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师长

泌水

余师长木着脸沉闷了一会儿，问老刘两口子，翠莲嫁到哪儿了？我不知道她出闺，要不也来送个礼不。老刘叹口气说，事情都过去了，不提她也罢。刘妻说，姓焦的老家离你那不远，说是出山镇的。闺女没名没利的嫁给他，俺两口子还没有踩过他的门边呢。

余师长从老刘家回来后，闷头睡了半个月，茶不思饭不想，闭眼就觉得刘翠莲站在面前，那含笑的眼睛，那弯铮铮的柳叶眉，那嘟嘟的小嘴上两个如豆的唇尖……余师长睁开眼，刘翠莲倏忽就不见了。日思夜想，不知哭湿了几回枕头。收秋时节，余师长才慢慢缓过神来，身子像纸扎的风筝，走起路要飘起来。

进入冬月，原先跟的那个剧团捎来信，要余师长最近几天到舞阳会合，开始唱戏。余师长按着地址找到了舞阳东边的焦坟村。这年焦坟的粮食收成好，农业社决定唱七天大戏庆祝一下。开锣头一天，一切都顺利，十里八乡的人赶来看戏凑热闹。台下乌泱泱的人头攒动，老年人和妇女们大都坐在前头，年轻人都在两侧，他们莫名的冲动拥挤，时不时地放声喝彩或吹口哨，惹得镇会的民兵用长竹竿哗哗地拍打他们。

第二天演出《桃花庵》，这是一出言情戏，唱到张才之妻窦氏盘诘陈妙禅，妙禅讲出和张才的一段真情，两个女子各诉情肠，抱头痛哭。戏台下面很多人感动得流眼泪，余师长的曲胡正拉着如泣如诉的“哭阳调”就听见身后有个女的哇地一声哭起来。余师长扭头看时，顿时惊得几乎把手中的弦子掉地上---谁？这不是刘翠莲么！

泌水

四手 发表于 2024-5-8 21:58
五一节跟着朋友一家人出去玩了，回来就特别懒了~~
好像离婚的女的都无法结婚了，我也弄不懂为 ...

这就像种庄稼一样，一毁三不收。
二婚的男女哪有好日子过呢。

泌水

座有兰言 发表于 2024-5-10 16:54
顶一个，有空再来挑刺

你就光敲俺破锣，没说鼓励一下

泌水

天到晌午，大戏散场。出山镇的农业社长来剧团的后台说，咱们镇上是这样安排的，镇上的各生意门店兑钱缴戏价，镇外的各村管演员们吃饭。今天先去焦坟村派饭，他们村马上来人请各位。说话间，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到了众人跟前。社长说。这不，焦坟的村长来了，大家跟着他一起去吃饭吧。剧团的家伙什我派人看管着。

余师长听见焦坟二字，不由心里一怔，联想到拉弦时看见刘翠莲，心想这妮子八成就住在焦坟村。余师长凑到村长跟前，客气地问他，你们村可有一个叫刘翠连的女子么？村长皱眉想了下，是有个叫翠莲的媳妇，才过门不二年，姓啥我还不大清楚哩。你认识她？余师长说，我跟她是老乡，听说她嫁到咱这一片了。这算是碰巧了。麻烦村长领我到她家吃饭吧。村长笑了笑，中啊，见了老乡叙叙家常，还能吃上鸡蛋荷包小油馍哩。

村长领着余师长到了一处小院门前，村长大声说，侄媳妇，今儿个你家管一个演员的饭。这个人跟你是老乡，可得多做些好吃的哈。小院三间堂屋正房，两间东屋厨房，打堂屋走出来刘翠莲，应了村长一声，扫眼看见余师长，翠莲转身进了里屋，闪下余师长丢蛋老母鸡一样立在门外。停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余师长大着胆子进了屋。外间没人，余师长小心挑开里屋门帘，探头往里面看去。只见刘翠莲趴在床上的被褥里，两肩不住地抽抽搭搭。余师长拘谨地说，天都晌午了，我来寻口饭吃。吃罢饭还得开戏哩。说罢，抄过一把凳子，靠门扇坐下。

泌水

左手刀 发表于 2024-5-11 22:54
别在团里待着了，赶快领走

哪有那么容易呀。

泌水

左手之方向 发表于 2024-5-13 10:23
楼主大哥最近是不是忙了，太忙就把文章放一下
注意歇息

谢谢贤弟关心！

泌水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4-5-13 20:47
苦人儿，好事多磨吧

人就是这样，娶老婆容易起来，一只羊就能换一个，难起来，一火车皮东西都弄不住。

泌水

四手 发表于 2024-5-14 21:37
跟读，泌水老师注意休息，保重身体~~

谢谢老妹的关心关注！

泌水

许久，刘翠莲才从里间出来，眼泡虚浮，睫毛打绺。她去神台下橱柜里摸出一些鸡蛋，兜在前襟里，不吭声去了东屋厨房。不大会儿，端过来冒尖一碗荷包蛋。余师长赶紧站起，接过碗放在桌上，怯怯地问，都到饭时儿了，咋还不见俺妹夫回来呢？刘翠莲勾着头，用围裙擦着手说，他在南山林场当了个场长，隔三差五才回来一趟。你先吃着，饭都快做终了。说着，又回去厨房。

