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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榕树下 失踪三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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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三十七天 [复制链接]

主楼
发表于 2021-2-12 20:01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泼雷 发表于 2021-2-12 19:37
大学时有联谊寝室,咱们两版结为友谊板块,如何啊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

好呀,龙门客栈和榕树下歃血为盟,结拜为兄弟。

问问你们首版论金同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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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1-2-14 16:51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泼雷 发表于 2021-2-14 14:51
拒签笔录那里,冷静,警惕性高。男主的性格还真是特别,有时心细有时粗心。
可能安全的时候心粗,危险的时 ...

谢谢泼雷看我们故事。

没人看我也会发完的。

每天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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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21-2-18 22:55 |显示全部楼层
泼雷 发表于 2021-2-18 21:30
世间,纯的坏人不多吧。都是各有各的机缘。
许多人临界点往往意识不到,向下一步就是另一种人生了。

这句太经典了。
我要好好领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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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21-2-19 09:00 |显示全部楼层
花若叶 发表于 2021-2-18 23:34
如果是失踪一千零一夜,故事就长了。
原谅我不能看长故事的耐心。

叶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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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21-2-19 10:06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老四的第二次提审来了。

  这次提审跟上次有了很大变化,第一个变化是预审员换了。

  一般情况下不会换预审。

  案子到了预审处,预审员要仔细阅读案卷材料,分析案情,甚至调查核实,做大量的前期准备工作,所以轻易不会半路换人。

  换预审,预示着案情特别重大和预审部门高度重视。

  第二个变化是审讯从一楼转到了二楼。

  这个有意义吗?

  有。

  预审区一共三层楼,一层比一层的审问力度大。后来上过三楼就知道了。

  老四被带到二楼第十三预审室,在老虎凳上坐好,面对着两个陌生的预审员。

  其中主审姓张,老四后来一直跟他打交道,叫他张警官。

  张警官跟老四年龄差不多或者年轻一点,也是两杠三星。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这是老预审的基本功。

  张警官的普通话很纯正,语气也很温和,没有北京腔,老四一直听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地方人。

  老四的第一印象是:这个警察不像警察。

  几乎所有的警察身上,语气,眼神和表情,都有明显的职业特征,很好认。

  就如警察在闹市中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是小偷,小偷也能从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出哪个是警察。

  但张警官不像。看上去,他更像政府机关的一个文职官员。

  张警官以一番让老四非常意外的谈话,开始了他的审讯。

  他点上一支烟,沉思了一会,好像教师上课前在回忆教案,然后语调很平缓的说:刚刚过完生日是吧?四十八岁的生日在看守所里度过,滋味不好受吧?

  老四点头表示认可。

  张警官接着说:大学本科毕业,做过教师、公务员,在北京经商十年,阅历很丰富啊。我看了你的审讯笔录和录像,头脑清晰,思维缜密,回答问题简单扼要,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从某种角度看,你的知识阅历,都远远超过我们。

  张警官停顿了一下,抽了几口烟,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脸色一凛:

  但我看出,你在小心翼翼地跟我们周旋,其实你内心非常紧张。

  他看着老四的眼睛问:我说的对吗?

  言外之意,你不是没有问题,你在掩盖着什么,不然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么小心翼翼?

  看来警方已经从老四的老家调看了他的档案,老四用微笑来掩饰自己的紧张:过奖了,我只是个普通百姓而已。

  老四继续说:你说的很对,我很紧张。谈笑风生其实就是掩饰内心的紧张。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犯罪,但到了这里,心理压力还是很大,带着手铐,面对铁窗和一身制服的警察,我还做不到坦然和平静。

  说完老四笑了笑。

  张警官抓住老四的话题:你的压力是什么,说说看。

  老四说:我借给于三喜一笔钱,而于三喜好像触犯了法律,你们从于三喜的电话里发现我的跟于三喜通过话,所以怀疑我跟他是同案犯。

  张警官问:仅仅因为你跟于三喜通电话,警察就抓你吗?

  老四说:我想是的,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张警官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于三喜供出你们共同犯罪的?

  老四有点意外:我跟于三喜没有共同犯罪的行为,于三喜不可能编造事实吧。

  张警官接着我的话说:于三喜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

  老四说:嗯......他是一个生意人,或者说是个社会人。

  张警官问:他做什么生意?

  老四迟迟疑疑的说:以前好像做过...

  说现在!张警官打断老四的话。

  现在?不了解。

  不了解,你就借他二十九万?张警官面无表情,目光越来越犀利。

  老四微笑了一下,没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突然感觉,这个谦和文雅的张警官,比那些拍桌子瞪眼,一脸王八蛋表情的两毛三,要厉害得多。

  张警官依然不紧不慢的语调,眼睛盯着我:说下去。

  老四稳了稳,说道:“当我知道于三喜有贩D嫌疑,把我牵扯进来之后,我从心里上有些戒备,把跟于三喜的关系说的很疏远,这是人的正常反应,但却跟借钱的行为出现了矛盾,反而更让你们怀疑,我认识于三喜时间不长,但于三喜在我眼里是个很有男人风度的人。他是个混社会的,不错,但不是个小混混。为人豪爽,我们偶尔一起出去消费的时候,几乎每次都是他低调买单。他的做派,举止,都是我很欣赏的那种人,我内心对他很有好感,很认可。而且经济上他有实力,所以这次他提起借钱,我没有拒绝。”

  “以我的为人处事的原则和我的价值观念看,我借给于三喜钱,不是偶然的,以他给我的好感,只要我有能力,就一定会借钱给他,这是我的价值取向。”

  “至于他涉嫌贩D,对我来说是意外的,我如果有一点点的预感,都不会借给他。这不仅是违法的问题,我们都知道借钱本身并不违法,但这意味着我的钱有极大的风险。而从于三喜的角度说,他用这笔钱从事违法行为,不可能事先告诉我。这也是简单的逻辑。”

  “我跟他,可以一起喝酒一起打牌,甚至一起做生意,但让我出资跟他贩毒却不可能,我们彼此还没有达到那种信任程度,因为贩D不仅仅涉及到钱的安全,等于把性命交在对方手里。”

  最后,老四强调说:“事关生死,不是跟谁都可以贩D的”。

  然后对张警官表示:我说完了。

  老四说这些话的时候,张警官一直在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是不是在撒谎。

  听完这番话,张警官依然沉默,凝视着老四的眼睛。然后埋头写笔录,似乎心思凝重。写完了笔录,拿过来给老四签字。

  张警官的字非常漂亮,字迹流畅而严谨。

  签字画押之后,再没说话,第二次预审就这样结束了。

  回监室的路上,老四感觉一身轻松,似乎他已经说服了张警官,让警方相信他是无辜的。

       其实他只是说服了自己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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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21-2-19 10:27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次提审回来,老四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回到监室,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大家都在午睡。李哥和丁哥在看报纸,见老四回来,招呼他过去聊天。

  1103监室的氛围跟1101有很大的不同,这里的人相对稳定,老四跟海洋来了之后,号里一共18个人。

  号长李哥说自己是河北保定人,但我听他口音像河南人。我来1103的那天,他已经进来111天了。

  北京人对河南人的印象不好,所以掩饰一下也正常。

  李哥是经济案,他在丰台跟某村书记合伙开发了一块地,把农村的集体用地用于商业开发,盖楼,而且把地圈起来之后,楼还没盖起来,就开始卖楼号。圈了大几千万,李哥拿着钱吃喝玩乐,楼房却迟迟没开工,区政府点名办他,警方以涉嫌非法占地罪,诈骗罪等三项罪名逮捕了他,案子已经到了检察院,等着法院开庭呢,他自己估计要十年左右的刑期。

