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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合租时代的爱情(连载)
楼主: 灭灯退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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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租时代的爱情(连载) [复制链接]

31
发表于 2009-12-11 16:19 |只看该作者
013

光阴似贱,日月噜嗦,那夏天悄悄的过去了,那秋天悄悄的过来了。北京的秋天,是最合我意的,因为春天太干燥,夏天太炎热,冬天太寒冷,只有这几个月的秋天,风轻云淡天高,让人爱不释手。


在一个落叶满天的早晨,我决定去参加农展馆的秋季招聘会。一来是气候宜人,适合到处奔波,二来是桃花又催我几次,三来是不能再赋闲下去,人活着总得做点什么,何况我还年轻。


已经很久没出门赶路了,公交车上人浮于事,我都被挤得差点飘了起来。要命的是,我身边贴着一个胖子,在大声地喘气,满嘴的大葱味熏得我痛不欲生。我咬着牙使劲往外挤,试图换个地儿,以跳出这个水深火热的位置。但很快就招来一片喝斥声:挤什么挤,有本事你往窗外挤,那儿人少。


众怒难犯,我只得像被卸掉电池的石英钟那样,把胳膊和大腿都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呆在那儿,不再动弹。但心里却不无悲哀地想,如果我是一只穿山甲该有多好。


笨重的车子拐上了三环。窗外,几处房子拆了,几处又起了新楼。到了大钟寺,望着不远处那一大块未开发的田地,我恍然想起去年春天的一个雨夜,我那辆捷达陷在烂泥坑里,我下车检查被土块挡住的底盘,燕姿撑着雨伞为我挡雨……现在,车没了,人走了,只有那些土地依然寂寞的活着。


到了农展馆,这点怀旧的思绪就像落叶一样被秋风扫得干干净净。现场人山人海,毕业以后就没找过几次工作的我,还真有点无所适从,只是像木偶一样随着人流走动。眼睛盯着各个棚里的招聘海报,值得留神的就停下来细瞧,一般的就忽略而过。


看了半天,高薪的职位不是与计算机专业有关,就是与营销专业有关,跟我这样中文本科的,基本上没一毛钱关系。稍微满意些的例如高级编辑、文秘之类,前者要职称和经验,后者大多要五官端正的女性。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五官,虽然不是歪瓜裂枣,但却改变不了是男性的事实,性征就摆在那。至于职称,那是体制内的调调儿,像我这种江湖散人,基本就没摸过;还有经验这种东西,其实每个人都有一点的,但人家要的是在办公室嗑瓜子看报纸喝闲茶的经验,你能有啥脾气。


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一无所获,正要仰天苦笑出门去,我辈岂是应聘人,却见角落里有一家三星级的酒店招聘部门经理。我抻了抻肩上有点皱的休闲服,挺胸阔步走过去跟招聘人员搭讪。我简单扼要地告诉他们我曾经在饭店当过负责人的经历。


一位三十开外的女性两眼水汪汪的盯着我看,让人心里涌起一阵暖意,甚至感觉机会正在款款走来。可惜向我提问的不是她,而是边上那个满脸横肉腆着啤酒肚的男人。他一听我是学中文的,就立马摇头:我们需要酒店管理专业的。


我只得重申一遍以前饭店管理的经验,他淡淡的问:以前你们饭店生意好吗?


我连连颔首,并用充满诚意的目光看着他。却见那家伙用耳勺挖出一大块耳屎,轻轻吹掉,漫不经心地问:那么,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靠你大爷!我在心里骂了一句,逃出了嘤嘤嗡嗡的展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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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发表于 2009-12-11 16:19 |只看该作者
014


辗转倒了几趟车,到住处附近那条街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有下了班着急往家赶的,也有不慌不忙倚在树上接吻的,当然,还有像我这样神情落寞踯躅街头的。


我正把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的走,有人从后面过来,用一只温润的手掌蒙住我的眼睛,并拿腔拿调地问:猜猜我是谁?


我顶你个肺!我心中暗骂,同时去捂紧我斜挂在肩上的帆布包,那里面装着我的证件和资料,还有钱包——自从看过《疯狂的石头》后,我就识破了这种街头半骗半抢的伎俩。


没想到背后那人贼胆包天,竟然赤裸裸地去碰我的帆布包。叔可忍,婶不可忍,我展开小擒拿功夫,搭住那只手掌,脚下移形换位,直接将那只手掌反拧在那人的后背上。


那人哎哟哎哟直叫唤。这声音好熟,我定眼觑去,却不是桃花是谁?当下慌忙松了手,我问她:你丫是不是穷疯了,居然在大街上连骗带抢,幸好碰到我,如果你碰到的是灭绝师太,估计就要惊动999了。


桃花还在呲牙咧嘴的喊疼,而且还不忘骂我:你这狗屎,你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对我这样的大美人儿也敢痛下杀手,难怪你以前的女朋友都作鸟兽散了,呸,该!


我苦笑着说:这不能怪我啊,我还以为是小毛贼在骗人财物呢,早知道是你,我就不用小擒拿手了,我就改用兰花拂穴手了。


桃花骂了句拂你个头,晃了晃左手拎着的那袋带鱼,以命令的口吻说:拿着!


她手里的带鱼我早看到了,只是没来得及问,现在不禁诧异地说:你买它干什么,难道你会做红烧带鱼?


桃花哼了一声,昂首挺胸地说:对了,我就是传说中的食神!


我被她的得得瑟瑟的小样逗乐了:我看你是孙二娘吧,可是孙二娘也只会做人肉包子啊。


桃花很不屑地乜我一眼,说:就你这皮粗肉糙的样儿,割下来做人肉包子准是狗都不理。


我听了她这话,猛然发现里面有“包”“皮”两个字,不由得呵呵的乐出声来。也许我笑得太不怀好意了些,桃花一个劲儿地追问我为什么笑,我点了支烟,笑而不答。


两人边走路边拌嘴,不知不觉就到了家。厨房久未生火,我和她收拾了老半天。等到起火开炒时,桃花抡着锅铲大呼小叫,我却是手忙脚乱的给她打下手,时不时的还要受她呵斥,真是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还别说,这丫挺的烹饪技术绝对一流。菜一上桌,我就先下手为强的吃了起来,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我知道自己如果动手太慢,一会儿肯定只有吃鱼刺的份儿了。


想不到的是,桃花这回没有狼吞虎咽,只是慢慢的挟菜,慢慢的呷着罐装啤酒。我不禁有点诧异,同时想起一个问题,就问她:今天有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你怎么想起做鱼吃了?


桃花笑了笑,淡淡的说:在公司老吃盒饭,怕营养跟不上去,就买些带鱼回来补补,这玩意儿不仅能开胃,还能美容呢;对了,你今天应聘得怎样,有没有收获?


我颓然地摇摇头。桃花安慰我说:这也正常,这世上有多少一炮打响的事情呢,别灰心,咱接着找。好男儿志在四方,你看这带鱼,人家都知道在大海里生存。


我嘿嘿笑道:带鱼还不是让我们给红烧了。


桃花拍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似乎十分生气说:你这狗屎,我跟你真没法沟通!


我没再理她,只顾埋头吃菜,突然又听她尖叫一声:oh my god!你的衣领没有翻出来,我说你丫今天怎么应聘不上!这叫啥,这叫衣冠不整,人家展会如果不看在你花钱买门票的份上,早把你丫给轰出来了。


我闻言看去,果然,我的休闲外套一边领子翻在外面,一边却掖在里面,但我却不以为然地说:切,你真没见识,应聘跟衣领子有啥关系?如果我是比尔盖茨那样的电脑天才,就是光着屁股去应聘,人家也会喜出望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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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发表于 2009-12-11 16:19 |只看该作者
015


那次农展馆的招聘会让我大失所望,以后我就再也没现身类似的场合,那种场景总让我想起挑选黑奴的东印度公司。我把求职途径转移到网络上来。互联网确实挺NB的,它的聊天工具能降低现实中噜嗦症的发生率,它的视频功能可以阻止露阴癖到大马路上去现丑,它的网上招聘,可以让职业中介那帮骗子患上忧郁症,甚至不定期便秘。


我根据自身的能力,给多家公司投递简历,而且还是跨行业的,包括广告策划、媒体编辑、新闻记者等,同时附上自己学生时代发表过的部分作品。做完这些事情后,该吃吃,该喝喝,我这人有时其实挺没心没肺的。我始终相信,如果本身是一金块,又何必着急发光?如果是泥块,凌晨上墙没准傍晚就掉下来了,何必呢。


当我把这金块和泥块的深刻理论传授给桃花时,她很不屑地说:你糊弄谁呢,现在的建筑物不都是混泥土吗,我怎么没看见它们从墙上掉下来?


