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陶陶然然 于 2021-11-22 14:24 编辑
十
黑木崖在方圆百里之内鹤立鸡群，崖边陡峭，直欲破云而去。崖上岩石色呈焦黑，仿佛刚刚经过烈火焚烧的树干，是本地—奇，“黑木”之名，由此而来。东方不败派人在崖顶建了—座屋宇，规模虽不甚大，但俯瞰诸峰，气势非凡。
再三天就是三万大军参见教主，挥军北上的誓师大典。东方不败预先策划周详：何处站明岗，何处伏暗哨，何人扼守险要，何人四处巡逻，一一分派清楚。三万人马如身使臂，如臂使指，井井有条。任我行不来捣乱便罢，否则管叫他有来无归。
这日东方不败召集一百名心腹上崖，将参见皇帝的礼仪、服饰、乐器、歌舞分说明白，令他们分散各处，先行练习，不可有半分差池，以免将世人瞩目的隆重大典变作了混乱失仪的千古笑柄。她正在向一名长老解说《朝天子》曲谱，忽有一名教徒快速奔上山来跪下禀道：“启奏教主，教匪任我行率领一帮高手击破各处哨岗，眼看就要杀到。”东方不败道：“他来了多少人?”那教徒道：“总有—百来人。”东方不败微微一哂道：“他是乘我大军不在崖上，要来决—死战。也罢，你令众教徒拦下他的一百个奴才，吹奏迎宾乐曲，请任我行、向问天他们上来见我。”那教徒领命下崖。东方不败挥退余人，一人独坐崖顶屋宇之内，手拿绣花针，—针—针在身旁的大屏风上绣起“九龙捧日图”来。
任我行等五人上得山来，见她如此旁若无人，均是又惊又怒。东方不财坐着笑道：“你们都来齐了么?”忽然笑意凝结在嘴边道：“令狐冲！”令狐冲大吃一惊道：“施施!”当即转头问道：“她……她是东方不败?”任我行鄙夷的一笑：“如假包换。”向问天、任盈盈二人更是震骇莫名，怎的好好—个俊美英气的男子汉却变了女人?东方不败站起身来走出门外，盯着令狐冲嗔道：“你明知这是我日月神教教内之事，还要帮着他们来对付我?”说话之间，便似一个痴心女子责备她负心的情郎。令狐冲强自镇定心神道：“我来是为了给同门师弟报仇！”东方不败却不知她曾误杀华山弟子，问道：“什么同门师弟?”任我行忙道：“别让他拖延时间!”纵身扑了上去。任盈盈、向问天、岳灵珊等也纷纷扑上。
东方不败退回屏风旁，拈起一枚绣花针，左臂—扬，“嗖”的一声飞向岳灵珊。原来东方不败心高气傲，令教徒全数退下，存心要以—人之力尽歼来敌。她是何等眼光?众人身形—动，立时便看出岳灵珊是诸敌中最弱一环，满拟避实就虚，一击毙敌，再腾出手来斩杀任盈盈。
令狐冲瞧出这一针来热奇刁，岳灵珊万万闪避不开，当即晃身上前，使招“撩剑式”，“叮”的一声将银针击偏，但长剑一阵剧震，险些儿就要脱手，心中大惊，连忙一剑双刺，“唰唰”两声，剑光缭绕，正是“独孤九剑”中的“荡剑式”。东方不败赞声“好剑法”，屈指—弹，两枚银针激射而出。一枚射向令狐冲，另一枚飞到中途，却突然转向，朝任盈盈疾刺。令狐冲举剑挡针，手臂一晃，纯钢的剑身竟被飞针穿了一个小孔。与此同时，向问天抢步拦在任盈盈身前，低哼一声，右臂上鲜血—滴滴流了下来。任盈盈急道：“向左使，你怎么样？”向问天咬牙道：“死不了!”
东方不败占尽上风，却又住手不攻，向任我行道：“汉人世世代代欺侮苗人，你却带了汉人来干涉神教内务，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啊?”任我行“呸”了一声道：“强辞夺理！你勾结扶桑浪人，杀我成千教徒，怎么解释?”东方不败伸手缓缓梳理长发，微笑道：“只要苗人可统治汉人，又把天下治理得比汉人好，死几个教徒算得了什么?我东方不败照样永垂千秋。”他二人先后出任天下第一大教的教主，常与闽浙一带地方官员打交道，均说得一口流利汉语，和任盈盈、蓝凤凰的苗族土音大相径庭。令狐冲喝道：“能文争就不需武斗，不过在了断之前我想知道，东方不败，那天晚上跟我共度一宿的，是不是你?”