等刘翠莲把饭菜端上来，余师长这碗荷包蛋一个也没动。刘翠莲问，单一给你做的，你咋不吃也？余师长说，你弄这一碗，恨不得扎茓子，谁能吃得完呀。刘翠莲笑了笑，吃不完，我拿个空碗拨下来一些。余师长不等她去厨房，就端起荷包蛋往翠莲的米饭碗里扒下一半去。二人坐下吃饭，翠莲用筷子点着盘子说，这是我年下腌的腊肉，掺了些萝卜干炒的，你多吃点。余师长也饿了，端起米饭，就着鸡蛋和腊肉，满口香地吃起来。

饭后，刘翠莲收拾碗盘，余师长看她一趟端不完，就帮她端去厨房。碗筷放在锅里，刘翠莲从缸里舀水把碗筷泡上，挽起袖子去洗碗。余师长争着也去洗。刘翠莲拿胳膊肘推他，就这几个碗，你歇着去吧。余师长在锅里攥着刘翠莲湿漉漉的双手，刘翠莲的眼泪噗噜噜就滚了下来。

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刘翠莲问，你晚上还来吃饭不？我给你包饺子。

泌水

余师长说，以后这几天，我就在这儿了。我给派饭的村长说一声。

晚上，刘翠莲包了饺子，头茬韭菜掺五花肉剁的馅子，包了满满的一莛子拍。给余师长盛了两大碗。余师长有些作难，我吃不了恁些呀。刘翠莲说，你只管吃吧，拉弦子也是个体力活。你那左手捋弦子杆儿，右手攥弓子不停劲儿地推推拉拉，忙得猴扒豆叶一样。我都不明白，两只手划拉也就算了，你那腰和屁股拧缠啥哩？余师长一边往嘴里塞饺子一边说，这跟婆娘纺线一个理儿，左右手不但要配合紧凑，还要身腰活道，这样才能音儿送出去准，板眼跟得紧。还得盯着演员的做派和行腔，弦子音准定高了，演员声腔跟不上，到后场他会骂人；弦子音低了，遮不住演员的走板掉韵，掌鼓板的师傅就用眼横你。你以为这碗饭是好吃的呀！刘翠莲笑着说，你说这我信。咱俩在一起唱戏的时候，你那弦子圈啊弯的拉得可周正了。余师长说，我多咱把弦子拿过来，试试我的活儿，也亮亮你的嗓子？刘翠莲慌忙摆手，别别，老焦就恼我唱戏，叫他知道了，看不撕我的嘴！

说了一会子话，余师长说，我得走了，演员们弄不好都上罢妆了，去晚了没来头。刘翠莲端起油灯送余师长出门，迈出门槛的时候，忽然来了一股风，把油灯吹灭了，刘翠莲回身去屋里找火柴。摸着黑瞎，余师长从后面抱住了刘翠莲。刘翠莲挣了几挣，只好依了余师长，余师长亲了耳鬓，猛地扳过双肩，狂吻鼻唇起来。

临走时，余师长悄声说，记住今儿晚上给我留门哈。

泌水

左手刀 发表于 2024-5-19 19:15
酝酿了这许多，趁那老东西没回来，赶紧领走啊

老焦可不是穰人，土改组长转林场场长。
老婆跟人跑了，他岂能善罢甘休。

泌水

四手 发表于 2024-5-19 20:18
唏嘘~~

过日子的事比树叶都稠啊。

泌水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4-5-20 21:40
台上台下戏里戏外融为一体，生活不容易啊。

世上没有容易的事，穷苦人更不容易啊。

泌水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4-5-20 21:43
饭都快做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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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山西上党地区农村也是这样说的。[ ...

很多河南人的老家都在山西嘛。

泌水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4-5-20 21:51
过去有个词：诲淫诲盗。

见色起淫欲，临财起盗心。
极少数的圣贤之外都是这样

泌水

左手刀 发表于 2024-5-20 23:42
恁这门留的，我没事就来瞅瞅

我这门黑天白日都留着呢，跟刘翠莲的不一样。

泌水

左手刀 发表于 2024-5-20 23:44
包了满满的一莛子拍

字不认识，词也不懂，坐等哥哥解读

莛子的莛念ting。莛子拍，多数是用高粱的末梢茎秆为材料，正反两层，用线绳穿连结固。
用来盖锅叫锅拍，盖缸叫缸拍，用来码放饺子或面条叫面拍。

泌水

左手之方向 发表于 2024-5-21 18:58
今晚这弦子一准跑调
哈哈
~~

不但跑调，而且惊险。

泌水

井冈 发表于 2024-5-22 09:46
赏读！

泌水

二更时分，刘翠莲在床上热麻燎躁睡不着。临睡前，她把院子的大门关上，门闩没拴死；堂屋的门闩却插得死死的。
忽听得有人咕咚大门，门开后，那人重重的脚步来到堂屋门前，打起门搭条呼啦啦响。刘翠莲在床上问，谁呀！外面粗重沙哑的男音，谁，我。听不出来吗！
刘翠莲吃了一惊，我的天爷，老焦回来啦！刘翠莲没顾得上穿衣服，趿拉着鞋子跑去开门。
门开时，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老焦问，大门为啥不插紧？刘翠莲答，黑灯瞎火的，我也忘了插没插紧。
老焦呼了一口粗气，这还不打紧，要是堂屋不插门，问题就严重了。