我哀叹两声,真是朽木不可雕耶,不过我也懒得跟她讲理。如果你试图对一百个女人讲理,那么九十九个会认为你是没事找抽,只有一个认为你是苦口婆心,不过她肯定是那一百个当中智商最低的。


在网上投过简历后,我陆陆续续收到几家公司和单位的面试邀请。经过筛选,我最后决定去一家杂志社面试责任编辑。那是一家民主党派主办的月刊,薪水待遇很一般化,让我看中的是离住处较近,交通非常便利。


面试异常的顺利,没过几天,我就坐在那间窗明几净的编辑部里上班了。编辑部连我一共五个编辑。主编姓马,是一个体态臃肿的老头,他那矢志不移总是跑出鼻腔的鼻毛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副主编姓陆,是一个戴着眼镜貌似深沉的中年男人,他的目光总是寒冷如冰,只有凝视他案头上那株盆栽散尾葵的时候,才显得风流多情,仿佛一个江南才子。剩下两个编辑一个是姓李的育龄期妇女,经常带着她那两岁半的女儿来玩,搞得跟探班似的;另一个是姓王的恋爱期女性,令我拍案叫绝的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分布在办公桌上的镜子,大大小小居然有六面之多。


日常工作只是发函定向约稿,以及审读各地的自由来稿,这些工作半天就能搞定,剩下的半天属于自由活动时间,完全可以把你闲出鸟来。那两个主编不是端着茶杯出去窜门,就是猪一样地伏桌大睡,育龄期妇女则跟女儿在楼道里玩耍,只有那个恋爱期的姑娘花样比较多,一会儿摆弄手机,一会儿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一会儿对着窗外作望穿秋水状。


虽然我是个不喜羁绊的人,但厕身这样的环境当中,并没有让我感到如鱼得水,反而让我莫名的压抑。上这样的班,其实跟我在家玩游戏一样,都是消磨时间,浪费青春。难道,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游戏,而我们从这到那,不过是演员的走穴,终于还是逃不过这游戏的宿命?


那天下午两点左右,我正百无聊赖的想:桃花这丫挺现在不知在干嘛,是在跟我一样闲得发慌呢,还是像陀螺那样忙得团团转?她真的是一名警察,在毒枭手下的企业里卧底?根据我对警察的了解,知道他们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派头,与桃花的性格作风根本不符;但我又没跟警察私下相处过,还真不知道在生活中,他们又是什么样的面目,因此我对桃花的职业是七分怀疑,三分相信。


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响了,居然正是桃花:喂,老灭,灭狗屎,灭哥们,过来,陪我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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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发表于 2009-12-11 16:20 |只看该作者
016


她说话语无伦次的,而且语气缠夹不清,我知道丫挺肯定喝酒了,似乎喝得还不少,因此我就没好气地说:你别逗了,我正上着班呢。


桃花不依不饶地说:灭狗屎,你少给我装蛋了,你又不是在国务院上班,那么规矩干什么;再说了,活人还能给尿憋死吗,你下午请假落下的工作,晚上再去加班赶回来不就得了,切。


唉,我对她,总是有招儿的时候少,没辙儿的时候多。当下胡乱收拾了一下桌面,跟马主编打过招呼,就按照桃花短信发过来的地址扑了过去。


我赶到时,桃花脸红发乱的靠在椅子上,手里不停地转着一个空酒杯,手边空空如也的啤酒瓶居然有五六个。庆幸的是,桌面上的几道佳肴倒是没怎么动筷,受灾面积不是很大。


我把外套挂在椅背上,搓搓手正要跟筷子第二次握手,没想到桃花头脖子一歪,哗啦一声吐将起来。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给憋大了,只见她身上、桌子上、还有我的身上,到处都有秽物,这回受灾面积也太大了些。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桃花却摇摇晃晃离了座,挥着手说:别吃了,外面的菜不好吃,咱们回家,回家我给你做红烧带鱼吃,撑死你,好不好。


我是哭笑不得,只得扶她出了餐厅,扶她上车、下车,直到上楼。


到了门口,她已沉沉地睡着了。我只好把她横腰抱了起来,轻拿轻放的撂在客厅沙发上。她的外套沾了些呕吐物,看着闹心,我就轻轻的帮她解了下来,又将我床上那条薄毯取了来,盖在她的身上。


她醒来时,已是红日西坠,我正在厨房下面条,准备做两碗鸡蛋面,却听她尖声叫道:灭狗屎,我的外套呢?


我擦擦手跑到客厅,告诉她衣服是我脱的,人也是我给搀回来的,同时也作好了接受她感谢的心理准备,连客套的词我都拟好了,不料她却骂道:臭狗屎,你为什么脱我衣服?难道看我长得漂亮,想非礼我么?


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只得忍声吞气地告诉她,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围绕着一个醉汉服务,别无他意。桃花眨巴着眼睛说:哦,你倒是没有做贼心虚,那就且饶你这一回。对了,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是不是想学那卖油郎,来占我这花魁?


我嘿嘿笑道:我就是助人为乐,跟你本身没有一毛钱关系,想当年,隔壁张大妈经常在外面酗酒,被我看见了我也会扶她过马路的。


桃花哼了一声,目光又落在那条薄毯上,又大惊小怪地嚷起来:你毯子是你平时盖的?一股狗屎味,多少天没洗过了?


我抬头作苦思状:应该有大半年了吧。


话音刚落,只见那毛毯呼地一声朝我迎头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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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发表于 2009-12-11 16:20 |只看该作者
017


我对桃花喝得如此酩酊大醉先是怜惜,后是疑惑,甚至有一点点厌恶。我虽然是个烟酒都沾的人,但我不喜欢抽烟喝酒的女孩,尤其是醉得像疯子的女孩,我认为那有违传统。当然,我不是那种想开历史倒车的冬烘先生,也从来不去考虑三寸金莲和大脚丫的区别;只是,有些东西还是应该作为传统保留下来的。虽然说男女平等,女权主义,但男人和女人总是有区别的,比如男人可以站着撒尿,而女人只能蹲着撒尿。


男人喝醉可以有很多个原因,比如压力、友情、孤独,男人之间甚至会跟驴一样,因赌气拼酒而醉倒;女人喝醉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爱情。当一个醉酒的女人反复说“我没喝醉”的时候,其实是在说“我没想他”。


当我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地向桃花剖析上述理论时,其意在于引蛇出洞,盘问她醉酒的真正原因。


桃花以手支颐,用崇拜的眼神盯着我看。在这样的赤裸裸的崇拜之下,我不禁有点手足无措起来,正要谦逊两句,却听她说:老灭,我发现你对女人研究得挺透彻的,当初为何不从事妇女领域的相关工作?


我干咳两声说:咱们中国人讲究实用性,有奶便是娘,像妇女研究中心这样的事业单位还不是很多。


桃花甩了甩头发,漫不经心地说:妇产科也行啊。


虽然她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诚恳,但我知道这是讽刺,正要用一个苦笑拔去这根刺,桃花呼地起身说:你这狗屎,我很烦你这死样,脚上没穿鞋就以为自己是赤脚大仙了,就能掐会算了?女人喝醉了也有很多原因,比如我会在就餐时因为酒水免费而喝醉,怎么的,不行吗?以后少跟我提什么狗屁爱情,我只爱自己!


听了她这番话,我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丫挺太无知了,她显然把心理分析师和街头算命先生混为一谈了;不仅无知,而且丧尽了天良,就当我是算命先生,但像这样不收分文的也是弥足珍贵的,不信去看看蹲在过街天桥上的那帮人,一般都是十块钱算一卦。


恩,不仅无良,而且无耻,我本以为新一轮冷战又要拉开序幕了,也作好了坚壁清野严阵以待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第二天早晨就听桃花在卫生间喊:老灭,卫生间没手纸了,给我送一卷过来,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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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发表于 2009-12-11 16:20 |只看该作者
018


那份的编辑工作虽然味同嚼蜡,但似乎多少改变了我的心境,以前我总是缅怀过去的风光,总是没来由的怀旧;现在好多了,着眼更多的是当下,以及将来。当然,我不能确定这种微妙的改变与重新工作有关。也许是别的原因吧,谁知道呢。人是很莫名其妙的东西,生活也是,感情也是。


说是味同嚼蜡,其实现在想想,那段时间也挺有意思的。那份工作真的太清闲了,除了上午忙乎一阵,下午基本要用一叠报纸两杯浓茶来打发。也许我有时很随和的缘故吧,没过几天,我跟编辑的同事处得还算融洽,当然,除了那个挺爱装蛋的副主编。


那天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我趁着李姐上洗手间的当儿,对她两岁半的女儿扮了个鬼脸。没想到那小女孩平时挺能折腾,甚至经常在我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时候来揪我的鼻子,但她妈妈一旦不在旁边,就显得特别怂,立马被我吓得哇哇大哭。这哭声是那样的宏亮凄惨,撕心裂肺,我不由得慌了神,快手快脚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头也不回地溜掉了。


看看时间还早,我在半道下了车,走进一家著名的中型商场,想买点零食凉菜回去。这段时间我和桃花晚餐基本不在外面对付了,也很少叫外卖,都是买回家凑份儿。怕麻烦的时候就买些牛肉干、凉菜甚至方便面,情绪高涨就买些鱼肉回去动手烹饪。两个人在一起狼吞虎咽的,胃口似乎也好很多。


我没想到在商场里遇到了燕姿和秃顶,更没想到燕姿居然穿着孕妇服,肚子微微地隆起。我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迅速转移了视线。走开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他们走向收银台的背影,秃顶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燕姿慢慢的尾在后面。我在心里感慨了一下,正要转身改变自己呆头鹅的造型,却见燕姿回了一下头,目光复杂的瞅我一眼。


我向她挥了挥手,勉强笑了笑,算是致意。不是爱意,不是恨意。我早已不再恨她,这是个多元化的社会,每个人都有多元选择的自由。我忽然想起无名氏的《淡水鱼的冥思》,他说,有些男女就像淡水鱼和咸水鱼一样,永远不会游在一起。虽然到了当代,据说采用高新技术可以将淡水鱼转化为咸水鱼,但那毕竟是水产养殖专业户的事儿,与我等何干。


回到家里,我先玩了会游戏,不多时桃花也回来了,两个人就开始据案大嚼。桃花用手捏了块我刚买回来的威海咸鱼,仰起头丢在嘴里,连呼好吃,并问我:灭狗屎,你怎么想起买咸鱼了,有什么寓意吗,是不是鼓励自己要咸鱼翻身?


