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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时事 六星杂谈 会跳舞的文艺青年(第15页48集大结局)
楼主: 曾经思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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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跳舞的文艺青年(第15页48集大结局)   [复制链接]

31
发表于 2011-4-21 23:26 |显示全部楼层
说点实话

这个文艺青年的小说充其量就是个插科打诨的言情小说
和上官的玩具们比起来
轻薄了很多

不过,大家看的开心就好
因为我自己看还是蛮开心的
看着自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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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发表于 2011-4-23 01:31 |显示全部楼层

20

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4-23 08:11 编辑

  有人说上帝替一个人关上了门会为他打开另一扇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厉向南会是那扇被周涵随手打开的另一扇窗么?关于这点,同样也不能确定。但是能确定的是,厉向南确实为我为我的生活推开了一扇朝阳的窗子。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总会有强烈的被阳光普照的感觉。不是春天那种暖暖的光照,而是,七八月的酷暑下令人眩晕的白色高点。有时候,我在不远处望着眼前这个仿佛从石头缝里凭空蹦出来的齐天大圣,会觉得他过于真实而无法看清。然后问自己,他是谁?

  而厉向南压根就不容我有空闲的时间去思考这样一个在我看来已经超出人类正常思维范围之外的哲学命题。起初,在我到家半个月后,几乎将他忘记了的时候,突然在我家楼下连续不断地按动喇叭。我说你能大点儿声么,我家楼下有个疯子在玩喇叭,听不清你讲什么。厉向南说,我就是那个玩喇叭的疯子。你到窗口来就能看到我了。我把头探出脑袋,看见那张笑起来特别容易让人相信他是个好孩子的脸远远地朝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他说,看见了?我简直不能相信,他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他说快下来。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他说,你下来,不然我把喇叭按坏了你赔。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他说,你下来我就告诉你。我一路俯冲下楼,跑到他面前,说,说!他不知怎么的好像心情特别好似的,说,找了电信的人查了下你的资料。我说,给了人家多少钱?他笑,就两三个电话,满打满算得五毛钱了吧。我怒了,妈的,老娘这点隐私就这么不值钱。厉向南点头,说,就是。我说,滚。他说,上车,我请你吃饭,顺便代表电信的孙子们替你赔不是。我转身上楼,说,老娘要搬家没空。

  等我上了楼开了门,刚脱了鞋,就听见厉向南在楼下喊开了。卫星、卫星。那个时候,是下午四点多的样子,正是学校放学的时间,很快的,有几个稚嫩的嗓子也加入到厉向南的鬼喊鬼叫的队伍当中来了。我望外看去,不知哪来一帮带红领巾的小毛孩,三三两两地靠在厉向南开来的那辆黑色破别克旁,也都好玩地仰着头无聊地跟着喊我的名字。我又一个猛子俯冲下楼,跑到这帮毛孩子前说,你们哪个学校的?告你们老师去!那伙小孩哄地跑开了。边跑嘴巴里仍没停地喊,卫星。卫星。厉向南笑嘻嘻地说,现在的学生真是太顽皮了。我看着他,我要跪下来喊你一声祖宗不?他说,那也得你入了我厉家的门才能喊我祖宗吧?我说,你等着,回头我就给你弄个牌位在家天天供着。他笑,不就是喊两声你的名字么。至于这么恼我么?我说,就你这么个流氓样的东西在小区里一喊,我名声都毁了。他哟哟哟起来,你名声?我点头,是清誉!知道不?他乐的两眼都找不到了,说,就别给你那个什么名声贴金了。说着开了门,拍着副驾驶的位置对我说,上车!

  有那么一个恍惚,我以为他是在对我说,上床。而当我真的上了他的车,却又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就如同上了发条似的,没有消停的时候。不,不是没有消停的时候,而是,厉向南总在我以为他要消停了的时候突然从什么地方蹦出来,开着他那辆破别克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在接下来的将近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像是两个特别要好的伙伴似的,总是搭伴活动。你可能不相信,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学会了攀岩,学会了在野地里看树叶辨别方向,学会了焖牛肉,学会了如何将一个小白球赶到洞里,学会了用鼻腔深处学猪叫唤,学会了骑驴,学会了调一种颜色绚丽但是喝起来非常难喝的酒,学会了在唱K的时候如何不把嗓子唱破但是还能把高音唱的让人听到就想抓破沙发的本事,还学会用西班牙语跟人说你好,甚至学会了如何和男人搭讪的技巧。唯一没有学会的,是如何看懂厉向南。

  有一次我们在什么地方吃饭,来来往往的总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其中一人竟然是我公司的老总。如果不是因为他不认识我,我不可能壮着胆子不站起身来跟他点头哈腰,而是看他特别亲切地跟我打招呼而不言语一声。我疑惑地目送我们老总远去的肥屁股消失后,收回视线,转向厉向南。他说,你想问我什么就问呗。别拿那种外科医生上手术台的眼神看我。我心里会发毛。我说,你是不是大毒枭?他一瞪眼,你就想问我这个?我说,你走私军火?他把手里的刀叉往盘子里一扔,说,你还可以再问一个问题。我说,为什么你认识那么多人。他说,因为工作关系,到处要和人打交道。我说哦。难怪了。他说,你可以问我做什么的。我说我问了,你没回答。他有点泄气,说,你以为拍电影,随便就碰个大毒枭大军火商?我笑了笑说,万一是呢?他看着我,说,你对我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这才是你的心里话。我乐了,说,有的。但是没敢问你。他挪了挪屁股,凑了前来,说,是什么?我看了看周围,故做神秘,压低嗓门,问他,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动我一下?

  厉向南呵呵一笑,往后一靠,说,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轮到我把身子望他那边凑了过去,问他,是因为什么?他说,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我说,那我应该关心什么问题?他笑,不,你什么问题都不用关心。你要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儿,和我在一起开心不开心。我想都没想,说,当然开心。这还用问。他问,是那种一想到我就很开心的开心还是一见到我就很开心。我想了想,说,两样都是。他说,想不到你还会想我。我对他甜言蜜语起来,当然啊,你不在的时候老想你了。只要一想起你就会很开心。可是,厉向南却一点都没有被打动,反倒是问了我一句让我没有搞懂的问题,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心里会有那么点儿难过呢?

  我愣了下。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说,为什么要难过。我们不是很好吗?厉向南脸上还是那种惯有的笑意,说,对,我们挺好的。说着站起身,说,我到那边去抽个烟。就离开了。我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转过身后会把那张笑脸抓下来,折一折,塞进兜里。然后坐在那里死命地把刚才的对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无论如何都没有找到有什么不妥之处。除了开始的玩笑,后面几乎都是我的心里话。是的,和厉向南在一起,我从没有不开心过。甚至在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只要一想起这个男人,我就会笑起来。

  我本在回来的列车上无望地预见我那未来悲惨的日子,以为自己会因为过度思恋周涵而凄苦地死在自己的那个小床上不为人知。可是,天可怜的,老天竟然拨给我一个像厉向南这样一个活宝级的福利,让我在无端而来的忙碌生活里来不及停下脚步去自怨自艾。或者说,我还是有时间停下来去想念一下周涵的。可是,基于类似自尊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作祟,我没有去想过他。我总是在要想念他的时候,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他。不要去想他。想也白想了。他不是你的菜。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喜欢你。他顶多是有点儿喜欢你。你不要去想了。

  只有一次。只有那么一次。我是真的停下来。

  次年的四月某天。天气变幻多端。一会儿出太阳,一会儿飘过一阵毛毛细雨。一会儿又晴了天,一会儿又细雨绵绵。我那天洗了一洗衣机的床单被套枕套,晾在阳台外的伸缩架上。被来来去去的雨搞的焦头烂额。收进收出。最后,终于天放晴了。

  我趴在阳台的台沿边,闻着空气里有点湿濡的气息,脸上是有点煞气的光照,晒的人发热起来。想起徐志摩形容林徽因用的是人间四月天这样一个明媚的诗句。不由讪笑,想必徐志摩曾经像我这样在什么地方把被单床单什么的收进收出吧?或许,他有过那么几个暗无天日的时刻,很想对着林徽因大吼,你到底想要干吗?为毛老是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天晴的。给句痛快话不行么?

  那会儿,我和徐志摩当真可谓是可怜天涯同病人。我难过的想,周涵,给句痛快话吧。不要让我跟徐志摩那样,非得买张机票弄个意外才能对你死了那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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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5 03:00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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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4-26 15:08 编辑

  五一那天接到周涵来电。这是我们分别后的第二次联系。上一次是在火车上,他打来一个类似于闹铃作用的电话提醒我莫要睡过头坐错站。这次又会是什么?我紧张地看着手机屏上闪动的名字,耳朵里响起一阵耳鸣。厉向南拉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他说怎么不接电话,我茫茫然地吐了个啊字。他说,欠人钱了?我勉强笑了笑,说大概是来要红包的。

  大概是来通知婚礼日期的吧?又或者是,如果他动作快的话,也许是通知我小孩满月酒的日子。我小心地喂了一声。就听见电话那头喧闹的不得了。周涵说,卫星,最近怎么样?我心想,是在婚礼上打给我的?他说,有个人要和你说话,你等下。我很想说不要,我不想和新娘子说话。可是。

  有个人对着我的耳膜大喊,卫星,知道我是谁吗?我说不知道。你哪位。那个人说,我啊,杜子健啊。没听出来吗?今天我结婚,他们都在,怎么你不来?我顿时松了口气,你又没下帖子通知我们这种无名小辈。杜子健说,我特别交代周涵了让他一定带你过来的。你也太难请了吧。非要正式下帖子才来。我说,主要是怕去了盖过新娘子的风采。杜子健哈哈的笑的很大声,明显是喝了不少,很有些醉意了,说,不会的不会的,我老婆还是很漂亮的。你来肯定输给她。说着就听见他朝别的什么地方喊,老婆,来,跟枯梅大师说个话。然后对我说,让你听听我老婆的声音。她以前是校广播站的。说着,一个甜美的女声,喂,卫星,你好。我老公喝多了就这样,你不要介意啊。我忙惶恐地对着假想中的她摆手,说,不会不会。又想起来还没说恭喜的话,赶紧又客气,恭喜你们哈。甜美的女声说了声谢谢,就跟我客气,说还有客人要招呼,以后有空来玩儿吧。说着把电话交给了周涵。

  周涵说,卫星,什么时候有空了来玩儿吧。我说,嗯。他说,我是说真的。别嗯啊嗯的。有空就给我来个电话,我去接你。我说,会的。有空就给你个电话。他说,还想不想去乡下看龙舟?我说,怎么还有龙舟?他说,有端午节就会有龙舟啊。再有一个来月就是端午节了。我有点儿恍惚,说,是啊。好快。就快一年了。周涵停了下,说,卫星。 说着就不说话了。我等着他说什么,却只听见那头热闹的喧哗如浪潮般迎头打来。我俩就在这喜庆而欢快的热闹里彼此沉默着彼此的沉默。仿佛是被众人遗忘在角落里的两个无关痛痒无关宏旨无关紧要的小孩。有那么一瞬,眼前浮现出那晚他在星空下陡然睁开双眼,满目清辉地望向我的只言片语。

  他那时候也是这样静默无声。

  我清了清嗓子,说,什么啊?不说话我挂了啊。周涵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有件事想跟你说的,可是一下想不起来了。我笑,你就记得端午节吃粽子你还记得什么。他也呵呵笑了起来。说,想起来再告诉你吧。我说好。他说那我挂了啊。我说嗯。再一次的,周涵又在我的世界挂了。

  一想到他就好像是游戏中总也打不死的角色可以无限复活,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厉向南走过来问我,什么事儿那么开心。我笑咪咪地告诉他有人结婚我没包红包省了一笔。他说,怎么听你跟人说端午节呢?我说,哦,他们说我没去吃喜酒,让我有空的时候再跟他们一块儿去过端午看龙舟。他点点头哦了一声,问,你想去吗?我说,看龙舟?摇了摇头,没兴趣。厉向南盯着我的脸看了看,真的?我往后退了退,问他,你瞪我干吗?他说,想看清楚你鼻子是不是变长了点儿。我抠了抠鼻子,要不要再给你看点鼻子里的东西?厉向南头往一边略略地一别,说,你鼻子里的东西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别的。我朝他眨眨眼,是我衣服底下的东西么?他一乐,长长的手臂一伸,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将我拖近身旁。说,是。不过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我踮起脚来试图像他那样也搂住他的脖子,却一如既往地未能如愿,只得悻悻作罢,由着他像一个老大那样蒯着我招摇过市。一手抓住他舒服地搁在我肩膀上的手臂,猜道,如果不是我的咪咪,那就只能是我的肚脐眼了。厉向南哈哈笑了起来。说,也许吧。

  那晚,厉向南开着他的那辆破别克带着我围着这个城市一路兜来兜去。除了有红绿灯的路口,几乎没有停下来过。令人不解的是,他在车上没有再多说话,而是不声不响地专心开着他的车。这是很少见的现象。通常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他的声音和我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交织在一起。我俩像是争当劳动模范那样互不谦让地说着对口相声。只有很少的那么几次像这样冷场过。而且每次冷场的都很让人莫名其妙。总是刚才还好好的他就一个人不作一声,自顾自地琢磨着什么。我能做的,就是把刚才的话再捋一个来回,找找有什么说错的话得罪了他的地方。如果捋了一个来回,还是没有找出来,那就只能抱歉地说,厉向南他就是这么一个有忽然会牙疼习惯的怪胎。

  我坐在宛如悬浮在城市上空的飞碟里像过去那样把刚才的话捋了捋,还是老样子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打算说两句玩笑活跃活跃飞碟里的气氛。可是看着他那副牙疼没心情鸟你的神情就打了退堂鼓。只得歪着头靠在窗口,看窗外那些流光溢彩的夜景被一一甩在后头。无聊地等着车里的油跑完或是他的那个破车出现电路短路的时刻降临。遗憾的是,他的车虽破,却耐用的不得了。一直没有想停下来喘口气的迹象。

  后来,我终于没有熬到汽油耗光水箱爆裂的时刻,睡了过去。等到醒来,车不知道停在什么地方。我揉着眼往外看了看,转头问厉向南,这是哪儿呢?厉向南说,到你家了。我说,是吗?再往外看,果然是平时他送我回来停车的地方。不知怎么没认出来。我说,那我回去了。你路上当心。说着去开车门。厉向南喊住了我。我抓着把手回头望向他。他没有开车灯,只能隐约看到他大致的轮廓。他说,卫星,我们认识快一年了吧?我说是啊。怎么了?是不是要开个一周年庆祝大会?他在黑暗里轻笑了一声,说,我想知道,我们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你是怎么看我的。我把手从门把手上放了下来。重又坐好在座位上。说,很好啊。他不太满意我的简短,说,具体点儿。我笑了起来,说,我说出来你肯定会打我。他说,说吧,我听着呢。我歪头看着那个渐渐有点眉目可辨的家伙,说,长的很好。他说不是这个。我说,非常有钱。他还是笑。说,接着说。我说,真的要说?他说,我想知道。我端正了端正身子,清了清嗓子。说,没了。

  厉向南大概有点儿不耐烦,伸出两手摁住我的肩,说,你给我认真点儿。不要嬉皮笑脸的。我挣着他的手,却发现他力道不小,根本就不能甩开。我说,我先下车。下车了再告诉你。他说,在车上不是一样?我说,你让不让我下车吧。他说,我保证不会碰你。我说,谁知道。万一呢。厉向南叹了口气,说,我这么多日子来,有碰过你么?你这么看我。我说,哎,你是情场老手,谁知道你。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厉向南笑,终于说实话了。见我不言语,两手一松,去摸车前的烟盒,抽出来递给我一根,我接过来,他嚓地打着火替我点着,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根。过了会儿,他说,还以为你一点儿不关心我。我看着手里明明灭灭的烟头,说,傻子动下脑子也想的出来你就是这么个人。就你教给我的那些小情调和小手段儿,没经过几个女人是不会那么花样繁多且不带重样的。他说,所以你见到我跟别的人在一块儿你也不说什么?我说,说什么?厉向南耸耸肩,说,不知道。至少你应该跟我说你看到我跟别人在一块儿了。起码也该问问我是什么情况。我说,那是我能问的事儿么?我该问你这种事儿吗?厉向南说,你压根也没想问。我说,我要是问了你你恼羞成怒了暴打我一顿说我多管闲事然后从此不理我怎么办?厉向南说,怎会打你?说完,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手指头点着我说,你是怕我不理你?我说,你多大的少爷脾气你自己不清楚吗?厉向南还是手指头点着我,要说什么,可是怎么也没说出口。只是笑了起来。