刘翠莲点着油灯，把衣服穿上，对老焦说，这几天我都没好好看一场戏，正好你回来了，我看戏去。
老焦把刘翠莲推坐床上，三下五除二扒掉她的衣服，扭头噗地吹灭灯，嘴里不住地囔叽，恁长时间没回来，你就不想我……

三更过后，大戏散场。余师长一肚子心胸往刘翠莲家来。
推推大门，插得紧绷绷的。心里犯嘀咕，说定了的，这妮子忘性恁大！
记得院子里有个鸡窝在院墙下，余师长就找好对应位置，纵身跃上墙，扒着墙头，徐徐续下身子，踩着鸡窝顶下到地面。
轻轻敲了几下堂屋门，屋里没动静，寻思这妮子瞌睡真大。
又去窗户前，伸舌头湿破窗户纸，对着洞洞低声问，睡的恁死守啊，快开门呐。
屋里寂静无声，余师长提高了一点嗓门喊之再三。
警醒了老焦，外头是谁？刘翠莲立马接腔，还能有谁啊，你那呼噜打的山倒一样。自个吓唬自个呢。
老焦附着刘翠莲耳朵悄声说，我听得真真的，是有人。我出去看看。
刘翠莲大声说，别神一出子鬼一调啦，不就是咱那只大花猫在院子里叫春嘛！

老焦并不理会，悄手蹑脚下了床，顺手把挂在墙上的一把镰刀攥在手里，拉开门闩，大吼一声蹿到院子里。
余师长已经知道事情有变，待去到大门里，伸手去开门的当口，老焦已经迫至身后。好小子，敢钻老子的空门头！
余师长夺门而出，老焦的镰刀迅疾耍出，锋利的刀尖子楔入余师长的肩胛上。

余师长负疼逃去，老焦不再追赶，回屋里少不了一番的盘妇索夫，闹到大天光还不消停。

泌水

左手之方向 发表于 2024-5-22 12:52
还刺激
哈哈
~~

刺激不兄弟？

泌水

左手刀 发表于 2024-5-22 15:02
盘问多时，只说是夜行偷窃之人，无奈问于四邻，皆说只派饭于戏班操琴之人，待夜晚，却见胡琴拉的饱满圆润 ...

兄弟这剧情脉络捋得真清啊

泌水

卧云弄月 发表于 2024-5-22 15:47
有时候绰号比名字响亮

兄弟来了，敬茶

泌水

归隐宋朝 发表于 2024-5-22 16:22
故事脉络有点意外，颇刺激，要是令箭那厮写这段就更刺激。。。。

男女间那些事谁不知道。
我这水平低劣，再写得七荤八素的就更流俗了。

泌水

卧云弄月 发表于 2024-5-22 22:26
回来得看看你

谢谢兄弟记挂

泌水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4-5-22 22:27
严重同情一下余师长。

额嗯，我也是。

泌水

余师长从焦宅逃出来，并不敢去剧团的住宿处，没办法，只有一路向南奔家乡而去。百十里地，摸了一夜，又蹒跚了一天，挨黑时候到了家。顾不得做饭吃，去了一家药铺。药铺的先生帮他脱去内衣，清除掉血痂，露出孩子嘴一样的伤口。先生吃惊地问，你这是咋整的！余师长咬紧牙关说，长了个大疮，外处的医生给我豁开了。先生歪头看他，瞒得了外行瞒不了我。这分明就是红伤啊！余师长深吸一口气说，你咋恁些啰连嘞，不管如何，你别叫口子发威化脓就成。
先生从药厨里抓出几样草药，去厨屋里熬了一碗药汤，用筷子夹起一团棉花，蘸着药汤，由里到外仔细地清洗伤口。余师长伏在诊桌上，紧闭双眼，脊梁上的肉簌簌抖动，嘴里不住地呲呲哈哈。末了，先生拿过一个小瓶子，用骨制的匕子铲一点红药面，轻轻地撒布在伤口上，然后用半尺宽的白布斜斜地包扎起来。先生洗过手，给余师长说，隔天你来换药。记好了，葱韭薤蒜，鸡鱼发物可别吃。
余师长扯起衣襟擦了一把头上汗，愧歉地说，出外跟剧团拉弦子，工钱还没发，等我钱到手了，一定给你送来。先生笑着说，不打紧的。你拉弦子我见过，可好听了。身子骨壮实了，再拉一段我听听。


老焦回林场找来一个车把式，赶着牛车来焦坟村，也不经刘翠莲同意，把家里的粗重细软一股脑地装车上拉走了。刘翠莲怔怔地站在门口，老焦临走时对刘翠莲低声恨恨地说，走吧，咱这家宅犯邪劲，你跟我去林场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