  他的号长地位就是用钱砸出来的。现在的看守所与过去不同,监室里不再是流氓当道,不再看谁更够流氓,而是看谁更有钱。

  李哥一个外乡人,能在北京的看守所里当上号长,完全是市场经济效应。

  李哥享受着一个犯人在看守所里所能享受的最大的特权:每天上午、下午下板后,管教都把他提出去,抽烟,吃东西,看书看电视。他想吃什么,管教会给他从外面买回来。

  警察给犯人跑腿儿买吃的,不是这个警察的无耻,而是这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现实的无耻。别说一个小警察,只要你有钱,连鬼都愿意伺候你。

  跟李哥不同,丁哥是个老流氓,丁哥从十几岁起,三十年来前后一共打了十几年罪。 寻衅滋事,聚众斗殴,强男霸女,欺行霸市,带点黑社会性质。

  这次是他从一个矿上强行以低价拉走了四五百吨煤,矿主不让,丁哥找人揍了人家一顿,被警方以强买强卖和寻衅滋事罪逮捕。

  强买强卖是0到3年,就是三年以下。寻滋是0到5年,两罪并罚,估计最少也是三年。我来1103那天,他已经进来160天了。按法律程序,他们早就该调到检察院的监室去了,但他们俩都留在1103监室,因为他们身上有油水。

  其它人则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走,三十七天之内,下了捕票,就是收到检察院的逮捕证,过几天就调到检筒去了。有李哥比较得力的,跟管教说句话,可以在1103多呆一个月。比如宁哥,比如那个一脸马仔像、礼貌礼节五星级的帅哥,都在1103呆了几个月了。

  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嫌犯在预审阶段,刑事拘留最长不得超过37天;检察院批捕后,审查起诉阶段是两个月,如果案情复杂,可以延长半个月;还可以补充一个月。延长最多允许三次,补充最多允许两次,这叫“三延两补”,加起来,案子到了检察院,最长可以关押六个半月。

  案子到了法院,一审最长两个半月,二审最长也是两个半月,一共五个月。

  总算起来,按照目前的司法程序,即使一天都不超期,一个案子的侦查、审理到判决,羁押期最长可以达到一年零二十二天。

  也就是说,一个犯人最多可以在看守所里关押387天。

  丁哥说,人在看守所关押,超过三个月,都变态了。

  关怂了。

  看守所有个现象,监室里的“同窗”们没少琢磨,但琢磨不透。

  就是嫌犯一旦进来,几乎每个人都得被关押到法律规定的羁押时限的底线。

  预审侦查阶段,即使早就弄清了案情,一定要等到第37天才宣布,或无罪释放,或批准逮捕。案子到了检察院和法院也是这样,不关到日子不移交,不到日子不判决。

  有一点老四明白:政府规定的司法程序之所以这么长,是为了保证公检法部门有足够的时间侦查,审理,可以防止刑讯逼供和冤假错案。

  一旦上级限期破案,审理部门就有压力,就只好给嫌疑犯上手段,并且来不及细抠案情和证词、证据。因为到期破不了案,警察要受处分的。

  审理时间越短,办案越匆忙,冤假错案和刑讯逼供就越多。这是从司法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所以,司法程序长,是司法公正的保障之一,是对犯人有益的。

  但有的犯人,案情简单,完全可以早早结束司法过程,依然要拖到日子。

  老四很纳闷,看守所白养着这些人,干嘛啊?

  看守所里的生活待遇并不差,一日三餐做好了送来、看病吃药全部免费。

  有个叫宁哥的,是1103里第三个“大哥”级别的人物,聚众斗殴罪。丫有糖尿病,挺重的,在外面的时候自己买不起胰岛素,瘦的跟龙似的。

  进看守所以后,一日三次,每到开饭之前,医生准时把胰岛素给丫送到监室。儿子伺候爹也没几个这么有耐心的。不到仨月,把丫养了个珠圆玉润。

  老四常调侃他:宁哥,咱说什么也不能出去,听见没?谁要敢释放你,走到门口,照丫裤裆就是一脚,还得骂丫一顿:煞笔你想害我?谁再敢提释放俩字,别说我跟丫翻脸!

  吃喝不算,还有中央空调一天24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吹着。一年四季长袖、短袖、单的、棉的号服白穿着,冬暖夏凉,叫活儿不干,除了坐着就是躺着。

  政府为什么养着这群玩意儿啊?对此大惑不解。

  有几个老号底子说,政府按在押人数给看守所拨钱,人越多钱就越多。

  老四不大相信。

  他更愿意相信,政府把这些玩意儿关在看守所里,关一天是一天,老百姓就消停一天, 社会也就安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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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21-2-19 10:52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监室,李哥和丁哥把老四叫过去。问问提审的情况。

  按说午睡时间不许讲话。但那是给别人定的规矩,老大想说话,别人谁敢反对?

  老四把经过说了一遍,丁哥又问了问案情,李哥听完说:没事,你没事,估计很快就能放了。

  丁哥沉吟了一会,摇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丁哥是老江湖,常年跟法律,跟警察打交道。

  他分析:“警察怀疑你,但没确实的证据, 那笔钱是关键;还有同案太多,是个麻烦。别看你说的句句在理,警察可不听你那些。”

  丁哥又说:“老四,你说你没参与不知情,我感觉没那么简单。我说这句话的意思,你明白不?”

  “连我都这么想,警察会怎么想?如果他们确信你肯定有事的话,由不得你不说,他们手段多得是。”

  “他们既然抓了你,就轻易不会放你回去,除非你真的没干。”

  丁哥看老四的脸色有点发白,话头一转:“呵呵,我随便一说,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先吃饭吧。”

  小狐狸赶紧端过饭盆来,老四揭开一看,有两个馒头,一碗菜,还有两个包子。

  老四挺感动:谢谢李哥和丁哥。

  丁哥说:大伙都在一条船上,不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怎么也互相关照着点。

  吃完了包子,躺在铺位上,寻思着丁哥的案情分析,不免心惊肉跳,睡不着了。

  午睡时间过了,起床叠被子。

  李哥,丁哥,宁哥的被子有专人负责,丁哥告诉负责给他叠被子的小狐狸:“从我的褥子中抽出一条,给你四哥。”

  监室里的被褥,都是犯人自己掏钱买的。

  一进看守所,如果你账上有钱,首先要扣除260元,购买被褥、洗漱用具,还有一箱方便面,几袋饼干。

  然后,每人还要扣除50元,用于购买公共用品。这310元是每个人的基本消费。

  当然,你一分钱没有也一样会有被子和洗漱用具。

  被褥虽然是自己的钱买的,但释放的人没有一个带着被褥走的。时间长了,每个监室都会多出很多被褥,除了给没有被褥的犯人,都被老大们当褥子了。

  在看守所,铺几层褥子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老大们的褥子都是厚厚的, 而其他人,即使有多余的被褥也不许用。拆了大家做枕头,再多就上交。

  监室为了个人行李整齐美观,不给犯人用枕头,只发给一个白布袋子,空的,一般用来装食品,叫“底窑儿” 。有多余的被褥时可以拆开,把棉花塞进白布袋子当枕头。

  但这只是少数人的待遇,多数人依然没有枕头,睡觉时把号服叠叠当枕头,或者干脆平躺着。

  丁哥吩咐把他的褥子给老四一条,等于宣布老四可以享受一定的特权,不参加任何劳动。

  九月一号那天,天气很好。上午十点坐板之后,监室尽头的那扇铁门开了。每天放不放风,也不通知,门开了就是放风了,没开就算了。

  大家鱼贯而出,一边开心地说笑着,一边转着圈跑步,

  老四紧靠着墙根,伸开双臂,仰着头,闭上眼睛,沐浴在阳光下。

  久违了!温暖的阳光。

  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阳光这么可爱,可敬。太阳是最公平的。不论你是贵是贱,是贫是富,是美是丑,都一视同仁地把光和热均匀的洒向人间,洒在每个人的身上。

  但你必须有自由,才能享受自由的阳光。

  老四伸展着双臂站在阳光下,好想哭一场。

  半小时的放风结束,老四摸了摸墙上的阳光,依依不舍的回到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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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21-2-19 14:46 |显示全部楼层
文化奇迹 发表于 2021-2-19 12:31
另一个预审员开始给我讲政策。

这个我是第一人称,没改。

谢谢论金,看得比我还仔细
原文是第一人称的,这次改了第三人称。

防止西湖之流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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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21-2-19 14:53 |显示全部楼层
周不通 发表于 2021-2-19 12:37
一旦上级限期破案,审理部门就有压力,就只好给嫌疑犯上手段,并且来不及细抠案情和证词、证据。因为到期破 ...