  我说,笑什么笑。被人揭了老底,想笑两声就遮掩过去没用。你就是个情场老手。还他妈骗我说什么目前暂时没有女朋友。实际上不是没有女朋友,而是女朋友多如过江之鲫。花花的,一个礼拜天天换一个都没问题。骗子。骗子骗子骗子。说着去开车门。厉向南一把拽住我胳膊说,等下。卫星。我说,老娘要回家睡觉了。祖宗。

  外姓祖宗仍紧紧拽着我这个外姓后人的胳膊不放,说,知道了为什么还理我?我低着头玩着手里的烟,说,我喜欢你呗。还能为什么。我要不喜欢你了早他妈脱了鞋敲破你脑袋了。就听厉向南在我耳边说,如果我不要你喜欢我呢?我被他吹在耳边的热气吓了一跳。说,别靠我太近了,吹的我耳朵痒。伸手去摸耳朵好散掉身上起的鸡皮疙瘩。不料厉向南捉住我的手。

  他把我手里的烟夺了过去,往烟盒里一摁。我说,你有完没完了。这都几点了。要告白就告白吧。你看我听不听你这个骗子的鬼话。厉向南笑,你怎知道我要告白。我翻了翻白眼,不然你要怎样。电视电影演到这个场景,孤男寡女的,深更半夜地挤在一个车上,不是男主要告白了就是。厉向南靠了靠前,好笑地问,就是什么?我把心一横,说,就是男的跟那女的那什么了。厉向南步步紧逼地追问,那什么是什么?我豁出去了,就是你他妈在这车上跟别的人常干的好事,还假装处男问什么问。

  厉向南一把捂住我的嘴,轻嘘了一声,别嚷别嚷。喊这么大声做什么。等会儿招来安防把你我当皮肉买卖的人抓了去看你怎么办。我扳着他的手,心想,要抓也是抓你。就你那么个流氓样。一抓一准。还没想完。厉向南就松开手,我刚要喘口气,他的身子就欺上前来,一口堵住我的嘴。

  我一惊。下意识地去推他。他却使劲地儿抓住我的手,把我往他身体里送。我扭着脸,心想,什么情况?这就要失身了?却听到他那么小那么小的声音在我耳朵边低低地说,别动。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保证。我有点儿控制不住地哆嗦,问他,你要怎么样啊?他伸出手,把我的眼蒙住,说,不要说话了。说完又低下了头。

  在我脑子彻底空白之前,我只想到一件事儿。情场老手果然身手不凡。不害羞地讲,他完全调动了我的积极性。我他妈地肯定有回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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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6 01:40 |显示全部楼层

22

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4-26 15:11 编辑

  厉向南终于松了口。而我也终于还了魂。难怪会有人把打啵比做人工呼吸。果然是很有道理。只不过两者的过程刚好截然相反。人工呼吸是把没气儿的人弄醒。打啵则是把有气儿的人弄晕。我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发现嘴里还有他的味儿。那种淡淡的烟草味儿。心想,等会儿回家得把牙刷个三四遍。可是,手脚却软绵绵的动不了。就很想知道,刚才亲嘴亲了多长时间?

  厉向南没等我问他自己就先开口了,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张了张嘴,他又自顾自地说着,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说,不要跟我说下不为例的废话。还会有下次的。于是,我才在他的提醒下记起我还有矜持这玩意儿可以和盘端出来镇场子的。我马后炮一般顺着他的话回放了一句,下不为例啊!他有点恼,说,都跟你说了不要说这句废话。我说,难道你想我跟你说一二三四再来一次?他说好啊,作势就要扑过来。我闭着眼使劲推他,老娘的便宜占够了没啊。当我是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想搞就搞的吗?厉向南呵呵笑了起来,放开我,说,谁要搞你了。我说,那我能回家了啊?他说,再坐会儿呗。再陪我十分钟。我好奇心上来了,你平时都是十分钟完事儿?厉向南抬手毫不客气地给我头顶赏了一个爆栗子,说,狗嘴!我抱住头,说,你刚才亲的就是这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他挥了挥手,赶我下车,滚滚滚。赶紧滚。我脑子进水了才跟狗嘴亲嘴儿。我得了特赦令一般,连滚带爬地开了车门下了车。

  还没走出去两步,厉向南像电影里打不死的僵尸一样,猛地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抓住我的手腕。你等下,我问你个事儿。他说。我甩着他拉疼我的手,说,大爷,我尿急,您饶小的一命吧。厉向南没理我这苦肉计,反倒是把我拉的近前了些,头枕在横在车窗沿的手臂上斜斜地望着我,说,你说如果我不跟那些姑娘来往了,从今儿起就只跟你一人好,你会不会也只跟我一人好?我说,好哇。没问题。厉向南皱着眉说,我说真格儿的。不开玩笑。我说,我也没开玩笑啊。他把头埋进手臂里使劲的擦了擦,又抬头望着我,说,你以后就只能跟我一人好。说定了。我把手抽了出来,问他,你真舍得你的那些红粉?他说,我舍不舍得不用你操心。我只问你,你办得到么?我想都没想,怎么办不到。我生活圈子多单纯。无非是少接触几个男的而已,有什么呀。厉向南摇头,说,我没不让你不跟别的男的接触。我是说,他伸出手,一根手指戳了戳我的心口窝,你这里不能再有别人。

  他用的劲很大。戳的我心口窝处一阵儿的疼。我捂住了胸口,说,如果遇见比你更好的我可办不到。我肯定会移情别恋。厉向南鼻子里一哼,你还以为会有比我更好的人选出现么?我存心逗他,说,那也未必。说不定哪天我还能跟贝克汉姆见着面呢。厉向南那个少爷脾气不知道怎么又给点着了,压根没配合我的玩笑话儿笑起来,说,快滚快滚。撒你的尿去吧。我伸手想去拉他好再哄他两句,他却缩进破车里,发动了车子滋儿一下就开走了。丢下我在自家楼道前好一阵儿莫名其妙。

  我以为厉向南又会像过去那样凭空消失一段日子后再来找我的,却不料第二天还没睡醒就接到他打过来的电话。我捂住被窗外明晃晃的光刺痛的眼报怨,好好一个长假,你就让我睡一天懒觉会死么?厉向南好心情地说,都两点儿了还睡。晚上没睡好怎么的?是不是一整晚都在想我昨天跟你说的事儿?我说,什么事儿?他笑了笑,说,算了,不强求你。你就别使劲跟我假装失忆那套了。我也笑,还是你懂我。他说,我在你家楼下呢。快下来。我说,你上来吧。顺道带个盒饭给我。他说,去你妈的,你是把我当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了。想使唤就使唤。快下来。

  我洗了把脸,没刷牙就下楼了。不知道为什么,在挤牙膏的时候忽然想起昨晚他亲我的事儿。想起来,就把牙刷牙膏放了回去。哈了哈嘴,觉得有点口臭,很得意地跟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心想,看你还敢不敢偷袭老娘。臭死你。两手往裤兜里一插,特来劲儿的出门了。

  厉向南看我下来了,就走了过来。我问他什么事儿,他说,刚接到个电话说是家里有点儿事得过去一趟。我说,是有红颜知己有了你娃了吧?他说,再胡说八道真抽你了啊!我说,你去就去呗,电话里告诉一声不就完了。还特意跑我这里来搞什么欢送会干吗?他说,这不有事儿吗。我说,你不就那什么怕你走了这几天功夫我被人抢了么。还能有什么大事。他笑,你还真是聪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黑绒面的小袋子。说,给你的。我接过来,说,是钻戒吗?这就下聘了?我看看,几克拉的。先说好,小于十克拉的我可不要。

  倒在手里的不是钻戒。而是一条镶有蓝色小石头的银链子。我说这什么啊。手链还是脚链。那条银链子在我手心里泛着漂亮的冷光,我注意到那些蓝色的小石头聚在一块儿的样子好像一颗颗的星星。我抬头去看厉向南。他眯着眼看我,说,喜欢不喜欢。我说,真好看。他说喜欢就戴上。我说,别,这个多少钱啊。太贵了我受不起。他说,能值几个钱。把你给廉洁奉公的。说着,一把扯过链子,说,我给你戴上。我捂着脖子往后退。说,别,我不喜欢戴这个。天热,弄的人脖子痒痒。难受。

  厉向南伸手捉住我,一只手眼明手快地摸到我脖子上系的球鞋带说,这个真难看,一天到晚戴在身上也没见你说难受。我急忙拉住那根鞋带,说,我觉得好看。你别动。而厉向南手上稍微一用力,就把那鞋带从衣领里扯了出来。说,我看看,你上面挂了什么玩意儿,宝贝成这样。我去抢那个挂件,可还是没他手快,他一翻面,嘴里读出声,时间隧道。眉毛抖了一下,笑,是酒牌啊。

  那个黑色的铁质酒牌,我想大概以后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回来放在枕头下好些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手往枕头下一摸就能摸着。后来换床单,不小心酒牌从床上掉了下来,不知道滚到哪里。一通好找。找到后,就到厨房的柜子里翻出榔头钉子,跑到门外水泥地上使劲敲了个眼儿,找了根鞋带穿住,就再也没掉过了。

  厉向南把酒牌还给我,说,你是想回到过去呢还是要穿越到未来?我说,什么都不想。戴着好玩儿。他说,这有什么好玩儿的。难看的要死。赶紧换了。我把酒牌塞进衣领里,说,我喜欢。难看就难看。他说,我第一次送你东西,别不给面子。我说,太贵了,不要。挂脖子上招贼。厉向南笑,你就挂十个这样的在脖子上也招不来贼。你放心。赶紧的,换了。我说,干吗啊。干吗非要我换了啊?他把链子一拨拉,翻出锁口上挂着的一个小吊坠,说,你看。我眯着眼看过去,见上面几个细小的凸纹,是他的名字。

  我说,这是栓狗呢?狗项圈!我不要。厉向南快要没耐心了,说,什么狗项圈。不就是想让你身上留个我的记号么?快换上。我说,那还是狗项圈。厉向南燥了,把链子往我手里一抛。说,爱戴不戴。随你。走了。我说,真走啊?去哪儿啊?他拉开车门,说,清远。我当即愣住了。他砰地把门关上,低头去发动车子。等要开走了,才回过头来跟我说,我要去大概一个月不到的样子。这些天里我不会跟你联系。你自己好好考虑我跟你提的事儿。考虑好了就给我个电话。说完就又丢我在自家楼道前走了。

  我愣愣地在楼道前一个劲地想,他去清远干吗?是要去找周涵吗?他怎么会知道周涵在那儿?不对,他说是家里有点儿事。难道他在清远还有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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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7 01:33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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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4-28 07:58 编辑

  我站在楼下发呆时接到快递的电话,问我准确方位。大约十分钟后,俩开着脏兮兮绿皮面包车的家伙扔下一个牛皮纸包裹后呼啸而去。我扫了眼贴在上面的标签,发现寄件地址是清远,寄件人是周涵。我疑惑地扒拉开牛皮纸,里面是几册厚薄不一的书。抽出其中一本蓝色硬壳面的,上面赫然是海明威短篇小说集烫金色字样。我再翻了翻其他的,发现清一色都是海明威的小说。且全是旧书。里面全都有折痕。其中一本,扉页上有人用碳素墨水很潦草地写了一句话:如果你有幸在年轻时居住过Paris,那Paris将会跟着你一辈子。

  我第一反应是周涵要去巴黎度蜜月了。随即又觉得自己敏感过了头。但是又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离我过生日还早着呢。再说也没有把旧书当生日礼物送的说法。送人旧物这种事儿,我只在小说里看到过。宝二爷挨他爹一顿胖揍后差了晴雯送了俩旧日用的帕子给林妹妹。莫非?我心里一个荡漾。可很快又在心里划了好几个叉叉。不可能是那个意思。最有可能的是他整理旧物后把用不上的多余家什到处派发送人好腾出一个育儿房的空间。

  我扛着那包东西上了楼。进屋后往书架上一堆。转身就去厨房烧热水泡方便面了。在方便面的香味从碗里袅袅升起时,我跟自己说,他是要告诉你,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为了你的四条眉毛而留胡子的男孩子了。海明威已经退居二线了,用不上了。你死心吧。

  这样的话,我连续不断地对着自己说了好几遍。最后那句你死心吧,我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我把泡方便面的碗往地上一砸,对着墙喊,才不要死心。老娘才不会死心。只要老娘还吃的下一口热饭吞的下一口热汤,老娘死也不会死心。周涵你有本事就当面跟老娘说,跟我玩这阴阳怪气,没用。你以为老娘暗恋你七八年很轻松很容易很好玩儿是么?你以为你突然跑来把老娘撩的春心大动了还能没事儿人似的躲的远远的么?甭想。一辈子都甭想!

  喊着喊着,放声大哭。

  因为我发现,除了能对着假想的墙体周涵瞎嚷嚷外,别无他法。基本上,我什么都无法改变。在接下而来的日子里,我肯定还会像过去那样因为想念一个人而用尽全力不去想念一个人。那就如同一条双螺旋结构的脱氧核糖核酸,已然成为我的生命信息的一个部分。成为我的一个基因条码。除非死了,这条指令才能消除。周涵,你知道吗?我已然不仅仅是像从前那样单纯的暗恋你那么简单了。如果说,从前我只是毫无目的的暗恋一个人,那么现在,我是毫无意义地爱着一个人。是的,毫无意义。

  我在那晚,遥望着璀璨而迷离的星辰远远近近地悬浮在天穹,那时,我想,相对于这寂静无声浩瀚的宇宙而言,类似阿米巴原虫一样低级的我们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作为有限生命体的我们所有的一切活动都是如此的毫无意义。可是,如果没有这样毫无意义的活动,我们活着又是多么的毫无意义。我看着你,想着,如今,我也投身到这种毫无意义的活动的洪流当中去了。这是多美好的事儿。来吧,死神,现在就把我带走吧。我不怕你。

  那时的我,多勇敢,多豪情,多莽撞。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跌跌撞撞地步入一个新纪元。可是,你却在那头,把伸过来的手抽走。我抓不到你,只好跌倒在地,哇哇大哭。周涵,你能有多卑鄙多无耻多下流呢?