他此言一出，无异石破天惊。任我行第—个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两个洞房！哈哈……”岳灵珊急得要哭道：“大师兄，他像个女的却是个男人，你怎么可以跟他洞房呢?”任盈盈和向问天也都诧愕之极。令狐中亳不理睬，反而又问—句：“是不是你?”
东方不败此时却又是—番心情：他让爱妾施施以身相代，骗得令狐冲情深—往，施施却因而服下剧毒，一心求死。东方不败那晚误杀了华山弟子，赶回寓所，见施施面色惨白，已然命不久长，不禁黯然道：“你又何苦如此?”施施抱着腹部，紧皱眉头道：“教主，施施对不起你！昨晚与令狐冲……一起之时，贱妾竟欲念荡漾，不能自已。贱妾有罪……”东方不败避开她的目光道：“那也怪不得你。自我修习神功……也苦了你了。”施施全身抽搐着道：“虽是教主慈悲，我……我也没脸再活在世上……”话未说完，便口吐黑血而死。东方不败此时思之，犹有余痛，却不愿在任我行父女面前流露分毫，于是伸左袖挡住了口唇，眉梢眼角之间，故意显得又是得意，又是娇羞。她今日盛日打扮，身穿银红衣衫，乌云般的秀发直垂腰际，以一条艳红丝带轻轻束住；肤色犹如羊脂美玉，营然生晕；一笑间袅娜风流，娇媚入骨，艳丽不可方物。岳灵珊本甚秀美，任盈盈更是个绝色的佳人，此刻同东方不败—比，也不禁自愧不如。令狐冲心中—荡，只觉说不出的烦乱。在他内心深处，似乎与东方不败厮守一生才是人生至乐，偏偏此人既是练邪功由男变女，又是杀害众师弟的真凶，一时站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向问天捂着右臂诚恳的道：“东方兄弟，你本是神教光明右使，智勇双全的好男儿。当日我们辅佐教主，光大神教，融融泄泄，肝胆相照，那是何等的美事。回头是岸哪!”东方不败放下衣袖，冷冷的道：“向左使，你人倒不坏，只可惜不顺大势，一味愚忠，跟错了主人。哼，要我一辈子屈居人下，仰人鼻息，我可不甘心！论资历论威望论武功论才学，任我行哪一项强过我了?何况他心胸狭窄、夜郎自大、不求进取、鼠目寸光。这种人做本教教主只会误事，有不如无。”她说到这里，狭长而慧黠的眼中满是嘲弄，樱唇微撇，显得十分不屑。若说与寻常美人有何不同，便是东方不败言谈之中有股“江山易主，舍我其谁”的傲气，行动之间又隐隐流露出武林大首领的英气，令人一见之下，自然心折。
任我行被东方不败—番讥讽，怒火大炽，喝道：“别跟他废话，我们今日来是清理门户，替天行道，不诛此獠，誓不罢休!”“呼”的一声，那对曾经锁住他琵琶骨的“夺魂琵琶钩”倏地飞出。令狐冲在旁只觉气息—窒，足见这一掷声势猛恶，非同小可。东方不败却好整以暇，直待双钩飞至身前半丈，方才打出两根银针。“叮叮”两点火星闪过，铁钩银针一撞，同时下落。东方不败以两根绣花针竟敌住了任我行的巨钩。任我行心头大震，急使“控鹤功”凌空定住双钩；东方不败暗运功力托住双针。二针二钩在半空中互相抵住，僵持片刻，绣花针向前逼进一寸，又是一寸。
任我行见势不妙，当即说话分她心神：“东方不败，你变了女人之舌果然出招狠毒，小心像黄蜂一样，扎了人，自己也没命！”东方不败道：“我的武功毒，毒不过你的‘吸星大法’!”任我行一边猛摧内力，将铁钩推回一寸，一边笑道：“我练毒功是用来取人狗命，不像你，是为了男人。可令狐冲已有了盈盈和他师妹，就是要你你也是老三!”东方不败蛾眉倒竖，眼中露出极其恼怒之色，显然一出手就要杀人。
向问天叫声“不好”，连人带剑疾扑上来，明明是豁出了性命不要。东方不败左掌向东拍了两拍。东面并无敌人，向问天正不知她弄什么玄虚，忽感身前空气略有波动，已然吃了—记阴掌。原来东方不败故意往东面发掌，随即一引—带，掌力转弯，悄没声儿的欺到向问天胸口，待向问天知觉，已然吃了大亏。东方不败这一掌击正向问天，绝无半点声息，旁人莫名其妙，直待向问天吐血倒地，才知他受了内伤。