我正要回答,门外却响起砰砰的敲门声,不,是捶门声。开门一看,正是老梁这狗东西。


老梁已经很久没来我这狗窝了,这次不告而来,确实让我有点吃惊。当然,老梁本人也很吃惊。他看看我,又看看吮着手指的桃花,很恍然大悟地说:我说我叫你几次去吃饭,你小子推三脱四的,原来天天跟杨贵妃共谋一醉,行,行,算你丫狠。


这孙子的嘴还是这么欠抽,我正有点尷尬,桃花却笑呵呵问老梁:哥们,你啥眼神,杨贵妃无非一胖子,搁现在肯定得做去脂手术,她能有我漂亮?


老梁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其实如果你生在唐朝,杨贵妃肯定只是你身边一个比较肥胖的丫鬟,给您提鞋您都不乐意。


我知道老梁很无耻,但不知道他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这一番话听得我相当毛骨悚然。可是桃花却似乎非常的受用,连声让老梁落座,并对我说:老灭,你哥们来了,你怎么着也得破费一下,叫两个菜来吧。


老梁嘿嘿笑道:我已经吃过了,秀色可餐,秀色可餐。


我正松了口气,老梁却转身对我说:叫一个红烧鲈鱼,一个重庆辣子鸡,恩,就这两样吧,你叫多了我跟你拼命。说完又掉头跟桃花欢声笑语起来了。


我他妈现在就想跟你拼命,我在心里骂了句老梁,但谁让他是我大学四年的铁哥们呢,何况我们曾经共同经营过一家饭店,虽然以关门大吉收场,但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


席间,老梁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合租者后,说话更放肆了,甚至有点淫荡。这骚货人长得不难看,在学校里就很风流倜傥,到社会后更是摧花无数,换女友就跟换衣服似的。


我很悲愤地发现,老梁疯言疯语的时候,桃花似乎一点儿也不反感,甚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很如鱼得水的样子。我又想到了淡水鱼和咸水鱼,难道,老梁和桃花都是咸水鱼,而我却是一条淡水鱼?


这顿饭花了很长时间,临近曲终人散的时候,老梁从鳄鱼皮包里摸出一张精致的名片,恭恭敬敬的递给桃花,并且要了她的电话。


进了我的卧室,老梁一头栽在床上,眯起眼睛说:这妞儿挺有个性,奶奶的,我老梁在风月场上摸打滚爬已经好多年了,这样的品种还真没遇到过,新鲜!


我闷声闷气地问他今晚怎么想起上我这儿来了,老梁似乎还沉浸在某种场景里,懒洋洋地说:到中关村办点事,不想往家赶,就上你这儿蹭一宿。我靠,徐孺还下陈蕃之榻呢,你丫不会不欢迎我吧?良心不会被狗吃了吧?想当年在学校里,你丫梦遗了我还借你内裤换呢。


我勉强笑了笑,正要换个话题,这骚货居然呼呼的打起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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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发表于 2009-12-11 17:23 |只看该作者
:victory:佩服灭灯大作家,好长的长篇啊。:handshake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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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发表于 2009-12-11 17:23 |只看该作者
:victory:佩服灭灯大作家,好长的长篇啊。:handshake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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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发表于 2009-12-12 00:17 |只看该作者
我居然又倒回去把“在商场里遇到了燕姿,燕姿居然穿着孕妇服,肚子微微地隆起。”那段又看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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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发表于 2009-12-12 02:47 |只看该作者
老灭这小说俺在新浪追着看过,这是我阅读的第一部电子小说,一度感动至落泪,,,但遗憾的是后来VIP了,没能读完,,,再后来几次在书店问询,都没能买到。。。。
希望老灭快点贴完,好了了我的夙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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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发表于 2009-12-12 15:16 |只看该作者
竹林吹箫:过奖了,惭愧
信以为真:谢谢喜欢
背影:没想到你在新浪帮我贡献过点击率,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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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发表于 2009-12-12 15:18 |只看该作者
019


老梁第二天临走的时候,悄悄的问我:那丫头挺不错的,你对她到底有没有意思?如果你没那意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妈的,那身材那气质,我看着就想偷吃。


我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是的,我这个人有时确实很懒,甚至懒得去跟别人争抢名利、女人,也包括感情。我喜欢顺其自然的东西。属于你的东西,逃也逃不掉;不属于你的东西,抢也抢不来。何况,我现在对桃花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如果要给这感觉分门别类,我自己也会非常的为难。


老梁见我摇头,打了个响指,得意洋洋地说:嘿,我谢谢你了,你让我捡个老大的便宜。见我不解的样子,他附到我耳边说:那娘们其实挺骚的,我向裆中央保证,在一个星期之内不搞定她,我就挥刀自宫。


我淡淡地说:好啊,我等着你飞鸽传书报喜信儿。


老梁这小子其实挺贼的,他似乎感觉到我的不对劲儿了,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也挺想上她的?你丫把话说清了,否则你煮熟的鸭子飞了千万别找我算账。嘿嘿,如果你真想上她,朋友妻不可欺,我可以高抬贵手,饶她一回。


我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说:快点给我滚蛋吧你,有本事你想咋整就咋整,千万别想着我的感受,何况我跟她是屁事也没,用不着领你的狗屁人情。


老梁见我有点恼怒了,用手拍拍屁股,嘿嘿干笑着下楼了。


回到屋里,我不禁有点儿愣神。老梁这小子的生活作风一向很淫荡,在大学里就把几位女生的肚子搞大了,然后抹抹嘴走开,最多递给对方上千块钱流产、买补品。到了社会上,仍然狗改不了吃屎,以玩耍女性为乐。由于我跟他关系很亲近,甚至有女孩跑到我面前痛哭流涕,让我帮忙说服老梁对她好一点,别甩了她。


私底下,我也劝过老梁收山,找个满意的女孩结婚得了,但老梁总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常把人不风流本少年这句话挂在嘴边,甚至嘲笑我土得掉渣。劝了几回,我也识趣地闭嘴了。我不是道德真君,雅不愿因为这种事跟老梁闹出矛盾;何况,现在的女孩子,有很多确实挺犯贱,人家就是喜欢老梁这样的风流男人。怎么说呢,两个字,活该。


老梁笑我老土并非空穴来风。每次他向我炫耀在短时期内跟不同女人上床的胜利果实时,我总是不屑一顾地说,这跟兽交有何区别。我始终认为,性交是北京类人猿都很擅长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值得炫耀。


有一回,老梁喝多了,摸着下巴问我对爱情的看法,我想了想说: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么她在你眼前的时候,她就是一切;她不在你眼前的时候,一切都是她。总之,除了她以外,你的心里根本装不下别的女人。


说完那句话后,我本以为老梁会嘲笑我的,可是没想到,他却沉默了,我甚至看到他的眼角有一点点湿润。那一刻,我似乎在心里加深了对老梁的理解。


可是,自从我跟燕姿分手后,我对爱情的理解却有点动摇了,迷惑了。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何燕姿离开后,我只是在短短的几天内伤心生气,我并没有因此而死去活来。到底是我的狼心狗肺天性凉薄,还是我们之间根本不是爱情?如果是爱情,又怎么会如此脆弱?


想到这一节,我不禁有点伤感,为世间爱情的面目全非而伤感。


我正站在客厅里痴然出神,桃花从卫生间里洗漱出来,用胳膊碰了碰我,说:你怎么回事,脸色这么难看,中邪了吗?你这人,有时怪怪的,玩深沉是不是?我就烦你这样的,光着屁股也想把自己塑造成罗丹的《思想者》,你就不能通俗一点,跟你那哥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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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发表于 2009-12-12 15:18 |只看该作者
020

我没理她,径自进了卫生间刷牙洗脸。一会儿,桃花又在外面说:老灭,我上班去了。对了,有件事你给参谋一下,你那哥们可靠吗,如果他请我吃饭,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我嗖地一声从口腔里拔出牙刷,大声说:去!为什么不去,你尽管去好了,如果把丫吃破产了,你就跟芙蓉姐姐一个待遇——都是我的偶像。


桃花骂了句“瞧你这死德性”,就摔门而出了。


我万万想不到的是,老梁那兔崽子还真他妈有一套,他果然不到一个星期让桃花上钩了。


应该是在老梁来窜门后的第三天吧,恩,就在那天傍晚时分,我在小区附近的那家餐厅看到了老梁和桃花。这对狗男女正在把盏言欢。


老梁那因酒色过度而有点臃肿的后背靠着窗玻璃,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在比手画脚地侃大山。桃花面对着窗玻璃,托腮聆听,很如沐春风的样子。


我正瞧得如痴如醉,桃花往窗外瞥了一眼,我慌忙掉过头去,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感觉她似笑非笑了一下。


我一边低头往家里走,一边在心里痛骂这两个王八蛋。辣块妈妈,你们吃饭、睡觉我统统没意见,可是你们又何必这么高调,非得把地点选在我回家必经的路上?虽然食盐市价确实比白糖便宜,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往别人伤口上撒?