  我冲到房间里把书架上的书一股脑地拨拉到地上,去你妈的海明威。去你妈的。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我看着周涵的名字,忍不住一阵抽噎,心想,你是要来把话说清楚的么?为什么不当面来跟我说呢?懦夫懦夫懦夫。我喂了一声,周涵说,卫星,有没收到海明威?我吸了下鼻子,说,刚收到。周涵说,有空看看吧。还是很有意思的。我说,有什么好看的。我不爱看这个。周涵笑,杜子健前段日子跟我说要再建个社,特别说到你。要你主持开张大典。让你来读书会做第一个读书报告。我又吸了下鼻子,说,我只会古龙。别的不会。他笑,说的也是。但是杜子健说,还是老规矩,武打言情一律禁谈。所以我就给你寄过去几本海明威的书。你看看吧。你会喜欢的。绝不比你的古龙差。我呜呜哭了起来,你不早说。周涵说,你哭什么?我说,我好几百年不摸书了,你们这不是在逼我么。他笑,说,那天吃他喜酒的时候他还交代过我的,我都忘了跟你说了。酒喝多了。现在说也不晚啊。再说,他那个社谁知道什么时候起,忙着造人呢。你且慢慢看吧。不是什么急事儿。

  我很想问他一句,你呢,你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忙着造人。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我总觉得,只要他一天不对我说,我就有一天的希望。至于是什么希望,我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在心里不停地堆着一个沙包工事,好躲在里面安全地得过且过每一天。

  周涵却问起我,你怎么样了?我说什么怎么样了。他说,没什么。随便问问。看看你最近过的怎么样。我说,还老样子啊,挺好的。周涵停了下说,放长假了怎么不来玩儿?是男朋友不让来么?我说,什么啊。我的男朋友不一直是你吗?他笑,我以为你一直看不上我呢。我擦了把鼻涕,说,我从小学开始暗恋你,是你一直看不上我们好吧。他还是笑,没那么夸张吧。说的我罪恶感好深重了。我心里说,你是罪该万死。他还是那句话,有空就来吧。我说嗯。然后,他第三次在我的世界里挂了。

  我看着一地的书,重重一叹。春天都正经过去了,我还是没有把花痴病治好。凡要是涉及到周涵的事儿,都能让我失控。真丢脸。蹲下去收拾那团糟,才发现厉向南给我的链子被压在一堆书下面。赶紧拾起来,吹了吹,看看没有弄坏,才安心。不然真没法儿和那个表面看上去特别好说话实则脾气大起来难以招架的祖宗交代。

  整个儿的长假,我窝在家里看海明威,哪也没去。看到最后,只有两个想法觉得可以在读书会上谈一谈。  一是,海明威写的确实不错。有格调。二是,海明威和古龙特别像。字里行间全是芬芳的酒意。我觉得,如果海明威有幸和古龙见面的话,二人一定会相见恨晚。都是豪情万丈的家伙。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海明威。第一次看到海明威的那把胡子。也是第一次知道,海明威这样的硬汉曾经写过那样感情充沛的句子。

  如果你有幸在年轻时居住过Paris,那Paris将会跟着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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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发表于 2011-4-27 01:46 |显示全部楼层
小新提供了一条不错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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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发表于 2011-4-28 01:13 |显示全部楼层

24

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4-28 07:59 编辑

  海明威就这样铺天盖地的充栋着我的白天和黑夜。这很有点儿像当年我攻读古龙大作的情形。想高中时期,我以一天三册的速度遍览了校旁租书店里所有古龙的小说。全部看完后,又以一天一册的速度再重新来过。全部又看完后,又以两天一册的速度再来过一次。

  我记得很清楚,当年的租书店的格局相当简单明了。一墙古龙金庸梁羽生,一墙琼瑶亦舒严沁,一墙港台电影电视录像带。,面泛油光的书店老板坐在一张摇摇欲坠的课桌后面,与此略相当于高耸入云的三面书墙对峙成四足鼎立之势。我曾经站在那一墙密密匝匝的书前感慨无限,等将来有钱了,必定置办齐全套的小说,也弄这么好几面墙。也要像书店老板那样,光脚就人字拖,一只丢在地板上,一只夹在脚趾上,肥实的小腿肚子架在摇椅的扶手上颠着那只底板开裂的鞋儿,靠五毛钱一天无耻地盘剥别人的零花钱度日。

  那时的我,何曾想到若干年后的我会窝在一张小床里没日没夜地攻读当年对我来说完全是反动角色的海明威。又何曾料到当年被我目为2B的少年有一天会比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还深得我心。

  我问周涵书看完了什么时候再寄还给他。他说,放你那儿吧。我说那你不看了么?他说,还有古龙的全套,等真的哪天杜子健要我也做个读书报告,我就给他来个我对古龙的管窥之见。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杜子健那张面带幽怨的脸,笑的不行。他说,你这个长假就是看书了?我说是啊。昨晚才睡了个好觉。早上起来眼都肿老高了。他说,还那个脾气。一点都没改。你那会儿上课的时候偷看小说还逼着我给你盯着老师替你把风。一上午四节课,头都不带抬一下的。我说,那会儿迷进去了。人要是一旦迷上什么,吃饭睡觉都不香的。周涵说,现在大概不会迷什么了吧。我摇头,没有了。都到这年龄段儿了,什么没见过?想跟小时候那样迷这个迷那个是不能了。老喽。周涵笑,我们卫星才不老。将来就是万一不小心老了也还跟现在一样迷人。我捂着咧的大开的嘴一点也不客气地笑个不停。他也笑,说,不说了,还在跟客户谈事儿呢。于是又挂了。

  等到挂了电话,回想刚才说的话,察觉周涵其实并没有说错。我还是像过去那样迷人。没错,迷着周涵这个人。所幸的是,还没有痴迷到吃饭睡觉都不香的地步。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厉向南。如果不是厉向南,恐怕我要经常独自面对那种自他走后收到周涵寄来包裹因胡思乱想而无缘无故失态的日子。假如那天他在,哪怕不是在当场,随便是个什么我能找的到的地方,也许我会把书往沙发上一抛冲出门去找他了。即使一样会因为胡思乱想而难过,至少还能克制住,表现的像个正常人。

  我抬头去看墙上有日历的钟,发现厉向南果然说到做到,这么些日子以来,一个电话也没打过。甚至连个短信都没有来过。哪怕是过去我常假装手误发错对象那样的短信都没有在手机里出现过一条。这太不像他了。他是一旦有了闲工夫哪怕是凌晨二三点钟都会打个电话过来问你吃了没有然后什么也不说就挂掉电话丢下你一人生闷气而自己去高乐的人。七八天了,还不见他的影儿。我想了想,莫非他的红粉之一难产了?我翻到他的名字,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他,才要按键,想起他走之前说的话,犹豫了下,终是作罢。他若问起来,我怎回答他好?是说不?

  如果说不,他肯定会冷笑一声,抛下一句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的狠话扬长而去。从此在我的江湖里再也不会有他打打杀杀的场面出现。他之前和我的种种,也就会变成一个传说。最后,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在我的山河岁月里,曾经有过这么一号狠角色陪伴左右。他那些久经情场历练出来的小情调小手段,就像是一味上好的解药,虽不能药到病除,终究是克制住了周涵在我体内种下的三尸脑神丹。

  如果我说好。

  那要如何把周涵从我的心里剔除干净?到最后,会不会连心都一并抛掉?

  我皱着眉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让厉向南的红粉再多难产几个礼拜算了。毕竟,痛的那个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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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发表于 2011-4-28 01:20 |显示全部楼层
我靠,小新大学的时候就看海明威

真不要脸 文艺青年那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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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发表于 2011-4-29 02:42 |显示全部楼层

25

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4-29 13:50 编辑

  厉向南这样的情场老手大概对我这种在情场上时常找不到方向感的家伙的习性应该是非常了解的吧?就像电视剧里狞笑着说我既然能让你登上皇位,也能让你打入地狱此类通用台词的幕后黑手一般,对于情事向来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出神入化到了叫人听到就肝胆俱裂的地步。。我甚至能肯定他算准了我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是怎么个作息计划。其精准度绝对不输给一枚能精确摧毁一支舰队的洲际导弹。

  但我还是执拗地不肯向他低头。心里有个很模糊的感觉提示我,这是个持久战。谁能耗到最后谁就会胜出。那个第一个给对方打电话的人,会输掉很多。至于会输掉什么我不很清楚,想来,无非是你输不起的。在厉向南不在的日子里,我时不时地摸出手机,翻出他的名字,看看,又把手机放回去。心里说,看谁狠的过谁。别以为菜鸟没有战斗力。

  到了五月中旬末尾,厉向南始终没有一点消息。那会儿我已然慌了神。种种不良的想法从四面八方压境而来。那个向来后宫三千还不忘顺道掐路边野花的妇女之友,会不会因为那天晚上跟我亲嘴没什么感觉而把我给放到黑名单里了呢?又或者,其实难产的是他吧?

  我一个没熬住,低声下气地问厉向南,听说您去南极考察了?那边气候还适应的过来吗?厉向南懒洋洋地说,这谁啊,这么机密的事儿都知道了。我恨自己不争气,又恨厉向南电话里笑起来嗓子眼里窜出来的得意劲儿,厉向南你笑屁啊。厉向南说,我在南极抓到一个企鹅,高兴一下不行么?我忍不住讥讽他,是个母企鹅吧。能让你笑的那样了肯定是个母企鹅。厉向南说,哎,给你说着了。还真就是个母企鹅。我恨声说,你丫死在南极别回来了。跟你的母企鹅一块儿为南极添丁加瓦去吧。说完把手机往墙角一扔。气坏了。厉向南再打过来,我就把电池给卸了。心说,会孵蛋么你?公企鹅负责孵蛋,你行么?

  大约半小时后,厉向南在楼下喊,卫星 卫星 。我在房间里听的真真切切的,却不能相信那不是幻听。我扑向窗口,那个像流氓一样无耻下流的家伙靠在那辆破别克的车门前,仰着那张不要脸的脸拢着手在嘴巴边声嘶力竭的喊着我的名字。我憋住笑问他,南极的企鹅呢?他说,在车里呢,你下来我拿给你看。我说,你少骗人了。他说你下来吧。快点儿。我脖子酸了。我说,你不会打我电话么?他说,你接电话我还用在这儿鬼喊鬼叫吗?我才想起来手机的电池还扔在枕头边上。

  我冲下楼。一路跑到厉向南跟前儿。厉向南笑盈盈地看着我。我说,南极跟我们这儿直航了?他什么都没说,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我,抱的紧紧的。我使劲扭,哎哎,白天,白天,注意点影响。厉向南说,别动。让我好好抱一下。我说,能留到晚上抱么?他把头埋进我的头发里,含混不清地说,不能。等不急了。我头不停地转,想要甩掉他。他说,你安静会儿不行么?我不好意思地很,这两天没洗头。厉向南闷声一笑,松开了手。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他已然撩开我的头发,探手摸到我的脖子处。等手里摸到链子时,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笑。我往后一缩,乱摸什么啊。厉向南把手撑在我肩膀上,问我,老实说,是不是想我。

  我望着眼前这个人,从他的眼里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个笑的有点收不拢的小人儿。真不敢相信那个小小的人影竟会是自己。我说,厉向南为什么你一个电话都不给我?厉向南还是那句话,是不是想我?我说,为什么你人都回来了都不来看我?厉向南仍重复着那句话,是不是想我。我说,你他妈是故意的对不对?结果,他还是问,是不是想我。我听的烦了,您能问点别的么?厉向南问,你想我,是不是?我摇头,不是。当然不是。他撑在我肩上的手猛地用力一捏,不老实!我很配合地哎哟哎哟地叫唤了两句,痛啊痛啊。他一把推开我,嘴硬的家伙。算了,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了。放你一马。

  我腆着脸问他,企鹅呢?你的母企鹅呢?他横了我一眼,你的手机呢?打你电话关机什么意思。我笑,测试下呗。他问,测试什么?我说,看看老娘关机了你会在多少时间内出现。时间越短说明我越重要。你以后再在楼下喊我下来,就按重要级数收你出场费。厉向南说,你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刚好赶上我回来。我还是忍不住笑,就算是,我这只瞎猫对于你这只死耗子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我挽住他的胳膊,是也不是呢?

  厉向南握住了我挽住他胳膊的手,低头看向它们,说,卫星,这么些天我想明白了件事儿。我笑,想明白了我对你很重要?他摇头,不是这个。你对我很重要这点我一直就很清楚。不用问。我有点儿紧张。他是想跟我说,虽然你对我很重要,但是我还是决定放弃你。我问他,那你想明白了什么?

  厉向南抬起头,看着我,说,我想明白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我不介意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只要你心里还有点我的位置,这就够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厉向南再一次地抱住了我。仿如梦呓一般对我说,卫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离开我。我在清远,每天都在等你的电话。等不到你电话我就回来了。而你还没事人似的不知跑哪去快活了。我想,大概就这样了吧。你要离开我了。想到这个我就受不了。我跑到你家楼下,好几次,都想冲到你家把门砸开,再抓住你问问,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可是,我知道,如果我要是这样问你了,你肯定会找到一把刀出来,剖开胸膛给我看。让我看清楚你的心不是被狗吃了,而是被一个人偷走了。

  我把头埋进了厉向南的怀里。不想让他发现我笑的样子很难看。他那样说,无异于用一把刀捅我。我知道,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因为曾几何时,我也想这么干来着。也清楚周涵会找出一把刀当着我的面把自己剖开,告诉我,他没心。

  厉向南说,我跟自己说,如果你到了月底还没有跟我联系的话,我就彻底放弃你。就当从没有见过你。我闷着头说,这个限期给的太短了点吧?死刑犯都有上诉的机会。就等到年底也不耽误你啥事儿啊。厉向南笑了起来。说,长痛不如短痛。等到年底跟等到月底有区别吗?我说,当然有。人贵在坚持。厉向南说,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熬不到年底。你相信我。没人能挺的到那个时候。

  我说,厉向南,你好好谢谢我吧。是我把你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了出来。厉向南说,我这是在救你。我跟自己说,只要你主动跟我联系,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说,怎么没有?一整个座位都是你的大屁股。厉向南说,你胡说八道也没用。没正形不代表说你心里不明白。不用不好意思。承认了对你没什么坏处。我说,没什么坏处不代表有好处。厉向南简直要杀人了。说,你正经点儿行么?我这么跟你深情表白,你怎么好意思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看着他,很想告诉他实情,不吊儿郎当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样。老实说,我好怕。怕的想找个防空洞躲进去。让我逃走吧。我不喜欢有人对我好。那会让我有罪恶感。让我觉得我是小人是卑鄙无耻的下流胚,让我觉得我没资格站在这里,像我这样的人压根就没资格去接受一个人的美好情怀。

  厉向南说,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提无礼的要求了。我知道你喜欢我这就够了。别的,难不倒我。你只要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私自离开。我要你全天二十四小时在我身边待命。随传随到。不得有误!

  我摸出脖子上的链子,问厉向南,你还坚持说这不是狗链子么?

  厉向南歪着头打量了打量那条链子,说,别说,还真像。说着大笑起来。说,我错了。应该我是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随时供你差遣。来吧,小妞。我们去找个地方,把我的心揉碎了给你当点心吃吧。

  他打开车门不由分说把我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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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30 01:53 |显示全部楼层

26

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5-2 10:44 编辑

  后来我问过厉向南,为什么是我。

  这是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会是我。我和厉向南站一块,总给别人一种我占了好大便宜的感觉。事实上,包括我在内,也觉得自己好像是从千军万马里杀出最后独占了花魁的那条小精子。像我这样姿色平庸的货色霸占着妇女之友厉向南,总免不了内心忐忑不安。时常要担心哪天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一个咔嚓将我这个暴殄天物的东西给雷劈了。

  好些年前也有个像厉向南一样迷人的家伙让我意乱情迷过。最后的结局是人人都觉得理该如此的不欢而散。厉向南,我何德何能让你的那对青光眼看中。告诉我,我一定都改了。

  厉向南大约想了有半秒钟,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你了。我说,不如我帮你捋捋头绪?他说,不用捋,反正是第一眼就看上了。王八看绿豆这种事谁说的清。我觉得这个比喻让我别扭极了。能换个其他的说法么?譬如说一见钟情。厉向南笑,也可以这么说。我觉得很奇怪。厉向南,你的口味真是很变态。他嗯了一声。说,那什么才是不变态的?我想当然地说,三十八D罩杯那种才应该是你的菜。厉向南靠在椅背上大笑。说,看不出你对这个还深有研究。说着伸手拍了我脸一小巴掌,说,笨蛋,我告诉你正解好了。

  我凑过脑袋去受教。厉向南说,你知道为什么公狮子的鬃毛总是比母狮子的鬃毛要漂亮威风吗?我说知道啊,发情的时候好勾搭母狮子上床呗。厉向南说,雄孔雀比雌孔雀要漂亮,听说过没有?我说,什么意思你说明白,我没听懂你想说什么。厉向南说,笨。我苦思了一会儿,问他,是不是你见到漂亮妞都觉得她们是你的同性?厉向南说,那也不至于。只不过是见到你这样毫无姿色的姑娘才觉得世界是真实可信的。我捂着脸说,去你妈的。我没那么难看。厉向南笑,也成,就如你说的,你颇有姿色。我是被你美色迷惑住了。

  我一点儿都不信厉向南的话。而这个关于为什么牛粪被鲜花插中的疑问由于厉向南的八面玲珑终于还是没有得到解答。我就这样稀里糊涂不明就里地上了贼船。

  也就是从那天起,厉向南突然性情大变。我说他性情大变是因为他不再像过去那样生着法儿带我到处去疯,而是开始安静了下来。或者还可以说,他安稳了下来,安顿了下来。过去那些用来转移我注意力的那套花里胡哨全都被他丢开了。后来的他做的最多的就是牵着我的手四下里逛荡。逛荡累了,就找个地方歇脚,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儿玩。渐渐地,他还养成一个习惯,就是牵着你走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把你的手拉到嘴边亲吻。亲过后,就用有点胡茬的脸去摩挲我的手背。每当此时我看向他时,他都是含着笑望着前方。甚至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会比较紧张他的这种习惯。读书的时候,自行研习心理学的半吊子师兄曾经跟我提过,一个男人如果喜欢亲吻你的手背能说明一点儿,他完全不把你当外人。男人冲动上来了,可以不问缘由和别的女人亲嘴儿,但是他若真的喜欢上你了,就会在不经意的时候亲吻你的手。

  我不知道厉向南会是这样的一个人。照我的想法,以我那点姿色,他顶多新鲜个一年左右就该厌了。我很重要这不假,可问题是,谁不都是从重要的岗位上下来的呢?有时候,我真想停下来,问一下厉向南,我们这样,就算是在恋爱了吗?可是,我不敢问。我怀疑,一旦我问起他这个问题,他就会反问起我来,你觉得呢?

