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罢麦子,满地的秋苗出了土。贾稀牙对贾美荣说,砚盏洼那二亩地的芝麻得剔苗子了,要万一落了雨,苗子都长糊穰了。贾美荣说,那地块离家远,一个人做活我害怕。贾稀牙说,你怕啥,我也去。贾美荣说,那单凤立也得去,不能让他闲着学驴叫唤。贾婆说,别没大没小的,他是你舅哩。贾美荣撇嘴说,亲舅假表叔。他是那门子舅啊!贾婆说,他是你凤霞姨的弟弟,咱小黑的舅舅,你不也得跟着喊舅么。贾美荣说,拉倒吧!谁想喊舅谁喊去,反正我不喊。
贾稀牙父女俩和扇风耳去砚盏洼地里剔了一上午芝麻苗,贾婆在家做饭,炖了鸡子,还有红烧肉,热菜凉菜满满地摆了一桌子。扇风耳端一碗米饭,只顾勾着头吃,贾婆不停地让菜,扇风耳唔唔地答应着,吃到米饭还剩半碗,也没叨三五箸菜。贾稀牙吃罢饭,坐一边去,折断一根扫帚枝剔牙。贾美荣端起半碗红烧肉,不管扇风耳躲闪,扣在他碗里,虎着脸说,有活就干,有饭就吃,没见过你这样假假气气的!扇风耳翻眼瞅她,吃不了嘞。贾婆用筷子敲了一下闺女,死妮子,你这不是捣摆人嘛。凤立别在意,美荣就好孩娃流气的。你吃不了就剩哪儿吧。扇风耳勉强把碗里的饭吃完,感觉有些齁咸,去水缸旁舀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两点多钟时,贾稀牙说对女儿说,二亩地的活儿上午做完一大半,地里的活闪下不多了,你和你舅一起去吧。
剔芝麻苗有讲究,先把空行里的杂草锄掉,再用锄头的尖角把稠密的苗子刮去。贾美荣素来粗心,扇风耳就教她,稀留稠,稠留稀,不稀不稠留肥的。间距留一锄头那么宽正好。像你这样可好,草跟苗子同归于尽了,秋后指望啥吃油哩。贾美荣嘻嘻笑,哟,想不到你还是庄稼行手哩。这可正好,以后这几亩地就都撂给你啦。
后半晌的时候,扇风耳肚子里不对劲,丢下锄头,翻过沟坎去隐身处解手,黄汤一样的粪水飚出去老远。提上裤子还来做活。半个时辰没过,还得跑过去。第三次的时候,贾美荣不耐烦了,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光往那边沟里钻,不是偷奸耍滑吧。扇风耳皱着眉头说,肚疼,拉肚子。贾美荣捂嘴笑着说,我不信,就在我跟前拉个看看。扇风耳用眼横她,你说的啥话嘛!说着丢下锄头又要走。贾美荣一把拉住他,我看看少去一回能死人不。扇风耳强挣不开,贾美荣拉住不放。贾美荣拽住扇风耳的胳膊就地旋转了一圈,猛地一撒手,本就眼晕身软的扇风耳扎脚不稳,噔噔噔甩出去丈余,一头攮在地上,不凑趣的裤裆呼啦爆响,贾美荣哈哈笑着拉他起来时,扇风耳的脏污顺着裤管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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