在我们的司法体系下,律师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

公检法想办成什么案就是什么案。

知道“李庄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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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21-2-19 16:18 |显示全部楼层
泼雷 发表于 2021-2-19 16:07
根据你小说中提到的,李老大的经历的感慨啊

每个人生都是这样,一失足成千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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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21-2-20 08:23 |显示全部楼层
远去的烟云 发表于 2021-2-19 16:51
渐入佳境!尽管读过,仍然很吸引人!

烟云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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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21-2-20 09:00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放风回来刚坐下,管教开门送进一个人来。

  这人带着脚镣,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了,瘦小枯干,精神矍铄。

  他姓赵,本来是关在1109的,因为在监室里打架转来1105的。而跟他打架的被关小号去了。

  老赵头是当地人,当了半辈子的村主任,这次村干部换届选举,他的亲侄子意欲取而代之,叔侄俩为此反目成仇。

  侄子四处拉票,同时历数老赵多年来损公肥私的丑闻,甚至把老赵在外面包二奶的事说了出去,老赵一怒砸了侄子家门窗玻璃,他侄子以牙还牙,用小铲车把老赵家的大门给铲了。

  八月十八号中午,回家吃饭的老赵见自家大门被铲烂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提着两把尖刀就奔他侄子家去了。

  他侄子一个人在家,老赵给他侄子连砍带刺了十二刀,回家换了套干净衣服,才到公安局投案自首。结果他侄子因失血性休克,死了。

  警方以故意杀人罪拘捕了老赵。

  老赵跟我同一天进来的,关押在1109监室,今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他把鸡蛋皮扔在地上,被负责卫生的同窗说了几句,老赵性如烈火,谁说一句也不行。加上他心浮气躁,骂了娘。

  他以为:我连人都敢杀,我怕谁?可看守所里却没人惯着他,那小子把老赵给揍了一顿,管教把那小子关了几天小号,把老赵砸上脚镣调到1103来了。

  他带着脚镣行动不便,老四经常帮他。他的脚脖子被脚镣磨得要破皮,胡乱塞了些手纸,老四把两个褥子的棉花塞到一个褥套里,把另一个褥套拆了,撕成一条条的,把老赵的脚镣缠了起来。

  这事被宁哥嘲笑了半天,老四也不在意。这个监室里,老赵、做假涂料的老董和老四年龄最大。一把年纪了还要受牢狱之苦,同病相怜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四看他带着脚镣跟大伙挤在一起不方便,就叫老赵挨着他睡。因为老四的铺位宽敞些。

  平时聊天,老四也是跟几个岁数大的凑在一起聊。

  老赵不承认自己是故意杀人。说起他侄子,他依然义愤填膺,他认为他侄子欺负他在先,他只是一时冲动,说这事怪他侄子,敢这么对待叔叔,这叫大逆不道,我做叔叔的有权处罚他,不过是处罚的重了点。

  他甚至认为: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我杀的又不是别人,是我侄子,碍不着别人的事”。他为自己量刑,不会超过十年,而他身体不好,判刑之后,再保外就医。

  所以他很轻松,“没什么大事”,心够宽的。

  杀人也看情节的,如果只一刀,对方就死了,这个可以算伤害致死,量刑是十年起步;十二刀致死,绝对是故意杀人。

  现在不是罪大恶极的案子,判死刑的少了,但他故意杀人,最低也是无期或者死缓。

  五天之后,老赵的脚镣摘掉了。摘了脚镣,这老家伙就不是人了。

  晚上挨着老四睡觉,一晚上踹醒老四好几次,嫌老四打呼噜吵的他睡不着。

  按说老四打呼噜并不很重,赶上睡觉姿势不对了,枕头低了,或者太疲倦了,有时会打呼噜。人老了,这些毛病实难避免,这又不是故意的,也不是能克制的,你责备老四有什么用?难道还能不让他睡觉吗?

  这是人之常情,何况老四对老赵那么关心。

  但他并不因此谅解老四的打呼噜。

  打呼噜影响别人睡觉,老四也很过意不去,所以老赵踹醒他,他也没说什么。

  老赵睡觉轻,又闹肚子,每天三、四点钟左右醒来去厕所,回来之后就再睡不着了,但即使他不睡觉,老四一打呼噜他还是踹。老四问他,你不睡了还踹我干嘛?

  老赵一脸正义的说:我不睡别人还睡呢,我这是为了大家着想。

  恨得老四直咬牙!

  从这件事中,老四反思了自己,也反思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先贤之言是很有哲理的。不要对别人付出太多,否则就会惹出烦恼。这不是自私,是与人相处的高级艺术。

  一方面,你对别人太过无微不至和全心全意,会给对方带来很大压力,让他在你面前手足无措。

  另一方面,他对你稍有怠慢,你就会心理失衡。你会觉得他没良心,他对不起你,他恩将仇报。

  这就是为什么越是亲密的人越容易争吵。

  古语有句话叫“大恩不报”,也就是这个意思。为什么?报不起。

  如果不是对老赵那么关心,那么照顾,老四心里就不会那么怨怼,最多会觉得这个人不讲人情。

  有恩才有怨,有爱才有恨。怨由恩生,恨由爱生。

    人与人之间相处,不要太过亲密。轻易不要行善,也不要对人太好,除非你足够宽容大度,否则你就会自寻烦恼。

  连续几天,老赵一直这样,老四没说什么,只是自己郁闷,对老赵,老四心里一直疙疙瘩瘩,也不大跟他讲话了。

  看来流氓的处事哲学有一定道理,你可怜他,谁可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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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21-2-20 09:19 |显示全部楼层
  马上要过中秋节了。

  对于失去自由的人来说,过节是最难受的日子。

  “每逢佳节倍思亲”,那还只是因为“独在异乡为异客”,老四不仅“独在异乡为异客”,还跑到异乡的看守所里做客去了。

  更让他难过的是,中秋节是他远在美国的大儿子的生日。自从儿子去了美国,每到这一天,他们都会通个电话,或者给儿子写封信。

  节前,看守所让犯人订月饼和水果。老四订了好几份,李哥张罗着开个中秋联欢会,每个人准备一个节目。

  中秋节那天是星期一,一大早就把月饼和水果发了下来,中午开饭,吃的是大饼和冬瓜炖肉,把大家幸福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下午,老四把订的月饼分给大家。“同窗”们都喜气洋洋的,那种强装出来的没心没肺的喜气洋洋,让人看了心酸。

  晚上看电视,看了央视中秋晚会的上半场,九点半,电视准时关掉了。

  大家趴在床上,开始了2011年度1103监室中秋晚会。

  节目很简单,除了丁哥朗诵了老四给他写在纸上的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其余都是小声唱首歌,老四唱了一首《渴望》。