然而,你有什么狗屁的伤口?我在心里又这样讥讽自己,安慰自己。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回到家里,吃着那些跟往常一样的食物,嘴里却是寡然无味。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满脑子都是桃花和老梁在餐厅里有说有笑的场景。


最后实在不想吃了,感觉如果再多吃一口可能就会引起呕吐。我将筷子一抛,把自己扔到沙发,将腿交叉着搁着茶几上,开始吞云吐雾,胡思乱想。我甚至不无龌龊地想:我培养了一头奶牛,可是有一天她却被别人牵走挤奶了。


我知道这个比喻是蹩脚的,失真的,可是仍然挡不住失败的感觉。这感觉如同潮水一样,一浪接一浪地冲刷着我。刹那间,我恍然认为自己就是沙滩上的一粒沙砾,虽然时不时地被浪花撕咬,但永远成不了冲浪者、弄潮儿,永远只能在海岸线上沉默着,观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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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2 15:18 |只看该作者
021


桃花和老梁出去吃饭的那个晚上,我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心理上,就像一头猪跑进了死胡同,嗷嗷叫着,怎么也拐不过弯儿来——我实在想不明白像桃花这种具备脱俗气质的女人,也会那样随随便便的跟一个花花公子去吃饭,而且还挺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熊样;生理上的摧残,就是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消灭了两包香烟,满嘴苦味,烟灰缸里的烟头尸积如山,有点神似83版《上海滩》里许文强那一晚的疯狂抽烟。只是,人家文哥又叫小马哥,可以披着风衣,戴着墨镜,扛着重机枪叫嚣“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而我,墨镜风衣倒是也有,可现在是河蟹社会,去哪儿找重机枪?再说了,我真失去什么东西了吗?天知道。


大约九点左右,门孔里响起钥匙转动声,桃花回来了。我不愿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被她看到,慌忙向自己的卧室走去。正要推门进去,只听一声断喝:灭狗屎!


我无奈回头。我知道我的眼神一定很冷,可是桃花很擅长选择性失明,她只是指着到处都是烟头和烟灰的茶几说:客厅里不能吸烟,我都说多少次了,你总是不听;唉,在我面前,老梁愣是仨钟头憋着没抽烟,你要有人家一半好就是上上签了。


我突然笑了笑,说:憋仨钟头不抽烟你就顺眼了,也太容易满足了吧?如果我能仨钟头憋着不去撒尿,你岂不是要感激涕零了。


桃花先是瞪我一眼,但很快就呵呵的乐:长时间憋尿可不好,容易尿路感染,而且还会得肾炎。你年纪轻轻的,媳妇也没娶一个进门,不是很划不来?


我冷冷地说:难得你如此体贴下情,草民真是五内如焚,以后如果有机会子孙满堂,我一定会让他们牢记您的大恩大德。不过,我什么时候娶媳妇、怎么娶媳妇、娶什么样的媳妇,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而且,有的人喜欢熬排骨汤,有的人喜欢煮方便面,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


桃花笑眯眯的看着我,眼里有着猫耍耗子的狡黠。显然,这是一种居高临下胜利者的姿态。我蓦然顿悟,这个时候我越说得多,就越证明我的愚蠢,越昭示了我在计较什么。因此,最明智的办法,就是闭嘴。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老梁和桃花在酒店里喝酒,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从早晨一直到喝到晚上。老梁口若悬河,有时还附在桃花耳畔说上几句悄悄话,把她逗得笑不拢嘴花枝乱颤。酒店里本来有很多红面油头的食客,到了最后都陆续离去,只剩下老梁和桃花。老梁看看人少,故意将杯中酒洒到桃花修长的大腿上,然后拿起纸巾帮她擦掉,桃花似乎怕痒,咯咯娇笑起来。老梁再也把持不住,狞笑着攥住桃花的胳膊,把她向包厢里拖去。桃花这时才警醒过来,眼里露出恐惧的神色,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叫着“灭狗屎”……


我一着急,这梦就醒了。后背上凉飕飕的,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接下来几天,我努力不再去想桃花和老梁之间的破事,只是拼命地工作。可是在那样半死不活的环境里,你再拼命,也就是那样儿。有些时候,你一拳砸出去,最可怕的不是砸在刀尖上,而是砸进空气里。


那几天,我都是在外面吃晚饭。人没有心情的时候,吃什么都是一个味儿。


有一次我本来想去吃韩国烧烤的,后来改主意了,踅进一条幽静的小巷,在巷尾面摊上要了一碗炸酱面。旁边电线杆上被摊主拴了一盏瓦数很低的电灯,昏黄的光芒勉为其难地照着地面。在这卑微的光线里,我在独自吃面。吃得十分缓慢,就像一只蚂蚁在吞噬一粒面包屑。


当我终于吃完面条回到楼上时,桃花正蜷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修剪脚趾甲。她大约刚洗完头,洗发水的香味儿飘满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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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发表于 2009-12-12 15:19 |只看该作者
022


见我回来,桃花很快的抬起了头,又很快的低下了头,继续忙活。她一只脚趿着拖鞋放在地板上,一只脚放在墨绿色的沙发上。在这墨绿的背景下,她的脚显得异常的洁白,和小巧。


我承认这是一双非常好看的脚,可是这跟我有什么狗屁关系?如果一定要说关系,我现在倒是想过去对着它狠狠的咬上一口。想到这儿,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挺无耻的,脸上似乎也就有点发热了。


没想到的是,我这稍纵即逝的异常被桃花那双贼眼睛捕捉到了,她马上叫了起来:喂,狗屎,你的脸好像有点红哦,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我不想搭理她,却也看不惯她这嚣张的熊样,就冷冷的盯着她的光脚丫看。


在我的审视下,她似乎有点不自然了,脚丫慢慢弓了起来,往沙发布垫的褶子里躲,同时用娇嗔的语气说:狗屎,你的目光绿莹莹的,跟草原狼一样——真的,我见过草原狼的眼睛,跟你现在的一模一样。


我没理她,目光从她的脚丫爬到她手里的指甲刀上,然后跳到她的脸上,很忧郁地说:你不是跟我约法三章,在客厅里不许剪指甲的吗?你犯规了知不知道?


本以为这下子桃花应该无话可说了,应该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害臊了,可是她却笑嘻嘻地说:你这人,挺会抓人小辫子,要在文革那阵子,你就是一个脱颖而出的红卫兵;幸好你是文斗不是武斗,否则我现在是不是得坐喷气式飞机了?


我绷着脸说:没心情跟你贫嘴,以后注意点,别光知道挑别人的毛病,也得想想自己屁股上的屎有没有擦干净。


桃花嘟着嘴说:你这狗屎,把呛药当耗子药吃了吧?是,我是犯规了,自己打自己嘴巴了,可是,我就想跟你一块儿堕落,不行吗?


我没再理她,走进卧室打开电脑,准备玩两盘游戏。电脑还没来得及进入桌面,只听踢踏踢踏的拖鞋声从客厅响到隔壁,又从隔壁响到我这边来。


转身看去,桃花手里捧着一株很奇异的绿色植物,似草非草,最让人纳闷的是,它居然植根在一块五彩斑斓的大贝壳上。


我正搞不清楚桃花在搞什么名堂,只见她把这玩意儿放在我的床头柜上,然后拍拍手不无得意地说:不知道它叫什么了吧,孤陋寡闻了吧。唉,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让你长点知识吧。这叫空气凤梨,不需要土壤,只要一点点水分和空气,它就可以生存,甚至开花,因此又叫空气花。


我有些吃惊地说:可是这跟我有关系吗?你不会跟唐僧一样,想教育我爱护花花草草吧?


桃花看我一眼,叹了口气说:我没那么伟大,也不想承担对你启蒙教育的责任,其实我这是为了自个儿,因为空气花能净化空气,不让你床底的臭袜子的味儿到处乱跑。


说完这话,她又踢踢踏踏的走开了。


看着这株空气凤梨,我竟是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后来我常常想,如果那时我就知道这盆空气花的象征色彩,那么我跟桃花之间的很多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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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发表于 2009-12-12 15:19 |只看该作者
022


见我回来,桃花很快的抬起了头,又很快的低下了头,继续忙活。她一只脚趿着拖鞋放在地板上,一只脚放在墨绿色的沙发上。在这墨绿的背景下,她的脚显得异常的洁白,和小巧。


我承认这是一双非常好看的脚,可是这跟我有什么狗屁关系?如果一定要说关系,我现在倒是想过去对着它狠狠的咬上一口。想到这儿,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挺无耻的,脸上似乎也就有点发热了。


没想到的是,我这稍纵即逝的异常被桃花那双贼眼睛捕捉到了,她马上叫了起来:喂,狗屎,你的脸好像有点红哦,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我不想搭理她,却也看不惯她这嚣张的熊样,就冷冷的盯着她的光脚丫看。


在我的审视下,她似乎有点不自然了,脚丫慢慢弓了起来,往沙发布垫的褶子里躲,同时用娇嗔的语气说:狗屎,你的目光绿莹莹的,跟草原狼一样——真的,我见过草原狼的眼睛,跟你现在的一模一样。


我没理她,目光从她的脚丫爬到她手里的指甲刀上,然后跳到她的脸上,很忧郁地说:你不是跟我约法三章,在客厅里不许剪指甲的吗?你犯规了知不知道?


本以为这下子桃花应该无话可说了,应该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害臊了,可是她却笑嘻嘻地说:你这人,挺会抓人小辫子,要在文革那阵子,你就是一个脱颖而出的红卫兵;幸好你是文斗不是武斗,否则我现在是不是得坐喷气式飞机了?


我绷着脸说:没心情跟你贫嘴,以后注意点,别光知道挑别人的毛病,也得想想自己屁股上的屎有没有擦干净。


桃花嘟着嘴说:你这狗屎,把呛药当耗子药吃了吧?是,我是犯规了,自己打自己嘴巴了,可是,我就想跟你一块儿堕落,不行吗?