  那我该怎么回答?

  我决定让这事儿就这么不明不白下去。他不明说,我也就吃霸王餐一样能混一顿是一顿的过去。是的,厉向南说的没错,只要你在身边。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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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发表于 2011-5-1 10:32 |显示全部楼层

27

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5-2 10:47 编辑

  三千里寻母记里马可和家人去郊游,黄昏里马克望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说,为什么快乐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这个小时候看过的片段,即便是过去了二十好几年,也能恰如其分地反应出我和厉向南混在一块儿的感受。常常看着黄昏的落日会很惊讶,一天竟然就要过去了。而墙上挂着的日历还没来得及撕下。

  渐渐地习惯有厉向南的日子。及至后来,你开始淡忘过去并逐渐形成那么一个概念,仿佛从一开始,厉向南就一直在你左右。

  这才过去几天呢?屈指算来,不过区区三四个月的样子。有几晚,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灰紫的夜空,轻声地跟自己说,卫星,原来你就是个见异思迁。你就是个水性杨花。你真是他妈的无聊透顶。一天到晚特起劲地假装痴情,真不要脸。翻了个身,摸到塞到枕套里冰凉凉的酒牌,有点难过,周涵,我就快要不记得你了。你还不抓紧时间带我去私奔么?

  周涵甚至在梦里也不再出现了。那个带我私奔到冥王星的男主角换成了航天员厉向南。我在荒凉的陨石坑前踢了一脚石子儿,无情地瞧着它们掉进无限深渊里。我问从另一个陨石坑漂浮过来的厉向南,怎么是你,周涵呢?厉向南脱下呼吸面罩,露出迷人的笑脸,对我说,我把他杀了。人就埋在你脚下。我低下头去看。从陨石坑里伸出一只手。摸来摸去要来抓我的脚。我尖叫着,醒了。

  还没回过神,就听见凶手在门外使劲敲着门。我打开门,心有余悸地看着他。厉向南皱着眉,问,昨晚哭了?眼肿的这么厉害。谁惹你了?我眯了下眼,果然两眼酸胀的厉害。就揉了把眼跟他瞎编:我梦见你把我给甩了。我哭啊喊啊地抱着你大腿求你不要离开你就是不肯。还搂着俩金毛妞踩着我的脸得意洋洋地走过。厉向南果然很受用,说,你没在梦里甩我俩耳刮子解气么?我说,刚要甩,你就敲门。厉向南说,真没用。赶紧的,再回去睡个回笼觉。争取补上那俩耳刮子。说着把我往房间里推。我说,要那么麻烦干吗。你直接地让我打两巴掌不就得了。厉向南把我用被子一裹往床上一摁,说,那不行。我可不为我没干过的事儿负责。你睡。我替你把风。要是你打不过,我再来为你伸张正义。说着,隔着被子拍着我的屁股哼哼,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我从被子里伸出脚踢了他一下,滚,又来占老娘便宜。让我起来。我要去上班了。

  厉向南还是维持着原有的姿势。把我紧紧地裹着摁在床上。说,你今天不用上班。我已经替你请假了。我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人通知我。厉向南低下头亲了下我的脑门,说,就昨晚。我跟你们老总打过招呼了。我大叫,我一个小人物,请病假用的着惊动老总么?厉向南笑,不是病假。我说,还你面子大,事假说请就请到了。厉向南还是笑,说,不是事假。我歪着头看他,别是给我请的产假吧?厉向南说,替你请了婚假。我怒了,去你妈的,这个时候请婚假,那我结婚的时候怎么办。厉向南一点儿也不着急,悠哉悠哉地说,请产假呗。我怒,那我他妈生孩子的时候怎么办。难道要跟人讲老娘是生第二胎?厉向南笑的不行。说,我好心替你请假你还不领情。真是狗咬吕洞宾。我照着他肩膀就是一口,好好地为了在梦里打你俩耳刮子请一天假,我有病。

  厉向南手一松,说,谁说是请一天的。你们老总批了十天。我腾地坐起来,抓住他,十天?那你有没问下我们老总,是带薪的么?厉向南说,算你加班。我笑,那多不好意思啊。白睡十天还算加班。厉向南说,谁告诉你说可以白睡十天的?你十天里的具体工作是协助相关领导同志工作。我说,协助谁啊?厉向南手戳了戳自己的胸说,我呗。我推了他一把,去,协助你什么啊。协助你睡觉么?厉向南眨了眨眼,说,这算是个不错的提议。可以考虑纳入到工作日程安排中去。我说,滚。臭流氓。厉向南一笑,站起身,手伸过来拉我,说,起来吧,我们走。我讶异地问他,这大早的,又去哪玩儿啊。厉向南说,清远。

  我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烫着了,当即甩掉厉向南拉着我的手,说,不去。厉向南又把我的手牵住,歪着头问我,怎么了?我说,去那儿干吗啊。人生地不熟的。厉向南圈住了我,下巴支在我头顶上,轻声哄着,去吧。有我在。不怕。我的脸贴在他衣服上,他身上的热气和着轻微的烟味儿从衣服底下逸出,温暖着我的脸颊。我说,能不去吗?厉向南说,去吧。我是在那儿遇见你的。我们再回去一次,假装不认识,然后你从街的这头往前走,我从街的那头往前走,一直走啊走啊,走到什么地方,你假装一抬头,看到我,然后猛扑到我怀里,特热情地跟我说,死鬼,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在这儿都等你五百年了。

  我闭上眼不说话,竭力不被他的声音带到那个遥远的记忆深处。可是,周涵在窗外和我说话的情景却清晰地浮现出来。我耳朵边甚至还能听到他问我的那个不可能的如果。

  厉向南说,那个时候,我要紧紧抱着你,我要对你说,悟空,为师来晚了。

  厉向南说,卫星,我会把五指山上的六字真言揭掉,放你出来。

  我抬头看去,厉向南正微笑地看着我。我说,师父,你是要带我去大闹天宫替你打江山吗?

  厉向南摇头。不,我其实就想在那儿再遇见你一次。只想在遇见你的时候对你说,卫星,你好。我是厉向南。

  我发着愣。我们不是认识的吗?

  厉向南拉着我往门外走,说,走。我们去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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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3 02:15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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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5-5 08:46 编辑

  车上了高架桥,往城外的方向一路驶去。我有点担心,问厉向南,就你这破车能开到清远吗?半道儿不会爆胎吧?厉向南把着方向盘微笑的说,要不是它那次送去维修,我也不会在清远遇见你。我啊了一下,难怪。总觉得他跟火车挨不上边儿。那天是绿皮的慢车,以他的性子,怎肯乘近乎简陋的老火车花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从一个城市晃荡到另一个城市。厉向南说,你觉不觉得我俩是缘分天注定?我笑问他,是你上辈子行善积德还是我上辈子杀人放火修的咱俩那天同一趟火车。厉向南说,上辈子你要么偷吃了我家的红薯要么就是偷摘了我家的西瓜。我说去,你家红薯西瓜金子打的。厉向南说,你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我好奇,你怎么会在清远有个家?厉向南神神秘秘地一笑,所以啊,带你去看看啊。我说,你真有私生子了! 厉向南说,你的想象力是我由衷感到自叹不如的优点之一。真的,卫星,这个地球上再也找不出比你更富有想象力的人来了。我笑,我这不是想象力,是结合了你的实际情况做出的合情合理的推理判断。厉向南颇有点自负地说,你放心,不会有什么私生子出来搅局。我办事儿你放心。他的话让我又想歪了,我说,你跟别人办事儿的时候难道还在心底里跟我下保证书过么?厉向南斜瞟了我一眼,说,凡事儿往歪处想是你另一个令我五体投地的优点。我笑,我还有个优点你怎么不提。厉向南说,是指厚脸皮吗?

  我使劲捶了他一下,什么厚脸皮,是美貌与智慧并重!厉向南往车边一躲,说,哎,开车呢。不闹了啊。我说,那不说了。你开车,我睡会儿。厉向南说,你说吧,我开我的。没事儿。现在睡了晚上该要睡不着了。我说,说什么呢?他说,随便。说你小时穿开裆裤玩尿泥的事儿吧,我最爱听这个了。我说,还是说你上初中那会儿跟你们班的大个子比小鸡鸡大小结果你胜出的光荣革命史给我听好了。厉向南笑的肩一颤一颤的。说,你还是先睡会儿吧。咱俩再说下去这车没法开了。

  我说,你说的啊。到时别怪我不理你。说着去翻包里的碟,说,给你找个好听的。免得你冷清。厉向南说,那就林肯公园吧。我就翻出林肯公园的CD放进碟盘里。转眼,在华丽的鼓点声的怂恿下,从鼓膜的震动中迸发出一个优柔而嘶哑的男音。当Somewhere I Belong响起时,窗外的薄雾开始消散。一年多前我曾领略过一回的风景重又在消散开来的薄雾之后渐渐清晰可辨。

  我闭上了眼。等待着睡意将我从这个世界卷走。耳边,听到厉向南跟着小声地唱,i wanna heal. i wanna feel like i'm close to something real 。我打开眼,朝他看去。厉向南正专心地望着前方,嘴唇一动一动的还在那儿念叨着i wanna heal.

  我又闭上眼,问厉向南,如果说那次我没打你电话,你是真的打算再也不见我了?厉向南安静了会儿说,是。又过了会儿,说,但是也许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假装路过你家好让你看到我。我听他这样说不由笑了。对他说,这歌儿真好听,能放大点儿声么?厉向南说,不影响你吗?我说不会,声音大点儿我睡的着。于是厉向南旋大了音量。大概是按了重复键,那首歌反复反复地播放起来。这个听上去略微感伤的曲子,随着晴朗的九月耀眼的阳光穿透了我的眼皮,投影到我的瞳孔深处泛起一片殷红的血色。最后终究化为漆黑。

  我醒来时,脸上一片冰凉。摸了摸,竟然有点湿。厉向南说,梦见什么了?我茫然地看着他,方想起这是在去清远的路上。厉向南说,告诉你多少次睡觉的时候不要把手压住胸口,容易做噩梦。我问他,我做噩梦了?厉向南说,我不把你叫醒你还会哭。梦见什么了让你难受成那样。我笑了下,不知道,醒来就忘了。然后看了看窗外,问他,到哪了?厉向南说,还有两个小时不到的路程。还睡吗?我摇头,睡饱了。厉向南说,想不想听我初中时候跟人比小鸡鸡大小的光荣事迹?我简直要从座位上掉下去,天啊,难道你真的比过?厉向南说,咱就不能为了满足你的扭曲心理专门替你量身定做瞎编个出来?我欢呼,来啊来啊,老娘最爱听这类故事!厉向南你真是我的知音。厉向南说,嗯,你这表扬让我觉得无上荣光了啊!于是,长篇演义开始了。

  厉向南一路说我一路笑。根本就没功夫去想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我哭成那样。压根,我也不想不起来在车上做过一个噩梦这件事儿。到了近午时分,厉向南把车停在一个院子前。说,到了。我往窗外瞧去,说,厉向南你家住了好多人吗?厉向南把头凑过来同我一道从车窗往外瞧,说,不多,就两个。我说,你爸妈?厉向南把脸扭向我说,害怕了?我说,第一次上门是不是要带点礼物啊?多不好意思啊,空手来。厉向南笑,这时候想起来是不是太晚了?我说,那怎么办啊。他说,什么怎么办。下车。我抓着门把手说,还是回去吧,改天来拜访好了。他一敲我脑门,我爸妈在温哥华,你要不要现在买点儿礼物坐个飞机过去孝敬一下二老呢?我心腾地掉会胸腔里。说,吓死我了。还以为是要丑媳妇见公婆来了。厉向南你早不说。厉向南说,你又没问过我爸妈的事儿。我说,我又不派出所的,问你家事儿干吗?厉向南撇了我一眼,说,是啊,问我家事儿干吗?说着下车替我开了车门,说,来吧。别磨蹭了。

  厉向南掏钥匙开院门的时候,我对他说,厉向南,我喜欢你家院子墙上的爬山虎。厉向南边推门边说,喜欢就送你了。说完转身让我进了院子,递给我一串钥匙,说,我去把车停进来。你去开门。我顺了他的手指走去,大声地说,厉向南我喜欢你家的院子,送我呗?厉向南也大声地说,喜欢就送你了。我开了门,往里面探头瞧了瞧,转头对还在往车库倒车的厉向南大声喊,厉向南,我喜欢你家的房子,送我呗?厉向南没吱声。我心里说,真他妈小气。

  厉向南倒完车从车库里走出来,问我,刚才喊什么?没听清。我说,我喜欢你家的房子。厉向南走到近前,说,喜欢?送你了。我笑,连里头的配置一块儿送么?厉向南走进屋,走到窗前,伸手拉开窗帘,人站在那片投进来的光晖中,说,今儿大甩卖,连人一块儿送。说,还看中什么?我乐的要死,朝楼梯跑过去,说,楼上还住谁了?我上去瞧瞧。有看中的就告诉你。厉向南说,不就是你跟我。还能有谁?我在二楼转角处伸出个头来对厉向南做了个鬼脸,厉向南你是不是想把我带到你的秘密基地好对我下手?告诉你,想也别想。厉向南笑,到了我的地盘还由得了你吗?一边说一边也跑上楼来。

  厉向南推开一扇门,把我拉了进去,说,女流氓,这是你的房间。晚上记得把门反锁好。不然我会趁你睡着的时候吃了你。我哑了老半天。厉向南,为什么你家还有我的房间。厉向南又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说,因为我在这儿一个人呆着不习惯。我嘁了一声,表示对他话里的真实性严重的怀疑。谁知道都有多少个姑娘在这间房里被你荼毒了呢?厉向南走了过来,按住我的头靠在墙面上,说,你闻闻。我说,闻什么啊。他一拍自己的脑门,说,给你气傻了都。说着,让我去开柜门。我打开柜门,他把我头往里面塞进去说,闻闻,有没新木的香味儿?我闻了下,果然有。他又把我的头往柜子里的衣服里一送,闻闻,有香水味儿没有?我闻了下,说,没有。他又拉我到床边,递给我一个枕头说,闻闻,有没有人住过的味儿。我闻了下,说,没有。他又要拉我去窗边,我往后扯他,说,别让我闻了。你不就想说这儿没人住过么。我知道了。厉向南两手一抱胸,说,你以为我五月份来清远是干吗的?