任我行乘对手分心对付别人，将全身功力狠狠送出。东方不败背后陡然现出一团白气。“哗”的—声，两枚银针推着巨钩向任我行倒攻，迅速之极。任我行猝不及防，“砰砰”两声，胸口被双钩结结实实撞中。他口中鲜血狂喷，百忙中提气推开铁钩，后退三步，一手捂胸，一手待敌。
东方不败哈哈一笑道：“‘葵花挪移大法’滋味如何？”左袖一挥，屋宇前燃着熊熊烈火的三足鼎向任盈盈逼去。她随即右袖轻拂，一股劲气逼得三足鼎冲天而起，向任盈盈当头罩下。众人惊呼声中，东方不败坐回屏风前缓缓吟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摧。”念到这两句时，令狐冲和岳灵珊双双跃起，联掌在鼎上一拨。那鼎顿时改了方向，向东方不败飞回。东方不败—手刺绣，继续完成那幅“金龙捧日”，口中吟道：“皇图霸业谈笑终，不胜人生—场醉。”看也不看，左掌漫不经心，软绵绵的—拍。三足鼎上立时出现一个深深的手印，飞行之势改变，落到崖下去了。
东方不败抬起头道：“这尊铜鼎乃是‘问鼎天下’的象征，你们打落了它，我要你们—个—个都去跟它陪葬。”话音方落，六支飞针呈雪花六出之形，急速散开。令狐冲明知挡住这六根细针绝无把握，还是纵身拦在众人之前，长剑上下翻飞，盼能以这一手“华山快剑”保得众人性命。任盈盈也忙挥鞭使招“天风海雨”在旁相助。
东方不败—见令狐冲出手，便知他挡不住自己的六针齐施，想起与令狐冲的情缘纠缠，柔情忽生，反手用力—拂，将飞针都扫在一旁。她这一拂志在救人，全力施为，胸腹之间自然而然门户大开。令狐冲脑中众师弟死后的惨状一闪而过，不及细想，甩手一招“浪剑式”。只见一道细细的弧形光芒微微一亮，剑尖已刺入东方不败右胸。他这一剑竟然得手，人人皆出于意料之外。东方不败神色之中又是惊讶，又是迷惘，似乎不信令狐冲会如此待她。令狐冲心中一动，记起湖边初遇、借酒相交，深宵共游、风光旖旎；记起被囚黑牢却未遭酷刑，—夜缱绻又匆匆离去，一时愣在当地，竟不稍动。东方不败募然醒觉，左掌推开令狐冲，右胸剑伤处鲜血直涌，心内痛楚更胜过了身上百倍。
任我行眼中精光大胜，“胡”的一声，“吸星大法”发出。东方不败功力深厚，身子没被他吸动，胸口伤处的血液却争先恐后向任我行掌心疾飞，有如半空中架起了—道血的虹桥。东方不败惨叫一声，斜身撞在尚未完成的九龙棒着半轮红日的屏风上，随即挥出右袖，“铮铮铮铮”连声，天空中万针齐飞，如寒鸦赴水，如渴马奔泉，密密麻麻向任我行扑去。任我行厉声狂叫，左眼、双臂、胸前、胁下、小腹、双腿……也不知中了多少绣花针，晃了一晃，坐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任盈盈叫声“阿爹”，想要过去扶他，令狐冲伸手将她拉住道：“小心！”
东方不败勉强站着，瞧了瞧伤口，又瞧了瞧令狐冲，苍白着脸道：“我对你—番情意，处处手下留情，你居然对我下这么重的手!”令狐冲道：“你杀蓝凤凰和我师弟，我们之间……不讲情意，只有仇恨！”东方不败泪光浮动，口气却是骄矜：“原来你就是这般的笑傲江湖！”令狐冲硬起心肠，举剑对着她道：“笑傲江湖并不是不顾道义，不讲原则。”东方不败冷笑道：“说得好听，你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这两个女人？好，你这么负心，我要你亲眼看见她们死在你面前!”说着提气一跃。她这时脑中既不是江山沉浮，也没了江湖霸业，只是一个受了伤的女子醋意大盛，不怪情郎，却迁怒于情敌。令狐冲体会到她这“不讲理”中实是含了至情，虽没中她一针，心口却是阵阵刺痛。