  晚会开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大家让老四再唱一个,他又唱了一首《月是故乡明》。

  看月亮,思故乡,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

  唱完,大家都趴着,默然无语。

  过了很久,丁哥闷闷的说了一声,睡觉吧。宣布晚会结束。

  李哥让老四把《月是故乡明》的歌词写在风门的门板上。写完,老四坐在板床上,望着铁窗外。

  从监室的铁窗看不见月亮,只能看到地上时隐时现的月光。

  月亮仿佛在乌云中穿行,时而被乌云遮蔽,时而穿透乌云,银白的月光穿过风场的铁笼子,洒在风场的墙上,地上。

  李哥趴在板炕上,一遍遍的念着歌词;丁哥拿出妻子的信,翻来拂去的看着;还有几个人翻身叹气,一夜没睡好。

  老四一直看着风场地上时有时无的月光,直到天亮。

  从老四到1103监室第一天,提审了一次之后,连续两个星期没提审了。

  过完中秋节,这天,老四向丁哥请教,丁哥说:你这个案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整体罪名肯定是成立的,不管你自己承认不承认,警察都会以贩毒罪把你们七个人报检察院,交给检察院继续审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预审想辙怎么对付你呢。

  丁哥说,现在不允许刑讯逼供了,他们有个最有效的办法,熬你。不打你不骂你,就是不让你睡觉。知道熬鹰吧?鹰都熬怂了,别说是人了,熬到崩溃的时候,有什么说什么,不是你干的你都得认。

  你想想,杀人案,认了就是死罪,到时候都得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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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21-2-20 09:49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两天1103监室走了两个人,批捕了转到检察院监室去了。

  晚上,一个关在检察院监室的犯人,因为打架被关了五天小号,出来后关到1103监室了。

  这家伙是当地的,抢劫罪,丫非常能侃,给我们讲关小号的生活。

  小号,就是单独关在一个不足五平方米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地铺一个蹲便坑。此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窗户,只在门上有一个巴掌大的小洞,平时外面也没有人,除了有人被关小号或者从小号放出去,才看见管教带着犯人走过去。

  他说:没人说话,简直闹心死啊,每天立着耳朵听声音,盼着有人从外面走过,一旦有人走过去,赶紧扒着门上的小洞往外面张望,喊着:“喂,喂,你是那个号的?怎么关小号的?”

  实在无聊得发疯,就拍对讲,跟值班的警察聊几句,他说:被警察骂两句都舒服。

  第二天上午,侃爷问老四,你怎么进来的,老四说涉嫌贩D,侃爷说他进检筒之前在1105,也有个贩毒的,是个大案子。

  他说:那小子开车去涿州接一朋友,回来刚进京,开到豆各庄检查站, 被前后两辆车给别住了。 好家伙,好几十个警察围上来,枪顶着脑袋,让他们趴下,边上一群记者刷刷拍照、摄像,警察从他朋友身上翻出一大包冰毒,差不多有二斤,没把丫吓尿了裤子......

  老四问他:这人叫什么?他说叫杨玉林。

       老四想起来了,同案那个姓杨的好像就是叫杨玉林,老四又问:他接那个的朋友呢?

     叫于三儿。

  老四脑袋“嗡”的一声。

  原来于三喜果然是贩毒被抓了现行。这么大的案子,要命了。

  巨大的压力让老四沉默了好久。

于三喜是完蛋了,钱没了还不要紧,要紧的是,贩D罪起刑十五年啊,警察能轻易相信他是无辜的吗?

  小狐狸在边上调侃他:四哥,你知道你多大的罪不?枪毙别人都一枪,枪毙你的时候,得用机关枪突突突突突半个小时。

  从小号过来的那个“侃爷”问老四:你们是同案吧?老四点了点头。又问老四:干这行很赚钱是吧?你玩了多少年了?溜冰啥感觉?

  老四没理他。压力太大,老四连微笑都笑不出了,心里一片阴霾,一天没吃饭。

  下午坐板之后,老四去厕所,丁哥也跟进来了。

  监室狭小的空间里,几乎没有隐私,只有在厕所里小声说话,外面听不见。

  老四尿尿时,丁哥一边假装洗手一边低声说:四哥小心点,我看这小子是来贴你的。

  意思是这个“侃爷”是来套你话的。

  丁哥说:你心里有点数吧,警察非弄你不可。四哥你记住喽:案子是警察办的,罪可是是自己打的。

  老四转过来冲着丁哥微笑一下点点头,表示感谢。

  估计那个微笑,比哭都难看。

     老四心里有些恐惧。他琢磨这丁哥的那句话:

  案是警察办的,罪是自己打的。警察办案,当然希望你承认的越多越好,你最后打多少年罪,取决于你能抗住多少。

  老四心思沉沉,一筹莫展,晚上也没睡好觉。第二天早上昏昏沉沉的,起来后就坐在一边发呆,海洋给他叠的被子。早饭也没吃,海洋又给他冲了两袋豆奶。

  9点坐板的时候,老四坐着打了个盹,丁哥突然拍他肩膀:四哥,来了。

  老四睁眼一看,张警官站在门口,喊老四的名字。

  第三次审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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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21-2-20 10:37 |显示全部楼层

飘爷早。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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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21-2-20 23:36 |显示全部楼层
泼雷 发表于 2021-2-20 12:09
居然还有这样的,处处陷阱


谢谢雷神,辛苦了。

明天开学了,这个帖子改为晚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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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21-2-21 00:03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丁哥用力捏了老四肩膀一下。老四明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个时候心情反而平静了。事到临头,怕也没用。
  
  老四走出监室,冲着张警官微笑,伸出双手,说了句:你好。
  
  张警官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给老四戴上手铐。
  
  老四随着张警官走到预审室区,上了二楼,又上了三楼。
  
  果然。
  
  现在明白三楼是干什么的了。
  
  第十七预审室,跟别的预审室没什么不同,只是空调开的很大,觉得很冷。
  
  是真的很冷,还是老四太紧张?反正很冷。
  
  在老虎凳上坐好,老四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9月15日 09:45:22。转过头又发现,迎面的两个射灯打开了,刺眼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
  
  张警官微笑着,慢条斯理地开始了审讯:镇定自若啊?
  
  老四报以微笑。
  
  张警官说: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老四说还好。张警官又问:你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老四说没考虑过。
  
  “巧舌如簧。”张警官表情严肃:“我一直在琢磨,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警官说:“但这与案子无关,先放在一边。有一点可以确定:你有事。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是我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和线索,还有其它人的供述,得出的结论。”
  
  停顿了一下,张警官问老四:“你知道这个案子,有多少同案吗?”老四没回答。这样的问题,知道和不知道,回答和不回答都没有任何意义。
  
  “在你之前和在你之后,我们已经抓了十几个人了。”
  
  老四的神经又绷紧了。不是因为他说抓了多少人,而是感觉张警官开始攻心了。
  
  “现在的问题是,你能不能说点实话?”
  
  停顿了好久,老四确定张警官在等他回答,于是老四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张警官,你不会认为,我否认指控就是说假话吧?”
  
  “那好吧。”张警官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空白的审问笔录纸:“把你的‘实话’再重复一遍吧。”
  
  围绕着老四和于三喜的关系以及那笔钱的来龙去脉,又作了第N 次问答。拿来给老四签字画押的时候,老四看到笔录上最后一句是:现在你可以休息,上厕所,回来继续审问。
  
  老四警觉地问张警官:做完笔录,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张警官没有抬头。把笔录放在桌子上, 一言不发。
  
  直到中午一点多,有两个警察打着饱嗝进来替换张警官他们俩。老四认出刚进来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是第一次预审时拍桌子瞪眼的那个两毛三。
  
  老四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两毛三斜了老四一眼,嘴一撇,没言语。老四读出他的表情:你他妈哪来那么多废话!
  