我没再理她,走进卧室打开电脑,准备玩两盘游戏。电脑还没来得及进入桌面,只听踢踏踢踏的拖鞋声从客厅响到隔壁,又从隔壁响到我这边来。


转身看去,桃花手里捧着一株很奇异的绿色植物,似草非草,最让人纳闷的是,它居然植根在一块五彩斑斓的大贝壳上。


我正搞不清楚桃花在搞什么名堂,只见她把这玩意儿放在我的床头柜上,然后拍拍手不无得意地说:不知道它叫什么了吧,孤陋寡闻了吧。唉,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让你长点知识吧。这叫空气凤梨,不需要土壤,只要一点点水分和空气,它就可以生存,甚至开花,因此又叫空气花。


我有些吃惊地说:可是这跟我有关系吗?你不会跟唐僧一样,想教育我爱护花花草草吧?


桃花看我一眼,叹了口气说:我没那么伟大,也不想承担对你启蒙教育的责任,其实我这是为了自个儿,因为空气花能净化空气,不让你床底的臭袜子的味儿到处乱跑。


说完这话,她又踢踢踏踏的走开了。


看着这株空气凤梨,我竟是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后来我常常想,如果那时我就知道这盆空气花的象征色彩,那么我跟桃花之间的很多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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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发表于 2009-12-12 15:20 |只看该作者
023

那株空气花虽然没到花期,开不出花儿来,但它有着硬硬的绿色,很讨人中意;似乎有那么一次,这绿色还刺进了我的梦,让我痛并快乐着。


看在这空气花的份上,我似乎忘记了桃花和老梁的那次夜宴,我们又彼此百无禁忌地扯皮、开玩笑,晚上也还凑在一块吃饭。


我这人一直挺没心没肺的,心里装不住阶级仇恨。记得高二那年,为了一名校花,我和邻班一姓汪的男同学争风吃醋。刚开始还是互相暗中较劲,他请校花吃午饭,我就请校花吃晚饭;他用足球场上甲壳虫般碾过草地的雄风去讨校花的青睐,我就用篮球场上屎壳郎般在人堆里乱拱的狠劲去博校花的欢心。后来斗争终于白热化,在一大帮同学的叫好声中,我们两个从5楼一直打到1楼,然后又翻翻滚滚打到校园西侧那片葡萄园里,直到上课铃响起才各自罢手。


第二天课间,我去厕所小便,汪同学正蹲在坑位上拉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家伙见我杀气腾腾的样子,带着哭腔说:我他妈拉肚子呢,你放过我吧,我不会再跟你抢女人了。


看他那熊样,我心里一软,哼了一声正要扬长而去,没想到那家伙又带着哭腔说:大哥,我忘带纸了,你身上有没有哇?


这一声大哥叫得我柔肠寸断,于是很豪迈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粉红色的信笺,递给了他。信笺上正是我写那校花的情诗,连夜熬出来的,为此还受到舍监的喝斥。


当我重新把那情诗默写在两张信笺并在林荫道上塞给校花时,万万想不到的是,她接过去只扫了一眼,就弃之如破鞋一样的丢掉了,我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校花很鄙夷地说:抄袭别人的东西可不是好习惯——你我之间的爱像歌曲一样的单纯:我们没有走出一切语言之外进入永远的沉默;我们没有向空举手寻求希望以外的东西——这是小汪写的诗歌,我都会背了!


我双膝一软,瘫坐在林荫道上,欲哭无泪:这三句诗正是我那长篇情诗的收官之作,是我从泰戈尔的《园丁集》里偷来的,现在,我还真的成了园丁,浇灌了她和他,让他们茁壮成长了。很显然,我送给小汪擦屁股的那两张信笺,那狗东西并没有好钢用在刀刃上,而是宁愿不擦屁股留下了情诗,然后以自己的名义转赠给校花了。


真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我把信笺送给小汪擦屁股的那天夜里,我还躺在下铺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我被自己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江湖气概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是第二天我就受到了这样的打击,当我又躺在下铺为好人没好报睡不着觉的时候,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问明原委后,淡淡地说:我有一本古龙的《三少爷的剑》,你要不要看看?唉,还是三少爷说得好,他说他做了一回君子,可是却后悔了三天。


到了社会上,我越来越发现一个深刻的道理,那就是当你对别人捧出心子后,很可能却被野狗给吃了。因此,很多事情我都不再信马由缰,而是如履薄冰了。不过,不念旧恶始终是我性格的老毛病,像慢性关节炎一样,挺难根治。


其实我和桃花,根本谈不上什么旧恶,她无非跟老梁出去吃了一次饭罢了,也许我太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了吧;何况她又送我一株可以净化空气的室内植物,颇有主动修和的意思。因此接下来几天,我都在盘算怎么还她的人情。


那是一个周六的早上,我穿着白色运动短裤和蓝色背心沿小区附近跑了三个来回,满身臭汗的往小区内走,准备上楼冲个凉。经过小区那片绿化地时,看到桃花正坐在那条长椅上。


她戴着墨镜,头上是白色的棒球帽子,上身穿灰色的运动衫,拉链没有拉上,敞着怀,露出里面草绿色的T恤,下面是海蓝色的牛仔裤。她的腿搁在旁边低矮的镂花铁栏上,斜着身子,左手撑在椅子上。


看到我过来,她嗨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


我的心里却不禁微微一动,她的神情和坐姿是那样的懒洋洋,仿佛地中海移动的风带,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狂野和不羁,把你猝不及防地掼入云霄。


古龙似乎说过,无论多么好看的女人,在蹲下来的时候,总是不好看的。我同意这句话,不过很多女人在坐着的时候,其实也不够好看,因为她们引以自傲的曲线被折断了,打包了。


但显然,桃花是个例外。


我看着她,正若有所思,桃花却坐正了身子,干咳两声,肃然地说:干嘛这么水汪汪的盯着我看,想勾引良家妇女吗,非礼勿视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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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发表于 2009-12-12 15:2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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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发表于 2009-12-12 22:39 |只看该作者
一首《往事随风》伴着这文字给人一种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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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发表于 2009-12-13 13:51 |只看该作者
配乐小说!!!
灭狗屎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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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发表于 2009-12-14 07:41 |只看该作者
46楼重复了~
歌很好听,故事很好看~
我现在特想知道空气花象征什么,透露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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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发表于 2009-12-14 13:52 |只看该作者
桃花在我心里活生生的模样,特棒。可惜描绘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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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发表于 2009-12-14 13:54 |只看该作者
看这小说很有感觉,让我看《渡劫志》那叫个受罪啊。抱歉~看着累~反正有男生喜欢,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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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发表于 2009-12-14 16:19 |只看该作者
谢谢楼上朋友们顶帖

我现在特想知道空气花象征什么,透露下吧~
——————————
空气花是一种所需极少、极易成活生长的植物。桃花在老灭困境之际(工作无着落)送他此花,是希望他能积极乐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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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4 16:20 |只看该作者
024


我撩起背心擦去渗进眼里的汗水,也一本正经地说:没人想勾引你,我刚才跑着跑着脚抽筋,突然停了下来,因此脑部有点缺痒,眼神有点失灵,没及时刹车,不好意思了。哦,古人除了非礼勿视,还放了一个屁叫席不正不坐,难道你忘了?


桃花突然叫了起来:你这狗屎,为什么总是跟我顶嘴?你就不能绅士一点,眯起狗眼儿让我欺负欺负?再说了,我长得不好看吗,勾引我很可耻吗?


我喜出望外地说:我,真的可以勾引你吗?


桃花却昂起头,冷冷地说:不可以,刚才逗你玩的。


我如释重负地说:也好,我这人也怕麻烦,有这工夫我还不如去勾引小卖店那个胖老板娘呢。


桃花却不依了,跑过来把脚踩在我白色的鞋面上,有点狰狞地说: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了?这就畏难而退了?革命老前辈说得好,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瞧瞧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我冷笑着说:你跑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说这些话,你只是想踩我一脚,我没说错吧。


桃花像只小母鸡那样格格地笑了起来,但很快就换了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你这个人太悲观了,其实我只是想帮你洗鞋子——信吗?


我摇摇头说不信。我想只要不是弱智都不会信的——当你穿着一双洁白无暇的鞋子时,有人说想帮你洗鞋,你会信?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一个月后,当我又心血来潮在街路上跑步的时候,我鞋子上那个脏脚印赫然还在。


但桃花似乎有点生气了,把手插在裤兜里说:不信拉倒,跟你这种人交流简直就是浪费,还不如蹲墙根晒会儿太阳。


说完给我一个后脑勺,转身向大门口走去。秋风吹来,她秀发轻扬,衣袂飘飘。


目送她走出大门,往右边的大马路方向拐去,我正自怅然若失,却通过铁栅栏的空档发现她往小区内瞥了一眼。我不由得挥了挥手,叫道:喂,咱们租两辆山地车去八大处玩,行不行啊?


桃花攀在铁栅栏上,也大声的说道:灭狗屎,我给你十五分钟,过期不候。


真他妈的要人命,十五分钟够干嘛,我还要冲凉、换衣服,就是神六的速度,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也绝对完不成任务。埋怨归埋怨,脚下却像抹了油似的飞奔起来。


其实,如果我能未卜先知的话,那天恐怕就不会提议去八大处了。



按我的意思,是先坐地铁到老山,因为我记得那里有个自行车租赁网点,可是桃花偏不依,硬是要在附近社区网点租两辆山地车,她说:地铁两边黑乎乎的,看不到风景,一点儿不好玩,我们还是一路骑车去吧。


我没吭声,正自犹豫,桃花就叫了起来:狗屎,为什么怕骑车?是怕骑半道儿被风吹上天,还是酒色过度导致的腿脚无力?对了,要不干脆我找辆八顶大轿抬着你,就跟旧时县太爷上山烧香一样,又舒服又威风,你说好不好?