  我笑,是给我装修礼物来的。厉向南说,喜欢不喜欢?我望着他,问,里面的睡衣也是你亲自买的吗?厉向南说,没错。我说,有企图!厉向南一只手伸了过来,搂住了我,说,当然。不过,我会尊重你的意思,你如不愿意,我绝对不勉强你。我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是吗?我要去检查下门锁,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反锁!厉向南笑,说,先别检查这个了。我带你去看别的,你肯定会喜欢。

  他脚步轻快地拉着我出了房门,攀上一个窄窄的楼梯。楼梯尽头是一个宽绰的阁楼。从斜屋顶上绯红色的斜开窗漏进来的光打在光洁的原木地板上,又投射到果绿色的墙壁上。果绿色的墙壁上钉着几排原木架,上面搁着些酒瓶和剔透的水晶酒杯,那些剔透的水晶或更可能是玻璃的酒杯和酒瓶里琥珀色金黄色以及沉郁的浓紫色酒水一道,闪动着碎金一般的光芒。

  我惊讶极了。问厉向南,你是打算到这儿和我酒后乱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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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3 02:16 |显示全部楼层
我好纠结。

睡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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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5 02:11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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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5-5 08:48 编辑

  厉向南攒紧了眉,看了我良久。一直看到我心虚地把眼光转向屋顶去找那上面有没有蜘蛛窝。叹了口气,他走了过来,一手揽住我的肩,将我带到窗前,遥遥地指着窗外那片明亮的天空说,有人曾经对我说,美景是最好的催情药,我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很想证实一下。你觉得呢?我摸了摸窗框,问他,如果下雨,这样的斜开窗会不会漏雨?厉向南也抬手摸了摸窗框,说,如果你肯等的话,就在这住到下雨的那天不就知道了?说着微笑地看向我。眼里尽是耐人寻味的意味。

  我犹豫了下,终是向厉向南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是我想太多了。厉向南轻轻一笑,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摸到我的后脑缓缓地揉着圈,说,你没错。你也没有多想。只是,我想我有必要让你了解一下我的想法。我仰脸望着他。却见他难得认真的样子,说,卫星,酒在我而言,只是助兴,绝对不会到乱性的地步。你听我把话说完。别乱看。他把我的脸扳正了对着他的脸,说,开始调情的时候也许我会用到它。目的很简单,无非是让双方放松。我可能算不上正人君子,不过,至少有一点还是能保证,我从不干趁人之危的失德之事。你相信我,性只有是在两情相悦的时候才是美好的。要借酒精来刺激情欲,第一,小看了我。第二,轻看了你。

  厉向南的一番话说的我目瞪口呆。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像他这样,认真而严肃地和我谈我们之间可能会发生但是也可能什么都没有的性行为。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想让我对你说你办事我放心这句话吗?厉向南一拍我脑袋,笑道,没错!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真是个聪明小孩儿。我见他不似刚才那样严肃了,又放胆的追问了一句,可是,难道不是有了爱才会有性吗?厉向南不料我会来这么一句,愣了下,说,难道你没有爱上我?我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反问我,可还是比他反应灵敏地又反问了他一句,难道你爱很多人?厉向南的手重重地拍了下我后脑,说,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我摸着后脑龇着牙,说,不说自己有不良前科还打人。厉向南扳过我身子,替我揉着后脑勺。揉了几下,停下动作,说,卫星,我不追究你的心,你是不是也可以不揪着我的过去不放。

  我一乐,甩掉他的手往楼梯口处跑去,说,厉向南,你怎么就不会往好处想?你怎么就不能把我揪住你的过去不放这事看成是我吃醋呢?厉向南在我身后恨声道,你吃醋个屁。你那是吃醋吗?你那是在吃人。我边笑边跑下楼,厉向南,今天我们是吃你的心肝脾肺肾呢还是吃你的脑满肠肥?饿了饿了,快开饭吧!厉向南也跟着跑了下来,喊我,二师兄,等等我。我捂着肚子翻过头来问他,我不是悟空吗?什么时候又变二师兄了。厉向南手那么斩钉截铁地一挥,我是师父,我说了算。不许有异议!我两手一拢做了个揖,管老子是谁。随便你了。只要师父管饭,徒儿唯饭点儿是瞻也!快说,今儿吃什么!厉向南呵呵笑着一把抓住我的手往他怀里一带,说,今天啃猪嘴。说着低下头咬住了我的嘴。我一龇牙,他就松了口,说,外加一道凉拌猪舌头。说着又来咬。

  我等了半天没见厉向南有停的意思,就掐他,叫,饿了饿了。厉向南仍是抱紧了我,说,等会儿,别叫。我还是叫,饿了饿了。厉向南停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抱住我的手,将我往外一送,顺手挽起我的手,说,走。饿鬼二人组开拔!掉队的饿死活该。

  点餐时厉向南特地点了一道桂花鸭舌。上菜时还特意嘱咐人家放到我面前,等房里只剩下我俩后,坏笑着说,你该和它多探讨探讨。你的作战能力有待提高。我夹了一根鸭舌塞到他嘴里,说,你以后就吃这个好了。厉向南还想说什么。我怒视他。他才住了嘴。而这顿饭也终于在与会双方的友好气氛下圆满地结束了。

  厉向南还想领着我四处去转悠,我却了无兴致。走了两三个街口,厉向南说,回去休息吧。开了一上午的车我有点儿累了。我点头同意。于是又折返原路走回去了。

  在厉向南上楼休息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无聊地看起节目。落地窗前的光影一点儿一点儿地从我的膝盖移到脚背,又悄没声地爬上对面的墙。我渐渐地躺了下来,头枕在扶手上,追看那道光影,渐至睡去。醒来时,房间里已是昏黄一片。四下里除了电视节目的声音,别无动静。有那么一瞬,我像是重又置身在那晚独自呆着的单人间里。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四周安静地只剩了电视节目的嘈杂声。我就如同一座被废弃了的宇宙空间站,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总也找不到回到地球的路径。

  我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抚了抚手臂上的酸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院子外,一辆什么车经过,响了下喇叭。就想起厉向南此刻应该是在楼上某个房间。我跑上楼,推开一扇门,他不在。又推开一扇门。就看到他仰脸躺在床上,仍自沉睡不醒。我的心顿时就安放到了原位。吁了口气。转身替他带好门出来。走在过道上,看到那道窄窄的楼梯,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

  爬上阁楼,我躺了在地板上,往斜开窗外望去。中午所见的碧蓝天空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被大片大片晚霞占据了半壁江山的黄昏。景色之艳丽,真是出人意料。不禁想起厉向南站在窗口说过的关于风景是最好的催情剂的话。

  有一年,我在某个天文讲座上见识到北极极光。那个由太阳风和地球磁场,大气共同作用出来的绚烂光芒,第一次投影在我乏味的视觉史之上,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彻底掳获,我完全地折服于这场超级风暴的壮观下。就在某一刻,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念头,很想和谁一块儿去北极,在天寒地冻里,手挽着手,站在空旷无人的冰天雪地里并肩仰望这壮观的景色。

  有人在底下喊着我的名字。卫星。卫星。那个声音,在整个空旷的房里来回的振荡。从一面墙荡漾到另一面墙。形成一个微型的回音。我知道,那是厉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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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5 02:12 |显示全部楼层
来了来了

我纠结了好久

不知道哪个才是正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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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7 00:48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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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5-7 16:56 编辑

  听到厉向南在楼下喊我,我连忙答应着从地板上爬起来。还没到二楼,他已然蹬蹬蹬从一楼跑了上来。抬头问我,怎么藏这儿了?我说,谁藏了。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厉向南笑,都跑到外面喊你了。还以为你跑走了。

  我从楼梯上一蹦蹦到拐角平台上,问他,快看看你家值钱的宝贝是不是被我顺走了。厉向南还是那个老习惯,长臂一探,搭在我肩上,特哥们的把我拉的近前,说,再值钱的东西到你眼里都变会得不值钱的。老实说,你是个非常不合格的投资经纪人。我不服地仰脸望着他,是吗?你扔个钻石到我面前,你看我弯腰捡不捡。厉向南说,我这么大个的人站你面前,你还弯腰捡钻石。说你不合格你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合格。我两手一搂他,使劲地往上一抱。他比较重,我一个趔趄,两人差点儿摔跤。厉向南一手扶墙一手拽住我,干什么呢。我说,约下你多重。厉向南说,快一百六了吧。干吗?我说,换算下呗。猪肉现在好像卖十五块一斤。看看你大概能换到多大的钻石。

  厉向南一脸那有什么的神气儿,不就钻石吗。行。哪天真扔一个钻石到你面前你别不接就行。我说,你敢扔老娘还能不接着?笑话。厉向南看都不看我一眼,转身下楼,嘴皮子还没歇着,说,我不跟你属鸭子的废话。咱俩走着瞧。到时候看谁看谁的笑话。我也没跟他废话,在他身后学起了鸭子叫。厉向南说,晚上是不是再给你来个桂花鸭舌?我笑,好哇。来就来。他说,那我去换衣服,还去他们家吃去。我摇头,还吃。中午吃的到现在都没消化掉。

  厉向南推开他房间的门,走进去,边走边说,谁让你不多活动活动。整天儿的吃了睡睡了吃。带你走走你看你什么表情。谁给你罪受了似的。说着脱去上衣,露出非常漂亮的后背。我背手靠在门框边,看着他那个漂亮的后背,心里念着,脱裤子,脱裤子,脱裤子。厉向南好像是听见我的心声似的,一扭脸,说,我换衣服,你杵那儿干吗?我脸一热,但还是态度强硬地反问他,不让看么?他往柜子一指,去,拿件衣服过来。我朝他丢了句你大爷后屁颠屁颠地跑到柜子前,问他,哪件啊。他头也没抬,说,左边第一个格子最上面的。我找到后抛到他面前。他接过衣服,瞪着我。

  我也毫不畏惧地瞪着他。厉向南清了清喉咙,说,还没看够?我假装如梦初醒一般,说,哦,您要更衣。请便请便。说着,被他盯着走出去。走到门口,厉向南在我背后说,你的那件也在左边第一个格子最上面。我反过头问他,不换不行吗?他说,不行。以后咱们出去活动要统一着装。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问他,咱是不是有组织了?他笑,饿鬼二人组。

  我找到那套被厉向南指定的制服,摊开一看,靠,黑色小西装里面一件粉色短袖T恤。T恤上的图案是一个套着绳索的手腕儿。我心想,这哪有一点饿鬼二人组的风格。应该是手里拿着一全套餐具才对。

  厉向南在门外喊,好了没啊。我对着镜子照了照,说,就来。一边感叹,小娘们打扮起来还是挺漂亮的,一边美滋滋地跑出门去。厉向南也是黑色休闲装。里面蓝色的T恤。我走过去扒开外套,靠,果然,T恤上的图案是牵着绳索的手。我当即不乐意了,动手扒他的T恤,说,凭啥我就被你牵着。他笑着一把搂住我的肩,说,下次换你牵我。还有一套跟这款式相反的。你放心。我被他的胳膊搂的动弹不得,说,这走出去像什么样。人家一看,不说咱们是一个组织的,还以为你是来遛狗。厉向南低下头来看我,卫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说,知道什么啊?厉向南就做出那种被你打败了好吧的表情。说,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情侣装的东西?

  我望着厉向南,厉向南也望着我。对望了好一会儿,我才有点沮丧地说,真没见过。以前只听同事提过亲子装什么的。厉向南头稍微那么一点儿,说,也行。反正是一对儿就是了。走啦。我问他,去哪儿啊?他得意洋洋地搭着我的肩,大踏步地往前走,说,先去补充体力。然后,他一笑,说,然后咱到外边儿招摇过市去。

  结果,我们又去了中午吃饭的地儿,又点了道鸭舌。我看着服务员特意摆在我眼前的这道菜哭笑不得。厉向南还劝,吃吧。吃什么补什么。这个你得多吃。我抬头去找服务员,问她,你们这儿卖不卖猪脑的?给这位先生来打两碗猪脑来。服务员就拿眼去看厉向南。厉向南挥了挥手,说,你出去吧。就把人给赶走了。他见没人了,就对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知道男人忌吃猪脑的吗?我说,那怎么办。不吃猪脑那你脑容量靠什么扩容?厉向南说,卫星。咱们中国有本很不错的书叫本草纲目。在这本书里,有这样一个记载,是说男子服用猪脑。说着,他停了下。看着我坏笑。我见他坏笑,也不甘示弱地笑着问,会怎样?厉向南笑够了才凑过头来说,临房不能行事。

  我咬着鸭舌,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更应该对症下药来两碗。厉向南笑,改天吧。今儿咱不点这个。我穷追猛打,问,那哪天啊?厉向南手伸过来,摸了摸我的脸,说,至少你在的这十天咱们用不上。

  一顿饭吃的我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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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发表于 2011-5-7 00:49 |显示全部楼层
嗯 正主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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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发表于 2011-5-7 00:49 |显示全部楼层
我怎么就那么纠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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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发表于 2011-5-8 01:03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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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5-8 07:44 编辑

  吃饭的时候我吃的很慢,也很细。一口饭从入口到吞到肚里花去的时间是平时的两倍还多。瞎子也看的出我是在捱时间。厉向南当然也看穿我的这套不入流的把戏。也不说什么。由着我细嚼慢咽。我偷瞟了他好几眼,看他有什么动作。却看不出他有什么。结果,后来还是被他扑捉到我偷瞟过去的眼神。却不说一句,只露个微笑。我有那么一个恍惚,觉得他有点那种棺材铺老板双手拢在袖子里,闲淡无限地打量着铺子前来往的人流,同时心里恶毒无比地对着每个人念道总有一天等到你的那么个意思,

  我把碗一放,吃不下去了。心里想,死就死吧。他要是说回家,就从了他好了。大不了被他发现老娘是个老处女让他笑死在床上好了。厉向南不紧不慢地抽完手里的烟,方说,吃饱喝足了?我点头,等着他扑过来对我说,那么,饱暖思淫欲去吧。就听得他问我,想好去哪没?我没反应过来,反问他一句,不是回去吗?厉向南抬了抬眉,你想回去?

  我对着他干笑两声。厉向南了然于心的牛逼样,笑我,你吃的这么慢不就是想不回去吗?起来吧,屁股都快跟椅子长一块儿了。我还想跟他狡辩几句,他一只手已然拽我起身往门外走了。我问他,现在就回去是不是太早了点儿?厉向南头都懒得回一下,说,谁说现在就回去。不是告你了,补充体力后的活动项目是到外边儿招摇过市去。我说,招摇啥啊?不怕你老相好看到你跟我在一块儿么?厉向南转过身来,笑嘻嘻地看着我。我说,笑屁。怕了就说。了不起老娘陪你走段黑灯瞎火。厉向南又转身拉着我往前走。说,卫星,你嘴硬的时候真可爱。

  讲老实话,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招摇的。如果说他手里牵着个三十八D的小娘们那还说的过去。至少迎面而来的人都会对着他露出小子你手气真好的羡慕眼光。可你有见过谁对着一个手里牵了个像我这样既貌不惊人又技不压群芳货色的人会流露出小子你手气真好的神情?没有。一个都没有。迎面而来的人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瞧过我。

  我无精打采地紧随厉向南左右,暗自纳闷,怎么不见谁从对面猛扑过来一把抓住厉向南哭闹,我连你的娃都有了,你还跟外面的狐狸精鬼混。你个没良心的。你对得起我吗?然后又扑过来跟我厮打。说,你个死骚货,我挠死你。想到这儿,就来劲了。心花怒放地独自一人在心里跟这个假想的正宫扭打在一块儿热闹起来。厉向南那里在说什么,一概没有听见。

  正胡思乱想的起劲时,厉向南停下了脚步,一把拽定了我。想什么呢?高兴成那样。我回过神,看向他。说,在想跟你的老相好火拼的时候你是会帮谁?厉向南没有听清,问,什么?什么火拼。我把话重复了一遍给他。厉向南就哦了一下。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然后问我,换了你,你会帮谁?我想都没想,还用问?当然是帮力气大的那边。厉向南点头,我猜也是。说着又不紧不慢地拉着我手往前走去。我使劲推他,你还没告诉我你帮谁呢?厉向南看着不远处的一个什么地方,说,你呗。我美滋滋地靠紧了他的臂膀,说,我对你很要紧,哦?他一笑,力气大的那个相对要紧点儿。

  我哎哟叫了一声。厉向南忙转头问我。怎么?扭到脚了?我朝他做了个哭相,被石头砸到脚了。他皱着眉看着地,这儿哪来的石头?我笑嘻嘻地在他面前一蹦,说,刚才我自个儿搬来的。厉向南也笑,八戒,又调皮了。说着往前一指,脚砸着了就去那儿坐会儿好了。我眯了眼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跳。然后转头看了看四周。

  一长条的大街还是像过去那样热闹非凡。尤其是到了这个点儿,来往的车辆和人流,全都被琉璃一般剔透的街灯辉映的五彩斑斓。而那个拙劣的用灯泡儿钉出一圈一圈类似年轮一样的时光通道在我走后还是尽忠职守地如去年桃花一般笑对四方。

  我不知道他们在我走后的这一年里,有没有给这些灯泡补充新的能源。它们看上去比我上次见到的那会儿要耀眼了很多。厉向南站在它们的光晕里,我几乎都快要看不到他的样子。只听的他说,来吧。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有点儿失真的场景,几乎是动弹不了。我快要分不清这究竟是在梦里还是不是在梦里。

  应该不是梦。那个声音不是周涵的。而厉向南是从来不会出现在这个场景的。时间隧道从来就和他没有任何关联。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秘密花园。不属于这个水帘洞。不属于这个世外桃源。这个地方是一个荒岛。我和周涵曾流落于此,厮守着终生。厉向南,你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你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冥王星的那个陨石坑边上空飘荡的。你现在在这儿跟我说话,是要告诉我时间隧道被你销毁了吗?

