这乡下丫头好很多。自尊心抑或是虚荣心作祟，我不愿让同学看到我寒酸窘迫的一面。而父亲恰恰相反，在他心目中，他家的丫头考上重点高中是值得特别骄傲的一件事。于是，父亲隔三差五的会去学校给我送吃的，有时候是已经凉成一坨的饺子，有时候是新鲜的时令水果，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父亲还试图找到当时的班主任套上几句近乎。我有次倔强而生气的说，以后不要去学校送饭了，每次都跑到教室门口去，同学们都齐刷刷的看着我。我没敢抬头看父亲的脸是什么样的表情，只听见父亲讪讪的说，哦，那我以后不去了，多给你拿点钱，你想吃啥就自己买啥。
父亲再也没去过学校，一直到高考。高考的考点设在别的学校，学校统一用大巴车把我们拉去考点，中午考完再拉回学校吃饭休息，学校要求不让家长陪同，以保证交通顺畅。回家后把学校的安排跟父亲做了强调，父亲没说啥，只说好好考。第一天上午考完后，我跟同学一起坐上大巴往回赶，透过车窗无意中往外看的时候，竟然看见了父亲。父亲的脸上挂着豆大的汗珠子，正弯着腰使劲的蹬着自行车，努力的跟着大巴车同行。那时的我喉咙里似乎有个东西梗住了，心里五味杂陈。下了大巴后，父亲满脸大汗气喘吁吁的提着一份羊肉汤撵了上来，说是刚刚买的，人家刚煮出锅，还热乎呢。我接过沉甸甸的羊肉汤，努力的让自己轻松的答应着说，好的，我回去宿舍就吃。
回到宿舍，我却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份热乎乎的羊肉汤，体质本就虚弱的我，加上高考的压力，天又热，我怎么会吃得下这膻味十足的羊肉汤。可是，父亲努力追赶大巴车以及递上羊肉汤时那疼惜又无措的神情，深深烙在我脑海里。接下来两天父亲照常来送饭，最后一天送来的是炖鸡肉，加了一点青菜，满满的一大饭盒。我吃掉了里面的青菜，鸡肉剩在在饭盒里基本没动。考完试第二天我回到家，母亲打开饭盒，看到剩下的已经馊了的的鸡肉时，不无心疼的说，鸡是你爸一大早赶集买的，炖完后只给奶奶盛出来一小部分，剩下的谁也没舍得动，全都装在饭盒里给你送去了。 母亲的语调很平和，在我听来却字字如铁，重似千斤，更让我为曾经的叛逆羞愧不已。
岁月荏苒，若干年后我也为人母，在烟熏火燎的日子里，逐渐体会到什么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也一寸寸体会到当年父亲近乎严苛的良苦用心，还有他对我那毫无底线的宽容。
如今，岁月已残忍的把父亲变的苍老。记不清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抵是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年吧，一晃已经十年，十年的蹉跎，磨损了父亲的健壮体魄，也磨没了他曾经的雷厉风行。父亲的背变驼了，步子变缓了，头发一天比一天稀疏，脸上的皱纹也一天比一天深。唯一不变的，是父亲对我们大山一般坚毅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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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10 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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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17-6-10 09:31
发表于 2017-6-10 12:28
这媒婆儿还怪会啰叨哩
不见笑，赞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