东方不败这—跃虽在重伤之下，仍是迅捷巧妙，只不过伤处血液越流越多，元气大损，渐渐危及本元。令狐冲—手—个，拉着任盈盈和岳灵珊向旁闪避。四人在空中交错而过。东方不败纤腰一扭，足不沾地，一团红影火球般向令狐冲等三人“烧”去。扑至中途，两针逼退令狐冲，双手如钩，一招间擒住了任、岳二人，向令狐冲道：“看你这痴心人救哪—个!”令狐冲和身急冲，“破剑式”使出。这已是“独孤九剑”单八式里最精妙的一招。东方不败手不提足不抬，“葵花挪移大法”借力打力，将剑气引开。“轰隆隆”数声，她的崖顶屋宇被剑气扫塌了半边。她情知今日有败无胜，不仅宏图壮志俱成虚话，在令狐冲心目中的地位多半也是毁了，不由得生了求死之心，耸身—跳，带着任盈盈和岳灵珊向黑木崖下的万丈深谷落去。
令狐冲大吃一惊。东方不败有心容让之时，他尚且应付艰难。此刻东方不败情急拼命，一心要与任、岳二女共赴黄泉，虽然受了伤，凭他的本事，自知万难阻止。人当绝大危难之际，神智往往特别清明，他蓦然间想起风清扬说的一番话来：“‘独孤九剑’最后一式是用来对付特强高手的……把‘撩、落、离、破’四剑合—……我这—辈子，还没碰见过这么厉害的对手……”
他当即运起“紫霞神功”，将“撩剑式”“离剑式”“落剑式”“破剑式”同时发出。四道剑气彼此碰撞，发出炸裂般“啪”的一声大响。手中长剑承受不了如此强劲的力道，寸寸断折。碎剑、山石、花草、泥土激飞起数人之高。这招“四式合一”直看得任我行、向问天两大高手挢舌难下。“独孤九剑”的大威力至此才发挥得淋漓尽致。
东方不败一声凄厉之极的叫唤，双腕各中了两道剑气，抓住任盈盈、岳灵珊的手掌顿时松了。令狐冲用力扯下腰间衣带，向下甩出。岳灵珊—把拽住，右手顺手提住了任盈盈的软鞭。令狐冲使力将衣带往后—挥，岳、任二人随即飞越令狐冲头顶落向实地。与此同时，腰带断为两截。他侧头向二女望了一眼，似是抚慰，又似抱歉，突然大叫一声，往崖下跳去。二女惊呼之声不一刻就渺不可闻，而下方东方不败的红色身影却越来越是清晰。
令狐冲待己身与东方不败并行之时，左手倏出，揽住了她腰。山风之中，见怀中人玉容憔悴，唇边犹有血丝，乌发飘逸飞扬，心中也不知是极爱还是极恨，紧紧看着她大声道：“告诉我你就是施施，就是跟我共度一宿的人!”东方不败与他对视，凄然笑道：“我不会告诉你的，我要你永远记得我，后悔一辈子。”她知令狐冲欲与她同死，欣慰难言，当即力贯双臂，逼出体内所有残余功力，在令狐冲肩上一推。令狐冲如箭离弦，“嗖”的一声向上倒飞，一时只觉山风刮面如刀，定神看时已离崖顶不远，当即伸右手在山壁上一拍，翻了半个筋斗上了实地。
岳灵珊正自伤心，忽见深谷中冒出个人来，不禁一呆，随即抢上前去，拉着令狐冲又笑又跳；任盈盈脑中一阵眩晕，后退了一步，看清眼前此人确然是“死”而复生的令狐冲时，长舒了口气，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一个月后，“东方不败伏诛，任我行重登大位”的消息不径而走。俗语说蛇无头而不行，日月神教中长老一级的人物虽然为数不少，但东方不败一死，向问天又宣布效忠，能与任我行的文才武略相提并论的便不作第二人想。众教徒迭经风浪，早历练得比谁都实际，当下成批成批倒向前任教主，个个显得忠字当头，恭顺乖巧。
这日任我行大开法堂，公开监斩杨莲亭等曾经投靠东方不败之人。一声令下，刑场上人头乱滚，景象甚是骇人。任我行志得意满，向身旁的向问天道：“向左使，名单上还有谁的名字?”向问天报了二十来人，任我行往椅背上一靠，吩咐道：“尽数杀了！”
岳灵珊把头埋在令狐冲怀内，轻声道：“杀完了吗?”令狐冲不答，过了—会儿才道：“又是一个东方不败。”忽见任盈盈快步赶来，低声说道：“你们马上走！”令狐冲道：“又出了什么事?”任盈盈道：“黑名单上有你们的名字，阿爹不会相信汉人，不会放过你们。你武功再高，也打不过全教的人。”令狐冲笑道：“让他来杀我好啦，最多同归于尽，我不信你爹受伤后挡得住我的独狐九剑。”任盈盈道：“我就是不想见你们自相残杀……你不怕死，你师妹呢?叫她跟你一起死?”令狐冲朝岳灵珊看了一眼，叹道：“我们走吧!”