  厉向南又叫了我一声。我轻飘飘地踏上一个台阶,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厉向南朝我微微一笑,说,卫星。你的时间隧道,是这儿吗?

  我很想告诉厉向南说不是。可是,这明明就是我的时间隧道。我总有那个感觉,好像是说,只要绕过这面灯泡墙,走进去,周涵就会在墙后面突然冒出来。拉着我的手往里走。说,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我看了一眼厉向南,还是没法对他说点儿什么。准确地说,我压根就找不到说话的力气。我所有的力气都被我用了在我的两条腿上。我得使好大的劲才能控制住它们,不让它们尖叫一声冲到里面去,或是尖叫一声落荒而逃。

  厉向南拍了拍我的脸,说,卫星,想什么呢?

  我朝他咧嘴一笑。

  厉向南抓住了我的两只手,说,来吧,梦想家,是要回到过去还是穿越未来,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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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9 02:59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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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5-9 14:10 编辑

  一个小孩过来问我们喝什么。厉向南问我,Rio好不好?我摇头,这个时候这种水果味的酒水怎么能制服的了我。我说,rattlesnake.厉向南没有同意,说不行。我说,那就earthquake.厉向南拍了拍我的手,说,这里没有人会调。我烦躁地很,问他,那你带我到这儿来干吗?喝西北风?厉向南说,还是科罗娜好了。他一说科罗娜,我的心就狠狠地揪了一下。厉向南转头对那小孩说,一打科罗娜吧。那小孩就走开了。没一会儿就提了一提过来,问是全开还是先开一半。厉向南说,全开吧。说着指着我对小孩说,这位小姐喝酒就跟喝水似的。那小孩看了我一眼,说了句真人不露相,从口袋里摸出起子把酒瓶盖儿一一起开。

  厉向南将一瓶酒推到我面前。说,今天不醉不归?我完全没有心情搭腔。只是茫然地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厉向南则往身后的靠背上一靠,看着我。我喝了好几口后,发现他还是刚才的姿势,靠在靠背上看我,就问他,看我干吗?厉向南笑了起来,说,卫星,我一直想知道坐在你对面看你握着酒瓶自己灌自己是什么感觉。现在终于知道了。我说,什么感觉?他一耸肩,你猜。

  我把酒瓶往桌上一放。这下是真的完全没有了心情。厉向南凑了近前,说,我怀疑他们卖给我们的是假酒。里面掺了白开水。我勉强地笑了下。说,也有可能是工业酒精勾兑医用酒精。厉向南点了点头,也有可能啊。说着手就去摸了瓶酒,喝了一口。说,死就死一块儿吧。怎么样?我看着他,他的微笑在暗红色的灯光下越发显得别有深意。那一刻,想起有晚在个什么地方,他把红酒和苹果西打搀和到一块儿倒进酒杯里,递到我面前,我隔着杯子里有些浑浊的酒水看着他,死也不肯喝。他劝我试一下,我坚称那会喝死人。他也是这样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微笑,说,我先喝。死就死一块儿呗。有什么呀。说着就是一口。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央求,咱们回去吧。顶楼好些的酒不喝它们该寂寞了,咱们去那儿喝吧。厉向南拍了拍我的手背,说,等会儿吧。他们这里调酒师一般,驻唱的还不错。如果碰上老板心情好,没准他也会秀一把。你该看看的。很有意思的一个男人。我颓丧地把手抽了回来。摸到酒瓶喝了一口。说,怎么你对这里很熟吗?厉向南环顾了下四周,说,还好吧。 说着就朝远处什么地方招了招手。

  一个微胖的男子走了过来。照着厉向南的肩膀就是用力一拍,厉向南,好久不来老哥哥这儿捧场了啊。厉向南往里让了让,说,三哥,给你介绍下。卫星。说着,扭头朝我笑了下,知道三哥是谁吗?我看了一眼那个也正看着我的微胖男,说,你三哥。那个微胖男扑哧扑哧地笑开来,从对面伸过手来到我面前,说,罗文。我赶紧站起身握了握他的手,说,三哥你好。叫三哥的人和我客气的握了握手后,对厉向南说,最近忙什么呢?也不见你,那几个妞见我就问你死哪去了。厉向南笑,三哥你故意拆我台吧。哪得罪你了。三哥也笑,说,得罪的地方多了去了。这点见面礼算什么。说完又对我说,卫星是吧?认识他多久了?跟他睡过几次了?

  我哑口无言以对这微胖男三哥。厉向南往外赶他。三哥你再这样就跟你翻脸了啊。微胖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江湖样,坐在原位岿然不动。说,你装处男风险系数大了点儿吧。一边点着手里的烟,很得意地朝厉向南喷了一口,眼却斜瞟着我说,知道他什么德性么?跟他睡一块儿也不怕他哪天跟人跑了么?我吞了口酒,说,他怕我跑了才是。微胖男三哥哟的一声,说,厉向南转性了啊?姑娘,你这是为民除了一大害啊!来,老哥哥我先干为敬。说着抓过一瓶酒,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我傻了眼,看着他牛饮般将那瓶酒喝掉一大半不带喘口气的,心说,就算是掺了水也够灌死人的。

  三哥停了一下,吸了口气,仰头还要喝,我忙忙地拦住他,别,三哥。领情了领情了。您悠着点儿。厉向南笑,对我说,别拦他。这儿是他的买卖,巴不得替人家把酒喝完。三哥照着厉向南的腰间就是一拳,说,去你妈的。老子对卫星没兴趣,跟她面前毁我,犯不着!

  我尴尬地很。不知道对此话是该表示高兴还是表示遗憾才好。厉向南没注意到我脸上僵硬的笑,仍自顾自地跟三哥说说笑笑,说,那你在她面前毁我是怎么个意思呢?你没兴趣不代表我没兴趣。三哥冷笑,你对谁没兴趣过呢。厉向南说,今儿谁招我三哥了?是嫂子跟人跑了?三哥一推他,呸呸呸,你妈才跟人跑了。厉向南笑,我妈跟我爸跑了。人两口子在外头快活的都想不起来还有我这么个儿子了。三哥说,你也不赖啊,风流快活的,不也没想起我来么。话刚说完,就后悔的自己给了自己一耳刮子,骂,呸,找打。厉向南笑,说,三哥,我可不是故意的。三哥横了他一眼,你他妈就是故意的。说着,起身,拍打拍打结实的屁股,没意思,走啦。你俩接着玩儿。

  厉向南就喊他,三哥,给我们卫星来首歌吧。三哥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厉向南,说,你自己不会献唱吗?那多浪漫呐。厉向南说,哪敢关公面前耍大刀呢。三哥两手叉住后腰,傲慢地问我,说,想听谁的歌儿。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厉向南也跟着问我,卫星,你喜欢听谁的?我摇头,说,随便吧。是三哥唱的我就喜欢。三哥还是很傲慢的俯视着我,说,就怕我唱的你不爱听。你们这个年纪整天听的就是软绵绵的情歌儿,我可不会。我堆起满脸的笑,对他说,就唱你最爱的吧。我跟着沾个耳福就成。厉向南打起圆场,说,三哥,你上回跟小易他们一块儿练过范晓萱的氧气,怎么样?三哥嗤之以鼻,我有跟他们练过这歌儿么?说完,不屑地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跑到别地儿跟一伙人凑到一起,心想,周涵说的小舅舅不会就是他吧?然后,就想起周涵的妈妈好像是叫罗婷。厉向南在我面前晃了晃手,说,卫星,看什么呢?我收回视线,说,怎么他是你三哥?厉向南说,这里都喊他三哥。我说,看起来有点儿胖。厉向南笑,不要说出来。被他听见会赶你出去的。我说,是吗?那他应该去做个抽脂。厉向南又笑,说,你以为他没有呢?我瞪大了眼睛。简直不能相信。厉向南说,不要把眼睛瞪的这么大了。个人有个人的自由。我说,有点怪。厉向南说,你听他唱歌就不会说他怪了。很有一手。我说,好像他不大乐意。厉向南说,你别盯着他看。他要是知道你在看他,他肯定会得意,一得意就不把你放眼里。你越不看他,他越要在你面前露一手。

  于是,我把头埋进酒瓶堆里。闷声不吭地喝起酒来。一边琢磨,周涵会不会跟他小舅舅提过我呢?看这情形,应该是没有听说过我这么一号人吧。又想起周涵跟我说过的话,不禁感叹,难道真的是一语成谶,这会儿真的带了个男友来喝酒?想到这儿,就抬头去看厉向南。厉向南不知道在想什么,正扭脸看着别的什么地方。一个驻唱歌手坐在台前,开始漫无目的地唱起来。一会儿是剪爱,一会儿是加州旅馆。此时酒吧里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人声也如架在火上的水一般渐渐有些沸腾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个错觉。好像周涵在某个不明朗的地方远远地看着我。我忽地站起身,想要抓住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面孔,却发现那儿什么都没有。除了陌生的人外就是陌生的人。我呐呐地站在那儿,四下里张望。终于还是失望。

  我甚至连见到周涵要说什么话都预备好了。那些或无聊或羞惭或是假装镇定的话,一齐涌上胸口,冲到嘴边。到最后,全都吞回到肚里。而此时,三哥走到了台前。就着打在他脸上的光晕瞟了一眼好似是站起身来准备聆听他美妙天籁的我,没说什么。对旁边的人点了下头。

  其中一个人在一个简短而平静的前奏后,滋啦一声,彷如将一瓢水往热锅里的油倾尽全力泼去一般,一扫刚才如三哥所说的软绵绵,激荡而热烈的奏响所有的音符。就听见三哥那个略带嘶哑却力道十足的声音,有腔有调地唱起来。

  我别的没有听进耳朵里。偏偏是那两句,一字不落的掉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青春一去永不重逢
  海角天涯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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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1 02:57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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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5-11 19:37 编辑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三哥声嘶力竭地唱完,底下的人压根就没有响应的。各自忙活着。我看见三哥嘴角很明显得蔑视一撇,好像是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出。凌空的眼神分明把在座的人不当回儿事儿,颇有你们全是些吃屎的屎壳螂的意味在里头。照旧手叉在后腰上,傲慢地离开了。

  厉向南问我发什么愣,我掏了掏耳朵,去驱赶那两句总也停不下来的歌词。我说,不知道怎么,好像这么个十来年不见了。白活了似的。厉向南说,怎么可能。而就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我的心酸胀开来。并且这种酸胀像一种病毒似的迅速蔓延,从头至尾全是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要哭不哭,要笑不笑。不知如何是好。

  是。怎么可能。差不多有个十年的光景,说不见就不见了。而我,就如同一个吸血鬼一样,永远地停留在成为吸血鬼的那个年纪。即时再有个十年,也不见的长大。这跟人们说的所谓内心保有童真是完全两码的事儿。童真这玩意儿,即便是到老,也是不会消失的。我这样的情形,大概就是师兄说过的心智不成熟。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厉向南,忽然想起武打小说里有个叫魏紫衣的家伙,替谁来着解除心魔,用的是西洋人的方子,将原罪现场重现。那孩子从密闭的箱子里抱出来时,恢复了常态。这样一想,又觉不可能。除非厉向南是神仙。如果他不是神仙,那我和周涵在这儿的当天他肯定也在场。不然不会想起以毒攻毒的法子,把我领到这个让我一再回避的禁忌之地来。可是,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厉向南手指头来回地摸着眉头,像是在下个什么决心。我没有说话,等着他开口。在我们都不做声的时候,那个当年给周涵伴奏的家伙,坐到了座椅上,手起刀落地一拨琴弦,被三哥嗤之以鼻的软绵绵的歌声缓缓地响起。那歌声柔软而伤感,听起来甚为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

  直到那人唱到高潮部分,我才记起来,是周涵的手机彩铃。有一次打过去,就是这一小段儿。

  红雨瓢泼泛起了回忆怎么潜    你美目如当年 流转我心间

  渡口边最后一面洒下了句点     与你若只如初见 何须感伤离别

  我去找手机。可是手却不怎么听使唤,我有个感觉,周涵就在这儿。不然好好儿的,台上那家伙怎么会想起来唱这么首歌儿。要命的是,过去听到这个彩铃的时候,竟误解成好的那一面。却从来不知道这一段歌词是有前因的。什么叫不是我的我也不该要。周涵!出来出来。你告诉我,什么叫与你若只如初见。

  厉向南抓住我的手。我使劲地要甩开他,他却牢牢地抓住不放。一直到我不再哆嗦了,他的手劲才略略收回一点。他蹙着眉,说,他不会来的。我瞪着他,不知道他说的他不会来的他是指谁。厉向南说,他如果要见你,又何必要等到今天?我尽力让自己看上去一点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笑了一下,问他,厉向南,你怎知道他不会来。厉向南说,我们来之前就通知过他了。我告诉他今儿晚上我会带你过来。现在差不多快十一点了,要来早就来了。我还是笑,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路上遇上堵车或是车子突然爆胎。

  你怎知道我们七八年未见,他不也还是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眼前。

  厉向南说,那天车子坏掉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的破车突然熄火,我也不会遇见杜子健。如果不是遇见杜子健,我也不会来这儿。如果我不来这儿,我也不会遇见你。

  我极力不让自己尖叫。这里怎么还有个杜子健。厉向南说,我们公司跟他们有点业务往来。所以认识。他的话让我觉得好像在听天方夜谭。他呢,难道他你也认识不成?厉向南说,我是到后来才和他有来往的。一半是工作上的缘故,一半,你知道。和你有关。

  我抽出手,抓起身上的衣服,问他,所以,你说的招摇过市其实是想来这儿炫耀给他看?厉向南一点也不含糊,说,是!就是想让他看到。我笑了起来,问他,你这样做不觉得幼稚么?没发现百密一疏,人家根本没来捧你的场如你所愿见识你的这一招。厉向南说,他来不来,Who Cares.

  可是我他妈地在乎啊。

  我又去找手机,无论如何要找到周涵。要告诉他,实际情况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厉向南拉住了我,说,卫星,你这是干吗?我抬头,看向他,干吗?还能干吗?厉向南说,你觉得有意思吗这样?你说我幼稚,你呢?你现在和一个幼稚园的小孩有什么区别?你以为他接了你电话,就会飞奔到你跟前儿,就会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就会从此和你天涯海角?

  我甩掉他的手使劲捂住了耳朵。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我也不要听。可是,厉向南的话还是一字一句地穿过我的手心直达耳膜狠狠地剜起我的心。他用劲扳开我的手,气恼地对我吼,不要老是这么孩子气了。你这样算什么呢?你要是真爱那个家伙,你的两条腿是干什么的?这么多个日子是干什么的?你除了躲在自己的幻想里自怨自艾外,还能不能有点别的新意?

  厉向南的话彻底地击垮了我。我没法不承认他说的话都是对的。也正因为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才更让我溃不成军,一败涂地地哭了起来。我攥紧了拳头,用力地打向他。我他妈爱躲起来假扮怨妇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管我闲事干吗?天下那么多妇女没人疼没人可怜你怎么不去解救她们。你跑我这儿来发扬雷锋精神干吗?你是我什么人?用的着这么大发慈悲可怜我么?