  两个警察都不说话,一个玩手机,一个玩电脑,老四估计他在玩连连看之类的益智游戏。老四假装躲避刺眼的射灯,低着头,闭着眼睛。
  
  老四想,我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保持体力,能睡着最好,睡不着也闭眼睛休息,脑子里什么都不去想。
  
  但老四的小阴谋很快就被两个警察发现了。他们每隔几分钟就跟老四说句话:喂,你是东北的吧?
  
  老四心想我去你大爷的吧,装什么孙子啊,你们研究我快一个月了,不知道我是东北的?
  
  老四抬头嗯了一声,警察就不再理他,又过了一会,又问一句:你是东北哪儿的?
  
  老四试了一下,不抬头,俩警察就大声吆喝我,直到他抬起头回答问题。他们熬人的经验非常丰富,时间掐的极准,每次老四这边刚要迷糊,他们就突然问你一句话。
  
  他们问的问题五花八门,政治经济物理化学,天文地理诸子百家,纵横八万里上下五千年,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地上有多少种蚂蚁。
  
  有些问题老四还真感兴趣,本想滔滔不绝一番,发现警察根本也不听答案啊,只要老四答应一声就行,他们就继续玩电脑,老四想吹吹牛逼都不给机会。
  
  这让他很沮丧。
  
  直到晚上六点,张警官和另一个小警察来替换他们俩了,也不再审问什么。就跟你闲扯,只要你不睡觉就行。老四很后悔昨天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也没好好吃饭,还没来得及准备迎接这次考验。
  
  到了晚上10点多,几个领导模样的人进来了。其中一个老四在监室的闭路电视上看过,宣读什么文件,是看守所的副所长,进来就问:你就是贩D案子的老四?老四摇头:我没贩D。
  
  他笑了笑说:都他妈嘴硬。转过去跟警察聊天,好像说大兴的一个公安局长出事了,被双规了。他们聊了一会,副所长说了句你们忙着,领着几个人走了,还剩下六个警察。
  
  他们商量着几点交接,然后又走了四个。剩下两个继续跟老四上下五千年。
  
  六个警察三班倒审讯,老四发现自己越来越烦躁,他提醒着自己:冷静,忍耐,冷静,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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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21-2-21 00:07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十七号的早上,两毛三来接班。老四发现所有人的脸色都发绿,他知道这是他眼睛出现色差了。
  
  老四看见两毛三就生气,大声说,我饿了,我要吃饭。两毛三两眼一瞪:饿了?你丫就这句是实话!过来把老四的铐子解开,又从背后拷上。
  
  背铐。
  
  到中午,已经两天没吃没喝没睡了。老四感觉极度疲劳和烦躁。心跳扑通扑通的,很难受。
  
  下午,张警官进来了,看老四背铐着,问老四:你怎么了?
  
  老四像见到久别的亲人那般委屈:我说饿了,就把我背铐起来了。
  
  哦。张警官问老四:要喝水吗?老四点点头,他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打开手铐。老四活动了一下胳膊,几口把一瓶水喝完。然后老四说:我要去厕所。
  
  张警官带他去了趟厕所,回来把手铐拷在前面了。
  
  老四问张警官:你们这样审讯合法吗?如果我熬不住了,我就胡说八道,这样的口供有效吗?到了法庭上,不会翻供吗?
  
  张警官说:好啊,你说吧,回头到法庭你再翻供,也省得我们跟你这么耗着。
  
  老四极度烦躁,不想说话,却控制不住自己:说句实话,我很鄙视你们这一套。现在警察不是高科技吗?怎么也用这么原始的办法?
  
  张警官一拍桌子:警察?你见过像我们这么窝囊的警察吗?老四第一次看到张警官这么愤怒。
  
  过了一会,张警官恢复了平静, 缓缓的说:我们随便聊聊吧,我知道你懂法律,你告诉我,警察是干什么的?
  
  老四说:“国家专政统治的工具。这是教科书上的概念。"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警察也是为人民服务的。”
  
  张警官接着我的话说:“不错!这是我这辈子第二次听到关于警察职能的标准概念。第一次是在警官学校。”
  
  “但是,现在的警察,还像专政工具吗?就剩下工具了。”
  
  老四听出他的愤愤不平,很理解。
  
  和平年代,警察是最危险和最辛苦的行业之一。从某个角度说:警察就是社会的保洁保安和保姆,三保。
  
  一直聊到张警官换班吃晚饭。后面的警察继续熬着老四。 午夜11点,张警官又回来了。
  
  还不到三天,老四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体力下降,情绪烦躁,无法清晰地思考问题,而且总是唠唠叨叨的抱怨,有些失控。对这样无休止的熬下去,老四越来越恐惧。
  
  他开始想对策,如果接下来他们再问关于于三喜和那笔钱,只要他说的跟原来一样,警察就会继续熬老四,直到他崩溃。
  
  老四想,我要趁自己还没糊涂,编一套新的答案,即能让警察认为我说了实话,又便于我将来在法庭上翻供。这是老四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失控的时候,想到的没有办法的办法。要想阻止警察继续熬他,就得说些警察所期待的东西。但胡说八道之后,就会进入更长的司法程序,六个半月的检查起诉阶段和五个月的法院审理阶段。但老四当时只想摆脱眼前的困境。
  
  这就是被熬的结果。
  
  老四开始一边跟张警官闲扯,一边想怎么编瞎话。
  
  到凌晨三点多,张警官看着老四困得滴里当啷的样子,拿着电话出去了,回来突然问老四: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老四看了看墙上的时钟,18日凌晨四点。心想要不要现在就把新的答案说出来?从15号上午九点到现在,还不到七十二小时,“崩溃”的太早了点吧?老四怕张警官未必相信这是崩溃以后的答案。再坚持一下吧。
  
  于是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要考虑的。
  
  张警官点上一颗烟,抽一口递给老四。说道:你小子铁嘴钢牙啊。
  
  老四接过烟,想微笑,感觉脸上很僵硬,但他仍然努力着,用他的直觉微笑。
  
  张警官摇头: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老四觉得很有成就感,因为张警官从他那已经麻木的脸上,看到的的确是笑容。
  
  这支烟让老四神智清醒了些,但感觉到自己的反应已经明显迟钝了。张警官拿出一份笔录让老四签字,老四已经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审问的,
  
  老四看笔录的时候不停地发呆,似睡非睡,被张警官喊醒几次,老四反复看了几遍笔录,确认跟原来的答案没什么出入,签字画押。
  
  签完字,老四又进入朦胧状态,张警官在说话,老四模模糊糊的听着: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继续思考你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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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21-2-21 00:11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老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用手铐使劲拍了拍脑门,有点疼,他问:“你说什么?”
  
  “叫你回去思考问题!”张警官说着走过来,打开老虎凳上的锁:自己能走吧?
  
  老四兴奋地站了起来,有些头晕,说了声可以,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9月18日04:25。
  
  身体机械的维持着平衡,老四跟着张警官走出预审室,下楼的时候,腿有些发抖,但他还是机械的走下了三楼,听着张警官用胸牌一道一道的开着铁栅栏门,发出“吱吱”的脉冲声,直到打开1103监室的大门。
  
  监室里所有人都醒了,惊奇、意外、疑惑,复杂的眼神看着老四。
  
  老四被审讯三天三夜,回到监室。“同窗”们都坐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问老四:怎么样四哥?挨打了没有?撂了案子没有?
  
  老四疲惫而兴奋的给大家讲经过。柳海洋听说老四又背铐了那么久,过来给他揉肩膀。
  
  老四说没挨打,也没撂什么案情,因为我的确没什么好交代的。丁哥撇着嘴看着老四,点点头。
  
  老四跟丁哥说了他的疑惑:他们既然想弄我,怎么才三天就不弄了?丁哥说是有点意外。
  
  丁哥问:你进来多少天了?我说正好30天了。在看守所都是掰着手指算日子,这样的问题每个人都可以脱口而出。
  
  丁哥说我也有点懵。
  
  李哥说:每顿饭我们都给你留,中午的留到晚上,晚上的留到早上。
  
  宁哥说,这两天可把我们惦记坏了。大伙都说这回老四凶多吉少啊,要不是我拦着,他们差点把你的“底窑”分了,哈哈。
  
  “底窑”就那些吃的东西。
  
  一说吃的,我想起来了,我三天没吃东西了,宁哥一听,告诉小狐狸,你不是天天惦记四哥那点吃的吗?赶紧拿过来啊,大伙陪四哥进早餐啊!
  