我哼了一声说:好啊,你要有本事能找来八顶大轿,我就敢把屁股放上去——皇帝轮流坐,今天到我家,谁也没规定咱不能腐败一回。


桃花过来揪住我的衣领,把我使劲往社区网点那边拽去,嘴里直哼哼:还挺臭美!你这辈子跟八顶大轿基本没啥戏,要不我帮你雇辆板车吧——可是我为啥要帮你,你长得又不帅。


没办法,只得依了她,从小区网点租了两辆山地车,一路上两个人暗中较劲,一会儿你在前、一会儿我在先的往八大处方向冲锋陷阵。


其实,我之所以想坐一段路的地铁,并非好逸恶劳节省体力,而是想跟她多亲近一下。挤过北京地铁的人都知道,如果你胖得像头牛,它能把你挤成瘦猴儿;如果你本身瘦得像只猴子,它能把你挤成一块薄薄的烙饼,贴在别人的前心或者后背上。我曾亲眼看过很多哥们为了保护他们的女朋友而在人丛中痛苦挣扎,左冲右突,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女友感激涕零的目光。我也想借此让桃花感动一把,可惜她太不解风情,并没有给我机会,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奈何。


将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八大处的“一处”长安寺,也就是现在的停车场。我们把山地车放在规定的车棚里,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我用袖子擦了一把汗说:骑这么长的路,现在出一身臭汗你满意了吧,如果你着了凉,可别怪我。


桃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闭嘴你这狗屎,臭男人才叫一身臭汗,我们女人,那叫香汗淋漓,恩,给我好好学着点,可以让你往后的泡妞之路不那么坎坷曲折了。


我不服气地说:你们不是一直呼吁男女平等吗,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不让男女平等?据我所知,汗腺刚分泌出来的汗液都是白色、粘稠、无臭的液体……


我正要接着往下说,却见桃花有点气急败坏地说:灭狗屎,这里可是佛门圣地,你不要胡说八道。


说着跺了跺脚,扭头往西边的甬道疾步走去。


我心里不禁有点纳闷,我什么时候胡说八道了?当我快步撵上她正要问个究竟,却见她的脸颊有点红红的,我就更纳闷了,遂求知欲很旺盛地问她:喂,干嘛闹个大红脸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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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发表于 2009-12-14 16:21 |只看该作者
025


桃花走得更快了,一边侧着头走一边指出公园两侧的售票处说:如果你想做个绅士的话,那么你现在惟一该做的,就是咬着牙跑步去买门票,恩,一共两张。


我就过去买了两张门票,并没有咬着牙,也没有在心里滴血什么的。这不是炫耀自己多慷慨大方,而是门票确实很便宜,成人才卖十元。我想,就算是比我吝啬一百倍的男人,就算门票再贵上一百倍,如果身边跟着像桃花这样的女人,也会很挥金如土的。


进了大门,我们在灵光寺西南金鱼池附近一家餐厅吃饭,骑了半天自行车,两个人都有点饿了。一看菜谱,一盘油麦饭菜居然标价25,比外面贵N倍,那些荤菜更是贵得离谱。这简直跟黑店没什么区别了,但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被它吓跑,那样简直太有辱斯文了。


当下只得把菜谱推到桃花面前,笑呵呵的叫她尽管点,我请客。桃花扫了一眼,也皱起了眉头,只点了一荤一素,不顾我的坚持,再也不肯多点了。饭菜上来后,我要了一瓶啤酒,慢慢的喝着,一边游目欣赏这一带的风景。


金鱼池建于清朝咸丰年间,原来是为灵光寺僧人放生所用。这餐厅临池而筑,从我坐的位置看出去,可以把金鱼池附近的景物一览无余。时值初秋,天地已然有些萧瑟,只见池内的子午莲毫无往昔风采,只是一些残枝败叶的枯荷罢了。令人眼前为之一亮的是,在这些枯荷的下面,有数十尾锦鳞游弋其间。只见它们或三五成群,或结对而嬉,悠然自得,似乎忘了季节,忘了世界,浑无“锦鳞岂是池中物”的愤慨。


正自瞧得神游物外,桃花不停地用筷子敲着我的酒杯,催我快点吃饭,否则山上的风景可能就看不全了。我低头看去,只见两碟菜只动了一小半,而她却撂下碗筷,说已经吃饱了。我提醒她必须吃饱一点,不然很可能爬到半山腰就爬不动了,桃花贼忒嬉嬉地说:你这人不怀好意,是不是想撑得我走不动路,然后你来背我?灭狗屎,我说过,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她这番话说得很宏亮,尤其最后那个“屎”字,更是拖长了音调。我平时被她蹂躏惯了,也没什么,只是邻桌两位淑女很不满地发出了异响,有一位还用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另一位很义愤填膺地说:这人怎么这样儿,没看人正在吃饭吗,什么屎啊尿的,能不能五讲四美一下?


我对她们的抗议置如罔闻,只是表情木然地扒着饭,桃花却伸出舌头,对着我偷偷做了个鬼脸。


我实在太饿了,干掉两小碗米饭后,桃花已经如坐毡了,只是不好意思催我,鼻子里吭吭作响,大约是在抗议吧。当我又要了一小碗饭,伸筷在菜盘里打捞菜叶时,桃花实在看不去了,说:你的吃相也太动物凶猛了吧,仿佛最后的晚餐似的——你能不能别暴饮暴食了,咱还赶着去爬山呢。


我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地说:这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咱们的传统教育——都让我们要勤俭节约,别浪费粮食,其实一点儿也不顾及我们胃囊的承受能力。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盘里的菜汤往碗里浇。桃花哼了一声,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去。我没理她,只是加大马力,三下五除二的把饭吃完。当我咽下最后一粒饭时,不由得伸了伸脖子,打了个饱嗝,慌忙倒了一杯茶水,仰脖子喝了。正待离座,邻桌那位女子问我:那女的是你什么人啊,怎么说话那么粗鲁?而且还不让你吃饱饭,真是太过分了。


我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一边披上一对她们笑着说:你们别计较,那是我乡下的老婆,向来粗鲁惯了,唉,如果不是看在孩子份上,真想一脚把她给踹喽。


我本来以为她们都会点头称赞,来句该踹该踹啥的,却见她们又低下头心无旁骛地吃饭了。我纳闷不已的转过身来,却见桃花横眉立目站在我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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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发表于 2009-12-14 16:21 |只看该作者
026


上山的路上,我一再为刚才的胡说八道而诚恳地认错,桃花只是昂着头拉着脸,根本不鸟我。由灵光寺到佛牙舍利塔到,她都没理我,直到半山腰的三山庵附近,才让我逮着一个套瓷的机会。


她本来跟我保持着一小段距离,我快她也快,我慢她也慢,反正就是要让人忍受若即若离的痛苦。到了半山腰那条干涸的山涧处,她站住了,望着不远处的什么东西发愣。


我走了过去,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原来山涧荆棘丛中开着数朵月季花,鲜红绚烂,委实好看,敢情她被那些花儿迷住了。只听她喃喃说道:你看这些花儿,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也能开得这样灿烂,比外面花圃花坛的花儿好看多了;可能正因为它们不是为了取悦别人而开放,才能这样美丽动人吧。


听她口气,像是爱极了这几朵花儿。我也不知从哪儿冒上来的勇气,就沿着山坡滑到涧底,踩过一堆乱石,左手扶着一颗矮树,右手小心翼翼地伸进那堆荆棘,摘下那朵最硕大最鲜艳的月季花,返回来塞到她手里。


她先是一怔,然后慢慢接了过去,把花凑近鼻子,眯着眼儿闻了闻。


我不由瞧得痴了:唐诗里说人面桃花相映红,以前只能在脑子里意淫一下,想不到现在居然可以这样近距离地观摩,不能说不是一种幸运。


她犯痴完毕,睁开了那双妙目,我正要等她感谢几句,谁知她嘿嘿一笑,说:老灭啊老灭,你知道刚才你下去摘花的一系列行为说明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我很谦虚地说:至少说明我是一个好人吧。


桃花脸带佯怒的说:狗屁!第一,你故意破坏大自然的植被生态,说明你不是一个环保主义者;第二,你见火打劫,无故向女孩献殷勤,说明你是条潜在的色狼;三,你下盘笨重,说明你不会轻功……


听了前两条,我还能忍受,因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家岳飞那么拽,都被高宗和秦桧给整没了,何况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平民百姓;可是,第三条实在太过分了,在这个互联网横行的时代,难道没有轻功也有罪?


正要悲愤难挡的跟她理论,这人却像小鹿那样蹦跳着往山上走去了。


由三山庵拾级而上,就是大悲寺了。此寺据说始建于北宋年间,迄今约有千年之久。山门殿上横着一条石额,刻着“敕建大悲寺”五个大字,乃康熙御笔。殿前两株银杏,枝繁叶茂,树龄高达八百余年。


桃花走近其中一株,向我招手,我正不明其意,她已伸过手来牵住我的,两个人手拉手去抱那银杏树,却是不能合拢。我摩挲着粗大沧桑的树干,心里突然涌起这样一个念头:八百年前,这树已经存在了,可那时没有我,也没有桃花;八百年后,虽然不知这树能否依然活在这个世上,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和桃花又没有了。恩,只有现在,我和她才真真切切地活着,虽然人生苦短,没有这树的寿命绵长,但至少我们可以活蹦乱跳,比起银杏树只能沉默着穿越千年的风雨,似乎也不逊色了。


两人进了大雄宝殿,看了一会儿殿中的三世佛和两侧的十八罗汉,便踅了出来。桃花干劲很足,又要往山上拾级而登,我却到大悲寺附近转了转,很想找到一株红枫。然而,周围只有风动竹林,沙沙作响,却哪里有什么红枫。


正自感慨,桃花轻轻掩了过来,问我到底在找什么东西。我叹了一口气问她:你看过老舍先生的《大悲寺外》吗?