  厉向南开始还没怎么。任我用力捶着他也不闪躲。等听到我说你是我什么人的时候,脸色全变了。一只手就忽地举到半空。一咬牙,说,你喝多了。我不跟你计较。手又收了回去。我一抹眼泪,说,要打就打,我没喝多。

  我真希望厉向南把我打死。打死了我就不用这么难过了。

  厉向南像过去一样伸手搭在我肩上,说,走吧。要哭就回家哭去,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脸都丢干净了。我一低头,甩脱他的手,往后退,抓住桌子边儿,说,那是你的家。我不要去。我要在这儿等他来。厉向南气的不行,说,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倔驴。伸手去拉我。我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扑在桌上,哀哀地哭个没完。厉向南你又打不死我,还不让我痛快哭一场么? 我的心都没了,还留着这个脸干吗?

  三哥过来,问,怎么了这是?厉向南说,还能怎么?三哥说,你起开。这儿没你什么事儿。我来问她。说着也坐到我对面,推了我一把,说,卫星,厉向南欺负你了?我还没抬头,厉向南不耐烦地说,三哥,你烦不烦啊?我们两口子的家事,管的着么?三哥冷笑,怎么管不着,这是我的地儿,白问两句还要你同意?滚,再废话老子他妈抽你。

  厉向南说了句行,你问。正好我也渴了。说着走开了。

  三哥问我,怎么了?你有他孩子他不要你了?我压根就没法配合他的烂笑话笑一下。我一门心思全都聚在一个焦点上,周涵呢?他在哪儿?我找他。三哥看了我一眼,说,这孩子是周涵的不是向南的?听三哥这么一说,我又去找手机。既然都指望不了,还是自己成全自己好了。

  三哥一下就抢过我的手机,说,你要是说的出我刚才唱的那歌儿是谁的,我就告诉你他在哪儿。我想也没想,白光的。三哥一笑,周涵跟你提过?我摇头。

  厉向南总喜欢在开车的时候把车窗摇下来,音量旋的最大,跟着CD里的歌快活的要死地唱着。其中之一就是白光的这首魂萦旧梦。真没想到的是,有一天,我还要托他的福沾他的恩去找周涵。如果被他知道了,真不知他以后还会不会再那么快活的要死的唱歌了。

  三哥说,卫星,我知道你很喜欢周涵。周涵也很喜欢你。可是,他是有婚约的。过年的时候大概就会成好事了。三哥顿了顿,说,我和他爸妈,包括小林他们一家,都不希望看到周涵无缘无故地把婚期一再拖后。本来他们今年年初就应该办喜事了。我们问他什么原因,他都推说工作忙。后来小林跟他爸妈说了实话,说是他去见过你。听说你是他的初恋?

  我愣住了。

  三哥说,你可能不知道,周涵读书的时候他父母曾经闹过一次离婚。这事儿对他影响很大。我们一直担心他会因此而对婚姻有不良的认识。高中毕业的那年,他母亲和他父亲分居,带着他回来。他一个人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整天就是抱着小说看个没完。谁也不理。一直到他父亲回心转意,回来接他们娘俩,他才开始跟人说话。这个小孩从小蜜罐子里泡着,从没经历过什么。本来就斯文腼腆,这事儿之后就更是什么事都不爱跟人说。难得碰到小林这样的女孩子。大方,得体,事事都替他想到前面。两个人又说的到一块儿。谈个恋爱下来,周涵人也活泛了很多。所以我们家上下对小林是非常的满意。

  大概过了近十年,我才知道,为什么那年暑假,我那么勤快地跑去找周涵却怎么也不见他的踪迹。

  三哥把手机还给了我。说,如果我是你,我是不会再来找周涵的。你既然喜欢他,就应该替他着想。就算退一万步,假定周涵选择了你,你觉得你能像小林那样给他带来快乐和幸福吗?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跟周涵说那种会丢下现在的爱人跟你走有一天也会丢下你跟别人走的话,我想,应该懂的如何取舍的吧?

  我禁不住一阵伤心。三哥三言两语就把我那么多年的眷恋怀念,当做不值一文的东西一举打发了。

  三哥叫人送来一卷纸巾,推到我面前。说,哭够了就回去吧。不过,他往旁边扫了一眼,说,厉向南不适合你。他玩心重。你拢不住他的。我擦了擦鼻涕,说,我跟他没什么的。朋友而已。三哥一笑,随便你。那是你自己的事儿。我们外人管不着。就是多嘴说一句。看你和周涵同学这么些年的份上,提醒你一下。别到时候吃亏了怪我们没跟你说。说着就起身,还是那个动作,两手叉住了后腰,像一只傲慢的企鹅踱着闲庭步子走开了。

  厉向南手里端着个喝残了的酒杯过来。打量了打量我。说,还哭?我没理他。自顾自的抽着纸巾盒里的纸巾。厉向南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把抽出来的纸巾团成一团,扔到座位的一角。说,冷言冷语地说,走吧。哭够了就回家。

  我望向他。他忽地眼神一软,叹了口起,把我拉了起来,一把搂在怀里。说,不要哭了。不值得的。他没他想的那么喜欢你,你也没你想的那么喜欢他。你俩不过是同时做了个美梦。他醒了,可你还不肯醒。何苦呢?

  我呜呜地又哭开了。无限委屈地抓住他的衣服。带我走吧。厉向南。带我离开这里。

  只听得厉向南说,卫星,怀旧本身就意味着背叛。一个人一旦怀旧起来,就意味着他和他的过往错开身了。你们以为怀旧是忠诚于过往。实际上,你们只是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无情无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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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1 03:07 |显示全部楼层
我横下一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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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1 03:08 |显示全部楼层
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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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2 02:42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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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5-13 15:58 编辑

  厉向南像一个当爹的从幼儿园领走他的小孩那样把我带出了时间隧道。他的手里攥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在那片被无数个亮闪闪的灯泡照射的白的刺眼的空地前拦了辆车,将我塞进车后座,一手仍攥紧了我的手坐在我身旁。对司机说了个地址后,仍旧静默地不吭一声。

  我猜他一定是为刚才的事生气。当着在场的那么些人,其中还有可能是他认识的人,我全然脸面不顾地发泼发癫,带累的他也跟着脸面尽失。这事儿如果发生在高中生或是早熟的初中生的身上或许还情有可原。毕竟年少轻狂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一个近三十岁的女人,被马景涛附体,像跳大神似的哭哭笑笑,疯疯癫癫,除非你手里有医师开具的精神病报告证明你是正常的,不会有人把你当作一个有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是,厉向南说的没错。孩子气。如果情商可以用年龄来评分的话,我想,此刻的我应该被丢进幼儿园里再深造。心爱的玩具不见了,我嚎啕大哭,任谁劝都不行。厉向南,你当时真应该给我一顿胖揍的。那样,也许我就会老实了,安静了,不丢人了。可是,在关键时刻你手软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眼睁睁地任由我一路丑态百出下去,这叫我从今而后怎么立足于世?

  我不想活了。我闭上眼不再看眼前任何的东西。一心一意地装起死来。死了,就不用为面对即将而来的明天烦恼了。死了,就不用看厉向南那张写满鄙视你的臭脸,不用听从他嘴里源源不断的伤人的话。就可以把刚才所有的一切全都抹杀掉,可以没事人似的从作案现场脱身。身为这桩丢人事件的强有力证据的我,一旦销毁,所有要承受的难堪,要负担的压力,都会烟消云散。

  而午夜电台却不肯轻易地将我放走。一再地提醒我,你还活着。一个无比絮叨的女声在清寂的空中籍着电波向迟迟不肯睡去的人兜售着廉价的慰籍。一小段儿不知所谓的散文,一小节陈腔滥调的情诗,一个一听就知道是在瞎编的人间真情。中间煽情地插播着各式各样的音乐。我不耐地忍受着。只恨一息尚存,不能如愿死去。

  丽莎明妮莉极具魅力的声音恰在此时翩然而至。不知为何,在一段广告之后她的纽约纽约被女主持选中,作为节目尾声凭空回旋在车厢内。厉向南的手收紧了。我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那时的我能有多快活。看着厉向南站在落地窗前,背后的窗帘被风吹的膨胀起来。他手里持着一把蓝色塑料长柄扫把当话筒,头发被我用水打湿梳成一丝不苟的三七开的发型,像是抹了腻重的发蜡那样反射着一丝油光。特意穿着一件正式场合下的礼服,跟着CD模仿法兰克辛纳屈的作派假唱着纽约纽约。我笑到不行,直接倒在沙发上喊救命。他忍着笑意,走过来把我拉起身,将我也带到他的表演当中。我们假装是爵士乐最全能的明星,表情夸张地跟着那个极具诱惑力的嗓音唱 ,These little town blues, are melting away  Im gonna make a brand new start of it   in old new york  And if I can make it there, Im gonna make it anywhere  It up to you - new york new york 。

  我再也没法装死下去。热辣辣的液体在眼皮底下滚来滚去。我得深吸好大一口气,才能将它们憋回去。

  我们在这首未完的安可曲里下了车。厉向南一直默默无声地攥着我的手,默默无声地开了门,站在门厅口处去摸开关,我拉了拉他,说,不要开灯了。他就默不作声地松开我,走了进去。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踩着一片冷冷的清辉,走去楼梯。我犹豫了半天,走过去,抓着楼梯的扶手,仰脸望着那个不甚明朗的身影,艰难地开了口。我对他说,对不起。

  厉向南像是没有听见,继续往楼上走去。我垂头丧气地摸着扶手,想着,兴许他上楼去把我的衣服卷巴卷巴然后从楼上扔到我脚边,叫我立刻滚蛋吧。却听见他在半空中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说,泡个热水澡再睡。说着就在转角处消失了。

  我如他所言,泡在一缸滚烫的热水里快有四十多分钟的样子。直到水渐渐冷去,手指指腹涨起一圈白色的软皮,才从睡意中醒来。从柜子里翻了件睡衣出来穿上,也不管头发还是湿的,就趴到床上试图好好睡上一觉。却是总也不见有要睡的意思。身体在嚷嚷,好累呀好累呀,而心却固执地不肯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过去了的林林总总,近的远的,像是在求证一个难解的谜题一般,反复地在脑海中翻腾。如果,可是,NONONO,法克,我的天,没有,不,我不相信,诸如此类的脚本台词被我折腾个没完。

  看了看电子钟,已然快凌晨两点了。我精神百倍却又疲乏无力地瞪大了双眼盯着墙上摇动的树影。最后,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地,打开门,踮起脚尖穿过过道,踏上通往阁楼的台阶。还没到顶头,就闻见熟悉的烟味儿。我迟疑地站在离阁楼还有三个台阶的位置,裹足不前。

  待要转身下楼,却听见厉向南叫我。卫星?我低着头看下光着的两只脚,不敢做声。厉向南停了会儿,说,上来吧。我知道你在。我抿了抿嘴,走上阁楼。

  厉向南枕着手臂躺在白天我躺过的位置上,一只水晶烟灰缸在他够的着的地方摆放着,里面尚有一点微弱的星火在暗夜里明明灭灭。我走的近前,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仍是合着双眼,仿如睡着了一般。很久,才开口。是睡不着吗?我嗯了一声。他就把身子往一边挪了挪,一只手从脑后伸出来,摊开在我的身后。说,过来。一块睡吧。我依言躺了下来,也像他一样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肘一翻,摸到我的脸,将我的眼皮合拢。我的鼻子里满是他手指间的烟草味儿。

  厉向南把脑门抵在了我的脑门上。蜻蜓点水一般碰了下我的嘴唇。在我以为他还会有进一步的举动时,他的手拍了拍我的脸颊,说,睡吧。不早了。

  比夜色更深重的睡意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

  醒来时愣了那么一会儿,以为那都是梦。而厉向南却实实在在地睡在我身边。所不同的是,我们不是在阁楼上,我脑袋下也不是他的手臂,而是松软的枕头。我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这是厉向南的房间。在床柜上,我上次没有注意到,水晶相框里竟然是我在列车上第一次被厉向南抓拍的那个难看到让人痛不欲生地恨不能回到娘肚子里回炉再造的丑态。更可笑的是,厉向南还在我的旁边PS上了他的笑脸。

  厉向南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几点了?

  我扭脸,瞪着他。他睡眼惺忪地又问了遍,几点了?我跳下床,问他,我怎么在这儿?他笑,我抱你下来的呗。我说,干吗抱我下来?他还是笑着看我,不说话。我摸了摸身上被窗外的风吹起来的鸡皮疙瘩,说,干吗睡你房间?

  厉向南眨了眨眼,说,是你搂着我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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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发表于 2011-5-12 02:49 |显示全部楼层
个人比较倾向周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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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发表于 2011-5-12 20:32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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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发表于 2011-5-12 20:33 |显示全部楼层
晚上不过来了。

碎叫要紧

上传一个张学友版的纽约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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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发表于 2011-5-14 02:30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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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5-16 15:09 编辑

  鬼才会信厉向南的话。我搂着你不放?嘁!你搂着我不放才是唯一的真相好不好。我如三哥附体一般,叉了手在后背上,使劲瞪着厉向南。心里暗暗地数着数——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才吐实话。还没数到三,厉向南坐了起来,顺手把脑后的枕头扔到脚边,漂亮的一反扑,趴了在枕头上。一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笑盈盈地歪着头看着我。

  我甩开他的手,他倒也不恼,仍旧是笑盈盈地看着我。我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就有点疑心,昨晚他是不是趁我睡着了占了老娘的便宜。但是,就我所知,女人第一次会很痛。而此刻,我除了眼睛酸胀,鼻子有点儿堵,嘴巴有点儿干,脑袋有点不清醒,此外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那厉向南笑个什么劲呢?他那种桃花眼不笑起来还好,一笑起来,水汪汪的。稍微定力不好的人总会错以为那就是含情脉脉的意思。只有我这种功力深厚的枯梅大师才清楚,他的那种笑其实是鸡贼的一种表现。神经病。我在心里骂了他一句后毫不犹豫地迅速从这个怎么看都有点不太正常的阵地撤退了。厉向南在身后挺大声音的拖长了声音叫唤,哎------,起床了。那个不甘愿的劲,就像有谁拿着鸡毛掸子站在他床前逼他起来似的。

  在洗漱台前漱口的时候,厉向南的房间里传出大音量的歌声。竟然是曾经红极一时的辣妹组合的wannabe.那个热情如火的曲子一路从他的房间窜蹦到我的房间,在窗口透进来的阳光里四处撒野。我望着镜子里的人,那个肿的有点儿难看的眼睛,以及因为灌多了酒而浮肿的脸,在这四处都是明媚的亮光的世界里,显得是那么的不协调。我吐了一口牙膏沫儿,猛吸了口水,咕噜噜地鼓着腮帮子涮着。心里一边和着欢快的过了头的曲子哼了起来。

  一个脸还埋在水里的时候,厉向南拍着门喊,洗澡呢?还没好!我抓起毛巾胡乱揩了一把,走出来。厉向南说,还在洗脸呢?我横了他一眼,这就开始嫌我浪费你家的水了?厉向南就指了指手上的腕表,都几点了。磨磨蹭蹭的。我说,几点了?厉向南说,都快十一点儿了。我问他,你要上班去了?厉向南两手一摊,你都不饿的?我转身去挂毛巾,心想,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

  厉向南也跟进来,见我眯着眼用棉签棍儿掏耳朵,就不耐烦起来,不等你了。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就出去了。没三四秒肿,吵闹的歌声就被掐掉了。厉向南路过我门口的时候喊了一声我真走了啊,蹬蹬蹬地就往楼下大声地走去。我在里面喊他,等我下。就慌手慌脚地去找衣服。厉向南已然在楼下了,大声地回我,左边第二格子最上面那件。我慌里慌张地从柜子里翻出指定帮会制服,一看,竟然是牵着一根儿绳的手的那套。法克。我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厉向南已然在楼下按响了喇叭。那节奏,就跟巴西人要进球了似的。

  上了车,还没坐稳,厉向南就偏过头来问,怎么不抹点儿口红?我朝后视镜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要命。眼皮下还有明显的青色。很有吓死人的资本。我伸手去推车门要返回屋里找口红,厉向南把我一捉,一只手托住我后脑,脸凑了过来,咬了咬我的嘴。然后一松手,看了看,又要凑前来重来一次,我往后一躲,干什么!早点是这么吃的么?他一笑,伸个个食指揉揉我的嘴唇,说,红点好看!再来一下?我捂住嘴,自己来自己来!厉向南耸耸肩,说,有什么。夜里都咬好几回了。说着把车开出院子。