  老四说小狐狸,把我的底窑都拿过来,大伙一起吃吧,算我请客。小狐狸屁颠屁颠的搬了好几趟,把我底窑里的香肠,火腿,卤蛋,烧鸡,都搬到板炕上,大伙边吃边聊。海洋给老四泡了一包方便面。没有热水,冷泡的。
  
  丁哥说,这几天大伙聊天光聊你了。
  
  小狐狸说,每顿吃饭李哥都让我们给你留饭,我说留啥啊,四哥现在正灌辣椒水呢,嘿嘿。
  
  李哥说到昨晚你还没回来,我们可真替你捏了把汗,睡觉前我还说呢,恐怕再也听不到四哥的歌声,也再也看不到四哥的微笑了。
  
  老四只吃了一碗冷水泡面 。大家看老四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都替他高兴,这一高兴,把他所有的“底窑”都吃光了。
  
  老四一边跟大家说笑,一边想着为什么只熬了我三天。吃了点东西开始犯困。看了看自己的铺位上,被褥都是铺好的。小狐狸说四哥,海洋真惦记你,每天睡觉都把你的被褥铺好等你回来,大伙怎么挤,也没人动你的被褥。
  
  这句话给老四整的好酸好酸,老四怕了拍海洋的肩膀,对大伙一抱拳:谢谢各位!
  
  丁哥说:海洋,把我的褥子再给四哥铺上一条;一会起床了,大伙都小点声 ,让四哥睡一好觉吧。

      老四躺在温软的被褥里,呼呼睡去。
  
  醒来时,大家正在叠被子,老四想问海洋几点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他努力的喊“啊~啊”,听到的却只是”丝丝“的声音。
  
  ——老四的嗓子说不出话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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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21-2-22 18:58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老四回到炕板边上坐了下来,心情很灰暗。

  刚好开始坐板了,老四在丁哥身边坐下,丁哥说:我还以为你能放了呢。四哥,我可不是吓唬你,七处的全称就是大案要案处,去了七处的没几个能放回来的,除非真的没事,否则,轻易过不去。

  老四沉默不语,叹了口气。这样一来,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出不去,官司肯定是要打下去了,到了这个份上,怕也没用了。

  老四对丁哥说,到了七处,给我上手段我就认罪,上法庭再翻供。

  丁哥说要想少遭罪就只有这个办法。就是时间长点,忍着吧。

  到了下板时间,老四站起来,喊了一声:晒足一百八十天!大伙一起喊下句:晒出美味晒出鲜!

  那时候央视一台天天播放厨邦酱油的广告,李立群坐在直升飞机上,下面是厨邦酱油的晒场。广告词就是:好酱油都是晒出来的。

  晒足一百八十天,晒出美味晒出鲜。

  看老四放松了,小狐狸又开始冒坏水:四哥,刚才检察院那个女的老漂亮了,你怎么没跟她多聊会啊?让我们多看看,过过眼瘾啊。

  丁哥说:四哥到了七处那边还可以看见她呢,没准这妞就是四哥的办案人呢。

  老四说:我还真没注意她长什么样。

  小狐狸说你算了吧,你把人家盯的案情都不问了,吓跑了,就你丫那眼神,再看一会能把她看怀孕。

  老四说:我那是盯着她看么?我一听要去七处,脑子都一片空白了。

  大家嘻嘻哈哈开起了玩笑。

  李哥说:我观察老四好久了,心理素质是真好,到什么时候都能谈笑风生,一看四哥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哎可惜啊,我原来还想呢,一旦能出去,我非找你咱一块干点大事不可。

  老四苦笑一声:李哥你太抬举我了,我也很佩服你,小小年纪做那么大的事业,前途不可限量啊。

  老四认定自己肯定去七处了,放下了负担反而轻松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四又把上次预审时准备在危急时刻编的瞎话在脑子里酝酿了几遍,准备对付七处的。

  第二天,9月23日,已经是老四进看守所第36天了。

  吃过早饭,来了个两个预审的警察,问老董:你家人的联系电话多少?

  老董激动的颠三倒四的,半天说不清楚儿子的号码。

  问家人电话,一般都是通知家里人来接,也就意味着放人了。

  老董开心得哭唧唧的,老泪纵横。

  老董是河南人,在丰台郊区一家涂料厂打工,谁知道他们厂子生产的是山寨产品,被警察给抄了,老板跑了,把他抓来了,关了三十七天,无罪释放。其实早就该放了。

  一个小时后,值班管教和那两个预审来了,手里拿着释放证喊老董:收拾东西!

  监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噢噢~!~!”大家兴奋地拍手,叫喊着,庆贺又一位“同窗”脱离了苦海。

  刚送走了老董,兴奋劲而还没过去,区检察院的人来了,喊海洋。

  海洋被批捕了。

  签字的时候,老四看他的手有点抖,签完,海洋坐在炕板上低着头,哭了。

  这样的时刻,往往是一个人一生的转折点,如果被判刑,海洋将来未必一定成为坏人,但他的一生注定要走更多的曲折坎坷路。

  老四过去拉着他的手说:海洋,找个律师,准备打官司吧。

  又到了下午的坐板时间,大家刚坐好,管教和市检察院的人又来了,这回只来了两个男的,手里拿了一摞子逮捕证,喊老赵。

  老赵以故意杀人罪被市检察院批准逮捕。

  老四的心剧烈地跳动,紧张地撰紧了拳头,眼睛盯着检察官手里的一摞逮捕证:下一个就是我了。

  老四紧张得喘不过起来,李哥丁哥,全监室的人看看老赵,又看看老四,投以同情的目光。老四假装若无其事地凑到门口,见老赵很镇定地在逮捕证上签了字。

  老赵签完了字,两个检察官又往筒道里面去了。跟上次送告知一样?一会转回来才到我?

  老四几乎绝望地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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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21-2-22 19:06 |显示全部楼层
  管教对老赵说你收拾收拾,一会就走了,说完瞪了老四一眼:你站这儿干嘛啊?回去坐板!

  老四忐忑不安地回去坐下,如坐针毡。心一直扑动着,眼睛盯着门口,耳朵听着脚步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那两个检察官好像走了不止五百年,五百年后才从筒道深处慢腾腾的走了回来。

  老四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走到1103监室的门前,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可检察官们没有在1103监室门前停留,径直走过去了。

  走了。

  老四回头茫然的看着丁哥。丁哥看看老四:你三十六天了? 好像......也没准。

  丁哥也拿不准了。

  啥叫忐忑?啥叫七上八下?这滋味老四在那两天可尝了个够。每听到筒道的铁门响,他心就一抖,忍不住往门口张望,过去一个,不是,又过去一个,还不是。

  过尽千帆皆不是,老四这心脏可受不了了。

  骂的!爱来不来。老四把那张北京市第一检察院给的《告知书》叠成小飞机,满屋子扔,扔够了,又叠成小船,放在水桶里漂。

  下午,两个管教来带老赵。老赵瘦小枯干的,两只小细胳膊抱着被褥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四本来做好了跟老赵一起去七处的准备,昨天一起下的《告知书》,今天却只把老赵一人带走了。