桃花摇摇头:除了美容美食的杂志,我根本就不爱看书,如果你想勾引文学女青年的话,可就找错人了。


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大约是怕坏了我说话的兴头,就轻轻一笑说:看过怎样,没看过又怎样,你老人家有何指教呀?


我指了指那片竹林说:解放前,这里应该是一片枫林。有一位老舍先生最为敬爱的老师,姓黄,就埋在其中一株红枫下面。


我看她神色比较凝重,就继续说道:这位黄先生生前非常热爱学生,后来在一场风潮中,被人无端诬蔑了,因此在上课的过程中,被窗外某学生掷进来的砖头砸中了太阳穴,鲜血直流。众人要把他送往医院,但他却以自己是学监、校长们都不在为理由,不愿离开学校。直到第二天,他都开始说胡话了,才在校长的坚持下,同意前往医院治疗。可是,临去医院之前,这黄先生硬是要把学生都召到礼堂,然后说了一句话:无论是谁打我来着,我决不计较!后来,医院没能抢救过来,他死了。他的墓就在这附近,老舍生前只要有机会,就会来此祭奠他的老师,黄先生。


听到后面,桃花却皱起了眉:你说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归纳一下中心思想?我人笨,请见谅。


我没理会她的讥讽,只是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我们活在世上,确实不应计较太多,不然的话,就永远不会快乐。


桃花哟了一下,啧啧地说:难道你已经看破红尘?难道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日子里,崭新的灭绝师太就要隆重诞生了?不管你想当尼姑还是想当和尚,在这里都很方便,直接找人剃个光头就行了——放心,你那辆山地车我会替你扛回去的。


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就算我削发为僧,见了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也会马上就还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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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4 16:21 |只看该作者
027


桃花俏脸一红,略微低了低头,但很快抬起头嘻皮笑脸地说:原来你是个花和尚,不过,如果你有鲁智深那样的本领,本姑娘也许会考虑嫁给你的。


我不无鄙夷地说:现在是21世纪,你别对冷兵器时代的流氓草寇念念不忘好不好?那鲁提辖要是活在当下,除了杀猪还能干点啥?


桃花也不无鄙夷地说:切,男人嘛,要有肌肉,要有力量,这样才能给女人安全感。


闻听此言,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并低头察看了一下胸脯,虽然没有阿诺那样突出的胸肌,但也不是全然排骨,好歹也有二两肉在。


谁知桃花“切”了一声,指着不远处一颗垂杨说:你别得意,很多东西都是中看不中用的,鲁提辖倒拔垂杨柳,呶,那儿有颗现成的柳树,有本事你过去拔起来瞧瞧。


那颗柳树直径长达丈许,盘根错节,还真把我吓了一跳,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柳树是古人友情爱情的象征,我怎么好意思摧残它呢?那样太杀风景了吧。


桃花却不依不饶地说:什么狗屁爱情,酸溜溜的,总之甭给我废话,你要能把它拔起来,你就是力拔山兮的英雄,我就嫁鸡随狗的嫁给你。


真他妈的新鲜,我只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桃花却说嫁鸡随狗,显然一点诚意都没有,但我还充满诚意地看着她,叹口气说:你还真幼稚,鲁提辖当初拔的柳树是颗幼苗,这么好大一颗树,十个提辖也拔不动;何况当初他只是为了吓吓那帮泼皮,如果见了你这样的美人儿,他也会浑身酥软,跟患了肌无力症似的。


这番话涉嫌溜须拍马,确实有点肉麻,我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在灵魂深处却受到良心的谴责。可是,没办法,人都喜欢听好话奉承话,而不是真话,女人尤其如此。当然,这些经验都是我随着成长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并不是什么先知先觉。我以前也特别喜欢说真话,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位阿姨问大家她漂不漂亮,小朋友们不假思索地嚎道:漂亮!只有我张口结舌没说话,那阿姨扭着腰过来问怎么回事,我盯着她嘴里那两颗突起的大门牙,怯怯地说:阿姨,你的牙齿有点大。我没想到的是,我话没还说完,那阿姨就伸手搡了我一把,恶狠狠地说:起来,站墙角去!


从那以后,我在评价女人长相的问题上一直很囫囵吞枣,再不会去较真了。尽管我不会刻意地取悦别人,但只要有女人问我她好看不好看,那就不管她是多么的乏善可陈,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好看”两个字。


当然,这里面也有很多学问,需要灵活运用,不能生搬硬套。对确实颇有姿色的女人,你要夸张一下,比如先吃惊地“哇”一声,然后盛赞“美女”、“靓妹”;对确实没有姿色的女人,你就不能夸张地做出吃惊的表情,那样会让她疑窦暗生,以为你被她吓坏了,正确的做法是心平气和地说:恩,你很可爱,很有自信,而自信才是女人美丽的关键。


我正在心里想着这些用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经验,只听身边的桃花轻声的问我:老灭,我真的那么样漂亮吗?连鲁智深那样的大块头也能电趴下?


这时节,天高云淡,干净纯和的阳光撒得漫山遍野都是。桃花的额上、脸上、身上,也镀满了阳光,我甚至看到阳光在她长而弯的眼睫毛上滚动。她的脸颊有点潮红,也许是运动引起的吧,因为这潮红是那样的健康,透着不可抑制的活泼。


我忽然想起古龙笔下的那位李寻欢,他在咳嗽的时候,脸上也会泛起潮红,但那是病态的嫣红,仿佛一团地狱里的火焰;而桃花她,却是粉红,好像一盏中、泰、缅边境的罂粟花,宁静却又生动地绽放在这个世界上。


我出了神,正要由艳丽的罂粟花联想到让人不能自拔的毒品,桃花却是恼了,以为我故意对她的相貌语焉不详,重重的哼了一声,抢先向上面香界寺方向跑去。


当然,她也是跟我一样的狗脾气,很多事情都不会往心里去,因此除了人身攻击,我们很快就又互相嘻笑、扯皮、讽刺、挖苦了。


这样一路走来,我们很快就登到了山顶,甚至到了最高处的宝珠洞。有时我心里恍惚地想,我到底是在攀登这触手可及的八大处公园呢,还是在攀登传说中那座缥缈神秘的巫山……


从宝珠洞出来,我怕她体力不支,便提议早点下山返城,但桃花偏生不依,非要穿过山梁,到那边的证果寺去看看。我拗她不得,只得随她性子——万万没想到的是,证果寺一行会引出一桩大不大小的祸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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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4 16:2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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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果寺位于卢师山深腰处,依山而筑,寺门前面有一眼水池,名唤“青龙漳”。进了山门,便是一堆玲珑剔透的假山。院内殿前有一小亭,亭内悬着一口铸于明朝成化年间的古钟,梁上还另外缒下一根长绳,拴着一根撞钟之用的木棒。那钟身上刻着《摩诃般若波罗密心》的经文,我们装着仙风道骨的样子去阅读那些文字,却是丝毫不明其义。


正觉乏味,要向西北角的秘魔崖走去,过来一位寺院的工作人员,问我们想不想撞钟,十元撞一次。我心里想,我们又不是和尚,何必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何况还要花钱,并非撞了白撞,因此便要摇头离去。


不料,桃花这家伙却喜动颜色,过去抬起那根看起来颇有份量的木棒,运劲往钟上撞去。不知是木棒份量重,还是她心不在焉,钟声响是响起来了,但很是低哑。桃花咬咬牙,又撞了一次,还是闷闷的轻响。


我在边上看着,那木棒撞的似乎不是古钟,而是我的心脏,十元一响,真是浪费啊,还不如买两串二踢脚听响,那声音至少比这要响亮得多。正自喟然,桃花却回过身来对我招手:喂,过来,咱俩一起撞。


没办法,我只好轻轻放下手里那朵她移交给我的月季花,走过去搭住木棒,两个人咬牙切齿地荡起木棒,狠劲朝大钟撞去。只听瓮的一声长鸣,不仅把我们吓了一跳,而且把院墙外头树上的栖鸟也吓得朴楞楞振翅而飞。这钟声洪亮中透着浑厚,圆润中铺着深沉,送出很远依然余音不绝。


桃花眯起眼儿仰望浮着数朵白云的天空,似乎陶醉了。我的心里也有点激动,想起了王维的“寒灯坐高馆,秋雨闻疏钟”。虽然没有他那份顿悟的安宁,以及由这安宁而带来的快乐,但我内心,也是雀跃不已。具体原因倒是不详,也许跟这钟声的寓意有关吧:终结某些人事,开始某些人事。


两个人都被这钟声所感动,犯了一会儿傻,然后面面相觑,似乎都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笑得好像有点暧昧,桃花笑得好像有点羞涩,因为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我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走吧,咱们抓紧时间去秘魔崖看看,然后赶时间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桃花很不屑的“切”了一声,眼睛并不看我,只是看着这满山的风景,无限神往地说:你真是胆小鬼,要是依着我,就在这山上过一夜,看看月亮,听听虫声,该有多美——我真羡慕古代的侠客,可以随便找个什么地方过夜,比方说小龙女,一条绳子也能当床睡,真绝了。


她说这番话时,脸上流动着婴儿般天真的神气,可是我居然很无耻地开着玩笑说:嘿嘿,我也想在这山上过夜,露水鸳鸯嘛,多好。


桃花回过头来瞪我一眼:狗屎,你这算不算吃我豆腐?