三人悄悄从侧门逃出，任盈盈手中兀自抱着曲洋的那一架古琴。来到江边，任盈盈打了声唿哨，芦苇荡里摇出一条木船，慢慢泊在岸边。任盈盈递过琴去道：“这是曲长老的琴，你带走吧!”令狐冲不接，道：“盈盈，跟我们一起走吧?你放了我们，你爹也不会饶过你的。”岳灵珊心中虽略略一酸，仍附和道：“是啊，你爹比东方不败还爱杀人，回去太危险了。”任盈盈摇头道：“我是神教的人，要与神教生死与共。你们快点走吧!”
忽听一人喝道：“令狐冲，教主有令，要我拿你回去!”话音刚落，向问天已然跃至面前。任盈盈正要开口，令狐冲挺剑而上道：“我来。”二人拆了数招，向问天手起一剑刺向令狐冲面门。令狐冲将头一侧，反剑压上向问天剑身，贴着剑刃疾削而上。向问天突然凝剑不动，任凭对方长剑直泻过来。令狐冲停手不攻，笑道：“你故意让我?”向问天闭上双眼道：“即便不让，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与其拖拖拉拉，不如寻个爽快。成败论英雄，我心服口服，你动手吧！”“唰”的一声，令狐冲回剑入鞘道：“江湖上的胜负游戏我不想再玩下去了。”
向问天不语，陡然间一剑将自己左臂齐根切了下来。任盈盈等齐声惊呼。向问天点了几处穴道止血，沙哑着嗓子道：“我没本事带你回去，只有向教主断臂谢罪。我很羡慕你们可以离开，你们快点走吧!”令狐冲想了想，缓缓地道：“任教主明知我剑法胜你一筹，为何定要你来抓我？为何不多派好手，只派了你一人？”向问天笑了笑道：“连你这浪子都想到了。东方不败已死，任教主有伤，现下我是神教的第一高手。加上身任光明左使，位高权重，难免招人猜忌。”任盈盈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叫了声：“向左使！”向问天向她一笑，甚是和蔼：“姓向的一生只听任教主一人号令，他要我来，我明知其意，还是来了。你们还是快走。教主算无遗策，自然知道我拦不住你们，大军只怕就快到了。”说着将令狐冲一推。
令狐冲、岳灵珊只得先后跃上甲板。向间天喘着粗气道：“船家，开船！越快越好！”那艄公是任盈盈事先重金请来的寻常百姓，见这些人忽斗忽和，血染河滩，早响得魂不附体，听到向问天这句话，连连答应，竹篙一点，把船荡了开去。令狐冲在船头喊道：“向问天，盈盈，你们保重!”向问天坐在地上，沙声答道：“令狐冲，不要忘了我们这些江湖人！”
木船渐行渐远，河岸成了一条细线。任盈盈和向问天成为水天之间的两个小点。岳灵珊望着河面，心下又是喜欢，又是怅惘。忽听“筝筝”数声，《笑傲江湖》的曲调从岸边遥遥传来。“清风笑，竟惹寂寥”，“哗哗”白浪之中，一叶扁舟伴着琴音驶向远方。
一年之后，任我行猝死。这件大消息立时轰传江湖。众人议论纷纷，有的说是令狐冲暗暗潜回来杀了他，因为是他逼得令狐冲远走天涯；也有人说东方不败坠入悬崖其实没死，就是她向任我行复的仇；又有人说黑木崖一战，任我行真气大损，他本身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多半是天年已尽；还有人说对了对了，权位再高，势力再大，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谁和谁还不是—样?与其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倒不如像令狐冲那样，携着个红颜知己笑傲江湖，这一生啊才算不枉了。
一九九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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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17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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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21-11-17 20: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