  明天就是第三十七天,最后一天了。老四心底隐隐升起一线希望,生出一丝侥幸来。

  或许真的会释放我?这么一想,登时心就乱了,老四连晚饭吃没吃都不知道了。

  晚上躺在丁哥边上,滚来滚去。老四不再问丁哥,丁哥也不再说什么。

  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9月24号,星期六,老四在看守所的第三十七天。

  对别人来说,这一天跟平时没什么不同。早上,大家都如常地忙着叠被洗漱,老四赖在被窝里发了一阵子呆,觉得自己还是太浮躁、太敏感,鄙视了一下自己的一夜没睡。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呢,这么沉不住气,到了七处就死定了。

  老四鄙视了一下自己。

  什么都不想了,死心吧,就当已经到了七处。

  老四爬起来叠被子,耐心地蹲在炕板上仔仔细细捏着被角,把被子叠的四四方方。

  这是老四37天以来,被褥叠的最标准的一次。

  老四很有成就感地冲着被子笑了笑,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哼着小曲。周末不用坐板,老四拎着枕头找个墙角睡觉,居然睡着了。直到中午海洋叫他吃饭。

  下午开始不停地吃东西。饼干,火腿肠,咸鸭蛋,方便面,逮什么吃什么,一下午嘴没闲着。

  晚上看电视,正大综艺,墙来了。意淫着穿紧身服的女艺人的屁股。

  一直到九点半睡觉。睡前,老四拿出两条新内裤,跟海洋一人一条穿上,躺下就睡着了。

  第三十七天,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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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21-2-22 19:15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老四正睡着的香呢,被海洋给捅醒了。

  海洋往门口那儿一指,老四一看,是张警官。

  张警官披着衣服,手里拿着几张长方形的纸。

  逮捕证!

  老四已经会看了,长方形的是逮捕证,正方形的才是释放证。

  老四有些慌乱,只穿上上衣,下面穿着三角裤就过去了,隔着铁栅栏门看一眼筒道墙上的挂钟。

  11:15。

  老四这个习惯真好。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干什么,都特么不忘看时间。

  张警官紧皱着眉头问:你哥哥在北京吗?电话多少?

  老四还没反应过来呢,身后已经一片骚动。老四回头一看,丁哥李哥他们都醒了。

  老四报了二哥的号码,这是老四唯一记得的电话号。

  记下了号码,张警官皱着眉头往通道里面去了。

  老四紧张的有些手脚发抖,哆哆嗦嗦走到丁哥躺着的地方,直勾勾的看着丁哥。

  丁哥平静的说:四哥收拾东西吧,放了。

  老四心说不会吧,都这么晚了。走回门口,监室外层铁门没关,老四趴在铁栅栏门上,听得见张警官在筒道里说话的声音。

  夜深人静,张警官正在别的监室下逮捕证。

  1104的于三喜,1105的杨玉林,1107的田野......几个同案都被宣布逮捕了。

  张警官回来时,从1103门前走过去,老四看他手里的逮捕证没了。老四还想了一下:怎么没有我的呢?

  回到丁哥旁边坐下,丁哥说今天他们必须放你。说完问值班的,看看几点了?值班的往窗外筒道墙上看一眼说:11点半。

  丁哥一指门口的对讲器按钮对老四说:过12点你就拍对讲,找检察室,告他们超期羁押。

  老四将信将疑:就算是放我也得明天吧,这个时候通知我哥,我哥家在通州区呢,大半夜的,二哥也不熟悉路。

  丁哥很肯定的说:你收拾东西吧。12点前,哪怕让你去大门口蹲着,他们也不敢留你在看守所里。

  小狐狸小眼睛一瞪,笑骂着:哇!警察真他妈瞎了眼,怎么把东北大毒枭放了?我要举报啊!四哥是大毒枭啊!这是什么世道哇啊?这还有天理吗......

  老四没敢把事想的太美,万一不是那么回事,岂不是空喜欢一场。

  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老四穿好了号服,从“底窑”里找出扣押物品清单,放在铁皮卷柜一个属于他的格子里,回到铺位上躺着,听着筒道里的声音。

  老四感觉过了好久好久,足有半个世纪,铁门终于哗啦啦响了,张警官带着跟他一起审讯老四的那个小警察再次出现在监室门口。

  老四急忙跑到门前,看到张警官手里拿着一张纸。

  这张纸比逮捕证大得多,是正方形的。

  释放证。

  张警官说:收拾东西。

  午夜时分,1103监室又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兴奋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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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21-2-22 19:19 |显示全部楼层
远去的烟云 发表于 2021-2-22 05:44
否极泰来,曙光在前头!

谢谢我烟云老弟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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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21-2-22 19:20 |显示全部楼层
泼雷 发表于 2021-2-22 13:10
全部补完。
35天了,要自由了啊!

雷神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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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021-2-22 19:21 |显示全部楼层
论金 发表于 2021-2-22 14:08
追上了。三审有些惊心动魄。
悬念还在,虽然标题剧透了结果,但是,如何结束的还没有苗头。

追剧辛苦

谢谢,今天已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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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23 16:51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老四一阵眩晕,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慌乱地从铁皮柜里掏出扣押物品清单,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了。

  走到门口,老四恭恭敬敬地向所有人抱拳鞠躬:谢谢你们了,保重!

  转身一步跨出1103监室的大门。

  老四兴奋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跟着张警官穿过一道又一道铁门、栅栏门,一直走到看押区门口,在门卫室交回扣押物品清单,领出自己的衣服,钱包,手表,穿上久违了的牛仔裤,红色的T恤,还有来的时候套在头上的那件黑色的长袖体恤。

  老四做两个深呼吸,止住浑身的颤抖,跟着张警官走到看守所那巨大的黑色大门下面。

  张警官把警官证和释放证交给值班的武警,小武警拿着进屋去了,不一会,巨大的黑色门洞开了一个小门,老四看了一眼手表,11:58。

  老四一步跨出看守所的大门。

  终于自由了。

  老四被丰台区公安局看守所关押了整整三十七天,在法律规定的时限内,提前两分钟走出看守所的大门。

  那一瞬间还来不及感受太多,只有获得自由的快乐,忘掉一切的快乐。

  三十七天以来,一直压在老四心头的沉重,紧张,恐惧,茫然,压抑,困顿,孤独,愤怒,渴望,愁苦,悲哀......

  在跨出大门的一瞬间突然全部消失了,留下巨大的空间装满了多巴胺。

  老四一个劲的傻笑。

  被抓的时候还是骄阳似火的夏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凉如水的仲秋。

  张警官的表情很复杂,只是老四只顾着傻笑,完全没有顾及张警官的感受。

  在张警官看来,老四的笑容是胜利者的骄傲,是对他的嘲笑,对法律的嘲笑,其实老四真没有,根本没有想那些,没来得及想。

  老四甚至忘了失去自由的原因。忘了追究无故剥夺他自由的责任,只顾着享受重获自由的快乐。

  午夜了,张警官的预审办公室里还有两个人在工作,其中一个人正在打电话。

  老四凭直觉听出警察在跟他二哥通话,甚至从电话传出的声音里,听出二哥的声音。

  警察在给二哥指路:走到哪儿了?六里桥继续往南,到长阳出口下高速......

  听到二哥的声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人生一世,总该有几个人关心着你,牵挂着你,只要你需要,千里万里都会赶来。

  老四开始在各种文件上签字。

  其中一份是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的决定书。

  犯罪嫌疑人王XX,涉嫌贩卖毒品罪的证据不足,决定不予批准逮捕,望立即执行此决定,并将执行情况函告我院备案。

  日期是2011.09.23。

  这份文件最迟也在24日的白天就应该送到张警官手里了,但直到24日23:58分才释放老四。

  张警官作为一个警察,在恪尽职守之外,应该有他自己的爱憎。

  对老四的被释放,张警官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一方面,他作为国家机器的一个末端工具,不得不执行上级的指令,另一方面,他有很明显的挫败感,对没能把老四送进监狱愤愤不平。

  办手续的时候,他明确的表示出这一点:你谎话连篇,拿我们警察当弱智!