这当然就是吃豆腐了,可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脸上倒是有点挂不住了,苦笑着说:你又不是豆腐西施,我能吃什么豆腐啊。


没想到桃花倒吸一口凉气,叉着腰问:混账东西,我没有豆腐西施好看吗?是不是今天把我换成了豆腐西施,你就会陪她在这山上过夜,相依相偎地数星星了?不行,今天我偏不下山了,我就要在这儿过夜,你爱陪不陪,哼!


我很奇怪,她居然会吃豆腐西施的醋,其实那人长啥样我也不知道,谁能告诉豆腐西施是谁,住几楼几单元几门?可是我看了桃花那认真的神情,还真怕她玩邪乎的,只得危言耸听地说:在山上露宿虽然很浪漫很好玩,可是你想过没有,当你靠着树根准备睡去的时候,上面完全有可能掉下一颗鸟屎,把你活活砸醒,或者直接挂下一串乌梢蛇,钻进你的脖子里面去;如果我们实在睡不着,想亲热一下的时候,完全有可能被闻讯赶来的公园管理员逮个正着……


我一边说着,一边注意桃花的反应。果然,她的表情一直在变化,先是皱眉,继尔害怕,接着是害羞,最后是带着薄怒地骂道:你这狗屎,倒是挺会臭美,我会跟你亲热?做梦去吧。恩,如果八大处有丧偶多年的野猪,它也许会考虑跟你亲热的。


桃花似怒非怒,似嗔非嗔,还真让我辨不出真假,不过我也发现自己玩笑开得过火了,顿时无趣起来,扫了眼周围,掏了枝香烟点上。


桃花似乎看出了我的窘状,往我身边凑了凑,笑呵呵的说:不过,就算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野猪,恐怕也配不上咱这位帅哥,是吧。


她就是这样,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甜枣吃,那热辣辣的痛感还没来得及过去,就被那甜咝咝的快感鱼贯而入了,真是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整个儿让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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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4 16:22 |只看该作者
029


两个人说说笑笑来到了秘魔崖。这是一块从山顶悬空横出的石英砂岩,中间有个石窟,据说隋唐年间卢师和尚在此间修行,因此又叫卢师洞。这个卢师是浙江人氏,当初为了选址修行,造了一艘木船,由它在河里漂流,也就是无人驾驶,这船最终在哪里停泊了,那么他就决定在哪里修行。结果这船由江南到江北,最后顺着永定河流到了这附近,因此卢师就决定在证果寺附近修行了。


当我把卢师的故事说给桃花听后,她很不解地说:这人也太愚蠢了吧,如果那木船最后漂到粪坑里,那他是不是也要在粪坑里修行呀?


对她的胡说八道,我没有理睬。从卢师择址修行来看,我认为那是一种顺其自然的人生态度,或者是一种宿命的昭示。世间有很多事情,看起来你可以去选择,而且貌似是依据你主观意志的选择,其实放到时间的长河来看,无不充满宿命的神秘色彩。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所操纵,人,往往成了傀儡。想到这里,我有点忧郁地对桃花说:姓卢的和尚不叫愚蠢,那叫聪明,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盲目的选择都是徒劳,还不如顺其自然呢。


说完这话,我不由得想起燕姿来,她为了金钱弃我而去,我除了顺其自然还能怎样,我能跪下来求她,或者拿着菜刀威胁她,叫她不要离开吗?


桃花定定的看着我,眼神有点儿复杂,她说:老灭,看来你是个悲观主义者。其实吧,什么顺其自然都是狗屁,人活一世,就得像拼命三郎那样,你想要的东西,你就得拼命去要到手;如果等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估计你头发白了牙掉光了也未必能等着。


我也定定的看着她,坏笑着说:我看,你就挺像林妹妹。


桃花呸了一声,昂起头说:我是大名鼎鼎、让无数男人闻风丧胆的王熙凤,你如果想在我身上打什么歪主意,小心吃了老娘的洗脚水。


闻听此言,我不禁轻度的毛骨悚然了一下,还别说,这桃花的性子还真的跟王熙凤有几分相像呢。看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王熙凤发现贾瑞垂涎她的美色,故意设下圈套让他上钩,让他含着诱饵欲罢不能,最后因相思过度丢了性命。想起贾瑞的悲惨下场,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再看看桃花,她手拈鲜花,站在秋天里,浑身上下仿佛秋天的童话般梦幻。我不由得想起张无忌对赵敏的那八字考语,就喃喃的说:颜如桃李,心似蛇蝎。


桃花呵呵直乐,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那你就离我远点儿吧,小心被咬。


我把心一横,咬咬牙说:人家美国人还要跟87条眼镜蛇共浴呢,我怕啥。


桃花哈哈大笑地说:你呀,给我放洗澡水还差不多,共浴咱就免了吧,这就跟主权问题一样,没得商量。


看着她笑得花肢乱颤,我的心里很没来由地浮上一个自私的想法:如果天上突然垂下四面屏障,将这秘魔崖团团围住,与世隔绝,我跟她远离了十丈红尘,就在这卢师洞里相守一生,岂不是好?当然,最好能拉一根网线来,那样万一我们发生冷战了,可以绷着脸上网泡论坛来打发时间。


正想得有点儿心猿意马,桃花在边上催道:灭狗屎,看你一副傻样,不会站着做什么白日梦吧?走啦,我们还要骑车往城里返呢。


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沿坡下山。没走出多远,路上碰到两名牵着马儿的青年男子,问我们要不要骑马下山,30元一位。我当场就摇头拒绝了,我乐意跟桃花有说有笑的走在一块,别说是骑马,就是真的拿八抬大轿来,外加鸣锣开道,恐怕我也不想换。


可是桃花这丫头总是跟我唱反调,我不同意的事,她偏偏同意。只见她向其中一匹马儿正面走去,伸手在它头上轻轻摸了摸,然后俯下身来检查肚带,最后用脚前半部踩着马蹬,翻身上了马背。


她这些动作完成得非常流利,可谓一气呵成,我不禁瞧得呆了。那两个马主也露出尊敬的神色,竖起大拇指说:这姐们原来是个行家,厉害。


桃花在马背上向我得意的笑了笑,说:老灭,你也快点上来,不会害怕了吧,胆小鬼。


我嘴里答应一声,装痴卖傻地向她所骑的那匹马走去,右手抓住鬃毛,右脚离地,作势便要上马。正如心中所预料的那样,桃花一只手轻轻按住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说:狗屎,你好像上错马了。


我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呵,听了她的话,就干笑着往回走,上了另外一匹马。现在想起来,我的肠子还会悔青了,如果那次我强行上马,不仅可以一近芳泽,而且可以避免那场随后而来的祸事。


等我们两个都上了马,马主手牵缰绳,马鞭在半空中挽了个响亮的鞭花,两匹马就一前一后的在山道上碎步而行。


我自幼生长在花红柳绿的江南,只在电影电视里看到奔腾的骏马,现实中却是无从看到。也许我从小就喜欢看武侠小说吧,对侠客的刀剑,还有他们的马儿,都充满了无限的憧憬。来到北京后,曾和朋友们去过两次京郊的康西草原,在一千余亩的天然沙漠里策马扬鞭。那种尽情驾驭骏马的乐趣,在这八大处山上,是不可能领略到的,因为安全起见,缰绳只能被马主控制在手里。


不过,能和桃花这样的美女在山道上并驾齐驱,也是一大乐事。望着她马背上苗条的背影,还有两条夹着马腹的长腿,我突然想起了“塞外牛羊空许约”这七个字。那萧峰如果没有贪图江湖恩仇,而是听从阿朱的劝告,两个人携手退隐江湖,早日到塞外去放牧,那么阿朱就不会死,萧峰也不会抑郁终身了。


正自在马背上恍惚的想,却听桃花跟那马主说话,似乎要求马主把缰绳交给她来控制,马主显然害怕横生事端,婉言拒绝了,并告诉她山道不比草原和沙漠,马匹如果受惊,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桃花又是撒娇又是软求,那马主被忽悠得七荤八素,最后还是将缰绳交给了桃花,只是再三的让她注意安全,不要惊吓马匹。


桃花不再理他,只是回过头来冲我笑了笑。我心下有些着急,正要让她不可莽撞,却见她手挽缰绳,两条修长的###在马肚上轻轻一夹,那马儿得得的小跑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只好让身边的马主紧紧跟上。两匹马儿小跑起来,速度就快了许多,很快就拐了两个弯道,眼见就要到了山麓。谁知就在第三个弯道上,突然从旁边的树林里窜出一名留着长发的男青年,嗵的一声从护道坝上跳下来,跟道边一名女孩嘻嘻哈哈的搂成一团。


那青年跳得十分突然,落地声又很沉重,两匹马都不同程度地受惊了。我明显感觉胯下的马儿把头一昂,便要朝斜刺里逸出,但很快就被马主吆喝着收紧了缰绳,一声长嘶,总算立定;但桃花就没那么幸运了,只见她那坐骑惊嘶着狂奔起来,马上就拐过弯道,消失不见了。


我和两位马主心急如焚找到桃花时,只见她披头散发的伏在林中草堆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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