  一路上我都要被一个念头弄疯了。有好几次,话到嘴边硬是被活吞了下去。厉向南了然于心地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又一眼,就是咬紧牙关,由着我翻来翻去自己跟自己折腾。

  大约两个小时不到的路程,厉向南终于把车停在山道旁一户人家旁。我趴在车窗往外看,那家人宽敞的场院上支着凉棚,凉棚下几张歪歪扭扭的八仙桌,桌边四张木条长板凳上坐着好些个看上去不像是自家人也不像是走亲戚的吃客。厉向南拉着我下了车,找了张空桌坐了。一脸上冒着热气的后生小子跟过来招呼,喊他南哥。我讶异地望着厉向南。厉向南与他说笑了几句,那家伙就走开了。我问厉向南,你是不是在这一带很有势力?厉向南笑,说,以前有同事是这里的人,一块儿来这边玩过几天。我叹气,怎么走哪都是你认识的人。厉向南朝我挤挤眼,说,是不是有种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祖手掌心的感觉?我撇了撇嘴。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我说,厉向南,我今天总算是知道你是干吗的了。厉向南歪了头看我,哦?我说,你就是一土地公公。厉向南一脸假假的被你发现了好害怕呀的表情,说,还以为你会说我是FBI。

  这话还没说完,刚才的小后生端了两碗菜放到面前。转身,又摆了一个小号白色塑料壶在桌上,旋开盖子,往空碗里筛了两碗蜜色的酒水。一脉清冽的酒香,加之欲滴地油荤菜香,兜头就来。顿时,我就不行了。

  我在人家房前的往木桶里打饭时,厉向南偷偷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没有搞明白他什么意思。掂着木勺看着他,他小声地跟我说,人家都看你了。我顺着他的眼神往后面扫了一眼,发现有几个人正好笑地看着我。我小声地问厉向南,他们笑什么?厉向南朝我比了个手势,说,你这是第四碗了。

  我泄气地把木勺往木桶里一扔。厉向南说,悠着点吧。留点肚皮晚上再吃好了。我一喜!真的假的?厉向南说,住几天再回去。怎么样?争取把你养胖来再杀了吃!我笑,住这儿?他拽了我往后退了几步,抬头指着楼上一个窗口说,你住那儿。又指了隔壁的一个窗口说,我住你隔壁。我不能相信,张大了嘴望着他指给我看的窗口。厉向南说,去看看?说着拉我进了大堂。熟门熟路的领着我上到二楼。伸手就要去推门,我拉住了他,里面住了人吧?他笑,怎可能。早定好了的。我又是吃了一惊。他推开门,拉了我进到里面。说,你闻闻,老板娘早给你晒了被褥。

  满室好闻的日晒的气息扑鼻而来。

  我不知说什么好。厉向南又拉着我出了门,上到顶楼的天台。领着我走到水泥雕花扶栏旁,往远处一指,看!

  远处,起伏的山脉绵延而去,幽深的树林里窜出一两只黑尖尖翅膀的飞鸟。微醺的山风吹来,撩起薄薄的衣衫和软软的发丝。

  厉向南,你不是如来佛祖。你是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我有几根肠子,那几根肠子是怎么弯弯绕的你都摸的一清二楚。

  厉向南笑。手习惯性地搭在我肩上,说,在这儿要牢记一个规矩。多吃!你进来第一顿吃了几碗饭,以后每餐就照这个标准吃。不然老板娘会不高兴的。我惊慌失措地往扶栏上一靠,吃撑到了!厉向南说,活动活动去!说着拉我下了楼,和坐在堂屋里跟人闲聊的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一路慢慢闲逛。山道两头,有吃茶的茶铺,也有赌钱的麻将桌儿。走的累了,就停下来进去吃口茶,或是背了手站在人家边上看人摸牌出牌。有时也找块石头坐下来,两人背靠背地说会儿话。说说又起身沿着山道走去。渐渐地,天色转暗。又原路折回。

  晚饭时我努力往四碗饭的目标前行,却再是不能了。厉向南偷笑地告诉我,中午说的规矩是骗人的,我方松口气。老板娘收拾碗筷的时候夸我能吃,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拐弯抹角地说我是饭桶。看厉向南,厉向南笑到不行。我拿脚去踢他,踢了几下,脚底上的水泡破了。一阵儿的痛。厉向南忙蹲下来替我脱去鞋子,喊老板娘。老板娘过来看了看,转头,到里屋提了一双新打的布鞋和一身碎花的棉布衣裤要我换上。我哑然地看了看厉向南,厉向南说,换呗。于是,我跟着老板娘到后院去冲澡。出来的时候,老板娘竟然把我的衣服全洗了。我穿着她给我的那身红底白花衣,手脚不知往哪儿搁地要跟她道谢,却看见厉向南不知什么时候也已换了身短袖的老头衫,CK牛仔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花色的棉绸宽脚裤,光着脚趿拉着一双人字拖。

  我跳着脚到他跟前,说,大叔。他一拍我脑袋。大婶。老板娘躺在躺椅上啪嗒啪嗒赶着蚊子,笑我俩。说,蛮登对啊。厉向南斜我一眼,说,饭桶,阿姨说你配的上我。我说,别美了。阿姨是说你就只能配个饭桶!厉向南就一低腰,把我扛了起来,说,上楼!饭桶。经过老板娘的时候,老板娘扇子啪地打了他一下屁股,说,莫摔到人咯。

  厉向南把我放下来,又拦腰一抱,说,老实点儿!脚再乱踢就摔你屁股开花。我揪紧了他的老头衫,说,你敢!厉向南一边上楼一边说,衣服要抓破了。你高抬下玉手搭我肩上会死么?我把手搭到他肩上,厉向南就笑了起来。我疑心他是想起了什么,正要问,他已然走到了转角处,将我往墙边一抵,出其不意地低下头轻轻地咬住我。

  我这才想起来的路上一直跟我纠缠不休的那个念头来。

  厉向南,你昨夜里不光是咬了我那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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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发表于 2011-5-14 02:31 |显示全部楼层
写到这里,只能不好意思的说

请各位看官耐烦一下

容老娘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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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发表于 2011-5-15 03:20 |显示全部楼层

36

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1-5-16 15:12 编辑

  我偏过头去喊脚痛。厉向南有点儿泄气,说,又来了。换点新鲜的招吧。我也有点儿泄气,你就不能假装没看出来?厉向南说,算了。仍旧打横抱着我上楼去。直到天台才放下我。从一旁拖了两张竹凉椅摆到当间儿,说,你等会儿,我下去一趟。说着,转身又下了楼。没一会儿,又蹬蹬蹬三步两步地跑上来,手臂处搭了块线毯,往我身上一盖,说,风大。说完,自己转身背着风点着烟,我拽了拽他的裤腿,他扭脸回头看我,我手往他跟前一伸,给我一根。他就把嘴里的烟塞到我嘴里,背过身又给自己点了一根后悄没声地坐到我身旁。

  风,真的很大。吹一阵儿,停一阵儿,又吹一阵儿。不知何时才会停下来。我和厉向南都不说话,隔一阵子,他就递根烟过来。我摇头,他就接着默默地吸烟。吹来的风,很快就将那个清淡而好闻的烟味儿卷走,四下里又是如水一样的清凉。

  厉向南说,有流星。我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没看到他说的流星。不过是那片暗紫色的夜空和点点的繁星而已。厉向南说,真没想到。我侧过脸问他,没想到什么?他嘴角一扬,没想到会是你。我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厉向南也侧过脸来看我,说,你说咱俩老了以后会不会还跟今天一样坐在这里。我想了想,摇头。这个可能性不大。谁知道他哪天就被别的女人拐跑了。再者,这又不是你家。说来就来。

  厉向南笑,卫星,你现实起来真是不看场合。我说,你的不现实需要我不看场合的现实。两个人都不现实,只能一个下场。厉向南挺感兴趣,嗯?是什么?我转过头不去看他,无限怅惘地看着那片如梦一般迷离的夜空,告诉他,会摔的屁股开花。厉向南呵呵一笑,伸过手来拉住了我藏在线毯下的手,说,不会,我力气够大,抱的住你,保证不让你摔到地上。我听了只能微微一笑。厉向南又拉了拉我,我没理他,接着看着那片夜空。他就把我的脸扳向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不信么?

  就在那一瞬,周涵那天晚上猛然睁开双眼看着我的情形蓦地从心底里浮上来。忽然地,我意识到,他那个时候其实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来着。他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正如此刻厉向南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样。只是当时的我,被他异样的目光深深吸引住,脑子里乱成一片,除了只会想起一些不相干的事外,其他几乎都是空白了。

  我难受极了。难受到想要从这个地方跳下去,一路跑回到那晚,去问问当时的我们,你们都在干什么呢?我把手从厉向南手里抽了出来,一把蒙住了眼,说,厉向南,如果你老了还不掉一颗牙的话,我就信你一回。那股涌上来的心酸就这样被手掌硬生生地压制在眼皮底下。可是,我的喉头却控制不住地一阵紧似一阵。厉向南说,怎么了?我放下手,朝他一笑,厉向南,弄点儿酒来吧。多好的夜晚呢。

  厉向南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跑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提了晚上还没喝完的酒上来,递到我面前。交代说,少喝点儿,后劲挺大的。我就着壶口仰头猛灌了一气,方觉好过。厉向南接过酒壶,也仰脸一口。我还要喝,他就把酒壶往背后一藏,说,等下。咱俩来猜拳,输的人罚一口。我不同意。拢共没多少酒了。够不够喝还不一定。我说,咱们就跟令狐冲和东方不败初次见面那样喝呗?你一口,我一口。多美。厉向南笑了笑,咱俩谁来令狐冲谁当东方不败?我说,当然我是正教你是邪教。厉向南说,成。不过,先说好。慢慢喝。别跟饮骡子饮马似的。我说好。厉向南就把酒壶又递到我面前。

  我俩像开始那样默不作声地喝起酒来。而厉向南还不间断地吸着手里的烟。直到酒干了烟没了,夜也深了。厉向南说,回去睡吧?我说你先睡吧,我等会儿。还不困。厉向南站起身,揉了揉我的头发,停了片刻,说,实在要睡不着,就到我屋里来。门给你留着。我说,行。厉向南就下楼了。我听的他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夜色里一步一步的远去,再也忍不住,后遗症一样的眼泪夺眶而出。

  世界模糊的让人只觉回到最初的混沌,没有光,没有空气,没有日月星辰,没有海洋陆地,没有人。

  醒来时,悠扬的的号角声在山间回荡。我躺在那里发了一阵呆,才渐渐清醒开来。撩开垂下来的纱帐去摸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皱着眉努力地回想昨晚是怎么回屋睡觉的。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猛地一扭头,发现床上只是我一个人,心才不跳的像刚才一下那么厉害了。

  没多久,厉向南拍着门喊我,我说,脚痛,自己开门吧。他说,你反锁了怎么开。我下了床去开门,发现果然是反锁了。厉向南进来敲了我脑袋一下,保安工作做到家了!我在你心里有那么可怕吗?我抱着脑袋,说,喝多了,自己干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是顺手反锁的吧?应该不是想针对你。他把手一摆,说,不想听你解释。下意识出卖了你对我的真实看法。白眼狼,疼你也是白疼!翻脸就不认人的家伙!

  我巴结地挽住厉向南的胳膊,仰脸给他一个自认为特别谄媚的笑容,说,你打我咯。厉向南说,要是打能打的你明事理的话早就不客气了。还等今儿?走啦,吃饭去。等会儿带你去镇上玩。我一听,来了劲。好玩么?厉向南自负地一笑,有我在的地方能不好玩么?走吧。

  随着他大手那么一挥,崭新的世界在我眼前打开。这个崭新的世界不但有光,有空气,还有日月星辰,更重要的,还有热闹的人世。我拖着那只水泡总也不见愈合的脚,跟在即使是穿着有破洞的老头衫趿拉着人字拖却仍旧帅气十足的厉向南左右,在这个热闹非凡的红尘里打着滚撒着欢儿。三四天里,我俩混在听不懂的方言里,随着人来人往,东游西逛。在油腻的茶铺里喝碗茶色浑浊但是颇能除油腻的茶汤。看廊檐下拖着鼻涕的小孩打架。在路边跟卖山货的汉子砍价。在空无一人的老电影院里看黑白片。蹲在旧书摊前白看一个钟头的书。每天总是玩的精疲力尽,拖着铅灌了腿慢慢走回来。在场院的凉棚下,就着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吃饱喝足。冲凉后到天台上吹风。说着话儿,我就睡过去了。醒来,总能听到山间回荡的号角声。据厉向南说,附近有个驻防部队。号角声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我不再吃四碗饭了。但是老板娘说我比来的时候气色好很多。厉向南捏着我的腮帮子,说,养肥了就宰了吃。我拍掉他的手,跑到老板娘面前说,不如吃两天素吧。老板娘端着茶碗去看厉向南,厉向南说,吃两天素,你说的啊。结果,第二天老板娘就只摆素菜上来。果然不见半点荤腥。我偷偷问厉向南,是不是你伙食费没交老板娘要赶咱们走?厉向南也神神秘秘地看了看两边,压低嗓门说,不会,她还等着你下锅。现在只是替你清清肠。我瞪了他一眼,你们一伙儿的!

  那天厉向南也不领我四处瞎逛了。而是呆在房间里,挺安静地看小说。我则趴在床上听老板娘给的老收音机里的节目。过一会儿,睡过去,又醒过来。到了晚上,我俩在天台吹风的时候,厉向南连酒都不拿出来一块儿喝了。很早地就赶我下楼去睡觉。

  如此清心寡欲的日子过了两天,我也开始自在了。人不再似刚来的时候那么心浮气躁的不得安宁。厉向南来敲门,问我,走的走不动。我说,脚都好了。他说,换好衣服,我等你。我问他,去哪儿玩啊?他看我一眼,说,今儿不玩。带你去个好地方。我说,还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吗?厉向南说,当然。

  就这样。九月某个神清气爽的午后,厉向南和我走了两个小时的路程,穿过整个小镇,沿着一弯溪水,一路迤俪前行。渐渐地,从茂密的林子深处看到一角琉璃顶。再向前,路面宽敞开来,一直延伸到平展展的青砖铺就的场地。场地尽头,竟是个不小的山庙。

  我讶异地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这方肃穆清净地说不出话来。清朗的板声在云端响起,我知道,要做晚课了。我问身边的人,你要带我皈依三宝么?厉向南宁说,咱们哪有这个佛缘。我说,那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呢?厉向南说,有回路过这里,听到他们在里面念经,觉得很好听。我说,又听不懂。厉向南说,是。听不懂也好听。说着拉着我进了殿门。

  僧众已然在唱经文了。

  我和厉向南宁两个不是方外之人的红尘俗人,站在殿门外,只听的懂一两句南无。却也在心底开出了清宁。直到暮色渐起,晚课终了,僧人居士从我俩身旁鱼贯而去,我和厉向南才回了神。长吁了口气。厉向南就牵了我手,去殿门口上香。上了香又去蒲团前跪着,默无声息地合十祷告。不知是在求什么。他起身后,走过来,说,来了就磕个头吧。别傻站着。

  我依他所言,跪在蒲团上。仰脸望去,庄严佛像慈眉善目地看着我。当即,心头一静,俯下身去叩首。如此,从天王殿一路到地藏殿,祖师殿,都一一地上香跪拜。及至回到山门口,天色黯淡,倦鸟归林,凉风习习,空气里仍弥漫着香火馥郁的浓香。一片清净。厉向南在那一刻,牵住了我的手,望着我。

  我亦屏住呼吸望向他。

  厉向南说,卫星。在这里订个终身吧。我拿我的一辈子换你的一辈子。可好?

  我还是那样望着他。我说,做这买卖你会后悔的。

  厉向南说,不管了。

  我捂住了眼,不去看他。只怕一下定力不够,就被他乱了方寸。

  厉向南抓住我的手腕,扳开来。直视我。

  我深吸了口气。好。

  从那时起,我决定不再多想了。

  厉向南,我累了。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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