  张警官腰上围着个电暖宝,看样子是有腰脱病,他面色灰暗,一脸的气愤和无奈:你记住,检察院放过你,我不会轻易放过你!我要想尽一切办法,查出你的犯罪证据。

  他说到这里,老四说:张警官,你干嘛这么恨我啊?我们无冤无仇的......

  有!张警官厉声说:我跟你有仇!我跟所有犯罪的人都有仇!

  老四说:我没犯罪,不然检察院能放了我吗?

  张警官越来越愤怒:放了你不代表你没犯罪!只是你钻了法律的空子!

  老四说:算了,我不跟你争论,别再把你惹急了。他指了指窗外的看守所大门:你一生气再把我送回去。

  张警官气哼哼的说:如果我有这个权力,我绝不会放你!

  这就是他的痛处。

  他跟老四无冤无仇,但他怀疑甚至断定老四有罪,他认为老四应该进监狱。作为主审老四的预审员,张警官没有挖出老四有罪的证据,他心有不甘。但他必须执行上级的决定,他必须放了老四。

  维护法律的尊严是他的良心。

  他眼看着一个被他认为有罪的人从他手上被放走,他的内心被责任和良心折磨着,纠结着。

  老四忽然想起一件事,审问他三天三夜的事。

  他很想问问张警官,为什么那次审讯,只审讯了不到三天就放过了他。但老四看张警官情绪不佳, 没敢问。

  生气归生气,办好了手续,张警官还是给了老四几支烟抽。

  张警官在电脑前整理资料,老四坐在一边等二哥。虽然办好了释放手续,但老四还是不能自己离开,他们必须把老四交到他的亲属手里。

  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二哥打进来好几个电话问路。终于,两点半左右,二哥再次打进电话,说到了看守所门口了。

  张警官说我下去接你。他撂下电话往外走的时候,我看出他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可能是腰脱犯了。

  不一会,张警官领着二哥进来了。

  老四有好几个月没见到过二哥了,笑着叫了声二哥,二哥笑呵呵的叫了声小四儿。从小他就这么叫我。

  二哥关切的上下打量着老四,好像在看他有没挨打挨饿,看老四笑呵呵的没事,说了句:胡子长这么长了。伸手摸了摸老四的头,又摸了摸他的脸。转身过去签字。

  二哥签完了字,跟张警官寒暄几句,说没别的事了吧?那我们就走了?

  张警官艰难的站起来,要送他们出去。他的搭档,跟他一起审讯的那个小警察站起来说:我去送吧。每道门有自动锁,只有警察的胸卡能打开。

  老四跟张警官道别,小警察送他们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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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23 16:58 |显示全部楼层
  老四又想起预审那次半途而废的“熬鹰”,实在忍不住好奇心,问小警察:

  那天审讯我三天三夜也没审出结果,怎么就结束了?

  小警察沉吟了一下,说:是张处叫停的。

  老四问:张处是谁?

  小警察瞪了他一眼:你说呢?

  张警官是处长?

  小警察告诉老四,主审他的张警官是丰台区公安局预审二处的处长。

  张警官因老四被释放而愤怒,为没能把他送进监狱而纠结,为什么还要叫停对老四的“熬鹰”式审讯?老四一时想不透,张警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走出看守所的大院,老四上了二哥的车,二哥说小四儿你饿不?你要是饿了我们俩就找个地方先垫巴一口,回家再让你二嫂给你下点面条,出门儿饺子进门儿面么。

  我说路上再说吧。大都市就是不一样,北京的街上二十四小时都有各种小吃店开着。

  二哥给二嫂打电话:我四弟接回来了。你再睡会吧,我们得两个多小时才能到家。

  挂了电话,二哥一边开车一边说:回来就好,这几天我跟你二嫂都闹心透了。那个律师说你的事挺严重。今天接到张警官的电话都11点半多了,我心里还有点画魂儿呢,公安局怎么半夜放人啊?不会有啥猫腻吧?你二嫂说那也得去啊,呵呵,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放回来了呵呵。

  二哥笑的很开心。

  老四问二哥:你没找人办吗?

  二哥说:“没有。我是在黑龙江加格达奇接到律师电话的,说你弟弟因为贩D被抓了关在看守所,我飞回北京第二天见到的贾律师,贾律师说要想知道你弟弟的情况,先交1000块钱。交钱第二天,贾律师说见到你了,说你的案子挺严重,如果29万认定是毒资的话,就废了。我赶紧找人打听你的案子,还没回信呢......”

  原来是这样。

  二哥笑呵呵的唠叨:现在说这事轻松了,当时可不是这个心情。我过去没少听说看守所里的事,怕你在里边挨打啊,吃不饱啊,又听贾律师说的吓人呼啦的,我还寻思我四弟这回要够呛,这几天把我难受坏了。

  二哥看了老四一眼,接着说:我刚回北京,几个朋友请我吃饭我都推了。邵总找我有事我不得不去,但一口酒没喝。一想起咱家小四儿还在看守所呢,我特么哪有心思喝酒啊......

  二哥有点哽咽。

  老四拿起车里的香烟,拿出一颗递给二哥,又给他点着,借着打火机的光亮,老四看见二哥眼里闪着泪。

  老四也点上一根烟,看着窗外。

  东方已经发白。四环路两侧高楼林立,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依然在闪烁着。

  老四把车窗放下来,晨风霎时吹在脸上。他贪婪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把手伸出车窗外,让带着一丝凉意的晨风从指缝间滑过。

  回头看一眼二哥,二哥也笑吟吟的看着他,兄弟俩相视一笑。老四兴奋地望着远方天际,那一道久违了的晨光。

  车开到二哥家楼下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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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21-2-23 18:19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1、《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 走私  、贩卖、运输、制造毒品,无论数量多少,都应当追究刑事责任,予以刑事处罚。

     也就是说,贩毒这种事,沾边就判刑。

       2、案发后,于三喜和他的律师判断失误,以为老四是警方的线人,反控警方钓鱼执法。 于三喜一口咬定是老四指使他贩D的,钱是老四出的,他只是运输D品。

  可怜老四在看守所里苦苦挣扎的时候,并不知道于三喜死死咬住他不放。

  但检察院并不相信,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而老四在面对多次审讯时的冷静清醒,也是很关键的。经过三十七天的斗智斗勇,最终被释放了。实属不易。

    3、法庭上,面对于三喜的律师指控“钓鱼执法”,法官直接否定了于三喜和律师的推测。法官告诉他:“东北老四”并不是警方的线人,在被警方关押了三十七天后,因证据不足而释放。

  线人不是影视剧里的“卧底”,卧底是警察身份,而线人是曾经的罪犯,多数因为罪行较轻,未被追究刑罚,并暗中成为警方的线人。

  线人在北京叫“点子”,在东北叫“大网”。刑侦部门为了掌控社会犯罪,早就在各种犯罪行业中安插了线人。

  典型的案例,也是亲身经历,一个领导放在车里的电脑包被窃贼偷了,电脑里有机密文件,报警后,警察一个小时就把皮包找回来了。

  4、2012年9月,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于三喜特大贩毒案”, 首犯于三喜被判无期徒刑,田野判十五年,姓杨的那个人只是开车从涿州接于三喜,被判了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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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发表于 2021-2-23 18:33 |显示全部楼层
远去的烟云 发表于 2021-2-23 17:39
这事前前后后正好办了一个月,后来也是检察院那边也打了招呼,正常走的手续“证据不足,不予批准逮捕”放 ...

嗯嗯,正常办案套路就是这样,找人得从检察院那边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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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发表于 2021-2-23 18:42 |显示全部楼层
再次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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